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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书籍名:《乱紫夺朱》    作者:彻夜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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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寻再次醒来却是身处倚剑馆的寝室里,这间寝室与元林的大为不同。
墙上依次比邻的均是宝剑,而用来隔开内堂与寝室的是一排悬剑架,墙角一处画篓里插的是宝剑,连湖纱窗下的墨色书案上架的依然也还是宝剑。
内侧墙壁上则挂著一幅山河图,气势磅@的运笔显示这幅画必非凡物,如此之多的剑挤在一起,映著山河图看上去端得是热闹非凡。
洛川寻没想到元林这麽爱把与自己有关的男人都放在倚剑馆里,也许是因为夺走了别人男人的自尊,才还回一个虚幻的假象吧。
洛川寻跳下了床,背脊上依然还是隐隐有一些火热热的疼,但却不是之前有的那种火烧火燎一般的剧烈疼痛。
他似听到院中有剑啸声,便迎著声音而去,外面的亮光透著门上的湖纱照了进来,雾似的氤氲照得人有一些不真实。
洛川寻将门一推,金色的阳光便铺头盖脸地洒了下来,而与此一起迎面而来的,还有元林的舞剑图。
元林正在院中舞剑,他穿了一色紧身的青衣,身上的衣饰皆去,素服亮剑,锐利的便犹如一柄才出鞘的宝剑。
青衣乌发在空中恣意挥舞,森寒的剑光映著元林冷冷的目光,也许是回应著空中的剑啸声,令洛川寻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元林手上的那柄剑彷佛承继著太阳的热力一般,亮得璀璨夺目,散发著淡金色的光晕,夺人心魄,斯人斯剑,会令人有一种美极的叹息。
元林一回身,将剑顺势插入放於石桌上的剑鞘内,整个姿势如行云流水,那剑鞘从空置到剑柄入鞘,不曾有丝毫挪动。
「你醒了。」元林淡淡地道。
洛川寻微一躬身,道:「殿下。」他行了一礼,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落在石桌上那柄宝剑上。
元林坐了下来,洛川寻取过放在一旁的丝帕替他擦拭额间的细汗,只听元林道:「还喜欢倚剑馆吗?」
洛川寻淡淡一笑,道:「喜欢,只是阿寻不会剑,看著有一些浪费。」
元林听了,修长的手指搭在剑柄上,道:「你喜欢这柄剑吗?」
洛川寻已经将元林的汗抹好了,又替他倒了杯茶,闻言却没有正面回答元林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笑道:「像是一柄好剑呢。」
「岂止是一柄好剑,当年越王勾践藏剑无数……」元林手搭著剑柄,铿锵一声,将剑抽出半截,顿时便令人有眼前一亮之感,他淡淡地道:「却唯独对它视之如珍如宝。
「有人赞它光华绽放,宛若出水芙蓉,清洌又不失其雍容,恰似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舒缓,剑刃又似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威仪。」他微一转头,道:「喜欢吗,送给你。」
洛川寻的眼帘猛跳了一下,却是微微笑道:「越王如此胸藏沟壑的人都为它沉醉,阿寻哪会不喜欢,只是我觉得这柄剑好像更配殿下。」
元林也不勉强,只是很随意地道:「你没有剑,我怎麽教你习剑呢?」
洛川寻这一次真正被触动了,他眼放亮光,确定了元林并没有试探或者玩笑的意思,立即跪了下去,认认真真地给元林叩了三个响头,道:「阿寻谢过殿下授艺之恩。」
他起身,然後很随意地抽出院中一柄用来装饰的剑,笑道:「殿下,阿寻现在技艺太差,若配名剑怕掩其芳华,还是随便挑一柄更称手一点。」
其实能入倚剑馆的剑皆非凡品,哪怕是用来装饰院子的剑,也均是利剑一柄,於是元林拿起剑,道:「那就这样吧。」
他一抽剑做了一个起手式,洛川寻立即立於他身边,同样抽剑做了一个起手式,居然似模似样,元林转过头去,与他相视一笑。
西夏皇朝二十二年。
元林的面目彻底褪去了少年的圆润,露出了一个皇者的威仪。
这一年,太子元林上书要求朝阁议事,以分父皇之劳,元竟念其孝心准奏。
同年,洛川寻除了打理元林书房事务,便是习剑,其进展可谓一日千里,朝夕有别,他与元林过招已经能在十招之内难分胜负。
西夏皇朝二十三年。
元林踏入西夏皇朝权力中心的第二年,太子傅冯如丰获罪灭门,这位坐拥三千子弟的西夏第一权臣,终於落得个树倒猢狲散的凄凉下场,至此,太子元林不再有太子傅。
同年,洛川寻独自训练了一批同龄少年,他与元林依然维持著半师的关系,只是他无论如何暗示明示,元林始终同他保持著不密切,但也不稀少的床笫之事。
西夏皇朝二十四年。
元林迎娶异姓王李均的女儿李容容过门,李容容姿色心计均过人一筹,进府之後颇为得势。
李容容对洛川寻客气有加,洛川寻对她也始终要比府里其他的嫔妃要更温和一点。
一日,李容容突然闯入书房,正好撞见元林与洛川寻正在行房,洛川寻伏在书案上,衣裤拉到脚踝,闭目承受著元林的撞击。
李容容一声尖叫,让原本满面红晕的洛川寻一下子煞白了脸,浑身颤抖不能自己。
李容容仓皇离开,据下人报,李容容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回房三日之内不能言语。
元林听了也淡淡,只咐吩以後书房非唤,无人可以入内。
而洛川寻却在这之後,像是被阉割了一般,很难回应元林的抚摸。
西夏皇朝二十五年。
元林在皇朝中逐渐权重,握著三骑营势力的大皇子怀王元行,连同三皇子淮王元密藉著皇家西郊狩猎,密谋行刺元林,反被元林识破诛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太后向宁的人马杀至。
元林力战而身受重伤,与洛川寻危急之时,被一行神秘的黑衣人所救。
太后向宁则因为二位皇子的谋逆遇袭而伤,从长安殿移居较静僻的庆元殿休养。
同年,在外云游多年的十九殿下元英与胡侍读返回,胡侍读接著侍读,元英则奉旨接手三骑营势力,成了新一位最有势力的皇子。
而太子则成立了私卫彪骑营,未设统领,却由秦子玉出任副统领。
同年,阿德因犯错而被贬为寻常太监,洛川寻正式成为了太子府里的总管。
西夏皇朝二十六年。
元林迎娶了江宁司马候沈青的妹妹沈茑茑,而大婚那天,去迎亲的却是府内总管洛川寻。
江甯司马候沈青是东南沿海手握重兵的将军,沈茑茑虽只是小郡主,但排场却丝毫不小於任何一位公主出嫁,礼仪伺仗队伍绵延了一里地去。
洛川寻骑在一匹赤红色的骏马上,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大红色的鸾凤轿子缓缓而来,媒娘将轿帘掀开,沈茑茑便翩然出现在洛川寻的眼前。
她的身上穿著一件华丽的朱红色拖尾绣凤鸾袍,头顶上是尊金丝九尾金凤,插於精心盘置的云鬓之上,乌黑的发髻衬得凤钗活灵活现,似欲展翅而飞。
她娉娉婷婷,迎风而立,脸上轻蒙著一层红纱微微飘动,虽不见其真容,但光这份仪态就足以令人向往。
洛川寻可以感觉红纱底下那双眼睛正在看向自己,两人隔著轻纱这麽一对视,洛川寻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作响,外面的嘈杂竟似都听不清了。
洛川寻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的注视而心中慌乱,他的手心出著汗,直到下属朝英连连提醒了他两次,他才转过神来依著礼仪将沈茑茑迎入府中。
太子抱恙,由洛川寻代为迎亲,因此直到沈茑茑去了脸上的纱巾,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不是自己的夫君。
沈茑茑的气质似玉,有一些冷,但却也很清新,她虽乌眉粉颜,精心著妆,但却不显得妖娆,相反有一种冷月如霜般的洁净。
洛川寻看著她欲语还羞的神态,心中充满了苦涩。
那一天,太子府的总管被下令在洞房门外守夜,大清早,太监们看见这位总管还穿著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装站在门外。
他的眉目已经完全不是少年那般的眉清目秀,而是成了一个相貌英俊,气质挺拔的青年。
太监们过来,问太子是否用水,洛川寻什麽也没有说,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将脖子上一枚精致的盘扣解开。
西夏皇朝二十七年。
李均因为二皇子谋逆案而被牵连夺爵位诛杀。
李容容不服,声称父王是受太后向宁的指令,并非居心谋逆。
太子元林大怒,指其信口雌黄,将李容容从畅德殿迁入北院,李容容成了太子府中唯一居住冷院的太子嫔妃。
冯如丰案与二王谋逆案均牵连甚广,人头落地者比比皆是,能挡著元林的绊脚石几乎都被杀或被贬,这一些几乎全部都是元氏的中坚力量,一直处於政治权力中心外的紫氏势力逐渐受到重用,尤其是势力较为薄弱的东紫。
洛川寻对太子元林的血腥手腕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明显感觉到了这二年元林的变化,首先是他不再对他抱有耐心,对两人情事之间的压迫日甚,洛川寻每每有不如他意,他都能有手段将他折腾得死去活来。
洛川寻对此唯有更加小心谨慎,这一年他与元林交战,已经不分胜负。
至此,元林再未为洛川寻上过一次剑道课。
西夏皇朝二十八年。
元竟抱恙不能理朝,太子元林开始监国。
洛川寻觉得元林的性格日趋坚硬,对他更是小心防备。
沈茑茑自从嫁入府中,便深居简出,与其他妃子争宠夺爱大为不同,太子元林对她也淡淡,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冷落。
她偶然与洛川寻一见,也只是轻轻与他对视一眼,但那一眼却能令洛川寻心中压抑著的东西如同野草一般蔓延开去。
同年,沈茑茑怀孕,塞外使节密访元林,洛川寻请求亲往塞外迎接,元林沉默了片刻,准。
使节遇袭,洛川寻身负重伤,元林亲自赶往塞外,击退了再次袭击的神秘刺客,将他接回。
沈茑茑却在这期间因误食红花,而导致流产。
洛川寻仔细盘查,得知沈茑茑是在给太子妃请安时,用了苏秦儿的茶,回去後不到一个时辰便绞腹疼痛,医诊无效,最终坠胎。
他提剑冲入太子妃苏秦儿寝殿内欲杀之,被元林阻止。
元林断苏秦儿一指,以示惩戒,平息了此事。
洛川寻只是淡淡一笑。
这一年新年的除夕之夜,外面又飘著小雪,洛川寻却在花园的凉亭内温著酒陪元林看烟火。
元林看著满天的花火,微笑著问:「阿寻,你最爱陪谁看花火?」
洛川寻听了,微微一笑,提起酒壶,替元林酌满酒道:「阿寻其实都不爱看花火,这粉身碎骨便为了一瞬间的灿烂,太过偏执。」
元林端起酒,一饮而尽,淡淡笑道:「很多人,很多事,粉身碎骨便是为了能一刹那的芳华,但多半却寂寂无踪……阿寻,我爱看花火。」
西夏皇朝二十九年。
紫氏重新回到了西夏皇朝的权力中心,其中以宁王紫汾与徽王紫云地处富庶之地,而最为有实权。
先皇的密诏之事像是突然变成了一桩公开的秘密,所有的人都在交头结耳这份有可能存在的,足以颠覆元林正牌太子之位的魔诏。
也有人说这是元林为了铲除紫氏而酝酿的一番契机,权势迭更纷纷,洛川寻只是冷眼旁观。
元林的沉默令人有百般遐想,他喜爱坐在红蓼花树丛下翻书,串串蓼花开,为秋日的清平添了几抹殷红之色。
凉风吹过,细碎的花瓣便随风四扬,粉色的花瓣和著元林白色袍子,彷若素袍上新缀的一笔勾花。
洛川寻离著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候著元林的指令,他整个人穿著一身青衣的侍卫服,修长的身体笔直地挺立在那里,彷若一竿锐利的枪。
他的长发束在脑後,风一吹便会扬起来,有花瓣雨偶尔沾上他的发间,他会用手指将它掂出,这样他的身上始终显得一尘不染。
中间会有人前来禀事,他轻声处理,绝不会扰了念书人清静。
事实上,只要有他在,几乎没人能扰了元林的清静。
这一年,他与他,认识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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