第五章：舞子与刀尖
因为嗓子的缘故，蓝老板让我在房里休息了两天。除了必须按时吃的活血生肌药以外，饮食和水都是云姨特意关照过的。可纵使如此，等到能够完全咽下水和稀粥，也已是第三日的傍晚了。而此时蓝老板也在日将落山的余光下进了屋，没说话只是抱胸看着我的嗓子。
舌下的伤口虽然长合了但仍疼的厉害，至于嗓子，只要想说话那由气流引起的震动就让我痛不欲生。但是我知道，蓝老板此来是看她精心改造的结果的。于是小心的，尽量不牵动太多肌肉，缓慢而略带嘶哑的说出了三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渲墨见过蓝老板。”
话音未落便瞧见蓝老板眸子一亮，笑容便爬上了她的嘴角。她抚臂赞叹着“声音恢复得不错。怕是再过段时日，就能完全好了。”说着上下看了我一眼，“这几日你先好好养着嗓子，可不准随便说话。至于功课么，琴棋书画在这情况下学了也只是浪费时间。这样吧，明日我会安排品璋阁最好的舞子来教你舞蹈。跳舞也用不着嗓子，你可得好好学。”
“渲墨知道了。”我恭敬地伏下身忍耐着嗓子的剧痛轻声答应着，因为蓝老板不喜欢别人忽视她的话。
听到我嘶哑的声音蓝老板却敛了笑容：“我刚才已经吩咐过了，不准你随便说话！”淡淡的眼神扫过我，随即又笑了起来“罢了，相信你也不是故意。明日你就好好学吧，舞蹈可是很美的东西。”抬眼看着蓝老板的眼睛，那眼里全是盈盈的笑意。可不知怎的，这暖如春风的笑容却让我后背升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第二日一大早云姨就唤我起床并催促我梳洗。小心的吃过早点，喝完难以下咽的药，便有小厮来带我去品璋阁舞子专门练舞的地方。
灵舞阁，多美妙的名字，可是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道那里是个怎样的地狱。只是看一层还好，因为那里跳舞的伶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却没有痛苦的神色。到了第二层就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因为这层的伶人正被严苛的训练着，劈叉，压腿，满眼的练功器具却是像刑具更多。
脚开始有些发软，即使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关卡，也明知道今日绝不会只是单单的学舞。可当我看到第三层的一切时只恨不得晕过去——第三层分了许多小间，每一间都传来哀嚎和打骂声，更有胜者被小厮抬了出来，血淋淋的。
那小厮将我带到一间房间，磨磨蹭蹭的走进去后不由倒抽口气。这整整一屋的地面全是明晃晃的刀刃！有的下半部分埋在地板之下，有的露出地面的部分长宽均为五分左右。密密麻麻的刀刃之间，看似杂乱，实则很有规律的分布着，留着或大或小的空白。
教舞的舞子看了我一眼，我也胆怯的回望他。不愧是品璋阁的伶人，面赛桃李，肤如雪，一身贴合曲线的舞衣气质竟有如谪仙。
“今日我教你的舞技是蓝老板亲自指定的，当然是最重要的舞技。”指着这一地的刀刃，舞子笑得淡然优雅，是蓝老板训练出来的淡雅微笑，“想来你于舞技一门是极有天赋的，否则蓝老板也不会安排你一个一点基本也功夫不会的人来学习‘刃舞’，这‘刃舞’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学的。”
是的，我的身子极有韧性。这是因为哥哥要求的，虽然我选择了学医但是身体还是太虚弱。于是哥哥自己研究了一套强身健体的功夫，不懂拒绝的我最后还是练了这功夫。身体果然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强健起来，这身子的韧性只能算是练那功夫的连带作用。
咬着下唇点点头，示意明白了。接着在先生的示意下脱去鞋袜，一个小厮在我准备踏上刀刃之间的空白前在我的脚上涂抹一种药物，凉凉的，带有一丝沁人心脾的清香。那舞子解释的说道：“这药是阁内秘制的，多少可以保护你的皮肤。若是不小心被刀尖划破了也能让伤口好的快些。”
一切准备妥当，舞子伸手轻轻一提，便将我拉进了刀刃群里。
落脚的地方只得半个盘子一般大小，舞子指点我说“看见面前那些没有刀刃的地方了吧，那是特意给你留的，现在我会先跳一次，然后再指点你一次。你可看好了，因为最后必须原封不动的回到这个地方。”说到这里，先生顿了顿，“我可提醒你，落脚的地方是算好的，位置分毫不差，若是你不认真，哼哼……不多说了，开始吧。”
我很清楚那两声哼哼代表着什么意思。这品璋阁里的伶人素日里都很冷漠，此时这舞子却是好心提点我要小心。对于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我心存感激，看他跳舞的时候也格外细心。
舞子转过头手臂一张一扬，脚尖轻点旋转好似要飞了起来。轻盈化蝶，发丝摇摆，暗香浮动，一时之间我竟觉得自己身处的不是这刀刃遍布的舞房而是跟着这跳舞的舞子到了天上。
一曲结束那舞子轻拍我的肩膀，我这才从刚才美轮美奂，几乎可以说是无法复制的舞蹈中清醒。“看清楚了？”舞子的发完全被汗湿了，可是他身上却因为流汗而弥漫出一股香味。感觉到脸上一热，想必是被刚才他美丽的样子弄到感觉错乱了。
“现在你照着我说的走一遍。”舞子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也有可能是无心点破。一动起来，我才明白，为何就是平日里极尽冷漠的伶人也会出言提醒了。
照着舞子的指示，在空白处踩下前脚掌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付于上。原本以为会平安无事，却在左脚离地的那一刹那感受到脚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本以为是两寸见方的空白周围其实有圈刀刃。因为刀口很薄埋得又较深，所以地面上只有很浅的一点刃峰，不细看根本不能发现。
原本落脚的地方就不大，只堪够放下脚。这下再加上这么一圈藏锋，实际能放脚的地方便不到两寸了，我只得尽力踮起脚尖离开那圈锋利的隐刃。如此一来，身体便有些摇摇欲坠，反而真有些飞天姿态，只是轻盈不够。
尽管反应及时但脚掌还是被这一圈藏锋给划破了。或许是抹了药的缘故，伤口并不是很痛也没有流血，反而还感觉到一丝清凉。而我，也越发的小心了。
按着舞子还算细心的指点，我大汗淋漓跳完了这曲名为飞天的“刃舞”。尽管已经很小心，两只脚还是被潜藏的刀刃给划伤了很多次。
踏回起点，舞子略微赞赏的点点头：“很好，今天先就这样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来。”听到这类似免刑的话我有些不敢相信，真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了我？
自将自己卖到这品璋阁后，蓝老板花样百出的训练无论是换肤、束腰还是刮喉断舌筋，哪一样是让我讨了好的？今日蓝老板要我来学舞，我就没敢奢望能好过。可现在这教我跳舞的舞子却这么简单的让我回去反而让我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舞子看看我再一次点头，示意我确实没听错。赶紧谢过舞子穿好鞋袜，那个带我来的小厮见学习完毕就上前告诉我去沐浴更衣，然后才能回房。还说蓝老板吩咐了，要我回屋后好生躺着一会儿准备好明天继续学习。
点点头照着小厮的口信一一做了，回到屋里就累得和衣躺在竹塌上，半分也不想再动。躺下不过片刻，便迷糊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感到口渴同时一阵火烧似的疼从脚上传来。
挣扎着起身想去倒水喝，可脚刚占地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撩起裤腿，惊愕的睁大眼，只见一双脚掌红得发黑而划破的地方却是惨白。最为诡异的是，伤口不但没有一丝血迹反而能清楚的看到皮肤下的一切！
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我清楚的看到脚上受了伤的皮肤慢慢变白，然后脱落，露出粉色的新皮肤来。但这并不是结束，新长出来的皮肤颜色快速变深然后绽裂，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愈合，随后又裂开，反复如此。
屋里静极了，耳旁只听见伤口绽开的噼啪声和自己的呼吸声。强忍着不叫出声来，因为要是叫出声这还没好的嗓子毕竟会受到二度伤害，严重的话大概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发出声音了。而比起当一生哑巴更可怕的就是蓝老板的怒气，我怕她知道我弄坏了嗓子会的反应。
此刻我终于明白，现在这情况定与舞子说的那有助伤口愈合的药有关。因为脚下的伤口如此反复裂合到最后竟然一点儿伤痕也不见了。想是皮肤的不断换新将伤痕彻底抹掉，最终还原于初雪的白皙。
蓝老板果然是样样算无遗策。这样的安排既能让我在最短最快的时间里学会“刃舞”又不会伤到这一身她精心养调出来的凝脂肌肤，只是这过程太痛苦。
满身大汗的倒回榻上，非人的折磨终于结束。伸手抹汗却看见手腕上那从不离身的三色彩石珠，终于忍不住啜泣一声。
天上地下，仙界凡间，不离不弃`````哥````对不起`````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