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行进在敌人的炮火中(2)
1937年11月20日，在上海失守、日军兵锋直指南京的时候，蒋介石决定将国民政府迁往重庆。12月1日，国民政府正式在重庆办公，重庆就成为“陪都”。大批工厂、人员开始向四川迁移。政府要员则暂住武汉，武汉成为一个过渡地带，是当时的军事和政治中心。12月7日，南京陷落前，宋美龄陪同蒋介石离开南京，向武汉转移。中国守军在南京郊外进行了顽强抵抗，死伤枕籍，惨烈之至。南京城破，残忍的日军展开大规模屠杀，继以焚烧奸掠，中国被俘军民被害总数达30万以上。惨讯传来，蒋氏夫妇激愤填膺，悲痛欲绝。日军的残暴没有摧毁国人的抵抗意志，反而激起更加强烈的义愤。蒋介石抓紧布置了武汉会战，宋美龄一如继往地投身于抗战的洪流中。在1938年10月武汉失守，再次撤往重庆前，蒋介石、宋美龄在武汉共停留了10个多月时间。
在武汉会战时期，宋美龄除组织和领导全国妇女抗日，继续开展舆论宣传工作之外，她依然坚持到前线慰问抗日将士，鼓舞士气。曾担任宋美龄机要秘书的张紫葛在《在宋美龄身边的日子》一书中记载了她四次到前线，五次死里逃生的惊险经历。
第一次是在河南的兰封县。武汉会战初期，日军精锐坂垣师团由河北南下合围武汉，桂永清、邱清泉守备疏忽，以致被敌人轻易夺走了要害之地——兰封。蒋介石闻讯大怒，限桂永清24小时夺回兰封城，否则军法处置。桂永清吓得魂飞魄散，督令部队强攻。日军据城死守，居高临下，大炮、机枪火网密炽。
期限已过，攻城毫无进展，白白送了一个师的兵力。看着尸横城下，血流成河的惨景，桂永清也不禁泪如泉涌。就在此刻，宋美龄在几个军官簇拥下，出现在前线指挥所。她头戴钢盔，身套军服。正不知所措的桂永清抹了一把眼泪，急奔上前迎接，一句“夫人，您怎么来了”？刚说完，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宋美龄又是气愤，又是疼惜，眼含泪花，语音哽塞地训斥说。“你这个军长，什么黄埔高材生？留学德国学的什么？打仗有这样打法的吗？这不是拿弟兄们塞敌人的炮眼吗？可惜啊！这些英勇无比的弟兄们呀！”她的眼泪终于淌下来了。
但就在这时候，敌人射来了一排炮弹。天崩地裂，硝烟浓烈。连宋美龄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军官们拥着她紧急躲避的，还是炮弹震动的结果，她倒在了工事掩体底下，侥幸没有丧命。
第二次是在河南富金山七十一军的阵地上。宋希濂军死守这要隘的第9天，宋美龄带了几卡车枪支弹药来到前线。在前沿阵地的战壕里，团长沈芝生、张绍勋突然看到宋美龄跳进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由于太激动，他们行军礼时右手都不停地抖动。战壕里的官兵得知蒋夫人亲自送来弹药补给，一片欢呼。山头军指挥所的宋希濂得知宋美龄到来，大吃一惊，急令沈芝生等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全。在宋美龄的坚决命令下，他才没有下山来迎接。日军并不容中国守军有充分的休整时间，开始了新一轮进攻。先是飞机轮番轰炸扫射，继之以密急的炮击。阵地上一时弹片飞舞、烟雾蔽日，官兵伤亡很大。宋美龄不顾人人安危，在战壕里奔跑，帮着抢救伤兵。
日军的冲锋被打退后，宋美龄在5个干练官兵护送下，又爬上山头的军指挥所。在敌机的威胁下，她和5个官兵匍匐、滚进、跳跃，迅速前进。宋美龄矫捷机敏，一如老兵，即使这样，也让山下的沈芝生、山上的宋希濂紧张得汗如雨下。到达宋希濂的指挥所时，这位平时漂亮而庄严的“第一夫人”一身尘土，套在身上的军装也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面对激动万分的抗日勇士们，宋美龄说：“慰劳就该到火线上！这是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之战，我正该上火线，并代表委员长与士卒同甘苦，共生死！”她掏出蒋介石亲笔写的慰问嘉奖信递给宋希濂，鼓励他们再接再励。
第三次是在万家岭，慰劳吴奇伟率领的蒋介石王牌军第四军。吴奇伟的夫人龙文娱和她同行，两个夫人都军服绑腿，步履矫健，奔到前沿阵地。
日军的进攻依然是老办法，狂轰滥炸和密集炮击后再冲锋。吴奇伟为扭转火力不如人的劣势，下令在战壕厚壁横穿许多壕洞，洞顶土石很厚，可以暂壁轰炸。当敌人冲锋时，就来个猛虎出洞，狠揍侵略者，万家岭大捷就是中国守军这样用勇气和智慧奋战来的。
宋美龄和龙文娱也同官兵们一起钻这避弹洞，但这种壕洞也不是绝对保险的。如果炸弹或炮弹刚好命中壕洞入口处，则洞里的人就无法逃避死神的魔爪了。当时，一颗大炸弹就刚好落在紧邻宋美龄所躲洞口的附近。如果那炸弹左偏一点，宋美龄就粉身碎骨了。
第四次是往黄梅前线劳军的途中。日本飞机发现了由广济东奔黄梅、后跟三辆卡车的一部小汽车，就反反复复追着它轰炸、扫射。当时，四面地形开阔，无处隐藏，宋美龄只好命司机加足油门狂奔。后来，一组炸弹的气浪把汽车掀下马路，幸而司机机警，飞快打开车门把宋美龄拉出来，在硝烟掩护下迅速离开，随即又一组炸弹正中汽车，气浪把宋美龄推到一个高坎下，她下意识地卧倒，紧贴坎壁下的沟缝才得以逃生，黄梅前线的官兵无不被宋美龄的精神和勇气感动。
第五次是在武昌市区军事委员会的办公大楼。1938年7月23日，日机来袭，正在办公的蒋介石、宋美龄便躲进了楼下的防空洞。日军似乎有意轰炸该楼，三番五次对准这里投弹。终于，一枚重磅炸弹落在简易防空洞附近，地动山摇，蒋氏夫妇和好几个卫士应声栽倒，宋美龄昏过去好几分钟才苏醒。三名卫士牺牲了，其中一名就在她近旁一米处。
关于这几次历险，宋美龄在向别人介绍武汉会战时只字未提。张紫葛是从桂永清、沈芝生、张绍勋、吴奇伟等人亲口讲述回忆中得知的。1947年，他曾在私下闲谈时问宋美龄为何如此过分谦虚，宋美龄是这样回答的：
抗日战争，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生死搏斗，八年中在火线上与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的国军将士多达一千余万，我遇然上前线走一趟，何足挂齿？八年抗战，死伤官兵达三百余万，算到武汉会战也死伤四十余万。我虚惊几次，算个什么？有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呢？
2．对外宣传的总播音员
留在南京的日子里，宋美龄并没有被日军日日夜夜的空袭所吓倒，而是常常身先士卒，以极大的勇气和魄力，多次出入最前线，积极投身到抗战活动中去，她亲自率领慰劳总会人员到前线去慰劳将士，这对鼓舞和安定军心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宋美龄还十分重视舆论宣传，她从9月6日起开始撰写关于上海战场的新闻电讯，从9月12日起，在南京通过美国广播网，直接用英语向美国民众发表广播演说，揭露日寇侵华罪行和报道中国人民艰苦抗战的情况，呼吁美国政府和美国人民给予援助。
9月29日，10月4日、6日、8日、16日，宋美龄在南京连续发出电讯，向世界各国人民介绍上海战场的战况，揭露口军侵略暴行和日本政府散布的种种为侵略制造借口的谣言，呼吁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政府支援中国的抗日战争。
11月3日，她发表了题为《中国之决心》的电讯，向全世界人民揭露日军残酷轰炸我国城市和平民的暴行，并极力赞扬中国守军用简陋的武器奋勇抵抗日军猖狂进犯的英勇精神。
在日军空袭的日日夜夜里，宋美龄并没有像其他官员夫人那样，找个安全的地方养尊处优，而是跟广大官兵一样，战斗在最前线，多少次她都险些丧命于敌机的轰炸中。尽管疲劳、病痛时刻侵袭着她，她总是以饱满的精神状态，高昂的斗争情绪出现在人们面前。
美国记者尼克白克在1937年9月30日自南京发给纽约国际通讯社的电讯稿中这样描绘了宋美龄在战争最紧张时刻的仪容。他写道：“一件高领的花绸旗袍，很美观地适合于夫人纤小的身躯。她微露着整齐的牙齿，作灿烂的浅笑，都是她和蔼仪态之一。可是当我问到除军士外，中国的平民，惨遭非命者究有多少的时候，她就戚然敛容。”
在鼓舞国内官兵勇敢作战的同时，她还没有忘记向全世界揭露日军的暴行，批评西方国家对日本的纵容政策。宋美龄频繁地接见西方记者，并通过他们的笔来宣传自己的主张。1937年8月25日，宋美龄接见上海英文《大美晚报》编辑兼国际通讯社记者福特，重点向他揭露日本的侵略野心；9月初，宋美龄会见了路透社特派记者，专门就中国妇女的战时职责发表了谈话；12月，又接见瑞典记者李民，揭露日本侵华野心并进而争夺太平洋的侵略计划，呼吁西方国家放弃“中立”政策，支援中国抗日斗争。
1938年，国民政府出版了宋美龄的《谈战争与和平》。因为制作仓促，来不及校订，事后宋美龄有些失望。但这本由广播、信件、社论和短文编辑而成的书，比其它任何整理过的书刊更能透露出宋美龄的性格和她在高度压力下的表现。
其中的一些演说和广播稿表达了宋美龄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行径的谴责，以及对西方国家不援助中国做法的强烈不满。
宋美龄在《对美国妇女的谈话》中说：
这场未正式宣战的战争使成千上万中国妇女成为牺牲者。假如她们能够说出她们的痛苦，让人家看见她们的眼泪，她们被焚毁的家园，美国妇女一定能深刻地了解到这个已动摇人类文明的灾害所带来的深远影响……就是现在，远方响起了令人心悸的战鼓声……只有靠着集体和经济的力量，才可能挽救自由、正义的民主信念于不毁，并且使得美国和其它弱小的民主国家免于受害于“无法预料的灾难”。但是，若是大家还是对现在横行中国的罪行视若无睹，这些灾难就不是不可预料的了。无论如何，对中国领土和行政主权的完整的尊重会为世界各国所同意。如果此一协议遭到违背而不加以制止，当初为什么又要订约？
恕我直言，依我们的浅见，只要是签约国，就该在道义及法律上遵守义务，和其他缔约国一同抵制背约国。中国人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花这么大的功夫陈述其重要性，而真正的试练来临时，却又认为那算不了什么？我们中国十分感激美国已澄清其立场，但是一些细致工作尚有待完成，以迫使日本了解到其背约及其对中国失去人性的破坏绝不会得到宽容。尤其，一定要确实让日本知道只要有任何侵犯或牺牲中国领土主权完整的情形发生，就永无真正的和平可言。
美国人大概已从日本的宣传中得知日军已占领了中国的大片领土。但事实上并没有，他们到处都遭遇我们的抵抗。只有劣等武器的血肉之躯，并无法抵抗敌军庞大的火力。我们撤退了，但没有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工具，我们也不可能被打败。我们奋战、死亡在自己的国土上，而且是为了为其他各国所信奉的原则。我们只要求这些国家明白地表示，这种野蛮、不人道的侵略不会得逞，中国及其友邦将采取集体的经济动员，以使日本放弃其征服中国的邪恶念头。
在其它各式的谈话中，宋美龄也以无比激动的口吻表达其对美国和西方国家做法的惊讶与无奈：
今天向美国人民演讲，很觉得难于措词，因为最近在上海和附近各处，连续发生了不幸事件，使一部分美国和他国的侨民，丧失生命，遭受损伤，或感受其它的苦痛，这种悲惨的回忆，至今仍旧萦绕我的胸臆。但请诸位相信，我和蒋委员长对于这种不幸事件都万分惋惜，并且与死者的家属，以及遭受损伤的人们同样地怀着悲感，尤其死伤者之中，还包含着我们私人的朋友。中国政府在可能的范围之内，今后将竭尽所能，设法避免同类事件的发生。实则这种事件，倘非日本军阀把公共租界作为根据地，在上海发动战争，当然不会发生的。
接着，她愤怒地谴责了日军的暴行：
中国近年以来，革新工作，一日千里，将自统一的中华民族中，蜕化出一个近代的国家来。可是日本军阀不愿我们如此，所以乘我们工作未完成之前，发动侵略的战争，多面袭击，肆意破坏。他们对于中外人士生命财产的安全，公然无所顾惜，我们看最近上海的实情，确是信而有证。无论什么地方，凡是日人群集的中国处所，他们都凭借了作为有计划地戕害中国人民的根据。他们所采的手段，有时利用军事动作，有时贩卖鸦片及其它毒品，来消沉我民族的志气，或者策动阴谋，来破坏我中央政府的威权。这种情形，任何侨居中国的美国人士，都能告诉你们的。
日本的军阀，不但欺骗本国人民，并且还欺骗全世界，他们寻觅了各种借口，来掩饰他们预定的阴谋。例如，最近公然诬称，中国方面曾经在他们的军队中，散播了霍乱病菌，所以将采取报复手段。试问日本军阀将采取哪一种报复手段呢？施用毒气吗？它的理由又在哪里呢？还是为了五周以来，不能像他们所夸言的那样，击败中国使之屈膝么？日本军阀确曾利用集中的海陆空这威力，和凭借了最新的武器、大炮与坦克车，来实现他们的野心，然而我军至今仍能奋勇抵抗，这或许是他们愤慨的原因吧？
在谈到日本的企图时，宋美龄揭露道：
就日本军阀目前在华的行动来观察，诸君当能明了日本军阀居心的险恶和残忍，依照着预定计划，进行数年以来无日不在准备的，征服中国的企图。为了达到这目的，即使完全歼灭我中国人民，也无所顾惜。所奇怪的是，列国竟都袖手旁观，完全没有考虑到制止的步骤，是不是日本军阀每日虚构事实的宣传，竟能使各国相信么？还是因为日本有催眠的技术，麻醉了世界的政治家呢？“这并非战争，只是一种事变”的日本咒语，似乎富有益惑的魔力，驱使世界保守缄默。甚至8月28日日本首相近卫的宣言，声称日本意欲“鞭笞中国使之屈膝，不敢再有抗战精神”，似乎也不足惊醒世界，使他们感觉到这是正在进展中的漫天奇祸。同时，宋美龄也指责了各列强国家对日本侵略所采取的纵容政策：
列强的签订九国公约，原欲避此巨劫，也为了特别保证中国的独立与完整，免受日本军阀的侵略。列强又曾订立巴黎非战公约，防遏战争，并且组设国联，用这双重的保障来制止侵略国家向弱国作无理的侵凌。奇怪的是，这些条约，今竟荡然不存，开历史未有的先例。更奇怪的是，积年累月逐渐形成的战时国际法，它复杂的结构，原是节制战时的行为，保护非战斗人员的，竟也和这些条约同化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