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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法乾坤,藻饰太平第95节 怎么留后路

书籍名:《朱元璋(下)》    作者:张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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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终于在德州地面上抓到了狐狸尾巴,立刻派太监李玉火速返京,敕令徐达和朱文忠再次彻底查仓,他的信中已有责备他们疏忽之意,印有户部太和仓的米袋子在德州都见到了,太和仓里却一袋粮没少,这不是见鬼了吗?
这边朱元璋亲自在德州知府衙门升堂,审理发国难财的贪官们,秦毛举以下几十人几乎个个不干净,朱元璋和朱标越审越怵目惊心,牵涉的京官也越多,拔出萝卜带出泥,也露出了贪官墨吏们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
徐达接到朱元璋的谕旨,把朱文忠请来,二人都有点脸红,少不得发狠再认真查一下大仓,徐达说,大不了把每个粮袋子都验一遍,省得他们掩人耳目。
这次的行动更出其不意,户部的人和管仓的大吏们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半夜时分徐达、朱文忠突然率御林军把几个大粮仓包了个水泄不通。朱文忠从德胜仓查起,徐达再度亲临最大的太和仓。
徐达雄赳赳地按剑而入,对仓中大小头目宣布:“奉旨查验官仓!”
司官李彧疑惑不解地说:“几天前不是刚刚查验过吗?”
徐达看也不看他说:“少废话。”
李彧只好命下面的人快把账簿拿来请大人查验。
徐达说:“我不看你的假账。”他带了手下的人直奔堆满麻袋的库房走去。
徐达走过去,手下人提灯照亮。
每个米袋子上都有“户部太和仓”字样。
徐达用力掀下一袋子,沉甸甸落地,用剑扎了一个口子,淌出白米来。
又掀下一袋子,再扎,仍是白米。
李彧谄笑着说:“都一样,岂敢有假?”
又一袋子掀下来,徐达举剑要扎,李彧央求道,徐大人手下留情。挨个都扎了,粮食淌了一地,下官不好向皇上交差呀。
“我替你交差!”徐达一剑捅下去,淌出来的竟是沙子。随从全都大惊。
李彧傻了,硬撑着:“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达冷笑,又接二连三地捅袋子,淌出来的全是黄沙、黄土。
徐达把剑横在李彧脖子上,说:“上回叫你蒙骗得好苦!我不杀你,你必须把实情招来,否则诛灭你的九族。”
李彧吓得跪下了:“老爷饶命,我说,我说,实在不干我的事。”
不一会儿,朱文忠那里派亲信来向徐达通消息,德胜仓出了大纰漏,库存的谷米九成已被盗运,现在堆在仓里的根本不是粮食,而是黄土、黄沙。
徐达把李彧等一干人全一条绳拴了,派人守好粮仓,会齐朱文忠,又把胡惟庸、李善长、汪广洋从被窝里惊动起来,连夜突审,天亮前一口气抓了四个尚书,六个侍郎,三品以下几十人。
这是一个以户部侍郎郭桓为首的贪盗国库粮的贪墨集团,几乎席卷了六部。纵观此案,六曹为罪魁,郭桓为首。除郭桓与本部的胡益、王道亨等外,先抓了北平二司官李彧、赵德全,拷问他们,又供出多人,随后抓捕到案的有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麦志德,自六部左右侍郎以下,牵连山东、河南大员,随后陆续抓到三百六十余人,如连坐案子总数恐波及几万人。
朱元璋暗自庆幸没有牵涉到他身边执掌国家权柄的几位重臣,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朱元璋问大家:“你们说怎么办?”
胡惟庸说:“杀无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这里面有几个是臣荐用的,臣也有失察之过,请皇上处置。”
朱元璋冷笑,若这么说,朕应领有责任,哪一个不是朕任用的呢!
朱标怕动荡太大,主张能少杀,还是少杀为宜,起到杀一儆百作用就是了。
朱元璋说:“又来了!有人说朕上元节时杀刁民是玉石不分,讲这话,也有道理,这是君子之心,恻隐之道,可谓至仁。但这种仁义之道,行于君子则可以,行于小人绝对不可。像郭桓案上所牵涉的高官,如此腐烂,朕如何取信天下?不杀何以平民愤?即使有个把杀错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在所不计了。”
徐达说:“胡丞相是有过的,户部出了这么大的娄子,不仅是失察的事!”
胡惟庸恨徐达恨得牙痒痒的,这老东西,什么时候都不放过他。
胡惟庸胆战心惊地望着朱元璋,幸亏朱元璋没说什么,只说,“朕要休息一会儿,你们下去吧。”
众人离殿时,朱元璋又叫:“徐达,你晚走一步。”
徐达站住,胡惟庸有点六神无主了。
自从金菊被朱元璋羞辱了以后,她再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晚上灭灯路过奉先殿,她也绝不往奉先殿看上一眼。她心如死灰,也再不存非分之想,想生个皇子了。但她见到孩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喜爱,她特别喜欢郭宁莲最小的儿子朱栋,长得虎头虎脑,惹人喜爱。也许他还小,心目中的尊卑贵贱观念还很淡薄,他没事总爱往金菊那儿跑,金菊总是预备了各种各样好吃的哄他。他们的接触,一定程度是郭宁莲默许和纵容的,她太可怜金菊了。
这天郭宁莲正在教她的小儿子朱栋写大字,朱栋写了“天地君亲师”五个字,描了又描,郭宁莲说:“写字不能描,重来。”
朱栋噘着嘴,只得重写。
这时金菊提个篮子进来了,朱栋嗅了嗅鼻子,说:“米粉糕!我闻到味了!金菊,你是不是又给我送米粉糕了?”
金菊说:“你这小鼻子真灵!”
郭宁莲拍了儿子一下:“没大没小,金菊是你叫的吗?”
朱栋仰起头说:“那她叫什么妃?她也不是父皇封的妃子呀!”
这一说,金菊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郭宁莲说:“叫干娘吧。”她望了金菊一眼说:“算命的给栋儿算过,命中缺水。”
金菊满怀希冀地说:“那真巧了,我的命里多水。”
郭宁莲说:“所以呀,我一直想给他找个水命的干娘,栋儿又跟你挺亲的,你不正合适吗?”
金菊从提篮里端出米粉糕,朱栋扔下毛笔,抓起来就吃。金菊说:“皇妃不是开玩笑吧?”
郭宁莲说:“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我都向皇上奏明了。”她又问儿子,认这个干娘行不行?朱栋巴不得呢,忙点头。
金菊激动得泪花闪闪,说不出话来。
郭宁莲看了她一眼,对儿子说:“别光顾吃,喊一声干娘!”
朱栋真的喊了声:“干娘。”金菊竟至呜咽起来。
郭桓一案对开国不久的大明王朝的震动,远远胜于事情本身,有的高官显爵是心理的震撼。有几个人屁股底下是没有屎的呢?朱元璋绝不容许他的臣子贪墨,这是不容置疑的,想瞒过朱元璋的眼睛更是最难的事。
胡惟庸被徐达咬了一口已胆战心惊,皇上又单独留下了徐达,焉知不是对付他的?他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走出奉先殿时竟失足摔了一跤。李善长看在眼里,特地约了弟弟李存义一起过胡府去安慰几句,利益所系,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李善长要他别在乎徐达,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武将嘛,他劝胡丞相不必介意。皇上不是没说什么吗?
李存义说:“皇上可是又把徐达单独留下密谈了。”
李善长叫他们不要疑神疑鬼了。皇上这次杀了六部和地方大员那么多,短时间不会再大兴狱讼了,大家谨慎些为好。郭桓这些人也实在太不像样子了,咎由自取。
李存义说:“我看皇上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胡惟庸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多疑。”李存义说他谁也信不着,连跟他起家的元老也一样说杀就杀,说贬就贬。如果我们不留条后路,日后说不定怎么样呢。
李善长说,怎么留后路?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把他请出来,是福是祸,都躲不了的。他提醒他们俩现在又结成儿女亲家了,地位本来显眼招人忌,更应慎而又慎才行。
李善长又补充说,谁都有打盹的时候,老虎也一样,但你不能因为老虎打盹你就以为他不再吃人。
他没有展开来分析,但听的人都懂,李善长是在暗示,如果老虎不打盹,再深究下去,胡惟庸也会被株连的。
李善长人老了尿频,他去厕所尿尿的时候,李存义小声对他亲家说:“幸亏皇上不耐烦了,郭桓案没好好细审全杀了,你可以舒一口气了。那些人断没想到会这么快上法场,还等着你救呢。”
胡惟庸尝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他预感到皇上对他是引而不发。
李存义说:“看来,不能等着送死了。”
胡惟庸看了他一眼。
胡惟庸送李家兄弟上轿前,一个内廷小太监在二门那里等他呢。胡惟庸忙把他拉到一旁。
小太监二乙早成了他的眼线,他来报告,徐达说了丞相一大堆坏话,他说不该将那些犯官杀得太快,一定能把胡惟庸牵扯出来。
胡惟庸咬牙切齿地说:“这老东西。”
二乙又说:“徐达说你包藏祸心,有好多事不向皇上报告,专权。正好刘基上了一份遗书,说你久后必反。”
胡惟庸问:“皇上怎么说?”
二乙说:“皇上只说了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胡惟庸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他对跟过来的管家说:“赏他两贯钱。”自己忙着与李善长道别去了。
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胡惟庸恼恨自己流年不利,犯小人。从前是刘伯温总与他过不去,好歹这根刺拔出了,又蹦出个不要命的徐达。这根刺不拔,他没有好日子过,徐达不比别人,他的资历、地位、功劳,都是独一无二的,他说话的分量举足轻重,对胡惟庸的危害也最大。
他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除刺的办法,他要买通徐达跟前的一个人。
这天散朝后,浑身疲软的胡惟庸半躺在榻上,门人领了一个壮实汉子进来,胡惟庸客气地坐起来,对侍从吩咐:“给福寿倒茶。”这个福寿就是徐达府上的把门人。
“小人可不敢当。”福寿莫名其妙地看着胡惟庸,“不知丞相大人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胡惟庸说:“你坐。你在徐达府上干什么呀?”
福寿道:“把门。”
“很辛苦啊。”胡惟庸又问他把了几年门了?
“六年了。”福寿答。
“这么长时间?”胡惟庸抱打不平地说,他府上把门的过了三五年,早都放了七品知县了,这徐达,太刻薄下人了。
福寿却毫无怨言,称自己也只会看门。当县太爷,他还打怵呢,不会过堂审案,不是误事吗?
“你真是个老实人。”胡惟庸说,“你到我这儿来,给我当贴身保镖,每月给你二十两银子,怎么样,来不来?”
福寿说:“丞相大人看上我什么了?我哪值这么大价钱啊?”
“你乐不乐意吧。”胡惟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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