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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书籍名:《玛格丽特的秘密》    作者:蔡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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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没错,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这个人可能很重要……”
  现在我非常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原因说出来呢?
  于力从我为难的眼神里发现了什么,便朗声道:“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吧,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的,假如你还把我当作好朋友的话。”
  听到这句话,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隐瞒了,便把林海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出来,从林海第一次去美术馆,到意外发现羊皮书,再到林海救出油画里的玛格丽特,受到了诺查丹玛斯的死亡威胁,直到今天接到的越洋电话。
  当我说完这些事情,觉得简直就是在说一部惊险悬疑小说的梗概,拍成好莱坞电影大概也不错吧。
  于力听完也大吃了一惊,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再看着窗外沉沉的巴黎夜色,眼神里不知掠过了什么。
  他咬了咬嘴唇说:“果然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明天我带你去大学图书馆,我们查一查历史上玛格丽特的详细资料。”
  “好,这两件事一定要联系在一起。”
  我们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晚上十点多钟,我知道他可能有夜生活,便早早地告辞回去了。
  于力又开车把我送回了伏尔泰大学,车子直接停到了历史系大楼下面,我没有再让他送,独自爬上了恐怖的顶楼。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客房里,听着十九世纪幽灵们的脚步声,我仿佛能看到遥远的玛格丽特的脸庞……
  2005年4月14·上海
  在充满迷雾的黑夜森林里,林海见到了一个幽灵般的影子,暗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渐渐照出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远方不时响起野狼的嚎叫。雾越来越重,飘满坟墓般的森林。那个人影裹在黑色的斗篷里,无声无息地来到林海面前,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掀掉了蒙在头上的黑布。
  林海看到了一张苍白的面孔,鹰钩鼻下是布满皱纹的嘴唇,那对灰色的眼珠缓缓转动,凝视了他片刻。
  然后,那人缓缓吐出一句话:“Tu va mourir sans doute.”
  这句话是法语,翻译成中文的意思就是——你必死无疑!
  “不!”
  林海挣扎着跳了起来,却发现黑森林已不复存在,只看到幽幽的光线,透过贴满老虎窗的胶带照射进来。
  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我还活着。”
  林海如释重负地吐出了这句话,他揉了揉眼睛,自己还在小阁楼里,手机显示的时间是清晨六点。
  正当他还在庆幸自己活着时,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是玛格丽特的声音,她看到了什么?
  林海飞一般冲出小阁楼,几乎是滚下了狭窄的扶梯,只见在幽暗的卧室里,玛格丽特蜷缩在床上,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面色异常苍白。
  他赶紧扑到床边,抓着玛格丽特的肩膀问:“怎么了?”
  玛格丽特的手指颤抖着,指着窗户的方向,嘴里却喃喃地说不出话。
  林海抬头向窗户看去,只见几行红色的墨水字写在窗玻璃上——“Tu va mourir sans doute.”
  瞬间,那行字像雷电一样,从天空打中了他的头顶,让他差点窒息了过去。
  还是在梦中听到的那句话——你必死无疑!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雾气弥漫的森林,那黑色斗篷下的苍白脸庞,一双灰色的眼珠,林海知道他是谁了,幽灵进入了林海的梦中。
  玛格丽特终于说话了:“诺查丹玛斯!这行字是诺查丹玛斯写的!”
  但林海放开了她的手,缓缓走到窗玻璃前,昨晚这扇窗已经被胶带封了起来,简直是密不透风了。但就在窗玻璃的中央,写着那行血红色的墨水字,竟如伤疤般异常醒目。
  他下意识地摊开了自己的左手,依然留在掌心的“Aider moi”,与窗玻璃上的那行文字,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独特笔迹。
  这说明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幽灵所写的?
  林海又回想到了在图书馆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充满着腐尸味的黑衣男子,刚才出现在梦中的那个幽灵不正是他吗?
  他就是诺查丹玛斯?
  可奇怪的是,既然诺查丹玛斯在林海手心留下了“Aider moi”,在他真的救出了玛格丽特之后,又为何要说“你必死无疑”呢?
  难道这一切都是诺查丹玛斯安排好了的?林海只不过是一只懵懂的小动物,乖乖地等待猎人的宰杀?
  他回过头看着玛格丽特,两人的眼神同样无比惊恐,他颤抖着问:“你刚才看到他了?”
  “不,我没有看到。但他一定进来过,只有他会在窗户上写字。”
  是的,诺查丹玛斯不单单进入过这房间,而且还进入过林海的梦境。
  清晨的老屋依然昏暗,林海立刻冲到房门口,却发现房门完好无损,桌子依然顶在门后,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进来过。而所有的窗户也都关死了,胶带也封得很好,没有任何撕开过的痕迹。他又冲到了小阁楼上,发现老虎窗也是完好的,整个房间依然是间密室,没有人进来过的迹象。
  除非那是个幽灵。
  如果诺查丹玛斯真的进来过,那他要杀死林海简直是易如反掌,这也是推理小说中才有的“密室杀人案”吧。
  可他为什么不杀死林海呢?
  林海摸着怦怦乱跳的心口,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幸运。但他随后又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因为诺查丹玛斯随时都可以取他的性命,他的生死完全被捏在那个幽灵的手中,说不定在下一分钟下一秒钟,自己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他战栗着回到玛格丽特身边,他们只能以互相依靠以驱散恐惧,但这依然没有用,幽灵的气息正弥漫在这间屋子里。
  玛格丽特匆忙地穿好外衣,是上次在淮海路买的黑色上衣,还有灯芯绒的裤子。她靠在林海耳边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林海茫然地看着窗户上的字,难道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不,他必须要活下去,玛格丽特不能失去自由。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出去。
  老屋已被布置成了铜墙铁壁的密室,但这对诺查丹玛斯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成为林海葬身的坟墓。他再也不能逗留下去了,虽然逃出去危险很大,在外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毕竟还有生的希望。
  林海抓住玛格丽特的手说:“Marguerite,我们赶快离开这里,逃出去吧。”
  她也似乎完全乱了方寸,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然后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林海除了书包外什么也没带,倒是给玛格丽特带了个包,放了许多从淮海路买来的衣服。
  一切准备停当,林海移开了顶在门后的桌子,把封在门缝上的胶带都撕了下来,好不容易才打开了房门。
  门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手拉手走下楼梯,每走一步都停顿一下,生怕黑暗中会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来。
  小心翼翼地走出这栋房子,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了,林海给玛格丽特戴上一副墨镜,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自己也不知从哪弄了顶鸭舌帽戴着。
  他们低着头离开弄堂,来到上海清晨的街道上,全都低着头竖着领子,就像藏在衣服里的“套中人”。
  林海走到路边想要拦辆出租车,但总觉得迎面开来的空车里,坐着的全都是诺查丹玛斯,正等着他们上去呢。
  就这样在路边站了十几分钟,他一辆空车都没敢拦,无奈地退到玛格丽特身边说:“看来我们只能到处流浪了。”
  他们在僻静的小马路上走了很久,直到玛格丽特说自己又累又饿了,林海才停下在路边小吃店吃了些早点。小吃店里弥漫着蒸汽,许多上班族都到这里吃早饭,他不时地向四周张望,似乎蒸汽里隐藏着某个人影,随时都会冒出一张苍白的脸。
  林海心里一颤,他想不该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否则诺查丹玛斯很快就会找来的。他们又匆匆地离开这里,拐到北京东路上,向外滩方向走去。
  清晨的黄浦江江面上弥漫着浓雾,玛格丽特冷得瑟瑟发抖,茫然地注视着波涛汹涌的江水。海关大楼上忽然响起了悠扬的钟声,她回头看着那些欧洲风格的外滩建筑,惊叹着说:“真像Notre Dame de Paris。”
  林海点了点头,“Notre Dame de Paris”就是有名的巴黎圣母院。
  他们在外滩的迷雾边走了好一会儿,潮湿的风吹乱了玛格丽特的黑色长发,几缕发丝遮挡在她眼前,配着那副墨镜简直像时装写真。她在防汛墙的栏杆边停了下来,轻声说:“我们该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就藏在这雾中吧,也许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像雾一样难以看清楚。”
  在栏杆边停顿了足有半个小时,直到雾气渐渐散去,看清了黄浦江对面陆家嘴的建筑。玛格丽特仰望着东方明珠,整个人就像雕塑似的不动了,目光里充满着震惊,如果你从四百年前来到现代,恐怕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此刻,他们暴露在了众多游人的目光里,玛格丽特立刻低下了头说:“快离开这里吧。”
  林海带着她快步向前走去,一直来到黄浦江边上的轮渡站,买了两张去浦东的票子,挤进了赶轮渡的人流里。
  玛格丽特从没坐过轮船,面对渡轮时显得异常紧张,林海在她耳边安慰着说:“你就当这是巴黎塞纳河上的桥吧。”
  林海也很久没坐过轮渡了,但小时候有亲戚住在浦东,经常要坐轮渡过江,所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赶轮渡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浪漫的事情,当渡轮靠岸后,等候许久的人们会一拥而上,或步行,或推着自行车,全然顾不得风度和面子。从堤岸到码头之间,由几条铁桥式的通道连接,通道地面是镂空的,可以从网格状的缝隙间,看到黄浦江的江水拍打着堤岸。
  林海拉着玛格丽特,匆匆走过这铁网格,发出轰轰的金属回声。渡轮与码头靠得非常近,仅一小步就跨进了渡轮里,玛格丽特紧张地转过身来,只见船舷的铁栏杆放下,渡轮呜咽几声便缓缓开动了。脚下的船舷率先与码头分裂,浑浊的白浪汹涌了起来。林海趴在冰冷的铁栏杆边,只见码头越离越远,随同远去的还有一排排巨大的古老建筑。
  渡轮随着波涛颠簸起来,外滩在他们视线中一上一下地向后退去。林海拉着玛格丽特从人群中挤过,一直挤到渡轮的最前头。呼啸的江风使玛格丽特的发丝高高扬起,许多卷到林海的脸上。
  清晨他们还躲在老屋里,几小时后就在一条渡轮上了,这简直太奇特了,让林海想起了一句古话:“十年修得同船渡。”至于后面那句话就属于“非分之想”了。
  也许,人生就如同一艘渡轮,永远往返于一条河的两岸。而可能相爱的男人和女人,就站在两岸互相凝视,缘分就通过渡轮连接在了一起。
  林海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些什么啊?为何在生死存亡的时刻,还会想到这种问题?
  渡轮终于抵达了对岸,稳稳地靠在码头边,铁栏杆打开,人流匆匆涌出,仿佛一道小小的洪流。
  走出轮渡站,来到浦东的土地上。林海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拉着玛格丽特到处乱走。天空中渐渐下起了小雨,他们没有伞,只能到一栋大厦底下避雨。
  一直等到中午,雨势越来越猛,整个陆家嘴都笼罩在一片烟雨中。林海感到肚子饿极了,外套披在玛格丽特身上,自己只剩下一件衬衫,寒气直往身体里钻去。他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抓起玛格丽特的手,把外套盖在两个人的头顶,一口气冲入了雨幕中。
  两个人飞奔着穿过大雨,冰凉的雨点砸在头顶的衣服上,脚下飞溅起数朵雨花,林海伸手揽着她的腰,就像爱情电影里的场景。
  冒着雨跑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家餐厅,两人将就着吃了顿午饭。又冷又累的玛格丽特哪都不想去了,只能赖在餐厅里不走,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
  外面的马路上,人们撑着雨伞匆匆地走过,许多人的脸被伞檐遮挡住了,似乎又隐藏着一张诺查丹玛斯的脸。林海提心吊胆地注视着外边,玛格丽特则显得困极了,她索性倚靠在林海肩头,闭起眼睛小憩了起来。
  肩上枕着玛格丽特的脑袋,林海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了,抚摸着她被淋湿了的头发,她就像传说中有着海藻般头发的女子。此刻,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衣服湿了大半,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体温,依靠这个来驱散寒冷。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玛格丽特忽然打了个喷嚏。不行,这样睡着她会着凉的,林海急忙把她弄醒,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大声地问:“诺查丹玛斯?”
  “不,是我啊。”
  玛格丽特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惊魂未定地说:“我们快点走吧,也许他很快就会来了。”
  餐厅外边正好有个公交站,他们还没看清是几路就跳上了一辆公车。幸好车子很空,他们并排坐在座位上,任由公车带着他们在这座城市漫游。
  林海始终搂着玛格丽特的肩膀,她已经脱下了墨镜,身上的衣服依然没有干,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感冒的,不知道她在油画里的四百年有没有生过病呢?不,不能再这样流浪下去了,一定要找个地方给她换衣服,起码要让她洗个热水澡。
  车窗外的雨依然很大,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落脚点,那就是父亲住的房子。可是,他不愿意让父亲知道这一切,父亲一定会以精神病医生的目光来看他的,说不定会打电话给精神病院,将他和玛格丽特都送进去治疗。
  可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到父亲那里暂住一晚也可以嘛。
  车子从隧道开过黄浦江,林海和玛格丽特又换了一辆车,赶往父亲在西郊的房子。
  又折腾了一个多钟头,等他们抵达那片田埂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在一片阴冷的雨幕中,可以看见父亲的农家小楼,门前几棵橘树在风中摇摆着。
  他们吃力地走到楼前,用力地敲响了房门。等了好一会儿,房门才缓缓打开,露出了父亲惊讶的脸——他看见了玛格丽特的脸。
  玛格丽特立刻羞涩地低下了头,林海尴尬地说:“爸爸,她是我的朋友,我们遇到了一些急事。”
  父亲把他们让进了客厅,依然用狐疑的目光盯着玛格丽特,但还是给她泡了一杯热茶。玛格丽特抓过茶就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喘着热气,看来确实已经冻坏了,父亲看了看她的头发说:“你淋着雨了吧?要不要换衣服?”
  玛格丽特听不懂中国话,茫然地看了看林海。
  林海急忙点了点头,把玛格丽特带到后面一个小房间里,让她在里面换身衣服。
  当玛格丽特在里面换衣服的时候,客厅里父亲一把拉住了林海,紧张地说:“她究竟是谁?”
  “我说过只是一个朋友而已,她是法国人。”
  “法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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