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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头昏脑胀的圆盘

书籍名:《将军们的情书》    作者:非天夜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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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谎仪:又名“仙德法歌蝈蝈滑溜溜魔法弹跳水晶球”,四千年前,传说中的仙德法歌大神亲自制造,无说明书,无保修卡,无发票,无保险,运行原理不明,若强行拆装将产生惨绝人寰的大爆炸。凡造成任何伤亡,制造者一概不予赔偿。
此乃三无机械产品,使用时需摒退旁人,沐浴洗身(参照辰砂第一次使用前场景),并喃喃默诵:“仙德法歌大神保佑我”若干次。(不强求一定念,念了更安全。)
测谎仪圆盘部分表面光滑,背后有一小孔,是该机械唯一的纰漏之处,以探针类尖锐物拨动,可自由选择闪灯时喜欢的光芒颜色……不要怀疑,这是制造者一贯以来的恶趣味。
出厂设置默认为真话——蓝灯,谎话——红灯。
使用者可以随时调整这两种灯代表的颜色。所以说,神的心思很难猜。
当然,大部分人不知道这个小孔的特殊作用,丹若公主智商一般,好奇心却极旺盛,这满足发现测谎仪附加功能的两个必须条件:不怕死以及喜欢乱捣鼓危险器械。
世上只剩两具测谎仪,其中一具在白杨学院院长办公室的窗外,另外一具,则早早就等候在了皇宫门外。
玄及充满疑惑地看了窗户里一眼,诃黎勒推开门走进了院长室。玄及马上伏身下去,身体绷直,躲在屋檐下,把耳朵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朦胧声音。
佩兰夫人叹了口气,起身打开书柜,淡淡道:“请坐,诃黎勒将军。”
诃黎勒的视线滑过脸色铁青,坐在角落里一张大软椅上的思仙公主,最后落于坐得端端正正,表情茫然无比的辰砂,以及病恹恹的文术身上。
诃黎勒沉声道:“院长,请不要浪费时间,我不是来喝咖啡的。”
佩兰夫人关上壁柜,坐回办公桌后,推了推眼镜,道:“辰砂阁下有偷窃行为。”
辰砂怒道:“不是这样的!”
思仙如汽笛一般尖叫道:“贼!你这个贼!”
诃黎勒道:“闭嘴,辰砂。”
思仙轻轻叹了口气,诃黎勒道:“你为什么陷害他?”
思仙正要开口,听到这话后,浑不敢相信般的神情愕然,她像只离了水的鱼般直翻白眼,酝酿良久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佩兰院长冷冷看着这一幕。
“他偷了我的东西!你反而说我陷害他——!”思仙歇斯底里地尖叫,伴随着不死不休的嚎啕。
“诃黎勒!”
诤的一声,诃黎勒军刀出鞘,架在思仙粉嫩的脖颈上!
佩兰院长勃然大怒道:“我不允许你这样!诃黎勒阁下!”
另一把弯刀出鞘,几乎是同时指向诃黎勒咽喉。
佩兰夫人冷冷道:“阁下,请不要忘记,你的击剑术是我亲手所教。”
室内静得恐怖,空气如黏液一般凝滞,思仙吓得全身发抖,恐惧已经达到极致,辰砂,文术俱是屏住气息,不敢作声。
佩兰院长从她的眼镜后投来凌厉的目光,峻声道:“偷窃是一项极其严重的罪名,我能理解您的心情,阁下。”
“现在,请您收回武器,在我的面前,不需要力量,白杨学院只需要理智,以及公正。”
诃黎勒冷哼一声,与佩兰院长同时收回军刀。
佩兰夫人缓缓道:“我已经派人通知文元阁下,请他借军部的测谎仪一用。”
诃黎勒道:“力量才是最好的测谎仪。”
佩兰夫人意味深长道:“诃黎勒,你会为自己惹来麻烦的。”
诃黎勒竟是不再看辰砂一眼,无人再敢说话,过了许久,文术才低声道:“亲……辰砂。”
辰砂“嗯”了一声,文术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辰砂低声道:“那不是我偷的。”
文术道:“我知道,为什么她的东西会在我们房间里?”
文术与辰砂的交谈在这一片静谧中显得特别清晰,传到其余数人耳中。
辰砂静了很久,才答道:“我讨厌她。”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件东西在枕头上,以为她来看过你,我不想……不是太……愉快,不想让你知道,就把它藏了起来,对不起,老大。”
文术淡淡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也讨厌她。”
佩兰夫人打断道:“过于诚实有时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两位先生。”
诃黎勒毫无预兆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办公室内唯有思仙公主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心下咬牙切齿。
叩门声起,文元进来了,带着丹若公主亲手交予他的测谎仪。
文元温和道:“舍弟又为您添麻烦了,夫人。”
佩兰从眼镜片后瞥向文元,道:“您请坐,这件事情目前与他毫不相干。”
文元把仙德法歌蝈蝈滑溜溜魔法弹跳水晶球安放在院长的办公桌上,微笑道:“辰砂是个好孩子。”
佩兰推了推眼镜,道:“既然将军相信,就请辰砂先生坐过来。”
辰砂把手按在圆盘上,诃黎勒道:“告诉院长,你从来不撒谎。”
佩兰夫人蹙眉,显是略觉诧异,道:“不用这样,你只需告诉我,你是否……”
诃黎勒沉声道:“告诉她,辰砂。”
办公室里又静了。
数人带着期望的目光望向辰砂,辰砂按在圆盘上的那只手竟是不住发抖。
辰砂的眼中充满无助与茫然,然而那求助的眼神却不知该投向谁。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闭上眼,喘息着颤声道:“我……从来不撒谎。”
测谎仪上蓝灯亮起,佩兰院长为之动容,继而瞥向思仙公主,后者面如止水,不见丝毫异常。
她说:“轮到我了?”
诃黎勒将军一哂起身,道:“我还有事,告辞。”
佩兰院长道:“为时过早,阁下,这是破案,不是思想品德检测。”
思仙公主把手按在圆盘上,娓娓道:“我在学院的走廊上与辰砂撞了一跤,他抱着我的腰,把我扶起来,又摸了我胸前一把……”
佩兰斥道:“这话太无礼了,公主殿下!”
思仙尖叫道:“让我说完!”
“……我当时头很晕,很紧张,一路跑回宿舍后,就发现我的胸针不见了。”
——蓝灯亮。
众人俱是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思仙,又去看测谎仪,这是怎么回事?
佩兰夫人疑惑无比,终于缓缓道:“这中间或许有误会,辰砂先生,请把手按在盘上。”
佩兰夫人道:“你说,你没有偷。”
辰砂已经完全晕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关窍,他跟着道:“我没有偷。”
——红灯亮。
佩兰夫人道:“你在撒谎,辰砂先生!”
辰砂道:“我没有!”
——红灯亮。
诃黎勒打断了对话,道:“辰砂,你说,你没有抓公主胸部的想法。”
思仙再次大哭起来。
佩兰夫人怒不可遏,道:“诃黎勒将军!”
辰砂吼道:“我没有那种龌龊的想法——!”
——红灯亮。
“……”
文术深深吸了口气,几乎无法相信。
藏身于窗户外的玄及终于判断出蹊跷。
玄及眼角余光瞥见白杨学院后门外的一辆马车,那是文元的车,车外站着一名军服笔挺的传讯兵,有了办法。
他转头要下去,忽觉得有点不妥,紧接着耳朵有点痛。
玄及的耳朵上边缘,被寒冷的温度粘在铁窗台上了……
佩兰夫人淡淡道:“这很明显了,诃黎勒将军,您的养子需要退学,同时接受来自皇族的质问。”
诃黎勒不为所动,保持了沉默。
辰砂绝望地分辨道:“我没有撒谎。”
测谎仪红灯亮。
辰砂终于在一团乱麻中理清了思路,道:“测谎仪坏了!它一定是坏了!”
——机器没动静。
“……”
“???”
过了一会,测谎仪才想明白该亮什么灯,红灯亮了一下,又改成蓝灯闪了闪,最后恍然大悟,蓝灯大亮,表示它没坏!
不仅仅辰砂,现在就连测谎仪自己也彻底晕了,诃黎勒道:“文元,这是上次辰砂用过的那个?”
辰砂恨不得把这劳什子东西给狠狠摔到玻璃窗外去,然而文元还未回答,叩门声再次响起。
众人目光瞥向门外,一名身材颀长的士官压低了帽沿,耳朵上包着一小块白色的纱布。
他推门而入,道:“第二军戟天上将,命下官把测谎仪送来白杨学院。”
文元眯起双眼,认出那士官正是自己麾下通讯兵服饰,这是谁?
士官的视线在军帽下扫视,笑问道:“哪位签收?”
诃黎勒以食指叩了叩面前的茶几,士官把测谎仪放下,转身时与辰砂茫然,无助的双眼对视,嘴角现出狡猾的微笑。
他不易察觉地朝辰砂挤了挤眼睛,躬身道:“下官告退。”
诃黎勒道:“这是军部的?”
士官点了点头,继而不再多言,转身出门。
诃黎勒冷冷道:“文元,你带来的是皇宫那件?”
文元无法再瞒,只得答道:“是的,将军。”
诃黎勒道:“为何不说?”
文元温和笑道:“您没有问,将军。”
办公室中再次恢复了沉寂,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诃黎勒手指间悄无声息地漫开,那股杀气笼罩了所有的人。
诃黎勒漫不经心道:“很好,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公主殿下先请。”
思仙公主晕了过去。
半小时后,白杨学院敲响了放学钟,佩兰院长亲自把诃黎勒将军送到大门外。
她礼貌地说:“我很抱歉,将军阁下。”
诃黎勒不置可否,两人停在大门口处。
佩兰又道:“没有人能从不撒谎,请您宽容他与公主殿下。”
诃黎勒出了口气,戴上白手套,扶正军帽,冷冷瞥了高处一眼,辰砂正透过宿舍的玻璃窗,惆怅地目送将军离去。
将军不再回头看,走了。
皇宫寝殿:
戟天猛咳几声,脸色苍白,胸口裹着的绷带渗出血水。
丹若公主冷冷道:“你装给谁看?”
戟天暧昧地笑道:“诃黎勒刚来过,装习惯了,一时没调整回来。”
丹若道:“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待着,不能再露面了。”
戟天想了想,耸肩道:“可惜了,本来我有一个完美的新年假期,还想着能与诃黎勒家养的小家伙……”
丹若脸色酷寒,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辰砂。”
丹若趾高气扬地离去,临走前回头问道:“诃黎勒怎么对你说的?”
戟天笑道:“他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若战死沙场,家眷托付予我,让我代为照顾。”
丹若要说什么,戟天又笑嘻嘻道:“你动不了那孩子。”
丹若愤恨地把门摔上。
冬天最冷的时候要来了,最后一次月考,文术终于如愿以偿地及格,而辰砂依旧是第一。
考完后,学院就将开始为期一个月的新年假期。在酷寒中,帝都的能源已远远跟不上消耗速度,几乎所有的行政机关都将停止运转,整个大陆进入冬眠期。
“我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真是瞎了我的狗眼,聋了我的狗耳……”
文术絮絮叨叨,为自己在辰砂接受测谎时,心里的一刹那动摇与怀疑而不断忏悔。
辰砂莞尔道:“别说了,又没怪你。”
文术道:“你看,开花了!居然在最冷的时候开花了!”他欣喜地面向那盆蓝莓,小心翼翼地以手指碰了碰。
辰砂头也不回,自顾自地扒在窗边张望,贵族们的马车停在白杨学院校门外,挤成一团。
丹若公主走在最前,把思仙甩开一大截,两姐妹打着雪伞,上了马车。
文术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又把两盆花都收进箱子里,道:“走,下去等着。老大陪你等到诃黎勒来再回家。”
辰砂失望地点了点头,大厅内人已走得差不多了,文元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报纸。
“辰砂。”文元放下报纸,起身笑道:“诃黎勒将军最近非常忙,他本想让戟天将军陪你过新年;但长官出了点小麻烦,今年的新年,也许你要和我与文术一起过了。”
辰砂十分疑惑,却也不便多问什么,只得跟着文家两兄弟上了马车。
那张报纸静静躺在椅上,无人再去留意。
头版头条:玄龟国余党大举入侵,戟天将军雪夜莫名遇刺副标:国难当头军人必须服从命令,杀人狂诃黎勒豪言血洗余党文元回到家,取下客厅墙上的画框,拿出文术那张十九分的试卷,换上六十二分的期末考卷,规规矩矩挂好。
“吃饭了吃饭了,辰砂你别看!”
文术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辰砂拖到饭桌旁。
文元为辰砂拉开椅子,让他坐定,笑道:“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辰砂尚且是第一次受到外人的这种礼遇,十分不自在,点头笑道:“请不要太客气,文元……将军。”
文元温和笑道:“跟文术一样,叫我大哥就是。”
“愿春回大地。”
“春回大地。”
两兄弟各自动起刀叉,桌上置着大盘小盘的肉食,珍菌,文术与辰砂面前又各有一个金黄色的蜜橘。
辰砂有点好奇,道:“春回大地是祈祷词?我怎么没听将军说过。”
文元笑道:“他不相信有神的存在,所以从不祈祷。”
文术一面切着牛排,一面问道:“杀人狂做什么去了,新年也不过,辰砂要在我们家住几天?”
文元略一迟疑,便避开弟弟的问题,笑道:“辰砂在家里,都怎么过的?”
辰砂想了想,道:“也没怎么过,每次放假回家……将军都……”
“咳!”
文术提醒后辰砂才想起那个字不能乱说。
“吃饭,睡觉,那个……我,就这样。”辰砂尴尬地笑了笑。
文元道:“新年长假有一个月,你和文术正好做伴,功课做完以后……”
文术失声道:“一个月?!”
文元略有不悦,蹙眉道:“你不喜欢辰砂在我们家里?”
文术讪讪道:“没有的事。”他与辰砂交换了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
文元不敢再多说这个话题,端起酒杯,道:“快过新年了,文术有什么愿望?”
文术百无聊赖道:“认真念书,有出息,当将军……”
文元打趣道:“娶个女人当妻子?”
“算了。”文术触电般答道。
文元与辰砂俱是笑了起来,文元又饶有趣味道:“辰砂呢?”
辰砂想了想,道:“希望世界和平。”
文术哭笑不得道:“你不能许点实际些的。”
辰砂讪讪道:“我从书上看来的,嗯,再加个实际的好了,春回大地?”
文术失笑道:“这更不实际。”
辰砂道:“努力……让阳光回到大地,干杯。”
文元与文术俱是举起酒杯,彼此喝了,祝酒的那时,都觉得自己的愿望太大,力量太渺小。然而当许多年后再想起时,却不得不惊叹:命运竟能把他们缓缓推向愿望的终点,而从未令人察觉。
门铃响起,文元放下餐巾,前去开门。
辰砂道:“我怎么觉得文元大哥今天怪怪的。”
文术低声道:“我也觉得……”他朝客厅看了一眼,继而离开位置,弯腰一溜烟出了客厅。
辰砂傻乎乎跟着文术,两人躲在客厅的沙发后,偷听文元从门廊处传来的对话。
客人是另一名从前线赶来的军官。
军官显是风尘仆仆,一路未曾歇过,疲惫道:“诃黎勒将军日前抵达前线,这次作战十分艰难,送来的战报中提到,玄龟余党似乎十分清楚我们的兵力,以及作战方式。将军让我前来询问,物资何时才能送达。”溜。达。制。做文元答道:“煤大约要三天,食品或者需要更久。军刀骑士队顶不住?”
军官道:“顶不住,太冷了……接近零下二十五度的低温,钢铁类兵器以及枪支都被冻住,没有煤与固体燃料,将军只能率部属进行白刃战。对方是刺客兵种,骑兵对上刺客,十分危险,将军多次负伤……”
文元作了个“嘘声”的手势,沉吟不语。
军官又道:“军部发出的物资,要拖到后天才装车,前线实在是等不及了,目前需要火药,煤,烈酒以及面粉,药品,非常需要。戟天将军在皇宫内殿养伤,属下甚至见不到他一面……局势十分危险,还请文元阁下……”
文元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在军部休息一晚上,我再想办法。”
军官焦急道:“尤其是药品,药品目前受到皇宫内的管制,酷寒中伤口裂开后,无法愈合……又有大部分兄弟被二次冻伤……”
文元点了点头,道:“你去休息吧,我尽力,本来应该留你吃顿饭……但我今天有客人。”
辰砂从沙发后探出头来,看了那军官一眼,小脑袋马上被文术按了回去。
一眼的印象,却令辰砂心里像被捅了一刀。
那名军官他见过,他曾经为诃黎勒赶过马车,一身军服笔挺,修整。
然而今天站在文元大门口的模样,却是浑身上下多处血迹,脸上满布硝烟的黑色炭痕,手臂军服破口中隐约可见翻出的,泛白的皮肉,他满身是雪,肩上,军帽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军官答道:“不敢叨扰,下官告辞。”
文元送走军官,忧心忡忡坐回桌前,扫视文术辰砂一眼。
两名少年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文元笑道:“文术,好好招待辰砂,我晚上有事得去军部一趟。”
人工檞寄生从房顶流泻而下,在蒙了一层雾气的玻璃窗边缠绕,把远处的景象切割得支离破碎。
白点在空中朦胧地飘着,那是彻天彻夜的大雪,自寒冬降临大地的第一天起,便从未止息。
辰砂洗完澡,抱着膝盖坐在文术的床上,朝外看了一会,又注意到墙上以图钉固定了半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男人,肩上扛着小时候的文术,另一手则拉着半大的文元。
两兄弟的头发都乱糟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被撕去了半张,料想另一半是个女人,而女人的容貌,兴许早已在他们的回忆中变得模糊不清。
辰砂叹了口气,心想这是一个只有父亲的年代。
文术从浴室里走出,道:“杀人狂强得要死,不会有事的。”
辰砂接过他手里的浴巾,帮文术擦干净他一头深棕色的短发,道:“他们没有药。”
文术静了片刻,道:“我哥去准备了,你看他一吃完饭就走,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要担心,辰砂。”
辰砂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军部,诃黎勒,那负伤前来的军官。
他依稀可以想到,军官在大雪中屹立于皇宫门外,等候接见的景象。
“睡吧,一起睡。”文术朝床上一倒,道:“过几天新年,老大带你去皇宫里玩。”
辰砂掀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默默不语。
文术十分疲惫,转身抱着辰砂,很快便入睡了,辰砂仍看着窗外的大雪出神。
午夜时,文术打着呼噜,蹬了被子,睡得半身横了过来,一脚架在辰砂脖子上。
辰砂轻轻搬开文术的脚,蹑手蹑足爬下床去,换了一身衣服,找到诃黎勒交给他的那把左轮枪,收进风衣的衣袋里。
雪靴,黑风衣,围巾,毛线帽,手套,穿戴整齐。
辰砂瞥见文术书柜里的一瓶酒,他知道这不能算“偷窃”,便把它拿了过来,揣在怀里,接着偷偷推开门,离开了文元与文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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