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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牵挽三方——扮演大国领袖的角色

书籍名:《撒切尔夫人传》    作者:撤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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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切尔夫人在步入英国政坛之初,她一直被公认为是反苏、反共的政治家。在她于70年代中期跻身保守党领袖之后不久,她那激烈的反苏言论便为世人瞩目。当时赫尔辛基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刚开过不久,欧洲大陆正笼罩在“缓和”的祥瑞气氛中,撒切尔夫人却率先对“缓和”提出质疑和攻击,认为苏联的“缓和”政策不可信,指责苏联在“缓和”的烟幕下发展强大的军事力量,对西方的压力有增无已。1976年,她攻击苏联是一个“军事帝国”,实行“邪恶的共产主义”,是对西方世界的“最大威胁”。她的这些基于“强硬立场”的讲话,引起了苏联和国际舆论的强烈反响,苏联塔斯社甚至给她送上了一顶“铁娘子”的桂冠。

  1979年5月,撒切尔夫人第一次入主唐宁街10号时,也恰恰是东西方关系由“缓和”转向紧张之际。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似乎验证了撒切尔首相的论断。当时这位女首相对苏联入侵阿富汗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政策,而且呼吁西方国家在面对苏联那咄咄逼人的挑战时要保持“坚定与团结”,要求欧洲共同体各国支持美国的立场。在后期卡特政府和初期里根新的行政当局修改了美国前段奉行的缓和政策,转而坚持实力地位政策之时,撒切尔首相带头支持美国政府对苏联的强硬立场,坚定地和美国站在一起。

  按照1979年12月北约理事会达成的决议,英国、西德、意大利、荷兰和比利时等五国将部署美国新式的中远程导弹。而当时西欧国家领导人面对国内反核势力的高涨,对执行北约理事会的决议却显得踟蹰不前。在这关键而敏感的时刻,又是这位“铁娘子”挺身而起,不顾国内民众的激烈反对,硬是再次带头把美国的导弹部署在英国的领土之上。

  凡此种种,都使撒切尔夫人就任第一届首相期间,英苏关系一时降到了

  “冰点”。

  但是,一个精明、果敢的政治家是通晓进退应对之策的,撒切尔夫人的对苏政策决不会一味“僵”硬下去,她奉行的是一种符合英国利益的务实东方政策,以便争取英国在国际舞台上有一个更大的活动空间。

  机会终于来了。1982年11月,安德罗波夫接替病逝的勃列日涅夫,出任苏共最高领导人,苏联的对外政策开始出现了某种松动的迹象。1983年1月,撒切尔首相派遣外交部常务次官马尔克姆·里夫肯德对苏联作首次试探性访问。此后,首相又在她的郊区别墅契克斯召开有关人员参加的对苏政策研讨会。她为调整英国的“东方政策”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紧接着,“铁娘子”又作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松动姿态:在英苏关系冷冻了几年之后,她亲自去莫斯科参加安德罗波夫的葬礼,以便为实地考察苏联新领导人契尔年科提供了一次机会。通过与契尔年科的一次简短会晤,目光锐利的撒切尔夫人已知这个病魔缠身的新领导人已来日无多,她决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契尔年科之后的接班人身上。1984年12月15日,苏共政治局两名最年轻的成员之一的戈尔巴乔夫应邀率领30人组成的苏联议会代表团赴英国访问。这位受过正规法律教育、英姿焕发的当时苏联第二号人物在伦敦受到了元首级的隆重礼遇。贵宾们不仅在都铎王宫参加了英国几百名上流人士济济一堂的盛大而豪华的国宴,还应邀与撒切尔首相在其伦敦郊区别墅契克斯举行了会谈。双方的会谈涉及军备控制、东西方关系和太空问题,撒切尔夫人还提到苏联的“人权问题”。戈尔巴乔夫在英国停留了8天,会谈多次。此外,戈尔巴乔夫和夫人赖莎在伦敦停留期间,参观了英国的“国庙”——威斯敏斯特教堂,在那里凭吊了达尔文和丘吉尔的坟墓,参观了大英图书馆内当年马克思创作《资本论》的图书室;戈氏夫妇还去了伦敦的约翰·布朗公司总部,该公司曾为西伯利亚的天然气管道提供涡轮机,并参与承建一家苏联塑料工厂的投标竞争。在伦敦停留期间,赖莎等一行还逛了伦敦的大商场和首饰店,购买了资本主义世界的贵重珍玩,一时引为舆论报道的热点新闻。

  通过这次苏联贵宾出访英国,“铁娘子”从戈尔巴乔夫身上似乎看到了苏联新一代领导人的微妙变化:他们既十分自信,能言善辩,精力充沛,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不乏温文尔雅的幽默感和人情味;既机智灵活,精明干练,又适可而止,有某种妥协精神。

  后来,在戈尔巴乔夫出任苏共中央第一书记时,撒切尔夫人对美国《华尔街日报》驻英记者畅谈了她对戈氏的印象。她认为戈尔巴乔夫的作风与其前任大不相同。她说:“他对情况了如指掌,讲起话来头头是道,非常善于讨论,能言善辩。”她强调指出:“现在,我可以同这样的人认真地打交道了,因为你可以讨论实质性的问题。你不必在外交上跳小步舞,也不必在谈话结束说进行了‘有益的讨论’这样的话。”

  其实,撒切尔首相和戈尔巴乔夫的初次接触,虽被新闻媒体当做热点追踪,一时被“炒”得神乎其神,但双方都有各自的目的追求。撒切尔首相是看准了戈尔巴乔夫将是接契尔年科班的“新星”,“铁娘子”想开辟英苏关系松动的“通道”,这颗“新星”可能会起到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等老一辈人所起不到的作用。而戈尔巴乔夫访英的主要目的,则是想在企图缓和欧洲局势的西欧领导人和持强硬态度的美国领导人之间打进一个楔子,便于在美苏裁军谈判中苏联能争得一个有利的地位。

  但是,不管双方的意图何在,撒切尔夫人通过接待53岁的苏联政界“少壮派”,后来又是一步步地使苏联和东欧诸国的社会主义体制解体的戈尔巴乔夫,总算打响了她那“新东方政策”的第一炮。英国的新闻媒体据此写道:

  “在白厅,人们在雄心勃勃地谈论这样的可能性,即撒切尔夫人现在必须通过她的一系列会晤来为改善国际外交气氛作出宝贵的贡献。”

  的确,撒切尔夫人通过接待戈尔巴乔夫的来访,不仅和戈氏建立起了个人友谊,改善了英苏关系,即所谓“开始了英苏关系的新纪元”,而且更重要的是成了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紧张关系的调解人。在戈尔巴乔夫的8天英国之行尚未结束之际,这位“铁娘子”就立即同外交大臣杰弗里·豪爵士启程开始她的六天环球旅行了:她必须在19日赶到北京去签署关于1997年移交香港主权的协议,她要向英国工商界解释她要签署联合声明的原委;特别重要的是,她要从北京经香港和檀香山飞往华盛顿,把她所发现与欣赏的戈尔巴乔夫介绍给里根总统,促使里根在东西方关系问题上采取遥相对应的灵活态度。同她在伦敦首次接待戈尔巴乔夫一样,她的环球火箭式飞行也成了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撒切尔夫人一下子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忙忙碌碌的国家领导人:她要在不到6天的时间里飞行54个小时,行程万余里。英国《卫报》立即评论,说这是一个“令人精疲力竭的日程安排”。一些英国议员甚至调侃说:“如果她坚持以这种速度办事的话,她会累垮的。”

  但是,撒切尔夫人这次旋风式访问华府,不仅没有“累垮”,而且满载而归:这位“铁娘子”成了20世纪80年代两手牵挽三方,在欧、美、苏之间奔走斡旋的大国领袖之一。

  为了塑造自己的“大国领袖”的形象,撒切尔夫人的确花费了很大的气力,绞尽了不少的脑汁:

  1984年12月18日晚,撒切尔夫人一行从伦敦启程飞抵北京。她在北京受到中国政府最高的礼遇:在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门前接受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先后会晤了中国总理赵紫阳、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和中国最高领导人邓小平;与邓小平会见之后,举行了中英关于香港问题协议文件的签字仪式。在与戈尔巴乔夫握手晤谈的两天之后,这位英国首相又与中国最高领导人举杯共庆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两位领袖碰杯的巨幅照片一时出现在世界许多大报的头版之上。

  1984年12月22日,撒切尔夫人经香港、檀香山辗转飞抵华盛顿,在美国总统的度假胜地戴维营与里根举行了会谈。会谈主要是:1.长时间(约一个半小时)地介绍了她与戈尔巴乔夫会谈的情况和她本人对东西方关系的一些看法。2.就影响美苏和美欧关系的“星球大战计划”①问题双方进行了恳谈和厘清。3.里根在会谈中表示“星战计划”的可取之处,在于它将对苏联经济形成巨大的压力,苏联虽也具备搞“星战计划”的技术能力,但在经济上承担不起。里根强调指出:“苏联政府在驱使它的人民所走向的苦行僧式生活的道路上,必定有一个底限。苏联领导人将在继续维持高额军费开支和改善人民生活之间进行痛苦的抉择,由此必须加速他们内部的改革。”撒切尔夫人对此予以认同。4.通过会谈,撒切尔夫人与里根达成了四点共识,并经由前者向新闻界宣布如下:“我已经告诉总统,我坚信‘战略防御倡议’的研究项目应该向前推进。当然,研究是在美苏现有条约的允许之下进行的,我们当然知道苏联已经具有相同的研究项目,而且按照美国人的观点,这些项目已超出了研究的范围。我们在以下四点达成一致:(1)美国和西方的目的不是想取得优势,而是在考虑苏联发展的前提下保持均势;(2)按照条约所规定的义务,‘战略防御倡议’的实施将经过谈判进行;(3)这一计划最重要的目的是加强而不是削弱核威慑;(4)东西方谈判的目的应该是通过降低双方进攻性武器的水平来获取安全。这将是重新开始美苏军备控制谈判的目的,对此我热烈欢迎。”
①“星球大战计划”真名为“战略防御倡议”(SDI),系里根总统于1983年上台后作为加强对苏战略攻势的一部分而公之于世的。它是以定向能和动能武器为手段构建非核反导弹防御体系,具有拦截方式多层化、截击手段多样化、部署领域空间化等特点,比传统的反导弹系统远为先进。里根的“星战计划”一经公布,立即引起争议:苏联对此忧心忡忡,力促美国放弃这一计划;西欧则担心该计划将导致美苏之间的新一轮军备竞赛,并使美国对西欧的核保护伞失去效用,甚至诱发第一次核打击。

  撒切尔夫人通过与里根达成的这四点声明及其以后的协议,恰好反映了西欧国家的立场,甚至使苏联也获益匪浅,因为虽然美国可以继续进行星战计划方面的研究,但部署时必须与苏联“谈判”,达成协议。这种把“研究”和“部署”分开的作法,也使美国在对苏联和西欧盟国的不同战略关系上,取得了灵活而又主动的地位。戴维营会谈之后,撒切尔夫人在国际舞台上的能力、地位和作用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这是毋庸置疑的。

  1985年2月,即戴维营会谈两个月之后,撒切尔夫人再次出访美国,并应邀在美国参众两院联席会议上发表了讲话。这是自丘吉尔以来第一位英国首相获此殊荣。撒切尔夫人还从伦敦带来了一尊丘吉尔铜像,作为赠送给美国人民的一件礼物。这位“铁娘子”记起1983年英国大选之后,她带着144席绝对优势的巨大战果访美时,美国人民曾把她视为继温斯顿·丘吉尔之后英国最伟大的首相。为此,她在美国接受了温斯顿·丘吉尔基金会奖状。该奖状上写道:“撒切尔夫人像温斯顿·丘吉尔一样,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力著称,是一个力挽狂澜的巨人。”为此,她在近两年之后,便向美国人民回赠了这尊丘吉尔铜像。

  撒切尔夫人力求以自己的不倦努力,把英美“特殊关系”推上最高峰。她面对美国参众两院的议员,以温斯顿·丘吉尔继承人的身份慷慨陈词,表示大不列颠王国坚定地站在美国一边。她的讲话被热烈的掌声打断了24次之多。演讲完毕,这位英国女首相又在英驻美大使馆举行晚宴,庆祝美国独立战争后英美建交200周年。在宴会上,宾主共同为“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的英美关系祝酒、碰杯,觥筹交错,气氛热烈。“铁娘子”恭维里根总统说:

  “我认为您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总统。”里根则礼度委蛇地回敬道:“您的领导艺术使我们大受启发。”

  二战后的历史表明,撒切尔首相的确继承了丘吉尔的传统,时刻不忘巩固同美国的“特殊关系”。犹如丘吉尔之对罗斯福和杜鲁门一样,撒切尔夫人认为英美关系迥然有别于任何其他西方国家同美国的关系。在国际问题特别是在东西方关系的问题上,撒切尔夫人比西欧的任何一位领导人都更肆无忌惮地支持美国的立场。例如,美苏欧洲中程导弹的日内瓦会谈到1983年底眼看就要破裂的紧要关头,将部署美国中程导弹的西欧盟国虽说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理事会“双重协定”上签了字,但到行将部署中导时却顾虑重重。这时,撒切尔政府头一个宣布英国将在自己的领土上部署美国巡航导弹。紧接着,苏联代表宣布日内瓦会谈无限期休会。

  1985年4月,里根总统通知撒切尔夫人,他已经决定对卡扎菲领导的利比亚发动“惩罚性”突击,要求允许驻扎在英国的美国F—111轰炸机从该国基地起飞,前往的黎波里执行空袭任务,撒切尔夫人不顾众多内阁成员的反对,也不怕得罪西欧盟国,悍然支持了美国的这一空中打击行动。同年8月,英国与叙利亚断绝了外交关系,撒切尔夫人要以此向全世界公开声明,英美关系重于英国同其他国家的关系。

  1985年4月,里根总统访问联邦德国,日程中有一项是去埋有纳粹党卫军军人尸骨的比特堡墓地,一时西欧舆论大哗,群情激愤,里根竟冒着西欧各界的抗议仍然在科尔总理的陪同下去了比特堡。撒切尔夫人与激恼的欧洲人不同,反应罕见的平静,并对里根去比特堡的“动机”表示“赞赏”,因为这表明里根对“今后的世界和平与和解所抱有的强烈愿望”。

  一般说来,每当里根政府在西方盟国中遇到麻烦时,撒切尔夫人绝不火上加油,而是多方为里根辩解或开脱。

  论者以为,里根总统是一位不了解西欧行情的美国总统,他多次挫伤了西欧人的感情。例如,里根在提出“战略防御倡议”(SDI)之后,曾以很大力气争取西欧的支持和参与:美国高级官员接二连三地跑到西欧游说;美国代表甚至在北约会议上向盟国施加压力,要求他们作出贡献。结果事与愿违,美国越是坚持,西欧越是犹疑,甚至从根本上怀疑SDI的可行性;敏感的西欧人生怕“星球大战”一开,导弹竞赛便会转入空间,担心某种“太空雅尔塔”可能置西欧利益于不顾,届时欧美在防务上将彻底“脱钩”。在这关键时刻,又是撒切尔首相在戴维营会谈中向里根总统出了个点子,将SDI的“研究”与“部署”两过程分开,当前仅属于“研究”阶段。此后,里根总统的调门不仅变了,而且也不再向西欧国家领导人逼得那么紧了。

  撒切尔首相在其第二任期间,经常提醒美国政府,让里根知道西欧在想什么,特别是英国在想什么。

  1986年1月1日,里根总统和戈尔巴乔夫第一书记互相通过电视向对方人民致新年贺词,表明两个超级大国的关系有了改善的迹象。同年10月11—12日,里根与戈尔巴乔夫在冰岛的雷克雅未克举行会谈。这次会谈是美苏关系的一个转折点,因为在这次会谈中美苏双方都作了重大让步,表现了不少的和平姿态:苏方在原则上接受美方关于消除在欧洲中导的“零点方案”的同时,第一次同意不把英法核力量包括在美苏中程核裁军谈判之内,第一次同意美苏双方按相等的数量,而不是按百分比削减双方一半的战略武器;苏方还提出重大建议,不再坚持把中程导弹问题同美国“战略防御倡议”(SDI)问题联系起来讨论的立场,甚至说可以在解决中导问题之后就削减短程导弹问题与美方谈判,这也就构成了后来著名的“双零点方案”;与此相对应的是,里根也出人意料地提出重大建议,美苏的整个核武器(战略轰炸机、远程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将在5年内削减一半,而它们中的威力最大的部分(即战略弹道导弹),将在10年内予以消除,即建立一个里根一厢情愿的“无核世界”。

  美苏冰岛会谈在西欧引起了微妙的反应。撒切尔首相表示支持5年内美苏双方各自削减50%战略弹道导弹的设想,但认为里根10年之后将全部消除核武器的建议(即建立“无核世界”的倡议)会把西欧置于危险的境地。果真如此,其必然逻辑就该是美国从西欧撤出其弹道导弹,届时将出现西欧所不愿意看到的美国和西欧在战略上的“脱钩”,西欧势必将暴露在苏联具有巨大优势的常规军备、化学武器和短程导弹的威胁面前。对英国来说最要紧的是,撒切尔首相无论如何也得保持住自己的核威慑力量。如果在10年内销毁弹道导弹,则10年后的1996年,正好是英国首次用美国的“三叉戟”式导弹替代老式的“北极星”式导弹的一年,撒切尔夫人决心不让美苏的“和平竞赛”影响英国的核防务力量。她和西欧其他国家领导人一样,对里根事先未跟欧洲盟国磋商就与苏联讨论完全消除中导和弹道导弹等重大问题深感失望,她隐隐感到美苏两家正在背着她决定英国和西欧的命运。她认为美国在保护西欧时能否动用核武器已让人产生了疑窦,而正是核威慑维系了战后西欧的和平。这位“铁娘子”觉得她必须为英国、也为西欧重新找回美国对核威慑战略的坚定承诺。她必须再去面晤那个似被戈尔巴乔夫弄得“鬼迷心窍”的里根总统。

  1986年11月14日,撒切尔夫人又仆仆风尘,肩负着英国和西欧的重大使命飞赴华盛顿。来美之前,“铁娘子”为了能说服里根总统,做了一番异乎寻常的精心准备。她和助手们一遍又一遍地讨论并修改打算与里根讨论的提纲。此外,到达华盛顿的当天晚上,撒切尔夫人先与美国国务卿舒尔茨和国防部长温伯格举行了会谈。翌晨,她又与副总统布什共进早餐,协调彼此的立场。这以后,她才飞往戴维营会晤里根总统。这一次又是里根总统接受了这位“铁娘子”的观点,撒切尔夫人再次如愿以偿,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会谈结束后,又是这位“铁娘子”代表英美两国政府发表《联合声明》:

  “我们同意最优先予以考虑的是:一个包括更短射程的中导协议;一项在今后5年内美苏削减50%进攻性战略武器的协议和对化学武器的禁止。在这三个领域中,有效的核查是核心因素。我们还同意必须事先申明,‘战略防御倡议’的研究项目是《反弹道导弹条约》(ABM)所允许的。我们坚决认为北约的前沿防御和灵活反应战略继续要求建立在一个混合基础上的有效的核威慑。同时,核武器的削减应增加消除常规军备差异的重要性。考虑到一个稳定的全面平衡战略形势的需要,核武器问题不能单独处理。我们也一致同意所有这些问题都应在联盟内部密切磋商。总统再次确认美国将继续推进其战略武器现代化项目,包括三叉戟导弹。他同时肯定他完全支持以三叉戟式导弹使不列颠独立的核威慑现代化的安排。”

  撒切尔夫人和里根在戴维营的会谈,使双方都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而不光是撒切尔夫人先“里(根)”着鞭。因为这次会谈的结果,实际上是里根收回了许多他在雷克雅未克说过的话,并同意在军控谈判中更多地考虑英国首相和西欧各国领导人的愿望和立场;也无妨作如是说,即“铁娘子”为美国提出了对苏裁军谈判的目标和立场。这是撒切尔夫人在外交上的一大胜利,是她两手牵挽三方的巨大成果。不仅如此,这恰恰也是美国政府内许多人所乐意看到的,特别是那些反对里根建立无核世界的设想,但又无力说服里根的人。美国助理国防部长在谈到撒切尔夫人此行的意义时说:“我们中间许多人都认为,她提供了一个冷静理智的声音,尤其是在关于建设无核武器世界(一派危险的梦呓)问题上提供了一个非常必要的声音。”

  撒切尔夫人对她与里根的第二次戴维营会谈和《联合声明》深表满意和自豪。她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不无得意地写道:“不难想象到戴维营声明会在莫斯科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了。它意味着苏联人利用‘战略防御倡议’和里根总统无核武器世界的一厢情愿的想法,来推行其解除欧洲核武装,把我们置于面临军事勒索的脆弱境地并削弱以北约为核心的美国与欧洲纽带的战略企图的失败。它同时也表明,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在联盟政策的一些根本问题上,我是能够对里根总统施加某些影响的。所以戈尔巴乔夫先生具有相当多的原因来与我打交道,就像我也有同样多的原因要和他打交道一样。加之苏联人经常偏重于和右翼政府打交道,因为他们认为右翼政治家作为精明而实际的谈判对象更乐意在讨价还价中达成妥协,何况我与戈尔巴乔夫先生在契克斯已建立起了良好的个人关系。毫不奇怪,我很快就被邀请访问莫斯科。”

  英国《泰晤士报》1986年11月17日的社论也说:“首相在回味她在戴维营度过的周末时,会感到几分满意。她的东道主在这方面也会如此。唐宁街10号和白宫之间的关系看来比自1/4世纪前麦克米伦和约·肯尼迪时代结束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更为密切。”

  这是因为,撒切尔首相毫不含糊地表示支持美国的“星球大战”研究计划,里根对此是十分赞赏的。撒切尔夫人十分明白,“星球大战”计划几乎是里根对苏斗争的最后一张王牌,而苏联在谈判桌上千方百计要打掉的,也正是这张牌。当然,里根也不让这位“铁娘子”虚行一场,给了她坚定的承诺:里根保证在美苏裁减核武库的同时,坚持要苏联相应削减短程导弹和常规兵力;而更为重要的是,里根总统保证如约向英国提供“三叉戟”潜射弹道导弹。难怪同是这家《泰晤士报》会说,里根和撒切尔的会谈公报充满了“相互之间的支持与回报”。

  毫无疑义,英国同美国在战略上的一致,绝不意味着可以牺牲英国的利益。撒切尔夫人不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在她的眼里,维持同美国的“特殊关系”正是英国的利益。这位“铁娘子”曾多次告诫西欧人:“欧洲不应该通过反对美国政策来谋求自身的特性,也不应以疏远美国来寻求自己在世界事务中的作用。”后来,当里根陷入“伊朗门”事件而不能自拔时,又是这位“铁娘子”在共同体首脑会议上敦促盟国团结起来,一致支持里根及其政府。她不无忧虑地指出:“凡是会削弱美国的事情都会削弱欧洲。”她还觉得言犹未尽,又说:“这个世界需要美国的领导。”凡此种种,后人不难由此得出结论,即丘吉尔首相在二战年代同美国结成的“特殊关系”,已由这位撒切尔首相出色地继承并延续下来,而且发扬光大了。

  英国《泰晤士报》在一篇题为《老朋友,新关系》的社论中,曾精辟地概括了撒切尔首相时期的英美关系。社论写道:“英美原先的那种特殊关系,是在共同语言和经历培育下从战时的联盟中衍生出来的。

  “这种关系是在福克兰群岛战争期间趋于成熟的,而且没有因美国入侵格林纳达和袭击利比亚而受到削弱,可以说,它是在关于‘战略防御倡议’和控制欧洲核军备的辩论中结果的。”

  1987年3月28日,撒切尔首相应苏共中央第一书记戈尔巴乔夫之请,飞抵莫斯科,开始了对苏联的正式访问。这是12年来第一次正式访问苏联的英国首相。她的这次访问,立即引起了国际舆论的极大关注。

  诚然,撒切尔首相的这次访苏,乃是1986年即已开始酝酿并最终敲定的,但是这位“铁娘子”成行之日,却正值英国国内政治和国际政治处于关键时刻。在国内,撒切尔首相和她的保守党打算利用经济形势的有利之机,提前举行大选(按:1987年5月11日,撒切尔夫人决定将1988年的应届大选提前于1987年6月11日举行)。在国际上,戈尔巴乔夫的“双零点方案”给西方盟国出了一道难题,而这时撒切尔夫人却挺身而出,决心两手牵挽三方,在美、苏、欧三家之间发挥自己的独特作用。再说,发挥这种独特作用,还有利于未来在大选中击败主张单方面裁军的劲敌工党。因此,媒体评论说,这次撒切尔首相决定去苏联,实在是收“一箭双雕”的奇效。

  撒切尔夫人首次以首相之尊访问苏联,俨然以西方领袖的代言人自居。媒体评论说,英国首相这次是“双重第一”:英国政府首脑12年来“第一次”访问苏联;撒切尔夫人是戈尔巴乔夫提出“双零点方案”后“第一位”访问苏联的西方领导人。

  这次对苏联的首次出访,撒切尔夫人又着实忙碌了好一阵。

  访苏一周之前,即3月21日,撒切尔夫人在英国西南部城市托基发表了一次重要讲话,她那保守党在该地召开了中央理事会会议。在那次讲话中,“铁娘子”确定了她此行访苏的基调,表示要以对话求缓和,但对话的姿态却又是绝对针锋相对的,而且是先声夺人的。这迥然有异于大多数西方国家领导人在赴苏访问前的公开讲话中刻意淡化自己的反共色彩,以制造某种友好和谐气氛的习见作法。“铁娘子”偏偏要在这一微妙的时刻独树一帜,显示一下自己的强硬作风和钢铁意志。她说道:“我们在戈尔巴乔夫的讲话中已经看到,他明确无误地承认共产主义制度已经失去效力。它不但未能使苏联赶上西方,而且更为落后了。我们听到苏联领导人在用新的语言讲话,像我们发现的‘公开化’和‘民主化’等。但这些语言对他们的含义和对我们的含义是同样的吗?某些由于他们的宗教和政治信仰而被投入监狱的人已被释放了。对此我们表示欢迎。但更多的良性犯仍囚禁在囹圄之中,或被拒绝移居国外。我们想看到他们获得自由,看到他们与海外的家庭团聚,如果这是他们所选择的话。”“铁娘子”在照例对“共产主义制度”进行了一番猛烈的抨击之后,接着往下说道:

  “当我下周到莫斯科会见戈尔巴乔夫先生时,我的目标是寻求和平,这种和平不是基于幻想和让步之上,而是基于现实主义和实力的基础之上……和平需要信心,需要国家和人民之间的信任。和平指的是结束在柬埔寨的屠杀,结束在阿富汗的杀戮。它指的是苏联承担起它在1975年赫尔辛基最后文件中所承担的义务,允许人民和思想的自由移动以及其他基本人权……我们将基于行动和结果,而不是基于语言,不是基于意向,不是基于允诺来作出我们的判断。”

  撒切尔夫人以自己的讲话表明,她就是以西方代言人的身份赴苏的。她要向苏联领导人坚决地表明,和平是“建立在现实和实力基础上的”,“而不是建立在幻想和投降基础上”。她直言不讳地指出:“教训是很清楚的:采取坚定的态度是有好处的,实力是争取和平的最可靠的保证。”她还向苏联领导人明确地说,她支持里根的战略防御计划,她要回答苏联塔斯社对她的核政策的指责:“保守党不准备拿英国的安全去冒险。核武器对我们的防务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她还说,即便美苏撤除在欧洲的中导,削减短导,英国也绝不放弃北极星潜艇和导弹系统。“铁娘子”还就“基本人权”问题对苏联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认为:“光宣布有和平的意向是不能实现和平的。和平需要有信心和各国人民之间的信任。”

  总之,托基讲话是撒切尔夫人访苏的“前奏曲”。她用语尖刻严肃,原则分明,但表情却是友好的,适度的。

  两天之后(即1987年3月23日),撒切尔首相用了一天的时间专程去巴黎会晤法国总统密特朗,接着又匆匆赶去波恩同西德总理科尔会谈。法国与英国都坚持同样的立场:都要保持自己的核威慑力量。法国、西德和英国都有相同的想法,在削减中远程导弹的协议达成之后,应该紧接着就削减短程导弹和常规武器进行谈判。这三个国家的领导人都一致认为,不管美国同苏联签订何种协议,都不能绕过它的西欧盟国。撒切尔首相在波恩曾对新闻记者表示:“同密特朗总统和科尔总理的会谈是为我访问莫斯科所做的准备工作的重要一部分。”而此前的一个月左右,撒切尔夫人已与意大利总理克拉克西谈过类似问题。至此,撒切尔夫人已与西方的主要盟国沟通了信息,然后肩负这些领导人的重托和同他们达成的共识,毫不含糊地以四国代言人的身份前往莫斯科。

  3月28日,撒切尔夫人和外交大臣杰弗里·豪开始了对苏联为期5天的正式访问。这位“铁娘子”抓紧时间,对随机的路透社记者说,她认为戈尔巴乔夫是一位“现实主义者”,“我们会晤时不使用外交辞令,我们谈实质性问题,因此我尊重他,他也尊重我。”

  苏联《真理报》随即作出反应,寄希望于撒切尔夫人的这次访问将加强双边关系,并有助于建立国际信任的气氛。

  几乎与此同时,英国《泰晤士报》则报道说,苏联和英国商会的第71次年会正在莫斯科举行。在这次年会中,英国有150名实业家赴会,英国公司将在苏联投资10亿英镑以上,计有两个石油化工厂、一座制造工艺过程控制机械的工厂和一座新型货车工厂。第一个英苏商会常设办事处将在撒切尔夫人访苏时成立,届时撒切尔首相将出席该商会的成立仪式。

  撒切尔首相飞抵莫斯科后,在机场受到热烈欢迎。戈尔巴乔夫伉俪在克里姆林宫金碧辉煌的圣乔治厅接待了这位来访者。翌日上午,这位英国女首相驱车去莫斯科市郊50公里处的一座著名的东正教三圣谢尔盖修道院,参加该院的宗教仪式。这所修道院是俄罗斯东正教教徒们的“圣地”,建于988年。当天晚上,贵宾一行接受戈尔巴乔夫夫妇的邀请,前去莫斯科大剧院观看芭蕾舞剧《天鹅湖》的演出。

  访苏第二天上午,撒切尔夫人先是在英国大使馆会晤了一批包括艺术家、科学家和学者在内的知名人士,然后才去克里姆林宫同戈尔巴乔夫会谈。英苏两国领导人所进行的长时间会谈几乎是一场“针锋相对的论战”,彼此各不相让,但气氛却较为友好。撒切尔夫人在会谈中一再强调的是两大问题:一是西欧在战略防御计划问题上,原则上和美国站在一起;二是不能把削减战略武器问题同战略防御计划问题联系在一起。这天的上下午,撒切尔夫人都与戈尔巴乔夫不停顿地交锋,只是当天中午,她特地赶回英国驻苏大使馆,同萨哈罗夫等一批持不同政见者共进午餐。会谈之后,撒切尔夫人应邀参加了戈尔巴乔夫为她举行的国宴。

  在这个隆重的盛宴上,撒切尔夫人向苏联的高级官员和各界名流发表了重要讲话。这位“铁娘子”说道:

  “我对苏联的访问正值贵国内处于明显的异常令人兴奋和刺激的时期。的确,您(按:指戈尔巴乔夫)自己称它为一场革命。

  “我们极其认真地阅读了您的发言稿。我们听到您提及开放、民主化、独立的司法和经济刺激。我们还曾谈到您提及在一个自由国家中实行劳动自由和思想自由。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您拟议进行的变革即将为您本国人民的繁荣与幸福带来的机会并对贵国与其他国家和人民进行越来越公开接触的前景表示欢迎。”

  这是戈尔巴乔夫上台之后所接待的第一位西方领袖,撒切尔夫人在讲话中所用的“我们”,就颇耐人寻味,这里显然不是代表英国,而是代表整个西方。在这一重要时刻,撒切尔夫人显然不会放过宣扬资本主义和攻击社会主义的机会。她接下去说道:

  “你们关于为社会主义在全世界取得彻底胜利而斗争的讲话在我们的人民中引起恐惧是很自然的,因为人们把这些讲话看做是对他们的威胁。”

  这位“铁娘子”还把“人权”问题同军备谈判联系起来,向戈尔巴乔夫施加影响。她接着说道:“你们(苏联政府)在多大程度上履行你们心甘情愿在赫尔辛基最后文件中承担的义务,将决定其他国家和其他人民在多大程度上相信你们比如说在武器控制问题上所作的承诺。”

  然后,撒切尔首相话锋一转,切入主题,扼要阐述西方对削减战略核武器和战略防御计划的基本观点,她严正地指出:

  “让这种削减(按:指削减中远程导弹)取决于对美国战略防御研究计划的限制,是毫无道理的。你不可能制止这种研究,正如你不可能制止整个科学技术的进步一样。人类总是努力开拓知识的新疆界。我们知道苏联也正在进行类似的工作。我认为,对战略核武器永远不可能有彻底的防御。

  “但是,我们不能排除下述可能性:防务可能对比较稳定的关系做出宝贵的贡献。正如里根总统和我于1984年12月在戴维营一致同意的那样,任何战略防御系统的目的都应该是加强而不是削弱威慑力量,维持均势而不是取得优势。”

  访苏的第三天,撒切尔夫人上午与苏联总理和几位部长举行会谈,下午接受三位苏联电视台记者的采访。采访中,多数提及的问题都与核武器有关。撒切尔夫人为西方保持核威慑的立场进行辩护。这位“铁娘子”还声称,苏联的核武器比任何一个其他国家的都要多;也正是苏联率先部署了短程和中程核武器;苏联在常规武器和化学武器方面也占有巨大优势;苏联在反弹道导弹方面已经走在美国之前等秘情。这次采访未经过滤和删削,全都在苏联电视台予以照播。苏联人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些秘情,不胜惊讶之至。论者以为,这是戈尔巴乔夫蓄意通过“铁娘子”之口来使军备竞赛一事增加透明度,便于为尔后苏联大规模裁减军备制造舆论。

  当天晚上,戈尔巴乔夫夫妇与撒切尔夫人共进晚餐,地点选在当年斯大林及其外交部长莫洛托夫曾经接待过丘吉尔及其外交大臣艾登的所在大厅。

  访苏的第四天,撒切尔夫人前往格鲁吉亚的第比利斯参观。她对当年斯大林的故乡①颇多感慨。当天晚上,撒切尔首相从那里飞返伦敦。
①斯大林系1879年12月21日诞生于格鲁吉亚的哥里城。1894年进第比利斯(原名“梯弗里斯”)正教中学念书,并开始参加反抗帝俄的革命活动。1898年加入梯弗里斯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组织。1899年因参加革命被学校开除,从此成为一名职业革命活动家。

  对于这次访苏之行,这位“铁娘子”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作如是说:

  “它是我所进行的一次非常简单、但最令人着迷和最重要的外事访问。在苏联度过的4天里,我可以感到共产主义制度下面的大地已经移动起来……我获得的欢迎,无论是俄罗斯人群中的热情问候,还是苏联当局在长时间谈判中对我表示的尊重,都表明在表象的背后某些带有根本性质的事情正在发生。罗纳德·里根和我在东方集团中人格化了的西方自由制度正在蒸蒸日上;苏维埃制度正在崩裂。我意识到即将发生一场伟大的变化——但我从未猜测他们将以多快的速度到来。”

  这次访苏结果,英苏双方签署了四个文件,包括为和平目的在研究和利用宇宙空间方面进行合作的协定和关于在新闻、文化和教育方面进行合作的文件。

  撒切尔夫人的苏联之行,显示出她在东西方关系中的独特形象。她能做里根和西欧其他国家的领导人所做不到的事;她去了苏联,却牵动了美、苏、欧三方的神经。她从中扮演了大国领袖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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