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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下)(补全版)

书籍名:《童真年代》    作者:晓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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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院儿收拾得很干净,老乡朴实热情,告诉他们这院里只留给他俩住,他们一家人都住在隔壁那个大院子,三餐可以过去吃,不然就让他儿媳妇过来给他们做。临走还详细交代他们要爬山从哪条路走,说山顶有湖,但夏天刚到,水还是凉,不要轻易下水游泳。周书博看看时间,才下午两点,已经呆不住,拉上邹童,就要去爬山。
老乡家就住在山脚下,后院出去就是登山的路,邹童本身并不爱运动,也讨厌汗流浃背,但周书博兴致很高,他不忍心泼人冷水,便跟着去。周书博一路都很照顾他,总问他累不累,要不要歇息,问得他烦了,会顶他一句:“别跟个娘们儿似的罗嗦,行不行?你比我喘得还厉害呢!”
因为周书博“胖乎儿”,爱热,确实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但他又很高兴,好像他们爬的就是天下第一名山似的。俩人走走停停,到了山顶,果真有湖,不是很大,水清澈见底,周围岩石树木围着,翠绿的颜色,如镶宝玉。周书博简直是到了天堂:“这真是世外桃源啊!”他忍不住喜极大笑地说,“我们应该拿帐篷来,晚上在这里露营好了,真他妈的太漂亮啦! ”邹童上回来,爬的是另外一座山,并没有看过这里,确实被周围惊人的宁静和秀美打动了,这里幽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个闯入者。他坐在岩石上,耷拉着两条细腿儿,看着周书博蹲在湖边洗毛巾,日头当空照着,水面波光粼粼,时而耀眼一闪,象钻石反射了太阳的光芒。
“水也不是特别凉,带泳裤来就好了,可以游泳。”周书博说着,把毛巾递给邹童,虽然这会儿林荫罩着,细风吹着,身上的汗已经干了,但他知道邹童是爱干净的人,流汗就要洗澡的。
“别装秀咪了,这里又没人,脱光了就游呗,你又不是大姑娘,给人看了嫁不出去。”
“嘿嘿,那你游不?”周书博想找个伴儿。
“不游,怪冷的,洗过的毛巾都这么凉,还敢蒙我说水不冷,当我是傻子呀?”
“还行,呵呵,不游算了,”周书博拎起书包,翻了好几瓶矿泉水出来,“喝点儿水,补充体力。”
“你怎背这么多?”邹童终于知道这人为什么累得气喘吁吁,他至少背了六瓶水。
“丫怪癖,不跟人分着喝水,我不得单独给你背?”
“那也不用那么多瓶儿吧?我能喝多少?”
“我不是不知道这山上能有干净的水吗?两瓶留着洗毛巾的,一瓶矿泉水,一瓶运动饮料,万一你晕了啥的,好补充体力……嗷!”没说完,就给邹童伸手给了他一拳。
“你再咒我,把你扔这儿,我自己回学校,让你走路回去。”邹童想捉弄捉弄他,接着不怀好意地说:“要不,你就在这世外桃源找个好姑娘安家立户,做个倒插门儿的女婿得了,我回去就通知你南京的媳妇儿,让她安排改嫁吧!”
“听听你这毒舌……嘿嘿,”周书博憨厚地笑起来,“我才不会为了良辰美景几亩地儿,辜负了俺媳妇儿呢!”
周书博几乎不怎么当邹童说他女朋友,就象邹童也不交代江洪波一样。也许因为性向不同,他们始终忌讳彼此这方面的生活。
“你跟她认识这么多年,怎现在才确定关系呢?”邹童喝着水,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一直暗恋人家,不敢和她说?”
“没有的事!”周书博听起来可牛逼了,“是她倒追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高中的时候,我长得可苗条了,帅得跟金城武似的,她却没表白,现在跟个麻将一样,她却看上了,女人真奇怪!”
邹童给他逗得哈哈大笑:“金城武听见你这话,估计要上吊了!”
“为啥呀?我那时候真是很帅的,”周书博吹起牛来,脸不红,心不跳,“就是跟你比也不输啊!”
邹童只好顺着他的路子拍马屁:“那她可能是觉得你高中的时候,大热价高,不适合买入,观望几年,等着价格回落呢!她挺有投资眼光啊!”
“高智商的才子就是不一样!分析得很有道理啊,”周书博眉开眼笑,“以后让咱媳妇儿管钱,肯定能过上小康日子。”
太阳躲在大朵的云后,空气忽然就冷落下来,也许是寂静无人的山野,蒙蔽了他平日的胆怯,纵情山水间的周书博猛地不怕死地问:“你呢?邹童,你为什么认定他?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不仅是,还像老三说的,我就是给他当媳妇儿的。”邹童头顶被高大浓密的树木遮起一片翠绿的荫凉,他抬头直视周书博,目光里带股执拗,带股放弃,带股轻蔑:“怎的?现在同意老三了吧?我就一不男不女的变态,恶心到你啦?”
周书博脸红得跟蒸熟了一样,连忙解释,外加自我解嘲:“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好奇,怎么选大热的一只股,那么高的买入价,啥时候脱手,都得赔钱啊!”
“赔就赔吧,”邹童站起来,好似石头缝里挺起的一根青青草叶,“别把一辈子赔进去就好。”
“啧,啧,当然不能,你恁聪明的人……”周书博说着自己停下来,其实他明白,邹童在感情上,和他的智商几乎成反比,所以他打住,不说了,站起来,蹦到邹童站的那个硕大平坦的岩石上去,“我说,你看上他什么了呀?别跟我说钱,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你想听真话?”
“废话,假的还用你编?”
邹童侧头想了想,这个答案很简单,简单到周书博很可能不相信:“因为他长得帅呗!”
“啥?真的假的?”
“第一印象不是吗?”邹童反问他,“看他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人真帅,身上没什么我不喜欢的毛病,特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周书博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好险啊!幸亏我高中的时候不认识你。你要是被我那时英俊的外表迷恋住,非要跟我好,你说我接不接受你呢?”
“你他妈的也太不要脸了吧?!”
邹童哈哈大笑起来,拿起手里的毛巾,追着他打,周书博唯有抱头鼠窜。
第二天,他们一早跟老乡借了自行车,在村边儿的田头陇上晃悠,因为邹童想五点多就往回走,他要赶在十点放烟花前,回家和江洪波会和,为了不让周书博太失望,他答应九十月份,等水果都成熟,天气凉爽,再和他一起来。
他们沿着乡间小路骑车,两边是荞麦青青,随风起伏,十里阳光,璀璨明亮。无边无际平整而低矮的田野中,偶尔一两株参天大树,抱成宽阔一团绿荫,如平原上撑起的大伞。初夏的风掀动雪白的衣襟,空气干净得好似刚刚从绿叶里置换出的氧气,邹童和周书博在宁静中追逐打闹。
但是,邹童并没有看到烟花。
午饭过后,江洪波打电话给他,本来说好白天家里人吃完饭他就走,但他们想凑两桌打麻将,缺一人,非得让他留下,正好赶上他姑姑的生日,她开口留人,实在不好推托。
“你不会生气吧?”江洪波肯定是找的没人的地方打的电话,试探问道。
“我说现在特高兴,你信吗?”
“别又抬杠么,真是走不开,下回的,好吧?中秋,国庆的烟火比端午隆重多了。”
邹童在乎的,并不是一场烟火。
“我和周书博还想在这边多呆两天,周日晚上再回去。”
他们匆忙挂了电话,彼此心里都不怎么痛快。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书博,蹦起来就说:“走,咱们上山,还去昨天那里,游泳去。”
邹童没有反对,两人收拾了下东西,就朝山上走去。邹童一路都很安静,没怎么说话,他只是为自己见不得人的身份感觉窘迫的尴尬,也许以后很多很多年,他都要过这样的生活,象被包养的二奶,可他和江洪波两人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恋爱生活,为什么不能被彼此的家庭接纳和祝福呢?
周书博意识到他反常的沉默,给他解闷儿,说:“以后你可以跟我过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才不要,将来你结婚生子,光着屁股的孩子在我跟前乱跑,拉屎撒尿的,我可受不了,看着闹心。”
“嘿嘿,看你,又来了!这才哪到哪儿啊,想得那么老远的。”周书博转身和他说话,倒着走路,小心翼翼地问:“你俩的事儿,他家里不知道呢?”
邹童摇头,倒是和他说了些:“他是肯定没说过,但家里有没有察觉就难说了,放着好端端的房子不住,自己买了公寓,却又不邀请家里人过去,谁都会怀疑吧?”
“哦,那他家是不是特厉害那种?听说他爸三颗星,这传言靠谱吗?”
“你都从哪儿道听途说的?”邹童见他越问越多,没耐心地横他一眼。
周书博收起玩笑的脸孔,貌似认真:“那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如果他家里知道,你怎么办啊?”
“过一天是一天,想那么长远做什么?能不能活到那天还不好说呢!”
“怎又说气话?”周书博见邹童这么说,有些难过,“他对你好就行呗,反正你又不跟他家里人过日子。”
到了山上,邹童坐在昨天的那块大石头上,被绿荫环抱包围。他放平身体躺下,透过树冠,是蔚蓝蔚蓝的天空,太阳从枝叶的缝隙中流泻下来,好像金色的星光。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要如何在他的家庭之间周旋,才能偷得平淡的幸福……他不想成天伤春悲秋,即使在每个节日落单和孤独,他想,那也许是他应该承担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呢?
邹童无法将这问题写完整,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平复心中的暴躁和忿忿。
无从疏解的郁闷,在他的胸腔里迅速膨胀。
“啊,操!真凉,”这时候周书博跳进水里,被深处的水温激得浑身都要抽筋了,“你可别下来,妈的,冻死老子了!”
哆哆嗦嗦地上了岸,把身上的水擦干,挑块儿靠太阳的石头,躺在上头晾了没一会儿,浑身都暖洋洋的,周书博不禁赞扬老乡的睿智:“人就应该听劝,不然总是做傻事。你说是不?”
“为什么不能?”
“嗯?”周书博意在嘲讽自己,却不料邹童借题发挥。
“我高兴做傻事怎么了?谁规定别人说什么,我们就得照做?他们是谁呀?”
“这……”周书博知道从接到电话,邹童就不爽,可也劝不了,他也没想到“傻事”俩字儿就把这人的火气点起来了。
邹童站起来,脱了T恤,走到岩石边儿,想也不想,纵身跳了下去。
“喂!冷,你他妈的,邹童,你回来呀!”周书博见邹童根本不回头,展臂越游越远,连忙跟着下了水。
刚下水的瞬间,邹童被冷水刺激得腿都要抽筋儿,但游起来以后,渐渐暖和起来。为了让湖水浸没就快流出的眼泪,他拼命地朝前游去,不肯停歇,象深海里奋不顾身的鱼,没人能看见他们的哭泣。
任性的结果是当天晚上,邹童开始发烧,半夜的时候冷得厉害,缩成一团,象打摆子似的。周书博吓得赶紧找老乡帮忙,老乡的二儿子是村里小学的校医,过来量了体温,又给打过退烧针,折腾到一点多,温度才稍微降下来。第二天早上,他喂邹童吃了点白粥,问他:“要不,让他来接你吧,你现在还发着烧呢,能开车吗?”
“又不是什么体力活,”邹童的每个关节都在用酸痛折磨着他,“让我躺一会儿,我们中午往回走。”
“好,”周书博看起来特别焦虑,有点后悔自己提的过来度假的建议,“你再睡会儿吧,我把东西都装好。”
午饭过后,他们谢完老乡,邹童病容满面地开着车,离开了村庄。周书博一直偷偷观察,就怕他晕倒,他看起来真是糟糕。
“看什么看呀?赶紧把安全带系好。”
他却从书包里拿出水瓶:“喝点水吧,你嘴唇都要脱皮了。”
邹童刚把水拿到手里,前面两辆车不知怎么搞的,突然追尾,卡车将轿车顶出行车道,直向他们奔来,邹童本能地一打方向盘,试图躲过去,却猛然和后面冲上来的车迎撞一起后,又冲破护栏……前后几辆车混乱地碰撞,响起一片刺耳的刹车声。邹童只觉得天旋地转,胸肋间一阵尖锐的剧痛之后,他被一片刺目的光芒逼得睁不开眼,魂魄在残酷的外力下,仿佛被狠狠地从身体里甩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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