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本来说好下午才去方明轩他们家，我理所当然地睡到了中午，没有想到年轻人的精神这麽好，昨天晚上闹到了两三点，早上十点多就听到外面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安以诚跑过来叫了我三次，我也统统都装傻到底，不到中午绝对不肯睁开眼睛。到了第四次，安以诚精力充沛地跳到床上，一把抓住了我的被子就掀掉了。
我并不是一个起床气很严重的人，却非常反感这样的举动，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看向他，他竟然还笑嘻嘻地想要把我拉起来。
“老师，我做了煎蛋，你快起来吃吃看。”
他的表情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就想把我拉出去，我懒懒地坐在床上，根本一点也不想动。
“你拿过来吧。”
我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睛，一边打著哈欠一边对他说道。
“这怎麽行，先去刷牙啊。”
安以诚用他的大嗓门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一副不把我拉起床就不罢休的样子，我刚刚站起来就被他推进了浴室，他一边把牙刷和漱口杯塞进我的手里，一边著急地说道：“快一点，老师，早饭要冷掉了。”
不是我看不起安以诚的手艺，只是闻到外面的油烟味就知道情况不妙，再加上家里又是开放式厨房，也不能怪我对他的“好意”感到不满。
我几乎是被安以诚硬推出去的，他把我按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地跑去端早餐。厨房里的烟味有些呛人，我不太高兴地皱起了眉头，颇为心疼客厅的天花板。
盘子里是两根肉肠和一个煎蛋，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种洋玩意儿，我倒觉得还不如泡饭酱瓜吃得舒服。肉肠的半面黑透了，煎蛋已经焦了，卖相很糟糕，味道估计也不行。安以诚见我拿著筷子不动手，神色紧张地说道：“这个火候太难掌控了，也就是焦了一点点而已。”
他刚想插起煎蛋咬上一口，舌头就被烫到了，尴尬地放下了东西，脸上有些红红的。
“焦的东西对身体不好，你就不会用微波炉煮蛋？”
说完，我绕过餐桌走进厨房，安以诚愣愣地跟在我後面，看著我拿了一个碟子又拿了两个鸡蛋。
“要吃荷包蛋还是水煮蛋？”
安以诚还没回答，我已经替他决定了。
“就吃荷包蛋吧，家里没有酱油了。”
我把鸡蛋打在了碟子里，稍稍加一点油，然後放进微波炉转一分多种。大概是看到我一直在打哈欠，安以诚不禁问我说：“老师有这麽累吗？都睡了八个锺头了。”
我转头看向安以诚，精力充沛的样子让我特别不爽。一把捏住他的後颈，按著他靠近自己。
“安以诚，你是躺著享受了，就我一个人在那里出力，你说，我累不累？恩？”
安以诚不好意思地别开头，脸上明明红透了，偏偏还要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气愤地说道：“明明是你让我躺著不要动的……”
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安以诚不给我嘲笑的机会，极其不爽地瞪了我一眼，想要把我推开却又动不了。
“喂，吃亏的是我吧？”
安以诚一脸不爽地看著我，反而让我觉得有趣极了，我笑嘻嘻地按住他的脸颊，故意贴著他的嘴唇说道：“谁吃了谁的东西，谁吃亏了？”
安以诚一把将我推开，嘴里嘀咕著“吃饭吃饭”，害羞地坐了回去。我本来还想再逗逗他，微波炉突然发出了提示音，把我的兴致也熄灭了。
他似乎很看重这次聚会，一边吃饭一边和我商量，是不是需要买一点礼物送去。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态度，敷衍地告诉他已经准备好了，总算堵住了他的嘴巴。
临出门的时候，我看到安以诚穿著衬衫和休闲裤，实在觉得很不习惯。然而，他倒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乐滋滋地催我快点出门。
提前出门的结果就是我们太早到了，本来是约在下午两点，我们一点半就站在大门口了。按下门铃的时候，方明轩还不敢相信我竟然是第一个到的，迟疑了一下才开门让我们进来。
“你哪根神经搭错了，不会是昨天晚上通宵没回家吧。”
我一进门就遭到了方明轩的挤悦，好在他的太太也从里面出来了，拉了拉他的手臂让他少说几句。
我和周蓉也认识好多年了，只是平时聚会都不准带老婆和女朋友，也没什麽机会和她碰面。她看到我挺高兴的，很客气地说道：“快进来呀，别理明轩的话，来得早还不好啊？”
方明轩在我面前挺厉害的，对老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被她这麽一说，压根不敢开口了。
我已经换了拖鞋，安以诚却还站在玄关处，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著把他拉过来。
“傻在门口干什麽，换鞋啊。”
安以诚点点头，垂著脑袋乖乖地换鞋子，根本不敢看方明轩他们。
“怎麽现在不说话了？早上不是话挺多的？”
我见他的样子挺逗的，忍不住就想调侃几句。安以诚不高兴地推了我一把，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看上去还挺凶的。
方明轩看了我一眼，暗示我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我笑著拍了拍安以诚的肩膀，对他们说道：“我今天把安以诚带来给你们看了，这就当是贺礼了，别的东西也没准备什麽。”
话刚说完，安以诚生气地推了我一把，著急地反驳说：“别听他胡说，他藏了一瓶红酒在车上，还说要到晚上才肯拿出来。”
说完，安以诚才发现不对劲，几个人齐齐看著他，都是一副想笑又硬憋著的样子。
我揉著安以诚的头发，把他拉到了自己旁边，故意客气地对方明轩他们说道：“这孩子脾气直，心里藏不住事情。”
方明轩他们还没有说什麽，安以诚反而是脸红了，这时，周蓉礼貌地催我们进去坐，他便低著头跟在我後面。
“念琛这几年倒没怎麽变，身材长相什麽的都还像刚毕业的时候一样。”
周蓉明明是由衷地称赞我，偏偏被方明轩歪到其他地方去了，他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整个人都跟二十出头一样，这麽多年也没见沈稳。”
安以诚坐在我的旁边，听得挺开心的，要不是和方明轩他们不熟，一定也要凑上几句。
“这话怎麽说的，是我底子好，保养得也好。都快当爸爸的人了，别老是拿我寻开心。”
我不服气地反驳道，方明轩却不搭理我，对著安以诚说：“别以为他年纪大了，说的话都是对的，他这个人做事没谱著呢，不用样样事都听他的。”
还不等我插嘴，周蓉倒是看不过去了，笑著拉了方明轩一把，笑著说道：“不要老是说念琛，我就看他挺好的，这几年做事也挺靠谱的，人家好歹是知识分子，讲话总比你有道理。”
这话听得我得意极了，偏偏方明轩还不敢反驳，只能瞪著我表示不满。三个人聊了几句之後，方明轩就让周蓉去厨房洗菜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便差遣安以诚下去拿红酒。
等到安以诚走了之後，方明轩表情严肃地对我说道：“恩，这个还行，就看你能处多久了。”
听到这话，我倒是有些吃惊，好笑地问他：“你怎麽突然转性了？不是最讨厌我和学生搞在一起吗？”
方明轩立刻板下脸孔，朝我吼道：“你要是肯找个女人结婚，安安分分过日子，我就该放鞭炮庆祝了。”
说完，他皱著眉头想了一下，估计是在斟酌字眼，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说还行也是和许铮比……”
方明轩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如常，这才继续说道：“这小孩没有许铮这麽多心思，也没他这麽疯，许铮那时候啊……”
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方明轩果然立刻闭嘴了，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一个抽烟一个喝茶，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过，你和他也处不长的。”
方明轩放下了茶杯，突然对我说道。
我心里咯！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奇怪方明轩怎麽也看出来了。
大概是看到我没有说话，方明轩又补了一句：“年纪太小，没谈过几次恋爱吧，对你太迁就了也吊不住你胃口。男人大多都喜新厌旧，你的情况又特别严重。”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笑嘻嘻地想糊弄过去，方明轩最见不得我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看到我不笑了，语气总算缓和了一点。
“不过，我看你也不是完全对这孩子不在意，他要是像许铮这麽机灵一点，说不定你们真能过下去。”
方明轩就是怪脾气，我都不吭声了，他也能自己生气起来，指著我的鼻子训斥道：“你这家夥也是贱骨头，还特别难伺候。对你事事迁就了，你要嫌腻味，对你不理不睬了，你又要眼巴巴地凑上去。如果是我跟你谈朋友，就吊住你的口味让你拼命追，最後再把你甩掉看你怎麽办。”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摆出一副庆幸的样子，调侃他说：“幸亏没人像你这麽了解我，明轩，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这个主意烂在肚子里别让人知道啊。”
方明轩哼了一声，根本懒得搭理我。
我心里想著他的猜测，倒也不是没有根据，前几天还有朋友约我出去玩玩，说是介绍几个新朋友给我认识，只是顾及到安以诚在身边也没有答应。脚踏两条船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当然，这也不代表我不会动心思。我本来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安以诚，要是又碰上了新鲜货色，不是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找麻烦吗？
安以诚回来之後，其他的几个人也来得差不多了，我帮方明轩开酒，他去拿来了高脚杯。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拿方明轩的儿子开玩笑，倒也没有什麽人多问安以诚的情况。
安以诚就坐在我的旁边，比起刚刚来说少了一点拘束，只是，除了听我们说笑之外，他还是没有办法融入我们的群体。
我看他坐在旁边有些无聊，便让方明轩去倒酒，其他几个刚好各自聊开，我也可以陪他一会儿。
安以诚从方明轩手里接过杯子，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我笑著勾住了他的肩膀，故意逗他说：“怎麽对别人就这麽客气，乖得跟小猫一样。”
大概是刚刚被憋久了，安以诚和我说话的态度自然了许多，他毫不客气地反驳说：“这叫礼貌懂不懂，省得回去又说我不会傻乎乎的。”
我看他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也就放心了许多，刚好见他握著杯子下端，故意握著他的手矫正姿势。
“威士忌才需要用手的温度捂著，现在的小孩子啊，光会喝，一点常识都没有。”
安以诚当然知道我是故意逗他，张牙舞爪地就想扑过来，我一把抓住了他的两只手，不让他打到我，这样的姿势刚好将他抱紧怀里，手臂还将他紧紧地勒住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立马吹口哨，幸灾乐祸地起哄说：“严念琛，你恶不恶心啊，天还没黑呢。”
我抱著安以诚不松手，嬉皮笑脸地回答说：“我还就恶心你了，怎麽样，不爱看把头转过去啊。”
“谁说我们不爱看了，我们特别爱看，你亲他一口我们更爱看。”
我松开了手，让安以诚好好地坐回去，故意问他说：“我们不能被他们看扁了，对不对？你说要不要过来让我亲一口。”
安以诚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一副志气十足的样子，把脸凑到我的面前。他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我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住，重重的亲在了嘴唇上。
那群好事之徒兴奋地鼓掌起来，安以诚顿时耳根红透了，可是，他偏偏还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起桌上的杯子假模假样地喝起来。
这时，周蓉从里面走出来，问我们要打牌还是搓麻将，麻将是中国的国粹，炎黄子孙都有义务要发扬光大，当然不能玩外国人的东西。我朋友很客气地问安以诚要不要上场，安以诚老实得回答说，自己只会打牌，不会搓麻将。
刚好方明轩听到了，随口便说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只会斗地主，都不会搓麻将了。”
方明轩学著我的口吻开玩笑，旁边的几个朋友也都笑了，只有安以诚愣愣地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僵硬，怎麽样也笑不出来。
我看著有些心疼，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著在他的耳边说道：“开玩笑而已的。”
我很希望安以诚可以跟上我们的节奏，可惜，他还是没有办法习惯我们的相处模式。
我们四个人在搓麻将，方明轩和安以诚闲在旁边没话聊，他好几次想要找话题和方明轩搭讪，方明轩的态度都是客气而又疏远。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开玩笑地调侃他说：“安以诚，你搬个椅子坐到我这里，明轩这个人太闷，跟他说话没意思。”
听到这话，安以诚立即站起来搬椅子，三两下就坐在了我的後面。左手边的一个朋友转头看向方明轩，笑话他说：“明轩，你干吗不搭理人家小朋友啊，是不是觉得阿琛被人家抢了特别失落啊？”
方明轩气冲冲地跑过来给了他一拳，表情挺凶狠的，其实根本没用力。
安以诚坐在我後面，我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怎麽样，就是看他不说话，还得担心他是不是又当真了。
“别随便开玩笑，万一我回去被罚跪搓板，你们谁来替我？”
“人家小朋友不会这麽狠心的，是吧？”
我知道安以诚现在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他向来不喜欢被人当做小孩子，尤其是在我的朋友面前。之所以想要穿的成熟一点，也是为了可以和我看起来差不多。
我正想著怎麽转移话题，刚好来了一个自摸紫一色，把牌一亮他们就激动起来了。
“有没有搞错啊，小朋友一坐过来就胡牌，这麽旺啊。”
“不行不行，小朋友也过来坐一会儿，让我转转运。”
我心想，安以诚一定气死了，要不是和他们不熟，铁定已经扑上去封住他们的嘴了。当然，如果是这样我还开心一点，至少不用担心他的情绪，出来玩还不能放松。
打了一圈之後，牌桌上的话题也越扯越远，也不知道是谁先说到了Alex，其中一人便笑我说：“我还想那次在Rcak的时候，阿琛怎麽会逃回去了，原来家里已经有一个了，难怪看不上Alex。”
“你没看到Alex的表情，他後来又跑过来问你的情况，表情尴尬死了，其实他长得不错，这麽好的货色都放过，小心以後想要都没了。”
他们是忘了安以诚还坐在後面，但我没有忘记，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应该立刻划清界限，可是，一旦这次气势弱了，他们以後一定会时常拿来取笑。
“自己凑上来的有什麽意思，这叫掉价！”
一群人笑得很开心，我却能感觉到安以诚并不开心，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仍是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沈闷，坐在我的旁边一声不吭的，完全没有了早上的活力。
因为有安以诚在场，我们也没有提到晚上去泡吧。吃过晚饭之後，一群人就这麽散了。回到车里，安以诚突然对我说道：“回去教我打麻将吧。”
我心里一愣，随口反问说：“你们同学聚会不玩这个吧。”
“我可以和你们玩啊。”
这个理由并没有让我吃惊，我也知道自己应该觉得感动，可是，骨子里就是很反感这种行为，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勉强自己没什麽意思……”
我还没说完，安以诚就张口想要反驳，我皱了皱眉头，敷衍地说道：“等我有空吧，也不急著一时半会儿的。”
安以诚并没有发现什麽，他很满意地点点头，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一路上，安以诚不停地问了许多工作上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和我们今天的话题有关的，我可以理解他想要挤进我们圈子的心情，可是，不管是阅历还是生活背景都和他相差太远，并不是我的一句两句可以改变的。他的行为并没有让我感到高兴，相反，我甚至有些头疼，也不是第一次和年轻人谈恋爱了，怎麽安以诚就特别麻烦呢。
这样的行为对他来说，或许可以使他感到安心，但是，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第一次有这种总算结束的感觉，本来是准备立即洗澡睡觉的，回到卧室的时候，安以诚突然从後面抱住我，将我勒得很紧很紧。
“老师，我们做爱吧。”
就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认真而又严肃，就好像是豁出去了一样。
我忍不住笑了，心想，安以诚第一次主动说想和我做爱竟然是这种情况，还真是有些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