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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书籍名:《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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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大人,您的脸色真难看。”
  楚江开痛苦地挥挥手,说:“剖了,让楼陵去看吧。”
  送信的人到乾坤含闲阁的时候,楼陵刚送走庄睿。
  楼陵一目十行读罢,收起书信,往滨洲府衙去也。
  做为一个忤作,何人觉手下经过的尸体无数。
  死相恐怖惨不忍睹的也不是没见过。上次还验过一具被锐物划烂皮肤,再用锅熬煮得半生不熟的尸体。
  那时楚江开楚大人在看过那个后,整整半个月对肉有莫明的恶心感。
  而这次,尸体并不恐怖,甚至可以说,是何人觉见过的,最完美的尸体。
  手起刀落,又细又利的刀刃划破了李麓的皮肉。
  被划开的地方不可思议地没有流出血,却是流出青绿色的水,臭气弥漫。
  楼陵皱起眉,以扇掩鼻。何人觉却是毫不在意。
  随着刀口越来越大,那种腐烂的臭气越来越严重。楼阁主两条眉毛都快扭曲纠缠在一起,何人觉不以为意,拨开了刀口。
  “天……!”何人觉脸部肌肉不正常地抽搐。
  楼陵好奇上前一看,不看还好,这一看,让他退了好几步,连连干呕。
  那是怎么样的景象。李麓的内脏腐烂了,勉强可以分出器官的形状。呈青黄色,却又透明清澈水在腹腔中荡漾。
  “有这么夸张吗?”何人觉问,他比较好奇为什么李麓的内脏腐坏了,外表却完好。
  “臭死人了!”楼陵难过地扇扇子,企图扇走一屋子腐尸臭味。
  “死人当然是臭的。”何人觉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讲冒着寒气的笑话。与楼某人相处久了,不知不觉染上他的恶习。
  楼陵笑不出来,说:“还是快些检查,我觉得我全身都沾满了这种尸臭。”
  何人觉不说话了,专心致至做他的事情。
  好一会,他才开口:“他的心脏上有刀伤。”
  楼陵摒住呼吸,走近细看。李麓的心脏腐烂得并不严重,那刀口大约2指宽,穿透了整个心房。
  “这么说,凶手真是白云泉?”
  那边厢楼何二人忙验尸,这边厢,楚江开却接待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娇客。
  庄墨荷坐着,样貌温柔可人。
  “墨荷不请自来,实为失礼。”庄墨荷微欠身。
  楚江开连忙说不会不会,又问:“二小姐可是来找李麓?”
  庄墨荷微一愣,垂下头,眼睫阴影倒印在脸上,煞是好看。
  “即然大人都知道了,那墨荷也不相瞒。”她说。
  如果没有去年八月十五那场雨中的邂逅,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
  一年一度的中秋,庄老爷应允的女儿外出赏灯的要求。
  虽说是中秋,可是低垂压城的乌云,正预召一场将至的大雨。
  墨荷并不在意。她仍是心情飞扬地欣赏花灯。
  雨突然下了,人潮开始分散四处躲雨,墨荷与丫鬟被人群冲散,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一柄油纸伞撑在了她头上。
  墨荷回眸,对上一双清亮却迷惘的眼睛。
  当她知道这个为他撑伞的男人除了自己的名字,过去已经全部遗忘时,她已经无法松手。
  今年初,庄老爷开始催墨荷嫁人,为她择婿。她已经十九了,是个大姑娘了,再不嫁,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墨荷慌了,她只想嫁李麓一个。
  他们选择了私奔。
  只是,墨荷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一天一夜,没有人来带她走。
  再后来,她听说,李麓死了。
  “于是,我便来了。”墨荷说:“我来带他回家。”她的眼神坚定不移。
  楚江开无奈地看着墨荷,“好吧,我让你见他一面。”
  何人觉接到楚江开要来的消息,心情顿时低落。他还没找出李麓外表不腐的原因,难得有这么新鲜的事,却被迫将刀口逢合。
  楼陵倒是好心,帮李麓穿上一套衣服。
  虽说验尸房让楼陵撒了香粉,依然掩不去空气中的尸臭。
  不过,庄墨荷并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只有躺在验尸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人。
  哭过了,见到真人,眼泪也没有掉下来,只是愣。分别的时候还笑着说,要带她走的人,永远不可能再开口了。
  墨荷走近他,伸手抚触那张铭记于心的脸。
  “你在等我对不对?我们一起走……”墨荷笑了,算不上极美,却是极柔。
  墨荷缓缓倒在李麓身上。红色的血,渲染出一朵妖异的红莲,触目惊心。
  楼陵想上前,却被楚江开拖住。
  楼陵不解,楚江开默默摇头。
  突然,一阵腐臭冲天,楼陵定睛一看--
  李麓的尸体,竟开始腐化。很快的,原来完整的尸首变成一具散发着恶臭的腐尸,有些地方甚至白骨森森。
  “他心愿了了。”楚江开说。
  李麓与墨荷被合葬在一起。
  次年,没有半点水的坟头上,却开出一双并蒂莲。
  完

  子非鱼

  吃过晚饭,陈潜对妻子陈李氏说要出去散步,便出了门。
  橘色的夕阳柔光撒满大地,也撒在陈前身上,可他并不觉得暖,反而感觉更冷。
  那个人的话像毒蛇一样紧紧缠住他的心脏。
  他走到护城河边。
  河水深,却不急,清澈地可以看到水中游鱼。
  陈潜突然想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汝非我,焉知我之苦。
  陈潜愁怅低叹。
  人人看到他有娇妻美眷,子环女绕,可是又有谁看到他是否开心。
  陈潜又想起那个人。也许,他真的是对的。
  陈李氏抱着陈潜从护城河中打捞出来,水淋淋的尸首痛哭。
  她才二十六岁啊,她还有一儿一女。
  陈潜死了,叫她以后怎么过啊!
  楼陵冷眼旁观。
  人生多的是生离死别。
  有些东西,纵是权倾天下,家财万贯也是躲不开。
  谁叫他命不好。
  第二天,衙役来报,说,昨日刚发现的陈潜的心不见了。
  楚江开差人去找楼陵,匆匆赶往陈家。

  2.失心

  陈家门口挂着奠祭灯笼,颜色白得让人感觉到寒冷。
  楼陵踏入陈家,整洁,是他对陈家的第一印象。
  整洁的,也有陈潜被挖走心的现场,灵堂。
  楼陵环视一番,枣红色的棺材就停在灵厅正中,棺木前的引路灯还在细细地燃着,星星点火,似乎一吹就灭,可是它却点过了一天一夜。两边的房梁上挂着白幔随风飞舞,只是现在,屋外风平浪静,连树枝也安分不声不响。
  陈李氏一身丧服,满是哀凄地跪坐在地上。
  楼陵走近了,见棺木之中,陈潜静静地躺着,他的胸口有一个半巴掌大的窟窿,窟窿中血肉模糊,却是空空的。他的心,不见了。
  除了在陈潜的衣襟上有几滴血滴之外,其它地方包括棺木之中与地板上,均无血迹。
  “真是利落,好刀功。”何人觉赞道。
  楼陵也注意到了,伤口处平整,切的位置也是恰到好处,不高不低,割开就是心脏。纯熟的手法,证明此人是个老手。
  “夫人。”楼陵蹲下身,叫了陈李氏数次,她才回过神。
  “能说说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你丈夫的心被窃吗?”
  陈李氏茫然地摇头。
  楼陵见这女人也是一脸糊涂样,也就不问了。
  突然,他发现,墙边有一小撮灰。楼陵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撮香灰。他用指甲挑起一点,闻了闻,脸色随即变了,:“安神香。”
  安神香本来是道家或者富贵人家用作薰香,可安神静气,但是,如果安神香中曼陀罗放多了,就会把人熏晕,于是这安神香,又成了小贼行窃必备道具。
  这个就是罪犯是怎么入屋却没被人发现的原因,想来那个罪犯,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楼阁主。”一个灰衣男子突然出声叫他,把楼陵吓了一跳,“在下裴祺。”男子礼貌鞠礼。
  楼陵淡淡回礼,心中千回百转想的是男子的身份,这个裴祺,大约是陈潜的朋友。
  “在下是陈潜的表弟。”
  楼陵倒没想过这个,听了他的话,才细细观察起来。
  他与死者陈潜,并不相像,他长得不比陈潜俊朗,却比他多出一点儒雅墨香,给人的感觉,不好接近。
  “表兄的死,虽断定为自杀,但是,被人挖走心脏,却很是诡异。”裴祺说:“表兄的生活并不如意。他最爱的人,却是不能白首与共。”
  “是谁?”楼陵
  好奇,这年头,还有这种事?
  “是'云雨梦泽的□,叫紫嫣。说不定,就是她挖走表兄的心。”
  “说不定,就是她挖走表兄的心。”
  这句话在楼陵脑海中盘旋数次。
  “你确定你要进去?”
  在云雨梦泽门口,严鸿渡第七次不确定地问楼陵,楼陵坚定地点头。
  青楼,不过就是香浓色艳的地方。
  只是,楼陵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所。
  老鸨一见到严鸿渡,马上凑了上来,谄媚地拉着他的手,说:“严老板,您好久没来啦~你那个清菊都想死你了。”
  楼陵眼神骤冷,瞥了严鸿渡一眼,说不上是什么意思,总之意味深长。严鸿渡尴尬之至,推开花枝朝展的老鸨。
  “呃,我只是……只是……”严鸿渡也不知道在向谁解释,“只是”了半天,却冒出,紫嫣现在有没有空。
  老鸨的五官笑成一堆,说:“有有有!严老板钦点,谁敢没空?”说罢,便扯着尖锐的嗓子差遣丫头去喊紫嫣姑娘,又引严鸿渡楼陵上了二楼包厢。
  “那个……”严鸿渡见楼陵心不在焉,便开了口。
  楼陵无趣地把玩着茶杯,不与理会。
  “你生气啦?”严鸿渡心里泛出一点小开心,又问:“吃醋?”
  楼陵狠狠白了他一眼,说:“吃你个头!”
  严鸿渡笑得越发灿烂。
  “严老板,紫嫣姑娘来啦。”
  门被推开,一个双十有余的□站在门口,旁边还站了个少年。
  “严老板!”少年嘟着嘴,猛朝严鸿渡扑过去,瞬间泪水盈眶,“你好久没来了,清菊想你……”
  严老板神情扭曲,努力扯开清菊,数次无果。
  楼阁主的反应相对简单多了,招手要紫嫣过来。
  紫嫣勉强微笑,走近,坐到楼陵身畔。
  楼陵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紫嫣双眼布满血丝,红肿得像核桃似的,她长得并不顶美,只是给人的感觉非常好,很柔,有如春风抚面。只是,她已经不年轻了,就她们这一行而言。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紫嫣的声音沙哑,看来她对陈潜也是有情。
  “陈大哥的死,我比睡都伤心难过。他前几天还来找过我。”
  那日华灯初上,云雨梦泽刚刚开门迎客。
  陈潜来了,他刚做完一笔生意。
  他的步伐有些疲惫,看得紫嫣疼到心坎里。
  陈潜抚着她的发,为她别上珠花:“紫嫣,我要娶你。”
  紫嫣低着头,表情羞涩却带着哀愁,她心里很明白,他与她之间,没有可能。
  “我刚接了一单生意,要去泉州。很快的,我会把你赎出来,带你走,永远不再回来。”陈潜说得很兴奋。
  紫嫣笑了,几分喜悦几分娇柔。
  不久,紫嫣的梦碎了。
  四分五裂再也拼不回来。
  陈潜死了,自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大哥不可能会自杀的!但是,事以至此,就让陈大哥安息吧。”说罢,紫嫣擦了擦眼,她的妆容已经被泪水冲花了。
  楼陵没有说话,紫嫣说了一声,便回去补妆了。
  不可能自杀,确实,前几天还说要去泉州,要娶紫嫣,才几天,就自杀了?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楼陵的思维,他回头一看,却见那个叫清菊的少年压在严鸿渡身上,衣衫凌乱,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肩膀。正巧他也回首,两人四目相对。
  楼陵唇角抽搐了一下。
  清菊,竟长得与他有七分相似。
  “陵……你你,你听我说!”严鸿渡挣扎着要起来。
  楼陵冷冷一笑,说:“严鸿渡,你慢慢玩,楼某不奉陪了。”
  楼陵转身离开,严鸿渡惨叫。
  楼陵走在回乾坤含闲阁的路上。
  他心情不佳,黑着一张脸,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烦字,谁见了都要离他三尺绕着走。偏偏,有些人,就爱往枪口上撞。
  有人拉住楼陵,那人一身蓝白相间,手中举了个布幅,龙飞凤舞两个字:算命。
  “这位公子,小道看你心情不佳,是否要卜上一卦?”
  楼陵不耐烦,扯回被拉住的衣袂,正欲走人。
  “楼公子,窃心案有线索了吗?”算命的咧嘴轻笑,似乎胸有成竹,料定他一定会停下来。
  果不其然,楼陵收起脚步,回头看他。
  “小道玄虚子。”玄虚子做了一个揖。
  楼陵与玄虚子进了一家茶楼,挑了个清净角落的位置。
  楼陵不太相信这些所谓鬼神,可是现在心情莫名其妙烦燥得要死,想调节一下心情,刚好遇见这个道人,也就随便看看。
  玄虚子拿出一副竹片制成的卦牌,道:“这是观音菩萨住的普陀山后山栽的紫竹做成的卦牌,相当准确。”
  楼陵扯了扯嘴角,虽说佛道本一家,可什么时候道家要靠佛门做生意?
  玄虚子将卦牌呈扇形摊到桌面,又说:“公子随便抽一张吧。
  楼陵也不犹豫,直接拿出一张,翻过来看,是个“需”。
  玄虚子接过来,放入卦牌中。
  “需者,须也。凶险相阻,须以假以时日,时候一到,自然水落石出。”
  楼陵不语,打开扇子扇啊扇,一脸无趣样。他也够无聊的,居然在这听一个道士说些无聊话。
  “楼阁主,要测测姻缘么?”
  楼陵虽然摇头,可那玄虚子却开始滔滔不绝。
  “小道看阁主,中庭饱满,必是聪明无双,将相之才。再看双眉,浓而斜飞,是冷而不恶……而双唇……”玄虚子端详半天,突然变得严肃:“阁主唇薄,乃属冷情,可能此生……难成家,或,与人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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