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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难民(下)

书籍名:《重生之庸臣》    作者:春溪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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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您的营帐也丢了,可要住到下官帐中?”
  君闲此话一出,顿时有人倒吸了口气。倒吸一口气的人自然不是景王,而是一脸苦相地摸过来,正想要负荆请罪的钱伯颜。
  这位连日来倍受打击的副统领饱含沧桑的皱纹又添了几条,连忙无辜地摆手着后退:“我、我、下官什么都没听到!!”
  看来统领大人对景王果然没有死心啊,难怪统领大人一直什么都不做,原来是等景王殿下送上门。呜呜,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秘密。
  早就习惯了自怜自艾的钱伯颜飞快道:“下官督下不利自认有罪,自请跟士卒同甘苦!下官入山林打猎!下官去割芒草搭茅棚!下官、下官告退了!”还没说完就已经一溜烟地跑远。
  君闲朝景王展颜一笑,分外舒心:“钱副统领虽然长得老相,这心思却极为年轻啊!”
  景王沉默半饷,撩起门帘走进帐内,声音冷冷的:“那不是跟你正相反吗?”
  君闲一愕,追了进去,“殿下当真要住这里?”
  景王已经在座位上坐定,凝着他一笑:“张统领不是极力邀请本王吗?”
  君闲愕然地望着他的笑容,重逢这么久以来,两人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说是没变,景王却不再像以往那样玩世不恭,浑身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此时他的笑和着那清冷如霜的气息,竟有种莫名的亲昵,仅给他张君闲的亲昵。
  景王无所谓地往榻上一靠:“反正我们也不是没有同床共寝过。”
  少年时候的相枕而眠,哪里算得上是他口中的同床共寝。君闲正要反驳,又听到帐外啪啦一声,有人的武器掉到了地上。
  许武洪亮而正直的声音在帐外渐行渐远:“我、属下什么都没听到!!”
  接着是唐越清朗的少年嗓音:“许武大人,你没听到什么?”说罢掀开帐门,脸上的笑僵在那里,他毕竟比许武机灵,诚挚而快速地说完:“属下什么都没看到!”人消失的比声音还有诚意。
  唐清在与先行一步的钱伯颜、许武相见时会心一笑,连常常看不对眼的许武都变得惺惺相惜。至少钱伯颜是这样认为的。只见他们齐齐砍倒了碗大一棵树,又齐齐扑向另一棵,仰头对视,火光四迸,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拍对方的肩说:英雄所见略同啊。钱伯颜暗赞他们合作无间,也不甘落后地将他们筏下的木材搬到预备健茅棚的地方。
  三人这自降身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作为,让许多人暗暗感动之余,更把那安坐帐中的幼军统领张君闲恨得牙痒痒。
  幼军若不是太过懈怠,本来也是万众挑一的好汉。在众人一致地诅咒统领,同心协力之下,很快在天黑之前把茅棚搭好。农家出身的人还造了几十个简易的灶台,虽然是天寒地冻,在几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后代指导下,从小打猎长大的世家子弟入林横扫一通,摸到了某些兽类的巢穴,还是搜罗到不少猎物跟兽类用来过冬的粮食,热乎乎的肉汤很快熬了出来。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世家子弟何曾挨过饿,这完全没有调料的肉汤一入肚,最挑剔的大农令之子都直夸人间美味。
  跟随君闲先行一步的众人虽然吃着热饭,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对面的比较香。跟着唐清、许武的人就更不用说了,直接跟着他们的头儿去了那边。
  第二天,这边的许多人也厚着脸皮跟着入林打猎,双方抢猎物时引发新仇旧恨,渐渐变成伏击战。
  接下来的半个月,对于幼军众将士来说生平最苦难也最充实的日子。
  将来他们在禁军里出头时,也以折腾幼军为乐,只要有机会到幼军里当教头,哪怕给他们千石俸禄他们也不去别的地方。有心人还把这苦难延续成了传统,让张君闲这个平凡无奇的名字以另外一种形式流传千古:没有谁能让人平日里咬牙切齿,临危时却又千谢万谢。
  传言后世有个幼军将士为国立过大功,权倾朝野,告老还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常山要去当了花园。二话不说踩平了当时割破他脸的岩石,在那让他渴得半死的山顶挖了个池子,用笼子困住抓伤过他的猛兽供人观赏,临死前还有特意到那棵骗他绕了常山十几圈的树砍倒。
  其执念之深,让人不得不遥想当年,张君闲到底要多狡诈,才能做到不被人碎尸万段。许多奸佞小人巴不得早生几百年,一睹其风采,若能学得他万分之一的手段就更妙了。
  在幼军众人觉得自己就要变成茹毛饮血的深山野人时,君闲终于善心大发,给了众人两天的休沐日。
  来自各州的平民原本无处可去,却被同甘共苦过的世家子弟热情洋溢地邀请到家中。一个五品以上官员招待他百来个人还是可以的,幼军将士登时去了大半。到了此时,幼军除了开始跟君闲走的那千人,已经完完全全摒除出身的差距,渐渐水乳交融起来。
  唐越没有君闲的命令自然不会离开,许武不知为何也留了下来。在钱伯颜再三关怀下,才恶狠狠地瞪着唐越,说出唐越栽赃嫁祸后的惨痛后果:这些天在林子里即使他并没有给对方下绊,也会被人寻仇。
  向来被人奉承惯了的他哪里愿意回帝京遭那群世家公子的冷眼,干脆在这里盯着这阴险的主仆要做什么,一有异动,就叫蔡子言禀告蔡老御史,到时候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君闲岂会不知道他是蔡子言的耳目,但是他对为人正直至善的蔡家父子也并不厌恶,许武要求留下也没有说什么。他的心神都放在唐清写来的信上。
  君闲靠在椅上,脸上有些憔悴,这点憔悴看在唐越跟许武眼里,往往会露出心有灵犀的暧昧笑容。
  只有他自己跟景王知道,两个人刚定下同住一个营帐的当晚就后悔了。虽然外面那群小伙子都是在茅檐下靠背并肩窝在一块,但是他们心里坦荡,自然没有君闲跟景王的尴尬。
  君闲这十几日只好主动将以前唐清逼着他看的那堆文书反复看了又看,最后顺理成章地伏在案上打盹。
  景王虽是不说话,心里对君闲那些深情重意的花言巧语却更是不信。
  君闲这次倒是不避开景王,沉着脸道:“殿下,今冬大寒,大批通州难民已抵达常山三十里外的渠水县。”
  景王虽然曾想逼父兄替故人翻案,但心还是向着他们的。他也皱起眉:“难民?往年通州严寒,也没有难民迁移,怎么今年会有大批难民来京?”
  君闲恍若无意地呢喃:“也许是有人煽动……”心里却深知那个也许是多余的,这一天毕竟是来了。他瞧瞧案上的文书,指着上边简明的地图:“通州在这里,到常山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中途也有不少富庶的州县,他们一路走到这里,若没有人从中鼓动,肯定是不可能的。”
  君闲望着眼前的烛火,神情明暗不定:“若这些人不是心怀不轨,倒是可以将他们引荐给太子殿下;若这些人受人指使,让难民入京扰乱城防,甚至趁乱开城门——帝京危矣。”
  景王联想起他近日来的作为,冷冷地攫住他的手腕,眸中寒芒狠厉:“一个月,你在一个月前就知道这消息?!”
  君闲若无其事反按住他的手,笑着说:“我也是一个月前刚知道而已,若是立刻告诉陛下,对方改变了策略该怎么办?那我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景王冷声问:“你怕父王怪罪于你?”
  君闲点点头:“谁不贪生,谁不怕死。”
  景王将相扣的手腕甩开,头也不回地转身即走:“我现在就入宫!”
  君闲坐下在文书上画了又画,长长地叹息一声。通州,那不是十七王爷的封地吗?那个原本就好游山玩水,在陛下五十大寿后就彻底放弃封地走遍天南海北的王爷,要真的做出些动作才好,最怕他什么也不做,默不作声地将帝京陷入险地。
  单靠这区区幼军,他完全没有把握应对十七那未知的招数。若是十七找到了像兰蓝那样的奇人,他又该如何应对?上次袭击景王已经是兰蓝临走前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最后帮他做的一件事了。偌大的帝京,仅有赵砺指挥巡防营可以和十七一较高下。
  都说曾参杀人三人成虎,现在两个儿子都进言,陛下应该不会再多疑,安心将赵砺派出来。
  君闲定定神,将唐越召了进来,明令他明日无论如何也要把难民留在幼军新营中。唐越也知君闲在烦恼什么,自告奋勇地让底下的人分散去探听其中可有散发流言、鼓动民众的可疑人存在。顺道可以拿出军中粮食好好招待,吹嘘一下军中的伙食有多好,拉几个人为国效力。
  唐越手下的人原本是奴隶出身,跟着他活得越来越滋润,早就对他服服帖帖。这点嘘寒问暖打探消息的小把戏自然不在话下,保证能把难民捧得比大老爷还高,把军中的日子说得比神仙还快活。
  见唐越志得意满地离去,君闲合眼,握住景王在手腕留下的淤青,脑海里却浮现出临帝五十大寿那年的宫宴……
  
第20章 番外:十七王爷

  宫宴,真的是很麻烦的事情。
  但是陛下的五十大寿,连不知道云游到哪儿去的十七王爷都载着礼物赶回来,他小小的武侯世子,当然不敢托病不来。
  悄悄离开了琼华殿,小小的君闲百无聊赖地踱步在御花园中,完全没注意到宫人们一脸惊奇:这孩子怎么对皇宫这样熟悉?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丛花前。这花开得繁茂,一个人睡在里头都可以。再加上日正中天时,一旁的树会筛掉太过刺眼的阳光,躺在这里偷睡再舒服不过了。
  东宫在御花园东面,北面是泰和殿。陛下以前待几个孩子极好,常常抱着他们到泰和殿上远望,指着大江尽头说那里便是临朝疆土的终处,到了那里就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了。当时渝妃跟二皇子也在场,眼里泪光盈盈。
  渝妃的故乡是陵县,被称为江海门户,因为思念家乡,皇儿的名字取成了景海。私底下她却是叫皇儿为静海,期盼终身捕鱼为业的父兄出海时能平安。
  可惜温顺的渝妃去得太早了,二皇子也在她去世两年后就自请回封地,弃了大县,定居渝妃的家乡陵县。
  遥遥见到北面琼华殿的楼影,他的神色有些恍惚,曾经在陛下身边玩耍的那些孩子们已经走的走死的死,再过几年,应该就没有人记得那些恩宠了。
  忽然间,低低的笛声在花丛深处传了出来。不像箫声婉转凄凉,这笛声清亮,仿佛清溪出山,潺潺不绝。
  君闲上前一步,看清花中人,不由一愣。
  那孩子约莫十二三岁,琉色华袍衬得他容貌愈发清贵。朱唇凑在碧玉笛边轻轻吹奏,笛声无忧,双眸却紧闭,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也许是踩到花枝的声响扰了那孩子,他蓦然睁眼,对上君闲微愕,却沉静依旧的目光。他抿着唇,语带不悦:“武侯世子?你怎么在这里?”他不喜欢旁人到这里来,尤其是上回害他迷路的家伙。
  君闲转开目光,望着天边淡淡琉璃色,夕光流华,衬得花影重重好不漂亮。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黑眸灿亮,微微笑说:“我看这里的花开得好,想摘点回去给阿母。”
  那孩子一怔,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被发现时,也是这样说的:“这里的花开得好,我摘些回去讨母妃欢心。”当时那人睡眼朦胧,捂住他的唇将他拉入花丛,一指放在唇间,“有人来了,别出声。”紧接着便是太子的脚步声,“子乔,你在哪里?”两人窝在花间,靠得特别近。而且因为害怕太子哥哥发现,他们的心都跳得特别快。
  那么好的一个人啊……手握玉笛冰凉,那孩子回神,发觉耳边的说话声、脚步声、心跳声,统统消失。
  那个约好了笛声一响就从花丛里跳出来的眼神明亮的少年不见了,那个武侯世子也已经采了花慢慢走远。
  只不过,明明是那么小一个娃娃,怎么好像见到他了呢……
  没注意到那孩子怅然若失的神情,君闲过了转角,听清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便随手将怀里的花扔了出去。
  柳丛中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了出来,紫色王袍繁复的丽纹更让那只手显得苍白,轻轻地,接住了他刚抛掉的花。那个人从柳树后踱出来,身材颀长,养尊处优的容颜更有种说不出的魅惑。金冠下色泽如墨的刘海微动,覆住他半闭的右眼。
  这人是……
  君闲脸上先是有些困惑,回过神后,困惑又更深了一些。惶恐之色也立刻堆在平凡的面容上,仿佛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这反映也恰恰符合他的年龄,只不过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
  来人有趣地一笑:“你认得我,为何偏偏当作不认得?”
  君闲顿时知道自己的伪装瞒不过眼前这人,只能躬身行了个晚辈的礼:“见过十七王爷。”
  十七王爷素来荒唐,前几年还曾化名入贡院考了个探花,让陛下哭笑不得,帝京里的人都茶余饭后谈到他都喊他探花王爷。
  “你装作不认得也是当然的,跟我这胡闹惯了的王爷扯上关系,对将来不好。这点装疯扮傻的伎俩,京城里谁不是从小耳濡目染造诣颇高的。不过,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我不曾见过你?你喜欢刚刚那首曲子吗?我也会吹,山里的妖怪都是这样骗孩子靠近的哦!”这位探花王爷咬着下唇微笑,那模样真有几分像夜深人静出来魅惑人的山妖。
  君闲还来不及反应,脖子已被那十七王爷修长却狠厉的五指狠狠勒住。十七王爷每进一步,便将地上的花碾得破碎。君闲没多久就已满面通红,浑身软了下去,连话也说不出来。
  等他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十七王爷突然松开手,微笑道,“真能忍啊,不过那老怪物教给你的东西早就教过给我了,哪里瞒得过我,师弟。”
  君闲倚在栏边大口喘着气,完全没有料到他这几近癫狂的行径,若不是他慌乱中反扣住对方的脉门,对方真的会杀了自己。
  等等,师弟?那老怪物收的都是什么徒弟啊,先是一个三岁能凫水四岁能驶船的海上霸主,跟着是这个尊贵得不得了的探花王爷,再加上自己那个天生武痴的弟弟,如果死皮赖脸凑上去的也算上的话,还要加上自己这个……
  两世为人的武侯世子……
  君闲不说话,十七王爷也陪着他沉默,半天才笑问:“师弟,你不应该报上你的名字吗?”
  君闲沉眉,知道等下回到席上也会遇上这人,现在不理不睬,难堪的只会是自己。他衡量再三,只能应道:“君闲,朱君闲。”
  那人笑容一敛,仔仔细细地凝着他:“君闲?七岁始能言的武侯世子?传言武侯一生无争无求,生出的两个儿子却都是痴儿,原本我还挺替他高兴的,没想到你们都是老怪物的徒弟啊!怎么这等贪生怕死之人,能生出我的两个师弟呢?”金冠微低,凑近君闲的脸,又复笑了起来,在等着他发怒,却久久没有看到期待的反应。十七挑起他的下巴,冷冷地看入他眼里。
  君闲敛起心绪,平静地回道:“王爷当着君闲的面辱骂家父,恐怕有违君子之道。”
  十七王爷凝着那眼底宛如沉璧,静澈寂寥,不由得一怔,“君子之道与我何干,有人曾跟我说过,我这种看似清心寡欲的人若不成仙,铁定会成魔;当初我还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焉定,等他死后我才知道,他果然一语成谶,他却永远都不知道他居然成了那个因。”顿了顿,他微笑:“师弟,你猜到他是谁了吗?就是你爹跟当今太子都默契地在最后一晚将他拒之门外的那个傻瓜啊!他还傻傻地以为能救自己的师父,没想到每个人都翻脸翻得那么快,第二天连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十七弯腰抱起高及他腰间的君闲,抱着他往琼华殿走去,低低地笑出声:“三姨倒是极好的,若不是看在她的面上,真想就这样把你爹,还有我那尊贵的皇侄儿,都送到他身边去。”他的母妃与施夫人、武侯府人都是金兰之交,虽然她早随着先王殉葬了,这份交情也淡了,他喊起三姨来仍有些怀念,只不过话中的阴狠沉却是丝毫不减。
  看到他眼底的痴狂,君闲越发心惊。这样面露温柔却说着狠心的话,哪里还像当初那个云淡风清的十七王爷。
  照理说,弃封地走遍大江南北的十七王爷,应该是圆圆胖胖的梁王叔多几分洒脱才是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
  因?魔?那么遥远的事情,为什么还有人记得……
  君闲满心茫然,十七王爷今日却格外开怀,低头吻过他颈上泛红的掐痕,仿佛十分疼惜:“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呢,是要你像他一样做个胆小如鼠,什么事都不敢干的闲散侯爷吗?”
  他句句是刺,君闲却敢怒不敢言。临帝只余下这么一个兄弟,因为相差二十余岁,对他的荒唐是宽容至极。若是一个对王室不敬的罪名加身,恐怕君闲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君闲强忍着心中的怒意,答道:“保君子之心,闲云之意,享百年之福。”
  十七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在大笑出声,“这愿望倒是好的,可我偏不想让它成真怎么办?”
  “父债子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么,师弟你千万别让我失望,说不定下次我回京之日,就是你们愿景成灰之时。”莫名其妙地说完,十七将君闲放在琼华殿外,拂落紫袍上的柳絮,转身入内。
  夜风拂开十七额前的刘海,凤眸宁定淡漠,仿佛方才的痴狂与他无关,他还是当年那个定居云水岭,满衣云气,宛如谪仙的十七王爷,那个十七王爷最爱的便是在云水岭煮茶听经,焚香会友。
  当初那个从小锋芒毕露的施将军幼子老爱带上一壶竹叶青喝得尽兴,嘲笑他:“你这种人啊,若不是成仙,就是成魔。”
  他不以为然地淡笑:“为何会成魔?”
  那少年仰头饮尽,天风满袖,疲惫尽消,也有了谈经论道的兴致,脸上挂起神棍般的笑容:“你总会遇到那个因的。”
  那少年交游广阔,每个月却总有几天在云水岭度过,口上吊儿郎当说什么知交好友,根本是贪图云水岭清净,远离朝堂的阴谋诡谲。
  那少年一心从戎,却从一出生就被困住,纵有千般万般的能耐,也不可能两父子都手握重兵。怪只怪施将军位高权重,让人不得不忌惮。即使没有后来的变故,也只能伴着太子,做一个无足轻重的太子舍人。
  可惜了啊……
  十七握着袖中沉甸甸的玄玉,步入殿中。脸上又是那带着惑人的笑意,眼底的喜悦不知是真是假的,却是朗声祝贺:“十七祝皇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这回从东海归来,带回珊瑚树十株,黑白珍珠五十对,都是臣弟亲自出海带回来的啊,海皇侄行动不便,也托臣弟带回贺礼。”
  十七拍拍手,内侍们搬着明珠珊瑚珍宝无数,一一陈列在殿中,映着他笑容灿烂,好不欢喜。
  临帝龙颜大悦,示意着他坐到进席。他周游各州,本就见多识广,加之言语风趣,不多久就逗得临帝喜笑颜开,不曾注意到武侯世子的去而复返,以及三皇子的迟迟到来。
  接着是百官齐贺,山呼万岁。
  在这呼声之下,一双凤目笑凝着下面那谦卑谨慎的小小身影,在心里说道:你既成了那个因,我便一定要让它结成我想要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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