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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都是后母惹的祸》    作者:Ki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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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猴!给我出来!」
景维死命地揿着胡家的门铃,一面用手搥打铁门,口中不住大叫着。
铁门后的木门开了,隔着铁门,景维有些惊讶地发现胡先生头发凌乱,好像被拉扯过,眼睛肿了一边,嘴角有血丝。
「你还敢来!叫你不准再接近姚立帆你不会听啊?」
「我管你去死,立帆又不是你养的狗!」
「我是他舅舅,我说了算!小色胚!」
小色胚?!!!「我什么都没做好不好?」辛苦那么久,一次也没做完──「你讲话小心点!」
「反正你给我滚,不准你再来找姚立帆!」
「我─偏─要!」扯开喉咙对着屋内喊:「立帆!立帆!」
没有回应,只听到小孩子惊吓的哭声。景维不死心,仍然不断叫喊着。
「臭小子,你老子不好好教训你......」胡先生说着就要打开铁门跟他拼命,胡太太死命拦着他:「老公,老公,别再打啦!会出人命的。」回头对景维大叫:「你走吧!姚立帆那小杂种不在家,他跑出去了!」
「骗人!你们把他关起来了对不对?」
胡太太尖声说:「我关他做什么?我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来!你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景维一怔,不知该不该相信,胡太太趁这空档关上了大门。
景维转身要走,又回头在铁门上用力踹了一脚:「妳才是杂种!臭老太婆!」
这下该去哪里找他呢?
打他手机没回应;打给Janet,Janet说他几天前就搬回家了。
到底他会跑去哪里?
只好一个一个打去问十四班的人了。
先回去拿通讯簿。

夏夜的凉风,居然也是这么冷。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只穿着汗衫和短裤的关系。
身上的伤口受凉风吹抚,引起阵阵疼痛,立帆缩紧身体坐在墙边。
路灯坏了,远处昏暗的灯光,将深夜的巷子映得更加凄冷。
虽然如此,黑暗中的刘家房子看起来还是很漂亮。
为什么会半夜跑来坐在人家家门口?立帆自己也搞不清楚。
反正他以后大概再也做不出「正常」的事了。
那天,听到景维冲口而出的话,他真的是从头冷到脚底。
原来刘景维只是想利用他引起爸爸注意而已。
唉,搞了半天自作多情的是他自己呀!
然而,自怨自艾了几天,他的想法变了。
他自己难道不也是因为景维的追求而沾沾自喜吗?他的虚荣心不也因此得到满足吗?
两个人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嘛!
托了刘景维的福,他才能找到打工,而且也玩得挺开心的,不是吗?其实根本没什么好不满的。
况且,稍微用点大脑就晓得,景维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的。这种超级大笨蛋......
居然笨到没注意舅舅又把门锁换掉了。
立帆笑了。嘲笑他自己。
终于,还是沦落到这个地步。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去看看哪个大哥缺小弟吧。再不然,就像舅舅说的那样,找个老头子包养。他应该蛮有男人缘的吧?
只是,在真正堕落之前,还是想来看看这间屋子。景维生活的地方......
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匆匆忙忙地跑向这里,立帆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人。
一时不及细想,站起来拔腿就跑。讽刺的是,这一跑反而让景维真正注意到他。
「立帆!等一下!」
景维真的腿太长了,不到一分钟就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立帆。立帆全身僵硬,想挣扎又没力气。
「你......你不要跑,我在找你,我一直在找你......」
立帆听着他急遽的喘息声,只觉得心脏狂跳,脑子完全无法思考。
「你听我说,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你不要走,不要不理我......」
立帆只是摇头,不停不停地摇头。景维不需要道歉的。他根本没有错。哪个做子女的不希望父母白头到老呢?又有几个人能在家庭破裂的时候保持风度呢?
他自己是因为早就没有家了,所以觉得没差;并不表示他有权把他的标准硬套到景维身上。
景维将他整个人揽入怀里:「我再也不去吵我爸了,他要结婚就让他结,我妈要改嫁也随她去,我都没关系。我......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立帆脸靠在他肩上,听了这话,心里一热,眼泪夺眶而出。
嗫嚅地说了几个字。
景维听不清楚:「什么?你说什么?」
立帆低声说:「不孝子!」说着忍不住失笑。
景维也笑了。就在这时,挂点很久的路灯忽然大放光明,让他得以看清楚立帆的脸,也看见他脸上的淤伤。
「!」立帆骤然惊觉,转身又要逃跑,景维紧紧地拉住他:「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
这时他才发现,不止是脸,立帆的脖子上,手臂上都有伤痕,连身上的汗衫也被撕了一道口子。
「你舅舅打你,是不是?」
立帆嘴唇发青,全身颤抖,许久才低声说:「他......爬上我的床......」
「!」
「我跟他大打了一架......是我威胁要放火烧房子,他才放我走。」
景维终于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恨得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真想冲回去打死那个变态老头,但眼前最重要的是......
「先进去吧。」

立帆洗过澡,换上景维为他准备的睡衣裤。景维拿了急救箱,仔细地为他擦药。
「那个人......」立帆低声说:「从我十岁的时候开始,就常常对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有时候,睡到一半觉得有人在身上乱摸,睁开眼睛一看,舅舅就坐在床边......」
景维一言不发,心中的震惊和厌恶始终无法平息。
立帆现在什么也不顾了,心中长年积压的委屈倾泄而出:「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下去,离家出走去找导师求救。导师很好心,安慰了我半天,叫我不要害怕,说他会处理。我听了很安心,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见我舅舅坐在老师客厅里。」
景维瞪大了眼睛,停下手边的工作。
「老师叫我跟舅舅回家,还说舅舅抚养我很辛苦,叫我不可以说他坏话......」
「妈的干!」景维丢下碘酒,大骂:「怎么会有这种老师啊!」
立帆微微一笑:「你也认识的。就是侯主任。」
景维这下真的呆住了:「『老好人』?」
立帆点头:「真的是个『好人』。」
训导处侯主任,为人慈祥,对学生总是宽大为怀,永远劝导多责骂少,犯了错也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任何时候都是好声好气,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发火,所以得了个「老好人」的外号......
立帆一直是这样撑下来的吗?
在那种变态舅舅的家里、在姓侯的当家的学校里......
原来,在自己熟悉的世界旁边,还紧贴着另一个黑暗得让人无法想象的世界。而自己身边天天见到的人就困在其中,他却浑然不觉。
立帆努力想笑,但是嘴角忍不住颤动着,声音也变得微弱。
「我再也受不了了......」
景维紧紧地抱住了他。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照顾你,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立帆颤抖着,不知是在哭还是笑。
景维轻吻着他冰冷的额头,然后在他眼睑、脸颊上落下数不清的吻,立帆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温度。
然后嘴唇交会了。
深深的,没有半点空隙的吻。景维贪求着立帆的唇,立帆回应着他。也许是紧张,虽然是有经验的人,这时竟显得万分生涩。
也正因为这样,反而更刺激了景维,用力搂住立帆,更加深入地吻着。
在这种时候,景维居然会熊熊想到现在好像不太适合做这种事,连忙放开立帆。没想到立帆伸手把他拉近,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抱紧一点。拜托......」
既然他这样说了,景维当然照做。紧紧地将他整个人搂进怀中,感觉到他纤细的身体,闻到清新的香皂味道,血液的温度顿时开始升高。
手缓缓地伸进了他睡衣里。
立帆并没有抗拒,只是身上微微发颤,轻声说:「我身上都是伤,很难看......」
「还有呢?」
「啥?」
「还有其它不行的理由吗?」景维的声音出奇的沉稳。
「这个......」
「五秒钟讲不出来视同弃权。」
「什么弃权......」
「时间到。」不由分说将他压在床上。
立帆原本直觉地伸手想推开他,不到二秒就放弃了。
这个晚上,两人将一切禁忌和顾虑全抛到脑后,像得到至宝似地贪求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久久不肯放开。
第二天早上,立帆是被景维不安份的手给吵醒的。
「早...安!」有些孩子气的声音在耳边呢喃着。
「好热哦。不要一直靠过来。」想推开他,却被景维更用力地搂在怀里。
「我爱你。」
立帆脸一红,无言地点头。照理他也该说些什么,但是他一时还是无法像景维这样直率地表达感情。
景维倒也不勉强他,松开了手:「我们今天逃学吧。我先带你去吃早餐,附近有家店很不错哦。」
立帆笑了笑,拖着酸痛的身体下了床。
也好,先吃饭再说。虽然还有更麻烦的问题横在眼前。
下了楼,赫然发现刘克贤跟杨黛民才刚进门。
「景维,你到底跑去哪儿了?我打电话打了一晚上,差点要报警......」看见景维身后的人影,吃了一惊:「哦,立帆,你来了?」
「伯伯好......阿姨好。」立帆的声音很低,想到自己昨晚在别人家里做的事,羞愧得连头都不敢抬。
「立帆家里有点事,所以我带他来家里住。」景维有些不自然地解释着。
「哦......欢迎。」克贤仍是觉得有些异样,因为景维已经不晓得多久没有带朋友来家里了;不过现在不是怀疑景维的时候,他得想法子为自己在这时居然还带杨黛民回家找个下台阶:「那个......杨阿姨来家里拿她的东西。」
景维竟是出奇地平静:「哦。」
刘医生真的有点被自己儿子吓到了。
杨黛民看看景维,再看看满脸通红的立帆,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微微一笑:「我买了早餐,一起吃吧?」
「我们要出去吃。」
「出去吃?那你们怎么没换制服?上学会来不及。」克贤永远不会忘记儿子的学业问题。
「有什么关系,就让他请一天假嘛。我看景维最近也累坏了。」
听到黛民这句话,景维差点感激得痛哭流涕。
啊啊,其实这女人也不坏嘛。
「好了,要吃早餐赶快去吧。晚了要排队排很久。」
就在景维和立帆正要走到门边时,彷佛预告着美丽早晨的结束,刺耳的门铃声响了。

克贤拿起对讲机:「哪位?」下一秒钟他的脸色忽然变了:「警察?有什么事吗?」他往监视器屏幕看了一下:「好......好吧,我先开门。」
按下开门钮,克贤盯着立帆:「立帆,你舅舅为什么带警察来我们家?」
什......!!
两个年轻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景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拉着立帆从后门冲出去;但是,胡先生已经领着一名警员走进来了。
「小畜牲!你果然在这里!」胡先生那张在上司或是权贵面前总是笑容可掬的脸,现在却像争夺食物的猫一样龇牙裂嘴。
景维立刻将立帆拉到自己身后:「变态,你来干什么?」
「景维!不可以没礼貌。」克贤看见警察上门,心里非常不痛快,但还是维持着教养:「胡先生,您有什么事啊?怎么连警察先生都请来了?」
「你还真会装傻呀。我早叫你管好你儿子,你偏不理我。哼,你以为你有钱有势就是你最大吗?别作梦了!」
克贤一头雾水:「什么......」
黛民转向警察:「抱歉警察先生,我们国文能力太差听不懂他讲什么,请你解释一下好吗?」
人民保姆原本有些不耐烦,在美女面前也全收了起来:「是这样的,这位胡先生报案说刘医生的儿子诱拐了他外甥。」
「诱拐?!」刘克贤的教养这回再也顶不住了:「不会吧?立帆只是来我家住一晚而已啊!哪个高中生没在同学家住过?」
「要是真这么简单,我干嘛报警啊?」胡先生气呼呼地说:「你儿子三不五时唆使姚立帆跟我作对,还动不动就翘家,前两天好不容易乖乖回家来,你儿子昨天居然跑来我家大吼大叫,还踹我家铁门,又骂我太太;把我三个小孩吓得半死。还说是资优生哩,根本是个小流氓!」
「不会吧?景维!是真的吗?」克贤的脸发白了。
景维急着分辩:「才不是这样!是他对立帆......」立帆猛地抓住他衣袖,景维回头,看见他脸色惨白,圆睁的双眼满是惊惧。景维咬住了嘴唇,不行,说不出口。
「是他先打立帆的!你们没看立帆脸上有伤吗?」
「我脸上也有伤啊。我辛辛苦苦养了他十年,只不过教训他几句,他居然就出手打我。刘医生,你儿子真是会教啊,才认识多久,就把我外甥变了个样!」
「这话应该是我说的吧!」克贤这回真的不客气了:「景维自从认识你外甥以后就一直怪里怪气,功课也耽误了;我还没说你外甥带坏我儿子哩。」
警察说:「刘医生,谁带坏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儿子真的踹胡家铁门又骂胡太太(这个问一下邻居就晓得了),胡先生光凭这点就可以告你们了。」
「这个......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克贤十分狼狈,豁出全力为儿子辩解:「而且我们景维有什么理由非诱拐立帆不可呢?」
「理由?」胡先生冷笑:「你这个爸爸还真是后知后觉。要不要去检查一下你儿子的床单啊?」
「检查床单做什么?」刘医生忽然发现,儿子跟立帆的脸,现在已经不只是发白,而是发青了。
「你们两个自己说吧。昨天晚上你们在这小子床上干了什么好事来着?」胡先生满脸鄙夷,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
养了姚立帆十年,还来不及好好品尝,居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轻轻松松地得了去,想到这里胡先生真的快气炸了。
「床上......?」克贤的表层脑细胞已经开始理解了,但是内心深处却死也不肯相信。
「讲到这个我就想吐。立帆自从认识你儿子以后,身上动不动就会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痕迹,我连看都不敢看!医生爸爸居然生出个同性恋的变态儿子,我看你们全家都该送进疯人院去!」
「景维!」克贤厉声说:「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景维从没见过温文儒雅的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心中一凛,忍不住害怕起来,平日的任性骄纵全不见了,紧紧抓住身后的立帆:「我......我......」
「说啊!是不是真的?」
「是又怎么样!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
克贤用力揪住景维的领子:「你还敢说?!」
警察先生带着一脸厌恶欲呕的表情说:「刘医生,要教训儿子晚点再来吧,现在麻烦你们跟我到警察局去一趟。」
克贤的表情僵硬无比。光是再婚风波已经搞得风风雨雨,这回再闹上警局,只怕几年来辛苦建立的声誉全要泡汤了。
立帆从景维身后冲了出来:「又没犯法,干嘛上警察局?」
「小朋友,你是有没有在听人讲话啊?除了诱拐,还有恐吓、公然侮辱,这些都是犯法的!」
「莫名其妙!」立帆不屑地哼了一声:「只不过到同学家里住一晚,干嘛这样大惊小怪?大不了我回家去就是了嘛。」
「立帆,别过去!」景维伸手拉住他手臂,立帆没有回头,轻轻拨开他的手,笔直地朝舅舅走去。
警察问:「胡先生,你外甥说要回家,那你怎么说?还要告吗?」
「要是就这么算了的话,我怕这小子还会再来闹。」
克贤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我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胡先生阴险的小眼睛在他脸上转了转:「还有,我跟我家人的精神损失谁来赔我?」
景维大骂:「干!你做了这么多的下流事还敢要钱?」
克贤喝道:「没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
「我......」
「胡先生,我可以出十万块给你。」
「十万?你干脆扔几个铜板给我算了。拿人当乞丐啊?不要以为有钱就是大爷我告诉你!」
黛民冷冷地说:「有钱当然是大爷,否则又怎么会有你这种见钱眼开的人?」
「妳说什么!」
警察苦口婆心地劝着胡先生:「好了好了,要讲价过两天再讲吧,找律师来讲不是更快吗?案底我先帮你留着,等谈妥了再消掉,好不好?拜托拜托,我交班时间早就过了。」
胡先生愤愤地「哼」了一声:「好吧,先回家。」
平常若是他这样把手搭在立帆肩上,立帆一定会万分厌恶地拍掉他的手;然而这次立帆却没有反应。三个人消失在门口。
「立帆!」景维奋不顾身地冲上去要追,他爸爸用力拉住他:「你给我安份一点!」
「爸,我拜托你,别让他回去,他舅舅会虐待他!」
「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我又不是社工,我只是你爸爸!」克贤气得差点连呼吸都停掉:「你听着,从现在起,你除了学校跟医院,哪儿都不准去,等联考考完,马上去美国做心理治疗!」
「我又没发疯,干嘛做心理治疗?」
「因为你有病!这种不正常的行为非戒掉不可!」
黛民开口:「医生,同性恋在医学上早就不算疾病了,这你应该知道吧?」
「我说是病就是病!我家里绝对不准生出这种伤风败俗的儿子。尤其你居然还在我的房子里做那种事!你当这里是宾馆啊?」
「要是他们真的去宾馆,你不就更头大了吗?」
克贤回头对她怒吼:「这里没妳的事!麻烦妳闭嘴!」
「叫我闭嘴有什么用,事实是不会变的。他们两个是认真的吧?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早说了,恋爱是『状态』,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管你正常不正常?要是心理治疗就能解决的话,南极圈的臭氧层早就补起来啦!」
「我不想再听妳那套歪理了!当初也是妳说什么『先随他去,自然会乖乖回来』,妳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错就错在不该听妳的话!」
黛民脸上很难得地出现怒色,但是她很快又平静下来,柳眉一扬,娇嫩的樱唇微微往上吊,形成一个锐利无比的冷笑:「这话说错了。你错在一开始就不该认识我。」
轻盈地转身,大踏步走出去,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变得万分空虚,只有粗暴的关门声在空气中回响着。

接下来几天,克贤果然言出必行,每天开车接送景维上下学;一放学就载他去医院陪雅萍,直到快半夜才一起回家。就算假日也不准他出家门一步,计算机电话还有手机一律封锁。他本来还要求景维的导师在学校里看好景维,别让姚立帆靠近他,然而这招是多余的,因为立帆从那天以后就没有再去上学了。
景维一直没有立帆的消息,每天心里急得像火烧似地;想到立帆现在正不知受着什么样的苦,自己却帮不上忙,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再加上被禁锢的压迫感,他觉得自己没发疯真是奇迹。
前一天晚上他才信誓旦旦地要保护立帆,第二天马上就证明了,一切全是空话。
他真的是逊毙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或许,根本就没有开始过。
从头到尾,就是他一厢情愿地追逐着立帆,立帆从来不曾对他表示过,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立帆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他永远没办法知道了。
这一天,三年五班上完在校最后一节实验课,景维回到座位上,赫然发现书包里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的笔迹有些笨拙,却让他心脏差点跳出胸口:「下课时停车场见。」
景维二话不说冲出教室。
他在像太平洋一样大的车阵里东张西望,直到听到远处一声口哨,这才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你还好吧?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景维急着抓住立帆仔细端详。立帆又瘦了,整个脸颊几乎变成尖的,脸色也不甚好看,但是脸上仍然带着他特有的,平静得令人心痛的笑容。
「我跑出来了,那个鬼地方再待下去会完蛋。」
「没错,没错。好,那你现在怎么办?嗯,再去Janet家躲躲吧。」
立帆摇头:「我还有脸再去拜托Janet吗?况且要是去那里,很快就会被逮到的。绝对不能让他也跑去Janet那里闹。」
「那......那你还有没有别的朋友可以让你借住?」
苦笑:「有是有,只怕得帮他们卖药抵房租。」
「绝对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你不用头痛,我已经决定了,要跑远一点,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换句话说,就是......去流浪?
「你等我一下,我先拿了钱包再走。」
「不行,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为什么?」
「这还要问吗?外面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你哪受得了啊?」
「你别把人看扁了好不好?你受得了我为什么受不了? 」
「你有离家生活过吗?」
「......有啦。」每年暑假出国渡假一个月应该也算吧?没住在家里......
「没有钱、没东西吃、没有人照顾你、搞不好晚上还找不到地方睡觉,你想你撑得住吗?」
「那你就可以吗?」长得又瘦又小,只怕没两天就给风吹走了。
「我是没有办法了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那种家里窝那么久?还不是为了好歹混个高中学历,以后至少有个退路。但是,这回是真的不行了,非逃不可。你不一样,你有家人,你可以考上好学校,以后前途无量,根本不用跟着去受罪。」
景维心头火起:「哦,那你是以为我放着你一个人去流浪,心里会爽快啰?」
「如果一起走,只会两个人一起完蛋而已!而且,那个变态绝对会去告你爸妈,到时候他们不但要担心你,还得吃官司,这样子你忍心吗?」
景维心中刺痛,咬紧了牙关,从齿缝出声:「这我都晓得!但是,如果你就这样走了,以后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你知道吗?」
立帆垂下眼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已经这么努力了,如果还是撑不下去,除了放弃,还能怎么办呢?
「......是我太没用了,是不是?」
「啊?」
「因为我太没出息,嘴巴说要保护你却一点屁用也没有,所以你不让我跟,是不是?」
「不是!」立帆猛地抓住他双臂,掐得他发疼:「绝对,绝对不要说这种话。你想想,如果我没有遇到你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不是你把我从pub里拖出来,我就算没被打死,也早被退学了。」
遇到你,是人生的转折点。
「可是,碰到你以后,每次我想说干脆放弃,一口气堕落下去算了的时候,你都会熊熊跑出来拉我一把。虽然你常常做很多白痴事情,可是我真的很高兴,然后就会觉得,我自己也要勇敢一点。」
「......」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说自己没有用。」
因为感觉到你的关爱,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不觉,勇气便生了出来。
因此,不想把你拖下水。
希望你永远生活在光明的地方,一生一世光鲜亮丽,让众人捧在手上。希望把你永远放在心里,不管过了几十年,永远是现在这个功课好长得帅,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王子。
看见景维形容憔悴,知道他短短几天内一定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这种时候,表情自然更是难看,立帆一时竟忘了自己的麻烦处境,为他心疼起来。微微笑着,柔声说:「你不要这种脸嘛,也不见得我以后就会很惨啊。运气好的话,很快就会找到打工,然后我就可以学点本事,赶快安定下来,到时候就可以跟你联络了呀。」
「我......」刘景维,你不是向来自认为口才一流的吗?不但得了一堆演讲比赛冠军,连某个女人也夸你嘴巴利害不是吗?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立帆笑着,不是以前用来应付人的职业笑容,而是全心全意,专属于情人的微笑。眼里含情脉脉,双手轻托着景维的脸颊,凑上前去,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吻了另一个男性的唇。
「我喜欢你。」
然后他走了。
就像落叶短暂着地又被风吹走一般,没留下半点痕迹。
只剩下全身僵硬的景维,感受着唇上的余温。
──喜欢你......
能够听见恋人说出这句话,应该算是很幸福了吧?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在这种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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