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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书籍名:《鲛人倾国》    作者:莲兮莲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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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仿佛是没有日夜的分别的。不论早晚,天空都被一层令人窒息的黑色浓云填满。往上看,巍峨却不完整的山体就压在面前,没有任何生气。从火山口不断喷薄而出滚滚烟尘,像个联系着天和地的巨柱。焦灼的味道粘附在空气中,呼吸的时候肺好似跟着中了毒一样。
我们五人在北斗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在陡峭的山石中攀爬,几乎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只有碧风一身轻盈飘逸,明明是站不住脚的岩崖绝壁,他却像如履平地似的。
从早上开始,整个队伍就是沉默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一般,气氛凝滞在半空中。离山顶愈进,我心中就越发升起一股不安的焦虑,总觉的现在的平和背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隐患。蚩尤真的没有察觉到我们的目的么?如果察觉到了,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还是说,他在终点的地方已经设好了陷阱,等我们去跳?
也许大家都是如此猜测,所以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准备好应对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然而一路上除了被浑浊的空气熏得有些晕头转向外,再没有发生别的事。
也不知是爬了多久,山顶早已没有像先前看得那么遥远,熔岩翻滚沸腾的声音低沉的回响着,有种警告的意味。
此时北斗忽然说了句,“就是这里。”
面前坚硬竖直的峭壁上,有个五六人高的竖长洞口,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扯而出。呼呼的风声从里面传出来。
“这儿?这不是个山洞么?”碧风问。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承影应该是从火山口掉进去的,我以为要一直爬到山顶处去取。
北斗回道,“这个山洞一直通向不周山的中心,离承影更近一些。”
剪缨走到洞口,向里面望了望,然后口中低声念诵着咒语,右手手心向下紧握成拳,然后将手腕翻转,五指缓缓打开,一团橘红的火焰在掌心熠熠跳跃着,明媚的光华驱散了洞口三米左右的黑暗。
这种能在掌心变现出火焰的法术我还从没见过。应该说自从这一次见到他,每一次他使用的法术都是我没见过的,离奇诡秘,不是鲛人的唱月术,也不是羽民的射日术,更不是半神的仙术。
不论是缠住灵枢的藤蔓,还是现在燃在掌中的火焰,都属于五行之中…
难道,他竟然学了巫术么?
巫术擅长控制自然中的五行之力,所有力量都取自于天地万物,用某种力量加以约束维系。很多别的法术做不到的事,巫术都做得到,但越是难以办到的事,就越伴随着相应的代价,施术人常常会被自己的巫术反噬,下场悲惨。它的力量太过可怕危险,所以即便是巫咸一族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学习巫术。
我曾亲眼见到康王施用巫蛊之术,也许,就是他把巫术教给剪缨的?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放着其它各种强大的法术不学,偏要学这种危险至极,弄不好就会丧命的东西。
北斗紧跟着剪缨向前走去,我也跟上,走入洞穴的阴影中。虽然洞口是竖长的形状,里面其实还是挺宽敞的,一簇簇的石笋从洞顶垂下来,凹凸不平的墙壁影影绰绰。我们五人的脚步声冷清地回响着,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前方的道路渐渐变得低矮,有轰隆隆的声音隔着石壁传来。转过一个弯,眼前倏然一片明亮。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海一样的熔岩在下方沸腾,金黄的浆水冒着泡,时时有耀眼的弧线从中喷射而出。触目所及一片深红,那是岩浆的光投射在石壁上的颜色。往上看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天,阴暗宛如地狱。
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突出的悬崖,四周无着无落,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岩浆之中尸骨无存。热浪一波波涌上来炙烤着每一寸皮肤,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北斗站到悬崖边上,向四周眺望,仔仔细细寻找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用手指着左下方一片伸展在岩浆上方仿佛桥一般的长石,说,“承影在那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在那长石的尽头,青灰色石块的上方,悬着一个宝蓝色的仿佛是剑柄的东西,在一片炙热的深红中尤为明显。
这实在是一个很诡异的景象。一把剑不应该只有剑柄,就算只有剑柄,它也不应该是悬在半空中的…
“那就是承影么?”剪缨低声问。
碧风喃喃的说,“你开玩笑吧…那是个剑柄…”
“那就是承影。”北斗冷静地回答,“承影无形,它的形貌只有在日夜交替的那一瞬间才会显现出来。在那边的地上能看到它的影子。”
听北斗这么说,我才注意到在那剑柄的下方,有一道长长的剑影拉在地面上,细瘦的剑身,灵巧精致。
虽然听北斗说过承影是无形无相的,可没想到这个形容一点都没夸张…
剪缨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北斗说,“只要你们二人一起握住剑柄,应该就能将它拔出。”
竟然这么简单么?
碧风双手一击,说道,“那就简单了,我把你们两个带到那里去,你们拔出剑,我再把你们带回来,就行了。”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我却总觉得太容易了。
是我多心了么?
碧风看看我和剪缨,问道,“你们俩谁先过去?”
不等我答话,剪缨便上前一步,向碧风说,“有劳了。”
我看向他,他却没有回视。
碧风展开双翼,白羽也被染成了微红。“你不重吧?掉下去了可别来找我。”碧风说着,抓住剪缨的腰身,然后一跃而起,向着那座长石俯冲过去。
他们两人很快就到了长石上空,碧风收起羽翼,轻盈地落在石面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陷阱没有危险。等到剪缨站稳了脚,碧风便飞了回来,冲我笑笑,“该你了。”
他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搂得很紧,甚至超过了必须的力度。心跳隔着衣物传到后背上,他的气息喷在耳边,惹起一片酥痒。
“准备好了?”他问我。
我点头,然后双脚倏然离地。腰间的手臂有力地环着我,即便脚下是翻滚的熔岩,也十分有安全感。翅膀挥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快速向目标接近。剪缨遥遥望着我,看着我和碧风一点点接近,一点点落下,黑眸中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脚沾到石面,碧风松开我,若无其事向后退了一步。我走到剪缨身边,那把承影就在眼前了。
宝蓝色的剑柄上镶着一圈散碎的蓝宝石,暗暗的银纹仿佛在流动变幻。无形的剑锋在地面上拉出修长的影子,离得这么近,却感觉不到分毫剑气。
剪缨忽然说,“我先去握住它,如果有危险,你和碧风就快些离开。”说完他便走上前去,将手伸向那剑柄。
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他都在试图保护我。先我一步到这长石上,先我一步去握剑。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大概会很高兴吧?因为这是洛卿会做的事,洛卿总是想要保护我。曾经我还为此而烦恼,可现在想起来,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
现在剪缨在做相同的事,我却只觉得心口发闷。
看着他把手放在剑柄上,缓缓握住,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手心已经汗湿一片。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看起来都很安全。
我也上前去,把手包在他的手指外。他的手还是那样冰凉,好像天生就等待着别人来暖一样。
一握上剑柄,立刻就能感觉到剑身的存在,它无比坚固地陷入下面的岩石中,纹丝不动。我同剪缨对视一眼,然后一同将神力灌注到手心,向上施力。
那剑倏然间发出一声龙吟,一道刺目的光华从剑柄出喷发开来,向下流出,渐渐勾勒成剑身的形状。仿佛是觉醒过来了一般,它开始剧烈地摇晃震颤,脚下的岩石也在隆隆作响,和着熔岩的怒号,有种雷霆万钧的气势。我和剪缨更加用力,它开始缓慢地随着我们的力量向上移动,似有一股能量阻止着它一般,每升起一寸都分外艰难。但它还是在我们手中一点点苏醒着,在金芒中显出形状的剑身一点点离开岩石,最后随着锵然一声,它终于完全被拔了出来,霎时剑气大盛,扑面而来,金光四溅,夺人眼目,把下方熔岩的光色都压了下去。
此时忽听北斗一声惊呼,“小心!!”一道黑影忽然从岩石下窜了出来,直扑向我。剪缨抓住我向后急跃,避开了那个东西的攻势,却险些掉到熔岩中,幸亏被碧风拉了一把。
此时那黑影已经落在岩石上,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正慢慢直起身来。他的头发是漆黑的颜色,宛如鸦羽一般,微微蜷曲着。他的身上穿着黑色描金的长袍,熟悉到刺目。他的胸前挂着一个孔雀蓝色的海螺,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他的脸…他的脸…
精雕细琢的五官,夜一般深沉的眸子,此刻却只有呆滞和僵硬,双目空洞地看过来。
那是洛卿…
那是洛卿!!!
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能听到剪缨和碧风充满讶异的声音,但是我做不出任何回应。
“呵呵呵呵…”清脆的童声在火山口中回荡着,另得我全身的血液都冻结起来。抬起头,就见到一个孩子站在高处一快岩石上,碧绿的眸子幽幽地凝望着我们。
“蚩尤!”我低呼。身边的剪缨似乎震了一下,猛然抬起头。
他果然知道了,他果然来了。
如果他来了,那面前的洛卿难道是…
灵枢的样子霎时闯到我的脑海里。不会的…我明明用法阵将他的身体保护了起来,除了我不会有人能进去。洛卿不会被他变成活尸的…
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可即便我这么一遍遍对自己说着,心里的某个地方却说着相反的话。它清楚地告诉我那就是洛卿的身体。他们既然能得到灵枢,就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洛卿也必然是幸免不了的。
怎么会这样…
蚩尤…他怎么敢…?!
“谢谢你们帮我拔出来了~”用着孩童一样的纯真表情,蚩尤心情很好一般看着我们,“辛苦大家啦~”
“你把洛卿的身体怎么了!!!”我大声吼着,愤怒的音色在石壁上撞击了几圈,便无力地消散了。
蚩尤把目光转向我,又转向立在我面前不远处的洛卿,一咧嘴,笑出一个酒窝,“怎么样,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么?”
真的是洛卿…
他真的把洛卿变成活尸了…
虽然知道那只是一个身体,真正的洛卿,也就是禺强,就站在我旁边,变成了名叫剪缨的男人。可看到他的身体被这样摧残,我仍然会觉得胸中什么东西在剧烈的疼痛,像被生生撕扯开一般。
不论如何,那是他作为洛卿,也作为禺强,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他的胸口甚至还挂着那承载着一切曾经的梦想的海螺。
“放了他!!!否则我发誓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蚩尤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难过地望着我,“你不喜欢?他不是你最爱的人么?”
剪缨转过头来望着我,我却已无暇顾及他。心完全乱了。他真的进入了我和洛卿的地方,那片净土,我在海中最后的美好回忆,已经被他完全毁灭了。
他该死,真的该死!
蚩尤接着说道,“我听我的属下说了栎城的事。我真的不知道那个鲛人也是你认识的人。要是知道的话,就算那个活尸做坏了,我也一定不会随随便便把他赏给我的手下。要知道做成这种听话还有神力的活尸是很麻烦的,要是做不好,就会像栎城那个鲛人一样,虽然比较听话,但嗜血的本性还是消不掉。”
“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我?用你们手里那把剑么?”他的语气中没有挑衅,反倒是有种感兴趣的好奇,“难道你们不知道,那把剑杀不了我么?”
剪缨忽然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我也想要那把剑啊。”蚩尤耸了耸肩膀,“要不是你们,我还拔不出它。所以我才一直没有管你们的。”
碧风也从未有过的严肃,紧紧盯着上方的孩子,沉声问,“你想做什么?杀了我们?”
谁知蚩尤却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要剑而已。但要是你们不给的话,我也只好做一点不好的事了。”
我说,“你放了洛卿。”
“你不喜欢?”
“你放了他,有什么你冲我来!”
“你真的不要么?”
“放了他!!!!!”我嘶吼着,可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蚩尤却撇了撇嘴,“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想要他了。”
话音一落,他一挥长袖。洛卿的身体忽然晃了晃,接着便向一边倒了下去。我松开握着承影的手,条件反射一般冲上去想拉住他,但只来得急拽住那蓝色的海螺。系在他颈上的银链瞬间断裂,我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洛卿的身体向着熔岩飘落下去,黑色的卷发在空中散开,玄袍铺展如舞蝶翩然,只在须臾之间,那被尘封了二百年的容颜便消失在一片四溅的金红之中,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洛卿…没有了…
彻底的,没有一丝踪影了…
我终于还是完全失去他了。
趴在长石边缘,手中只剩下那个蓝色的海螺,盛着虚幻的海誓山盟。我望着这一切,总觉的这都是不真实的,总觉的无法相信。
而此时蚩尤已经扑向剪缨,想要夺到承影。剪缨将剑扔给碧风,然后快速念咒,双手连做十几个手势,数道熔岩从下方喷射而出,向着蚩尤扑过去。
碧风趁机拿着剑向北斗和无悲的方向飞去。我连忙敛住心神,站起身,运起神力,吟唱咒文。数道声潮交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把蚩尤笼在其中,杀机在网纹中隐隐浮现,一层一层将他缠裹。
可过了少顷,几道纯白的光芒从声潮和火球中射出,立刻就把我和剪缨的攻势瓦解,蚩尤毫发无损地浮在半空中,然后他向着北斗和无悲的方向挥出一道气流。
此时北斗刚刚接过剑,正和无悲要先护着剑逃出。气流撞上山洞上方的石壁,几块巨石落下来,将出口完全封死。
我和剪缨再次发动攻势。我提起全部神力,想着他射出一声锐啸,同时剪缨也打出一道暗紫色的力量。这时,碧风也凝出长弓,射出五道蓝绿色的剑芒,北斗和无悲也分别运起唱月术,向着蚩尤扑射过去。
五道强大的力量向着蚩尤冲过去,他却毫无紧张之色,长袖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嘴里默念着什么。当那五道力量撞击上他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在四周,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但渐渐的,那屏障似乎出现了裂纹,蚩尤眉头一皱,低喝一声,我只觉一股劲力扑面而来,力量正沿着射出的途径反噬,我连忙向着旁边躲开,然后就看到石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几乎把长石给炸穿了。
其余几人似乎也都是如此,狼狈地倒在地上。长石因为受到两波冲击,有些摇摇欲坠。
蚩尤向着北斗扑过去,却在半途中化成一道圣洁的白色光芒,向着北斗的方向压下去。我想起了在北溟城时看到的那诱惑了包括大侍僧在内的所有人的白光,蚩尤擅用幻术,他会用对方最渴望的东西来诱惑对方,从而令对方心甘情愿地任他摆布。
他是想要迷惑北斗!
碧风和无悲化成一绿一青两道光芒箭一般射向白芒,三道光华纠缠在一起,青色很快被压了下去,不多时便见到无悲的身体飞了出来,重重撞在堵住出口的巨石上。北斗发出一声锐利至极的尖啸,整个山体都在这啸声中隆隆作响,巨石战栗着,纷纷掉入下方的岩浆中。此时白光倏然大盛,绿芒似是被某种力量击中,飞了出去。我看到碧风狠狠地撞上石壁,坚硬的火山岩也被撞得凹了进去。他似乎失去了意识,软倒在无悲附近。
此时北斗已经被淹没在那一片白茫茫之中,只能看到隐约的影子了。我和剪缨被困在这遥远的长石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我又用听螺术向他攻击了数次,但每一次都因为距离太远,力量削弱太多,轻易就被他的白光挡住弹开。剪缨的巫术在这种条件下也无法进行如此远距离的攻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北斗现在看见了什么,不知道蚩尤会对他怎么样。
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忽然,白光四下散开。我看到蚩尤和北斗面对面站着,北斗怀中抱着剑,似乎是僵住了一般站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
蚩尤向着北斗伸出手,似乎在说着什么。
而北斗,虽然有些犹豫,有些迟疑,仍是把手中的剑,缓缓递了出去。
我声嘶力竭地叫着北斗的名字,希望能叫醒他。但他却像听不到似的,一步一步走向蚩尤,一步一步走向终结。
眼看我们就要失去那把剑了。
如果他拿到那把剑,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消灭他,而且他还会用那把剑去祸害天下。
这就是结局了么?我们的结局,整个大荒的结局。
我果然是什么都做不好,什么神识的宿命,我根本就无法完成。
此时手被另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我转头,就见到剪缨站到我身边,黑眸深深望着我,仿佛是在说:不要怕。
恍惚中他又变成了洛卿,变成了那个会冲我温柔的笑,永远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洛卿。
终归是要和他死在一处了。我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反倒是有种解脱的释然。
我尽力了。
没能拯救世界,但本来我也没有这种能力。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是我。
不论如何,终于走到尽头。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北斗突然停住脚步,仿佛是挣扎一般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他忽然转向我和剪缨的方向。他仿佛是说了什么,可我们什么也听不见。只是那一刻,他看起来是如此悲伤而脆弱。
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北斗抱着剑冲向悬崖,海蓝色的身影在空中纵身一跃,宛如一颗飞逝的流星划破燃烧着的空气,飞速向着下方的火海坠落。
那一瞬他身上的蓝是如此耀眼,就连他的衣袍也似有了生命一般,下方炙热的熔岩之海在这道蓝光下黯然失色,视线中只剩下那一个坠落的身影。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蓝色的身影眨眼间就被岩浆吞没,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得无声无息,仿佛是梦一样。
北斗…死了?
死了??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为了不让蚩尤得到剑么?
蚩尤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了看,又向我们看了看。仿佛有些泄气一般垂下肩膀。然后他便再次化成一团白芒,向着上方的山口飞了出去。
一切,就这么突然而然的结束了。
北斗死了,承影也没了。
那个有着海一样湛蓝的双眸的孩子,那个曾经不会说话的只知道依恋着我的孩子,就这样消逝在熔岩之中,尸骨无存。
我还是觉得无法相信。
低下头,手里还握着那个孔雀蓝的海螺。
洛卿的身体也没有了。
灵枢也没了。
短短的一个时辰内,我竟然一下失去了所有。
仿佛是麻木了一般,我趴在长石边,愣愣地看着下方刺目的橘红,找不到一点海蓝的踪影。
另一个气息环绕上来,剪缨搂住我的肩膀,搂得很紧,像怕我也跳下去一样。
“他死了…”我说。
剪缨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我搂进怀里。我没挣扎,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木的。
昨天晚上,他还坐在山石上,同我说话。
他让我原谅他。
下方的橘红倏然躁动起来,岩浆沸腾得比刚才更加剧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挣扎出来。金色的气泡接连破裂着,溅出的熔岩几乎能喷到我们身上。我愣愣地看着,看着一道水蓝的光华突破金红的屏障,冲入黯淡无光的天空,劈开了终年盘旋不断的乌云,显露出明澈的天空。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气激荡着升上天际,水蓝色的剑影从岩浆中一跃而出,霎时将所有的炙热都压了下去,凉爽的风仿佛是从海面上吹来,前一刻还是地狱一般的火山口中,忽然变得宁静而清凉。
那剑影升到我们附近便停了下来,悬浮在半空中,周身被一层蓝色的光晕包裹着。正是黄昏时分,日夜交替之时,原本无形的剑身显出了它的形貌,只是在那清冷的剑锋上又多了一条盘绕的蓝色蛟龙,就像屠魔剑上那条翡翠色的龙一样。海蓝色的鳞片看上去如此熟悉,熟悉到闭上眼就能看到那飞坠的海蓝身影。
我伸出手,握住剑柄。瞬间所有的蓝芒都褪了下去,射入天际的剑气也四散于无形,那把剑安静地躺在我双手中,温顺而乖巧。
我用手指轻轻拂过那条蓝色的蛟龙,立刻就能感觉到海洋一般的气息。
这是…北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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