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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秉持史德逆境潜心向学(10)

书籍名:《革命史家胡华》    作者:刘涓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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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9月27日,党史系何干之、胡华等14人赴徐水参观。胡华候车之际,抄录北京永定门火车站壁上诗:“炮震山谷响四方,建设山区人人忙,万丈深沟拦河水,高山顶上人造江,耳听江南好地方,眼看我乡变苏杭。”10月19日晚10时半,他们又出发赴河南郑州、信阳参观。胡华途中记道:“晚上从北京出发,一觉醒来,火车已到邢台。沿途只见小高炉炼铁和土炉炼钢,烈焰冲天,人群遍地。席棚鳞次栉比。村村旁边野地上都是这种现象,显见人们是在昼夜猛干。黑色的煤炭堆成了城墙和小山,这真是全民炼钢铁的壮丽图画。火车过安阳后,两边是一片棉桃的海洋。点点白色的棉桃好像是这海洋中的波纹浪花。一队队妇女则游泳在这棉之海洋中采摘棉花。牛车满载,骆绎不绝,行进在田间路上。这一切使人想起1948年解放战争全民总动员的情景,敌人说那是‘人海战术’,美蒋处在了全民包围中。现在是全民关于钢铁和粮食的‘人海战术’了。”

  进入河南后,何干之、胡华一行听了郑州市委介绍郑州市的情况是:

  “一、城市人民共产主义觉悟提高了;二、出现了城市办工业的高潮;三、经济上协作的要求迫切了;四、红专大学的出现;五、城市人民在生产中,要求生活集体化。以上的五个变化,反映在领导上的问题就是现有组织形式和形势任务的不相适应……”接着他们又听河南农村工作部介绍全省情况是:“农村参加人民公社占99.9%,城市参加公社96.5%”。郑州大学介绍说:“自从信阳州公社化以后,主席肯定下来。郑州先在机械学校和清真寺街试点。在8月16至19日农村包围城市的形势下,郑州也公社化了。我校党委研究后,首先向党团员进行教育,又向家属教育,通过大字报、开大会,进行登记。然后开社员大会,通过简章而建立起来。现在郑大单独成社,社校两套组织。也是工农商学兵,但与农村有所不同。学校是事业单位……学校成立公社后,最大变化是生活集体化,家属劳动社会化。家里白天都没有人,个人生活方面活动很少。小孩有病入隔离室,女同志就不用操心了。学生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接着他们在郑州参观农学院人民公社、小麦丰产展览会、农业机械化学校、一炉三口反射炉、清真寺人民公社、社会主义大院等。

  10月23日上午,河南省委文教部学教处郭处长介绍道:“原计划在5年内普及小学初中教育。1月间,沧口县提出今年普及,但要师资。三月间,登封会议提出‘七统一’文教和工农业统一在党委领导下,到五月基本普及了扫盲和中小学。登封会议发现了红专学校‘统一学文化,分系学技术,能者为师,就地取材。工业系、机械系、农药系都有,和生产相结合……’康生来电话肯定。7月发展成红专大学,全省发展五六百万学生……反‘潘阎王’(潘复生等),学校经过整风反右,到8月底民办大学有31600余所……”

  10月25日,何干之、胡华一行参观信阳市五里屯钢铁基地。全市12万人,有1万余人炼钢铁。晚,听信阳地委农工部介绍全区建立公社的情况为:1.两条道路的斗争;2.改变分配办法,实行粮食供给制问题;3.生产管理;4.生活集体化,食堂和福利。26日,参观商城灯塔人民公社。27日,参观商城超英人民公社。28日上午,访问超英社燎原团特等劳模江品山团长;下午参观化肥厂;访问学生模范。30日夜3时半起床,乘车于7时半到遂平县参观。下午1时,县委报告该县公社化经过。31日,自遂平到滚龙沟听大队长讲话。11月1日,到下宋先看小麦实验田;后看其人民医院。胡华作《登临商城大别山有感》:

  为访公社来名山,英雄气概展眼前。

  当年革命血染地,如今炼铁红烧天。

  此行,胡华见到了曾经担任河南大学领导、时任河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的郭晓棠。郭在华北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建校初期与胡华一起工作,均有实事求是的理论作风。老战友相见,携手漫步郑州街头,胡华关心地问到河南省反潘复生事件的内情。郭晓棠向胡华介绍了潘的情况并谈起,郭本人去年对河南大学反右派运动表态,决不可能有那么多坏人!决心要回河南大学,去说服那些头脑发热的干部,并对一些有关的事情进行澄清。当他把请求回河大的想法写信向时为省委第一书记潘复生汇报。潘制止了他。然而潘本人却因自1957年以来反对“浮夸风”,和副书记杨珏、副秘书长王庭栋一起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时称“反潘杨王(潘阎王)事件”。1958年5月,中央决定撤销潘复生省委第一书记职务。

  胡华此行拟出了科研题目:“1.人民公社由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的若干问题;2.人民公社消灭残存的私有制后的分配制度和分配问题(半供给、供给、按劳);3.人民公社的积累和消费的比例研究;4.办食堂的问题和经验;5.农村公社化运动后的人民内部矛盾。”这段时间胡华记道:“党史系学生思想:一、轻视体力劳动:1.不愿永久做普通(体力)劳动者,会把知识丢了;2.农民艰苦劳动太可怜。二、质疑供给制:1.供给制后,生活下降,花钱不自由,打醋的钱不能买油;2.毕业后,一生拿不到工资,太遗憾了。没有讲师、教授好当,手表、收音机、爱人、小家庭均破产了。三、关于家庭:1.母爱是天性,送托儿所不如自己带;2.孩子生下给挂个牌子,父母不带,以后孩子会认不得父母了;3.把自己的父母送进幸福院(养老院),其实是不幸福的;4.将来家庭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不结婚。四、关于资产阶级法权:取消了‘教授’、‘博士’,没有了奔头,振作不起来,反正都是普通劳动者,何必动脑筋,用功读书。”

  进入暑期,中共党史系被打成“右派”或“中右”的分子逐一接受处分,下放离京或调动工作了。胡华担心年轻教师和学生们能否经受得住这人生挫折而忧心忡忡,也为培养有成的这些人才从此不能从事专业为国家服务而感到惋惜。因受处分而离京去大连的宫永康,心情悲凉而寂寥,在当时的前门火车站,正待上车时,看到匆匆赶来送行的胡华老师,心中顿生一股暖流。胡华鼓励他接受教训,磨炼意志,坚强生活。

  此类事情不止一件,戴知贤教授回忆:“1957年夏季,在反右派运动中,我因发言不慎,以‘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名遭到批判。1958年国庆节后,党史教研室支部仍然作出将我开除党籍的处分。我感到前途渺茫,无颜见人。正当我心情沉重地回到红三楼宿舍时,出乎意料地胡华同志随后跟了进来。他叫我坐下,心平气和地对我说:‘要经得起挫折的考验,在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你还年轻,人也聪明,努力工作,改造思想,重新回到党内来,是水到渠成的事……’这番话,使我非常感动。在当时,人们都要和‘右派’划清界限,同‘右派’保持距离,深怕和‘右派’沾边。可是,身为研究室主任的胡华同志,居然不避嫌疑,亲自登门语重心长地规劝和引导一个犯了‘右派错误’的教员。这件事,使我终身难忘。”高放教授回忆:“1958年我也遭到猛烈‘批判’,什么‘白专道路、修正主义’等帽子满天飞,压力真够大。我的处境如同当年王波鸣一样。可是胡华亲切地对我说:‘你要相信党,要自强不息啊!你的理论观点是有国际影响的。’言简意赅,却给我以很深的启迪。‘自强不息’这本是《易经》上的名言,要君子相信并遵循自然规律,如天地日月,运转不息,笃引信道,始终不渝。胡华当时赠我的这句话给予我莫大的鼓舞!至于所说‘有国际影响’,我当初还不明其意。

  胡华当即告诉我:东京大学政治学教授高桥勇治于1957年出版《中国革命问题研究》一书,书中对我发表于1956年《新建设》杂志的《论我国无产阶级专政建立的特点》一文很重视,加以引用并提出商榷意见。”北京大学梁柱教授曾在1956年就读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并于1958年10月的一天在中山公园偶遇胡华时,向老师畅谈了自己的想法和疑问,他回忆:“我把对农村中普遍存在的浮夸风,‘大跃进’中的虚假数字,公社化过程的轻率,管理中大拉平的共产风等等问题,(向胡华)谈了自己的忧虑,并且对比了自己过去在农村工作的体验,不解地问道:党为什么不再坚持一直行之有效的‘一切经过试验’的工作方法,《人民日报》为什么会报道令人无法相信的亩产几万斤的‘卫星’消息,本分的农民根本不相信这些‘卫星’,为什么又说成是群众的创造?等等。这时胡华老师的神情凝重起来,不时地‘哦、哦’两声,有时也轻轻地点一下头。我抒发完了,舒了一口气,浑身感到一阵轻松。胡华老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似鼓励又似担忧地说:‘你的想法很好,到实际中去还要多思考问题,这也是以后党史研究的范围。不过,下去要多看主流,像你所谈的收获那样。群众运动会有缺点和不足之处,要重视,会慢慢解决的。’临别,他又一次问了我的名字,并诙谐地说:‘这个名字好记。’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不想,到了1959年的庐山会议以后,又开始了更为逼人的反右倾运动。我也成了班上重点帮助的一个对象。不久和部分同学下乡搞社会调查,边劳动边进行调查,通过实践进行自我教育,提高认识,这大概是对青年学生问题的一种教育方式。在社会调查或自我检查时,我总感到忐忑不安,因为我系统的右倾观点是那次在中山公园和盘托出的,面对的又是胡华这位系里的领导。如果他在某个场合点了我,不是更麻烦了吗?何况离毕业的时间已不远了。政治运动经历多了,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窥测方向,几个月过去了,感觉到不会再有来自这方面的威胁,也就放心了。回校后,有了比较正规的几个月专业的学习。一次,在教室门口碰上了胡华老师,他大概认出了我,冲着我笑着说:‘哦,你好啊!’我们都会心地笑了笑。这是件很小的事,但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以微见著,使我从这里看到了这位学者的人格力量。”

  1959年3月初,由于工作劳累难以入睡,胡华连服了一周安眠药,全身感到乏力,便到北京医院就诊。诊断后,当即因肝炎住院。

  3月28日他作《病卧北京医院口占》:

  窗外柳芽绿,阶前草色青。

  病多常入院,目倦且闻琴。

  年事四旬近,革命才半生。

  何时回健体,再干四十春。

  此时的胡华38岁,他满怀雄心壮志。“再干四十春”后,是1999年,78岁。

  活到这个年龄,也不是什么奢望。如果真能实现,胡华在未竟的事业中还能少留下一些遗憾。

  5月29日,他于北京医院办理出院。暑假,校部领导关心胡华的健康,安排其到太湖大箕山进行疗养。

  在太湖疗养院,胡华遇到上海城建局局长后奕斋,两人志趣相投,遂为好友。

  后亦斋曾于“皖南事变”后任新四军江北留守处主任,负责收容“皖南事变”脱险人员。胡华就此向其征询口述历史。7月20日,酷夏赤日炎炎,午睡不能成寐,奕斋同志提笔赠胡华同志七律一首:

  人物如今数谁家?风流儒雅说胡华。

  三千弟子咨多士,百万玑珠献异葩。

  青史唯余董狐笔,绿波难觅范公槎。

  相逢病里相濡沫,何日京师共饮茶?

  翌日,胡华作《答赠奕斋同志(步原韵)》:

  疗病箕山共一家,宏论诗力识才华。

  五车饱学人中杰,万壑胸怀锦上花。

  昔日江边曾颁檄,今朝湖畔且浮槎。

  壮心常若伏枥骥,京邑相期待碧茶。

  8月1日,由于气候炎热,胡华被转至莫干山休养。途中胡华记道:“抗战八年中,我在北岳恒山战区打游击七年,见莫干山绵延山川,每忆恒山,昔日烽烟历程,未可忘也。”作《莫干山疗养有感》:

  盘蛇驶上莫干蜂,锦绣山川一览中。

  万竹婀娜翻碧浪,千松绰约舞清风。

  烽烟犹忆恒岳北,秀色今看天目东。

  新国十年景日好,人间将与天堂同。

  8月5日,胡华收到后奕斋8月4日,于上海寄出的赠诗云:

  泛舟湖畔最难忘,月再圆时花亦黄。

  君去峰前餐秀色,我留海上诵文章。

  峥嵘岁月频繁忆,锦绣山川仔细量。

  寄语大箕垂钓客,浙江未若吴淞江。

  8月6日,胡华作答:

  湖边欢聚不曾忘,分袂东南叶未黄。

  欲壮铁肩为尽瘁,且留妙手著文章。

  峰青莫干纵情览,波远太湖放眼量。

  多病勿愁宜加餐,夜来喜雨连三江。

  (诗作者注:三江指长江、吴淞江、浙江。)

  8月12日,后奕斋转至杭州屏风山疗养,再次赠诗给已到莫干山的胡华,诗云:

  秋风小恙滞湖滨,越女钱王不可寻。

  且喜肥鱼宁枵腹,敢忘戎马坠繁星?

  楼观海日迎天晓,门听江潮逐我心!

  大好山川宜放眼,开轩得句寄知音。

  8月14日,在太湖大箕山疗养院的病友、上海医药研究院院长陈善晃于太湖写《赠胡华同志上莫干山》,诗记:“胡华同志转赴莫干山疗养,来信中谓:汽车盘蛇而上,直凌绝顶,大有‘一览众山小’之势,入晚山高风大,宛如龙吟虎啸云云。因赠,乞斧正:‘幽人飞纵颠崖步,直上层峦几百重。吴越有峰多作案,东南无脉不归宗。千竿修竹宵吟后,万壑寒云午梦中。寄语莫干山上客:饱收秀色入诗筒’。”

  8月17日,胡华作《莫干山观云海》:

  云起岭头燕飞徊,弥漫成海失楼台。

  白云似若知人意,片片乘风入窗来。

  9月初,胡华作《咏泉》:

  泉高何激越,细聆无弦琴。

  清气沁脉骨,至此消俗尘。

  9月14日,胡华于浙江医院莫干山分院办理出院。

  出院后,胡华就近独自回到宁波奉化,看看老屋和邻居,并登上了16岁时与挚友张岱投奔陕北前一起盟誓的锦屏山。然后由杭州、上海回京。途中作《无题》:“紫李黄瓜村路香,乌纱白葛道衣凉,闭门静寺松阴转,欹枕风轩客梦长。

  因病得闲殊石恶,心安是药更无妨。道人不惜阶前水,借与匏樽自在尝。”《杭州城》:“欢腾湖山夜夜箫,廿年归看浙江潮。十载建设迎国庆,桂香满湖过大桥。”

  《游闵行》:“思想解放路修成,闵行新街景色新。台阁玲珑工人宅,盛朝盛事看如今。”数首诗皆借景抒情,盛赞国家十载建设成就。

  10月中,胡华回到北京。见到七年挑灯挥毫、以心血浇铸而成的《中国革命史讲义》样书,胡华百感交集。自此他恢复了轻度工作。

  进入1960年,过了春节,胡华于2月3日到北京医院复查,肝功能等项正常,病情稳定。可以继续轻微工作。不料,2月25日因连日感冒加重,引起肝病复发,即续入北京医院院住院治疗。6月13日因肝炎恢复期并患神经衰弱、食道憩室、十二指肠溃疡等症转至庐山疗养,入庐山疗养院一分院治疗。8月5日胡华记道:“肝炎年半不愈,复转庐山疗养院,不能工作,每自愧疚。庐山牯岭,月夜登高,北望鄱阳湖、长江水,月下白浪滔天,闪闪发光。感触良多,自念此生当以吴(玉章)老、范(文澜)老之道德文章为楷模、革命风尚为榜样,因成一律,寄呈吴老、范老。”《庐山牯岭月夜感怀寄呈吴老范老》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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