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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成名(一)

书籍名:《水墨山河》    作者: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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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芒在背就是这种感觉吧……如果可能,水墨相信高月会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对于高月怎么想自己水墨并不在乎,可小桔的眼神却让她有种背叛了什么的感觉……“水墨,跟上!”一个骠骑士兵与水墨擦身而过时低声提醒了一句,“是!”水墨忙回身跟随着他向城墙上走去。
  “怎么会这样……”小桔喃喃地念了一句,死死地盯着着水墨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顿时盈满胸臆,让她感觉呼吸艰涩。午夜,这俊秀男子浑身湿透的趴在水井边,回头望向自己那一瞬,苍白的嘴唇,乌黑的眼眸,就像烙印一般刻在了心底,可现在……小桔勉力克制着自己,但那股颤抖却越来越强烈,过了半晌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哆嗦得厉害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紧紧和她靠在一起的高月。
  “公主!”刚一抬头,小桔就惊叫了起来,本能地伸手抱住了已摇摇欲坠的高月,自己却险些被她压倒,拼了命用力才算稳住了彼此,神魂落魄的高月仿佛变成了千斤重。周围的天朝士兵们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各个步履匆匆,大声呼喝同伴,紧张有序地做着战斗准备。而负责监视她们的那几个兵卒,也无一人伸手帮忙,只冷眼旁观,任凭身材娇小的小桔苦苦支撑。
  一时间没了主心骨的小桔下意识地想寻求援助,却又在士兵们寒冰一样的目光里瑟缩了回去,她颤抖的嘴唇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高月仿佛被这一连串的失败刺激到了,一言不发,就那样麻木地倚着小桔。周围虽然是火把通明,人沸马嘶,喧闹无比,但小桔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立无援,心头冷得好像结了霜,几滴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掉落,迅速地湮灭在了泥土里。小桔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她用力地抱紧了高月,然后不自禁地抬头向城墙上看去……
  “老将军,高句丽率领如此多的军队犯境,之前竟一点没有反常吗?”顾边城站在墙头,俯望着城外。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高句丽军队却密密麻麻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光影跳跃的火把密集得像丛林,更让顾边城感觉不对劲的是在远处,那茂密树林里仿佛藏着什么让他很不安的东西,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全无异状。
  一旁的石老将军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敌人的大部队赶来了!其实早在初春之时,潜伏在高句丽的探子就已将敌人的异动情报传了来,军队调动,就算高句丽人再怎么隐瞒,也不可能一丝痕迹不留。自己早早地就报告了燕秀峰,但燕秀峰却误判了赫兰人的行动,被拖住了脚步。现在看来,对于高句丽人的行动也是判断有误,原本以为争权激烈的高句丽朝廷不可能派出大军,但现在看来,燕帅真是一错再错了。
  石老将军在心里忍不住扼腕,如若不然,两场对抗异族的大胜下来,燕家的地位更加不可动摇,也会让那个人不敢轻举妄动。真是人算不如天……“老将军?”得不到答案的顾边城唤了一声,沉思中的石老将军立刻惊醒过来。
  历经三朝皇帝的石老将军可以称得上是老奸巨猾了,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之前心中起伏,只故意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二郎啊,大约你也知道,高句丽监国车永申和大君李振为了争权之事闹的是不可开交。我们潜伏在那里的探子也表明,军权还是握在姓车的手里,而这车永申……”石老将军说到这儿,看了看左右随从都在十步开外守卫,这才附耳过去轻声说,“他与我朝私下有协议,应该不会发兵!”
  顾边城长眉微蹙,对于石老将军的说明不置可否,关于高句丽的动向自己知道的未必比他少。虽然那车永申已是监国,权利滔天,但毕竟还在一人之下,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容忍有人站在他头上。高句丽当初被天朝几乎灭国,最终都是靠他才力挽狂澜。也曾听说原来的皇太子李振虽然身体虚弱,但在继承大君之位后,并不甘心做个傀儡。所以自从御德太后,也就是车永申的亲姐姐一过世,那甥舅二人就开始了明争暗斗。
  “这样说来,只有两种可能了,那车永申争权失败,或者……”顾边城略一沉吟,石老将军顿觉紧张,但顾边城下一句还好,“或者是我们的情报出了问题,应该严查!”“不错,老夫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事发突然,城池被围,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等打退了这些高句丽狗之后再说了!”石老将军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
  “唔!”顾边城赞同的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放眼城外,盘算着高句丽人的布阵和意图。石老将军看似也在观察敌人战阵,但余光更多的放在顾边城身上。听他的话音貌似没有看出真相,但他是真的没看出,还是假装没有,还是另有所图……深知顾边城为人手段的石老将军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戒备更甚。
  水墨自然不知道这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虽然打过几次仗了,但基本上都是做为炮灰或冲杀或逃跑,还从未有过机会站在高处,俯瞰战场。这段日子跟骠骑军混在一起,也多少学了点军事常识。上次顾边城等人讨论赫兰战事的时候曾提到过,天朝边防要塞多为雄城,也就是那种地理位置高,背靠山崖,或者环水的城堡。这样的城堡最是易守难攻,松岩城显然符合这个条件。水墨多少安心了一点,琢磨着这样坚固的城镇撑个把月应该没问题吧,谢之寒那家伙就算是爬也该爬来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这些日子除了逃命就是准备下一次逃命,自己宁可在这城里做缩头乌龟来得安全些。水墨小心翼翼地躲在城垛后面张望,“呜!”一声悠长的号角突然响起,她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就看高句丽军队中间地方有所松动,一小队人马越众而出,旌旗招展。“文智!”石老将军咬牙切齿地说,这几天他被动地应付着文智一波波的攻击,实是苦不堪言。这时算得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小队人马跑到距城墙大概一千步的距离时停住了,其中一人又策马单独向前行进了二三百步,才勒马站住。水墨好奇地盯着那人看,晨曦中视线不明,但也看得出他衣饰战甲跟天朝不同,头上戴的与其说是头盔,水墨感觉更像个斗笠。
  就听那人大喊,“石将军,你们天朝曾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文大将军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打开城门,我们绝不会伤害城中吧百姓!言出必行!石将军,你总不能为了一己荣耀,就拿全城百姓的生命来殉葬吧!”
  这人的汉话说的非常标准,而且嗓门超级响亮,隔了这么远,居然还字字清晰,且言之有物,摆事实讲道理顺带挑拨离间,一气呵成,水墨忍不住咂舌,人才啊!“哼!”石老将军冷笑了一声,扭头跟顾边城商量了几句,就伸手招过一人过低声吩咐。那小校一点头,趴在城垛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开嗓门大喊,“你们高句丽人若懂得言出必行,怎么会撕毁和谈条约,跑来攻城?!!撮尔小国也敢以卵击石,若是懂得羞耻,速速撤兵,求得我天朝皇帝谅解,才是真正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吗?尽管自己的耳膜几乎被那小校的大嗓门震破,水墨还是饶有兴致地听着,其实这种工作自己也比较擅长。“石将军,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高句丽人又大叫了一声。石老将军长笑一声,“老夫一向生冷不忌,但就是不吃威胁!”他的豪气顿时激发了周围官兵的士气,他们都大笑起来,那小校立刻运足了真气将这句话喊了出去。水墨也觉得这话很给力。
  高句丽那边安静了一下,喊话之人也调马回转队伍,水墨心想这算是己方先胜一场?“全员戒备,挡板!”顾边城突然一声大吼,城墙上所有人登时行动了起来,但忙而不乱。从没有守城经验的水墨正不知所措,一个骠骑战士将她一把拉倒。忽听头上,“嗖嗖,咄咄”的声音响个不停,明白过来的水墨大惊失色,登时恨不能将头缩进腔子里。
  “他奶奶的!”等箭雨过去,推开亲兵,站直身体的石老将军忍不住骂了一句。高句丽人这次带了不少射程在千步以上的机弩,虽然不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但是用来打击守城官兵的士气倒是很有效。如果高句丽兵卒攻城之时又机弩配合,也算得上是个麻烦。
  顾边城刚才只是闪在城垛挡板之后,他一直在观察着对方机弩的数量,使用程度以及配合是否熟练。见石老将军一脸怒色,他正想开口劝慰,就听见对面的大嗓门又喊了起来,“石老将军,这才叫做威胁,请你再考虑一下,文大将军愿意给时间等候答复!”
  “高句丽狗欺人太甚!”原本是脸膛红得跟西红柿似的石老将军现在已经向茄子的方向发展了,水墨心想这生冷不忌的老头没有高血压就好。石老将军回头对那个傅将军做了一个手势,顾边城神色一凝,水墨看得出他想开口,但又忍了回去。
  “啊!”一声惊惶的叫声吸引了水墨的注意力,她忽然明白了石老将军的用意。来不及多想,公主高月还有侍女小桔已被士兵们粗鲁地推上了城头。石老将军只斜身抱拳,“公主殿下,您的臣民实在太过咄咄逼人,为了两国友好,不如请您帮忙解说一二!”
  高月的斗笠被一中年汉子一把掀掉,她艳丽的容貌顿时露了出来,配着她异国情调的服装,周围的男人大多现出了惊艳的表情,顾边城略扫了她一眼,继续观察城外动静。“公主,请吧!”那汉子口中客气,但没有半点惜香怜玉地推了高月一下,示意她向前。忠心的小桔想跟上去保护,却被那汉子一脚踢开,她痛叫着摔向石柱,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你!”看着水墨清秀的脸孔,她如同见到救星,涕泪满面地揪住水墨衣襟,“你快救救公主!”条件反射之下救了小桔的水墨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笑。这时高月已被推到城垛空隙间,数只火把围绕着她,她纤细的身形登时无所遁形。
  水墨虽然半蹲在城墙上,也隐隐地感觉到了高句丽人那边开始不对劲。石老将军看着城外开始骚动的高句丽人,他带了点得意地看了不动如山的顾边城一眼,然后冷冷地吩咐道,“告诉他们,这就是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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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高月死死咬住嘴唇,才将那声痛叫咽回了喉咙里。背后的天朝士兵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她柔软的胸部此时正紧紧地压在冰冷的城垛上,头已经探出了城墙,猛一入眼的就是黑漆漆的地面,寒意,恐惧,从未经历的高度,让高月不自觉地开始干呕。石老将军冷冷地注视着城下开始骚动的高句丽军队,心中充满快意,只觉得近几日所受的逼迫这时才得到了些许宣泄。
  顾边城一直默不作声地评估着高句丽军队的战力以及未来将发生的战况,忽然听见石老将军朗声说道,“军法有云,上兵伐谋,若是能用一女子暂消一时战祸,也算值得。”“是啊,征战永远只看结果!”顾边城微笑着说,石老将军连连点头,“二郎所言正是!”连拖带抱将小桔弄到安全地方的水墨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头自己做事不地道,自己不干净,还非得拉上别人一起不干净!小桔为身处危境的高月担忧可又无能为力,只能缩在水墨怀里,紧紧攥着她的衣襟,现在,只有这清瘦男子能给予自己安全的感觉。
  不管石老将军的计策高明与否,但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自打高月被押上了城头,原本森冷高涨的高句丽军队士气已隐有松动,虽然绝大部分士兵都不认得高月,但她那身华贵的民族服装还是很好认的。“那是……”位于阵中的一个中年戎装男子也凝神望去,他眉目儒雅,气质看似书生一般,但整个高句丽无人敢轻视这个人,大将军---文智。隔得虽有些远,但文智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正感觉不妙,旁边下属中已有人叫了出来,“是高月公主!”文智眼角登时抽搐了一下,假装没有听到,但余光已扫向了自己右后方。
  一个身材高瘦挺拔的男子正手扶长刀,安坐马上不动,文智虽然认真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因为那压低的斗笠将他表情全部遮掩,一时间,机敏如文智也无法判断这人心中的想法。听着耳边越来越响的讨论声,文智顿觉不满,脸色一沉,他身边的副将朴和宇立刻开口说道,“安静,身为高句丽大将于战场之上窃窃私语成何体统?还不约束下属!”
  四周的杂声登时消失,跟着一个个命令传了出去,原本骚动不已的高句丽军队渐渐安静了下来,文智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城下数个高句丽的传令兵沿着阵型策马来回奔驰,紧接着敌人军队就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站在城头上的顾边城眉头一紧。从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高句丽军队号令严明,军中大将对于士兵的控制力极强。文智……果然名不虚传!
  石老将军自然也发觉了高句丽军队的变化,额前的皱纹越发紧密起来,被强压在墙头的高月歪头看见石老将军的表情,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一定是他来了,他就在阵中看着自己吧,想到这里高月忍不住挣扎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尊严一些。“臭娘们,乱动什么!”负责压制高月的军士怒骂了一句,下意识地反手一拧,高月的肩髂处登时传来“咔吧”一声轻响,“啊!”高月痛叫了出来,表情扭曲至极。
  “大,呃,主人!”一个相貌憨厚,身背长弓的高句丽战士登时叫了出来,他有些惶急地看向那个被斗笠遮住表情的男人。见他依旧不言不动,又想开口,突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扎了过来,直入皮肉,他不自禁地扭头看去,那个叫老耳的干瘪老头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年轻战士随即低下了头,木雕石塑般站好,再没人能看出他心中的不安。
  “大将军!”负责喊话的高句丽人已回到阵前,高月的情况他看得最清楚,知道这种情况可不能由自己说了算。没想到那些汉狗如此下作,竟然将高月公主当成了挡箭牌,可将军当初不是说,高月公主的事无需操心吗?虽然心中疑问重重,但他还是迅速地翻身下马,向文智行礼回复,“大将军,那石将军说,说……”这人说得犹豫。文智淡淡地问,“说什么?”
  喊话之人额头已经沁出汗来,一咬牙说道,“他说那女人就是回复!”文智心想这喊话的人还算伶俐,没有说出高月公主的名字,不然真的会乱了军心。毕竟大部分士兵都不知道,自己的公主被送往天朝做人质的事情。其他人看文智眼眸半阖,不发一语,以为他在思考该如何答复对方,全都屏息等待。偌大的战场上,登时只能听到军旗被晨风吹佛得飒飒作响。
  聪明如文智自然知道旁人在想什么,心里唯有苦笑,有些事情的结果早就注定,自己说了根本没用,现在不过是拖时间而已,或者说,等他决定。“咴……”一声马嘶突兀地响起,文智双眼登时一亮,他身边的将领们也都回头看去,那一身青衣软甲的青年竟然策马开始前行。
  按说在这战场上是文智为大,他不动,无人敢动,但看这青年擅自行动,竟无一人阻拦。对于文智亲近将领而言,这个青年的来历太神秘了,貌似文智也对他毕恭毕敬,数日来种种计策,竟有一半是他的主意。就是他身边的人也个个冷漠高傲,似乎除了这个青年,再没有半个人能进入他们眼中。有人猜测这青年多半是来自内廷,也许还代表了……
  眼看着青年策马一步步行进,文智的亲兵们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文智。“文将军,”青年驻马轻唤了一声,文智忙策马贴上前,低声应道,“是!”听到青年的声音,文智身边的副将朴和宇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这段日子,这青年跟大将军密谈之时,包括自己在内的将领都不得靠近,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到他当众说话。
  但这个声音自己虽然只听到过一次,却永远也不会忘记,朴和宇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心跳加速,他迅速低下头,以免有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他家虽已败落,但仍算权贵出身,同胞姐姐就在内廷担任太后殿的总管。三年前自己前去探望姐姐,竟无意间撞到了大君前来给太后问安。大君身体虚弱,基本不上朝,朝政都由太后和尚书车永申来把持,那日虽然没有见到大君真容,但那清冷的,仿佛没有温度一样的声音,却好像在自己耳膜上打了一个烙印。
  文智并不知道自己副将心中的波涛起伏,听到了青年的吩咐之后,他通体生寒,担心青年看穿自己内心想法,忙低头恭声道,“是!”青年自行策马出阵,向松岩城的方向驰去,他的下属立刻跟上。“将军,您看!”傅友德指了指来人方向,石老将军不安的心顿时放轻松了些,哼,看来当初燕老元帅硬要把这血统高贵的公主要来,真是有先见之明,现在这些高句丽狗也不敢轻举妄动,既然派出这一小队人马,想必是来和谈的了?
  “弓箭手准备!”顾边城断喝了一声。石老将军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欣喜竟忘了戒备,好在他人老成精,脑子一转微笑着说了句,“不错,但弓箭手也要小心,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箭,免得被高句丽人抓住把柄,说我们斩杀来使!”“是!”守城士兵齐齐应和。特意强调了那个“我”字石老将军斜了顾边城一眼,见他毫无反应,满意地笑笑,心说就算你骠骑无敌,在这松岩城,还由不得你说了算。
  “咔哒,咔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高月的表情也开始兴奋,一时间似乎都忘了手臂被折断的痛苦。是他,一定是他!高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打头之人,看着他挺拔的骑姿,曾经的一幕幕顿时从脑中不停闪过……
  “母后,为什么一定要把月送走!”
  “我们不是议和了吗?!我们进贡了那么多金银财物女人,为什么他们还要月?!”
  “月,我发誓,我一定会亲自把你带回来,就算你成了那天朝皇帝之人,我也会把带你回来!”
  “月,有小弟陪着你,我放心,你也放心,忍耐,我们都要忍耐,直到我们再会的那天……”
  泪眼模糊的高月看着骑队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忍了十年了,从十五岁忍到了二十五岁,原以为还要继续等下去,直到头发花白,容颜老去,自己的魂魄才会回到他身边,可现在……他实现诺言,来接自己了。城中那些死士的失败,让高月失望不已,偏偏在城下又发现一心指望的水墨竟然是南人,心如死灰之际,他竟然出现了。
  恍惚间,高月仿佛回到了寒枝城,他,自己还有小弟在一起读书,玩耍,亲昵,如果不是自己被送往天朝,现在早就是他的人了吧。可现在,自己已不是二八年华,丰润如鲜花一般的年纪了,他会不会嫌弃呢……高月热切地望着那渐近的身影,他已长得如此挺拔。
  “站住!”天朝这边的大嗓门军士按照石老将军的手势大喊了一句,马队立刻勒住了缰绳,距离城墙大概还有三百步的距离。打头的青年越众而出,抬头看向城上,顾边城也在观察着他,这人一出现,顾边城就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站到了石老将军身后。石老将军心想这顾边城还算识礼数,没有越俎代庖之心,下意识地又挺了挺自己已不再结实的胸膛。
  “你是何人?”城墙上传来大声问询。马上之人的目光从墙上众人身上划过,盯着娇容惨淡的高月半晌之后,才缓慢开口说,“我是文智将军帐下谋略,特奉将军军令前来谈判!”缩在墙柱边的水墨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只觉得冷冷的,但字字句句的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她忍不住搓了一下手臂上竖起的汗毛。
  顾边城则有些吃惊,这人隔着城墙有近三百步远,声音并没有提高多少,却如此清晰,显见是练过内功的。石老将军也感觉怪异,但现在他已想不了太多,只想该如何让高句丽人退兵,哪怕再拖延数天也好。“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是那句话,错在高句丽,告诉你家将军,若识时务,速退兵为宜,其他免谈!”石老将军成竹在胸,高月乃是高句丽王朝最高贵的血脉之一,就算是文智,只怕也没有承受伤到她的胆色。
  “如果不呢?”那男子依旧沉稳地问。石老将军狞笑了一下,“你说呢?”听他这样说,守在高月身后的几个士兵同时上前,几把长刀登时架在了高月的脖子上,一丝鲜血登时顺着她细白的脖颈流了下来。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两方人马冷漠地看着对方,眼底只有仇恨甚至血腥。
  静默了半晌,青衣男子忽然伸手缓缓地摘下了斗笠,城墙上的天朝士兵不自觉地凝神看去,只见他面色略苍白,容貌端正,最特殊的就是那双细长的眼睛,眸珠漆黑如墨,却仿佛罩着一层霜,让人不敢直视。他只看向了城头的高月。
  泪流满面的高月痴痴地与他对望,一瞬间,天地间再没有战争,敌人,硝烟血腥,甚至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有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闪了闪,恍如残冬刚刚解冻的溪流,依旧凉,却已带了初春的温暖。他还是那样,每当做错了事,就会这样看着自己,让自己无法再责怪他。做错?高月失神的想,错了什么呢,那样的悲哀……
  “小心!”顾边城一声怒喝响起,石老将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旁的高月,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一把利刃已当胸而出,刀尖雪亮的却不带半点血痕。惊呆了士兵突然反应过来,“慢!”顾边城扑过去之时已晚,那个偷袭高月之人被其他天朝士兵捅得像个刺猬。他一手紧紧地握住了高月的肩,两人仿佛黏在了一起,惊惶的天朝士兵想将两个人拉开都不能。
  高句丽奸细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公主,大君让我告诉你……对不起,终有一日,他,他会去陪你!”这时傅友德也冲了上来,他用力拉了一下刺客,没想到那人虽已断气,还是紧抓着高月的肩膀不放。他这一倒下,高月也被他带着向后倒去,瞪大的眼睛里,那人的身影渐渐消逝,“李,振……”轰然倒地的高月吐出了两个字。
  对面的高句丽人忽然大乱,有人在厉声喊叫着什么,目睹一切的小桔如惊醒般尖叫了一声“公主!”猛然推开水墨,踉跄着冲向了高月,扑在她身上哭喊。城墙上已乱成一团,方才还威风无比的石老将军仿佛石化了一般,僵立在城头发愣。傅友德粗浅懂得些高句丽语,听到敌人的呼喝,他面色大变,急急地跑过来说,“将军,神将大人,高句丽人说是我们杀了高月公主,他们要为公主复仇!”
  顾边城一边压制住慌乱的士兵们,一边看向城下那青年男子,他来了,高月却被刺杀了,所发生当然不是巧合,他到底是谁?!不容他多想,这一小队高句丽人马已拿出长盾掩护着向后扯,而不远处的高句丽阵营再次推出了机弩阵营,准备发射。顾边城只能命令众人防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青衣人自如离去。
  “嗖,嗖,嗖!”漫天箭雨再度光临,趴在高月身上哭泣的小桔不肯离开,无奈的水墨只能抄起盾牌掩护住自己还有她,强劲而来的箭顿时打得她手中盾牌咄咄作响。腕力不足的水墨甚至用头和肩顶住盾牌,她心里唯有祈祷这盾牌够结实,不然她就得改名叫水刺猬了。
  这场箭雨不过是为了掩护高句丽人撤回,没有多久就停止了,但闷雷一般的战鼓再度响起,声声都敲击在人心头。石老将军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现在高句丽人真正的有了开战的理由,而这个理由,还是自己送上前的!
  “老将军,眼下守城要紧,只要我们坚持到援军到来,战争他们,其他都好说!”顾边城沉声说道。石老将军顿时清醒了过来,这顾边城说的不错,只要打赢了,是非对错还不任由我们。他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环顾四周才发现手下士兵惊慌失措的表情,顿觉不妙。如果在士气上让高句丽人占了先机,那坚守两字就太难了。
  该死的高句丽!怒不可遏的石老将军正想呼喝士兵们,忽然一眼扫到了已气绝身亡的高月,他白眉一耸,冷笑了起来。好吧,既然你的族人都能狠下心来,也休怪老夫无情了,但愿你下辈子投胎到个平常人家吧!
  “啊!公主!”被人粗鲁拉开的小桔尖叫了一声,高月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破布娃娃一样低垂着颈子,再无半点生息。小桔还想扑过去,却被水墨拉住了,“不想活了你就去!”她低喝了一声。正命令骠骑战士帮忙布防的顾边城把石老将军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顿时明了他想干什么,眉头紧皱起来。
  “老将军,”顾边城开口说道,石老将军一摆手,“二郎,你我皆是军人,现在只能如此,我们再无退路,士兵们的士气我们不能不要!”顾边城显然还是不赞同,但石老将军假作忙碌转身大声发布命令,不再理睬他。水墨琢磨着那老头想干嘛,认识顾神将也有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难看。
  “他们要干什么?”小桔怯怯地问水墨,水墨这才把视线从顾边城身上挪开,顺着小桔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人正摆弄着高月的身体,然后寒光忽起……“啊!”小桔一声惨叫就昏厥了过去。水墨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直到感觉一滴冰冷的水珠溅在了自己脸上,她怔怔地伸手一抹……“呕”,虽然早在下水道里吐了个干净,但这时的胃部还是拼命痉挛起来,水墨撕心裂肺地干呕着。
  “咚,咚,咚!”天朝的战鼓同时响起,战旗也迎风飘扬,双方的杀意弥漫了整个战场。看着城墙上随旗帜一同升起的人头半晌,李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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