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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书籍名:《冰封岁月》    作者:非言非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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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错。
  
  如果是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恨你,并不是这个原因。
  
  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高高低低,时断时续,淳厚的声音中仿若带着某种无法言语的魔力。
  
  当年的这件事自己真的没有做错吗?真的不后悔吗?陈已经离去很久,文宣像往常一样,坐在黑暗的书房里,扪心自问,然后抱着酒杯苦笑。
  
  虽然对所有的人坚持自己没有做错,但是无数个深夜,静坐在黑暗中,他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年他没有那样做的话,现在是不是会有奇迹?
  
  “我恨你,只是因为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是他唯一可以倚靠的人,但是他却选择相信你。”
  
  文宣忘不了男人说这话时的表情。带着微笑,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冷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恨你,只是因为他只肯用笑脸面对我,却把哭泣的模样留给你。”
  
  ……
  
  “我恨你,只是因为我需要憎恨某个人来宣泄我的无奈,而你恰巧是个合适的人。”
  
  “文宣,我有太多无法谅解你的理由,但是,你可以原谅自己——你没有做错,那件事你没有做错。”
  
  陈的话在文宣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他笑了笑,仰头饮尽杯中物,然后转过椅背,凝视窗外。这个城市的夜空中看不到星星,只有无数霓虹灯在闪烁。
  
  依稀还记得很多年前,苍白的青年恳求他的模样。
  
  “宣……求你帮我……”
  
  “宣……我很痛……”
  
  “宣……我害怕……”
  
  当他告诉青年就算目前没有好的治疗手段,也可以让他活很久很久时。
  
  “宣,你真的觉得那是活着吗?浑身插满管子,没有意识,肌肉一寸寸死去,你真的认为这样是活着吗?”
  
  那个样子真的可以算活着吗?用呼吸机、食伺管维持的生命真的可以算活着吗?文宣没有办法回答,实际上到现在,他还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青年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失去光泽的发都在显示一个事实——他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
  
  “可是,他爱你。你知道的,他是那么爱你。他希望你活下去。”文宣试图用他们间的羁绊鼓励他重新燃起斗志。如果病人开始绝望,再好的治疗都没有用。
  
  “宣,我努力过了,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你我都知道最后的结局。而且,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用宛若凌迟的痛来赌一个早已注定的局,我害怕用无尽的希望等来必然的绝望,我也害怕在多年的心力交瘁后那人还是要面对最后的痛。那——太残忍。长痛不如短痛,我可以得到解脱,他也是。”
  
  “你这样做才是对他残忍。”文宣可以想象到时候那人悲痛欲绝的心情,“你这样做,太自私。”
  
  “自私吗?是的,我一直都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很抱歉,这一次我还是很自私地选择最轻松的那条路。”
  
  “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个小孩子,每个晚上,我都向神祈求,只要我和妈妈在一起,就算没有蛋糕没有玩具也没有关系,只要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就很幸福。但是,神说,不可以。我是个自私的小孩,我是妈妈不幸福的缘由。如果没有我,妈妈会更幸福。所以,那天我移不开脚步,我还记得那天的风好冷好冷。后来,我遇到他。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幸福到一点也没有真实感,每一天都好像是在云端上走过。我以好友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可又忍不住向神祈求更多。我像一个小偷一样一点一滴地窃取他的温柔,他的关爱,而且还妄图是永远。但是,神说,不可以,背弃了神的我们是没法得到幸福的。”
  
  “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向神祈求,我希望他能爱上别人,忘了我,然后得到幸福。不知道,这一次,神会不会满足我的愿望?”这些话耗尽了青年的体力,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文宣的眼中有了涩涩的感觉。这些年来,这段回忆始终苦涩。
  
  “放心,这一次,神一定说,可以。”依稀还记得,这是当年他的回答。
  
  想到这,文宣回过神来,嘴角上扬一个角度。
  
  “放心,他一定可以爱上别人的。”就算做不到,他也会帮他的。
  
  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幸福,试图遗忘你的家伙凭什么得到幸福?
  
  陈回到住处的时候,秦晓峰已经睡下了。
  
  卧室中很安静,只有低沉的呼吸声依稀可闻。
  
  他走过去,就着晕黄的床头灯,才发现那个人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皱着,在眉心间刻出深深的印痕。忍不住伸出手,试图抹平它,那人却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沉沉的黑眸凝视着他,那里面,既有愧疚,还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这样说?”陈尽量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听这三个字。
  
  “我该更小心点。”
  
  “哦。”陈敷衍地应着,手指拨开他额上的头发察看伤口。伤口上油腻腻的泛着一层光,显然已经处理过了,“还疼吗?”
  
  原先以为可以不在意的,但是看到这个伤口,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没事。”秦晓峰往旁边侧了侧,试图躲开他的手。却没料到下一个瞬间,身体被他抱在了怀里,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
  
  没有言语,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抱着躺在床上。
  
  “你的损失我会赔偿的。”奇怪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中,秦晓峰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绞尽脑汁找出了一句话。话已出口才发现这是句傻话。赔偿,他用什么赔偿?就算欠债肉偿也是要有前提的。
  
  “我知道。”幸好,陈并没有嘲笑他的不自量力,胡乱说话,只是低低回了一声。
  
  “我没有背叛你。”沉默了很久,秦晓峰再次开口。本来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还是说了出来。也许,因为这个怀抱,这样的拥抱真的很舒服。
  
  “我知道。”陈再回了一句,继续沉默。
  
  安静的氛围、温暖的环境、放松的神经都有助于入睡,更何况秦晓峰已经一个晚上没有合过眼,早就疲惫不堪。很快,秦晓峰的意识开始迷离起来。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陈用下巴摩挲着秦晓峰的脑袋,喃喃说道。
  
  已经陷入梦乡的秦晓峰没有听见这句话。
  
  齐明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想说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向另一间办公室走去。
  
  “真的不告诉他?”虽然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去管这件事,但是秦晓峰自责的样子让他实在看不下去。
  
  “有这必要?” 办公桌后的男人抬起头来审视他,显然很好奇他什么时候有了管这事的闲情逸致。
  
  “我怕你会后悔。”齐明叹气。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到了后悔的时候他该怎么收场?
  
  “后悔吗?”男人觉得他的话很可笑,他为什么会后悔?这就是他本来的目的,如果秦晓峰不觉得内疚的话,这游戏还怎么玩下去,“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游戏中只有赢家和输家,没有后悔这种东西。”
  
  齐明对这个固执的男人无话可说,只能关门离去。
  
  秦晓峰不知道自己是想用这来证明什么,或者说是想挽回点什么。连续一个星期,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多回去,就连休息天也不例外。这样的卖力,就算是铁人也要却步,但他却毫无怨言地做下来,不但是毫无怨言,甚至还是甘之如饴。
  
  这样的折腾,不过是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这样一笔庞大的债务,他根本还不起。虽然说是无心之过,但就结果而言,还是与他有关,他根本做不到当作没有这回事发生。
  
  陈虽然一开始说没有必要,后来也就不再坚持,随他去了。
  
  那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出了公司大门之后向江边走去。公司位处S市最为繁华的商业区,距江边不足1000米。秦晓峰走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了那道举世闻名的风景线。
  
  两岸风格迥异的建筑群,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射下,隔着波涛汹涌的江面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虽然在这个城市待了整整八年,他以前从来没有兴起过这样的闲情逸致来这里看看,就像这个城市的繁华和美丽,以前的秦晓峰也只是冷眼旁观,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其中。但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却有了来这里看看的兴趣,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还是最近迷恋上了自虐的感觉。
  
  江边的风真大啊。秦晓峰趴在防护堤宽大的封闭式栏杆上,对着江面,发出这种毫无意义的感慨。
  
  “你说,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不会死人?”
  
  正在发呆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他身边响起,把他吓了一大跳。
  
  转头望去,说话的是名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右后方3步远的距离,也和他一样看着江面发呆中。看那模样打扮,显然是生意场上常见的高级白领,只是神情有些说不出来的憔悴。
  
  “就算没有淹死,也会冻死。淹死很痛苦,冻死很难看。”秦晓峰故意把结果说得很严重,想把她吓住,免得她不管不顾真的跳下去。
  
  这么冷的天,往水里面跳,不是在开玩笑吧。秦晓峰光是想象,就是一阵哆嗦。
  
  但是这个女人真的跳下去了,他该怎么办呢?如果不跟着跳下去救人,考验的是他的良心,如果跳下去,考验的是他的心脏。拜托,就算他看起来不像会见义勇为的人,也不要这样近距离的考验他。
  
  “我以为是你想跳下去,还想过来开导你呢。”听了他的话,女子笑了起来,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这话一出,秦晓峰也同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原来她不是要来跳河的。
  
  “我只是在这里看风景。”秦晓峰解释他在这里的原因,话刚说完就发觉到有问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也难怪女子会误会,大冷天加三更半夜的,趴在江边看风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吧?
  
  “是不是碰上了很多麻烦事?”女子没有笑话他,显然很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是啊,很多麻烦事。”秦晓峰抓了抓头发,微微叹息。虽然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很想说说心里话,“因为我的原因,害公司损失惨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许正是因为彼此是陌生人,才能毫无忌惮地说出心里话,反正转过身去,基本上不会有再碰面的机会。
  
  “我也是工作上的麻烦,公司被一个很讨厌的家伙收购了。想到从此以后要在讨厌的老板手下干活,真恨不得把辞职信摔他脸上。”女子也开始学秦晓峰的样子,胳膊撑在栏杆上,托着下巴,面向江面,“可惜要养家糊口,潇洒不起来,不得不忍受,想想就郁闷。”
  
  把辞职信摔老板脸上?秦晓峰想象了一下这样的情景,笑了出来。如果是他的话,就把那份合约撕成碎片,扔到陈的脸上。想想是很爽,不过想到这样爽过以后可能会吃的苦头,秦晓峰就笑不出来了。
  
  陈的确很温柔,那是因为面对秦晓峰的时候他根本用不到强势的姿态。除了刚开始让自己陷入目前这个窘况的那件事,秦晓峰还没有在别的事情上面明目张胆和他唱过反调,自然不需要对他采取强硬的动作。
  
  不过秦晓峰很清楚。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可以见识到陈骨子里的强硬。
  
  野兽不露出爪子只是因为他的猎物太柔弱,舔几下就乖乖屈服了,自然不需要露出爪子把猎物弄得血肉模糊。这不能说明野兽没有爪子。只要有必要,自然会有爪子出场的时候。
  
  “这种事情只能想想罢了,真的干了,下场可能会很凄惨的。”秦晓峰劝解她。没有必要为了一时之气,把自己送到野兽的爪子下面,被它撕成碎片。
  
  “我知道的。”女子无力地回答。就是因为很清醒,才更觉得无奈。
  
  就在这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时候,陈的寓所正被低气压笼罩。
  
  “没接到人是什么意思?”陈拎着电话,正在质问话筒那一头的人。
  
  “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发现电话留在办公室没有带走。办公室里面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门卫看到他是一个人离开的。”阿昌详细地回答他家少爷的询问,手心里出了一把汗。刚刚丢过一次,怎么又不见了。上一次的事情有心理准备,知道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可以很笃定,但是这次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怎能不心急?
  
  “在附近到处找找,我马上就过来。”阿昌听到话筒里面传来少爷强制镇定的声音。
  
  少爷嘴里说不在意,心里明明是舍不得的,上次那个额头上的伤口都心痛了好几天。既然如此,又何苦要去做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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