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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选举日流水账

书籍名:《美国草根政治日记》    作者:老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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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11月的第一个星期二,是美国的选举日。今年不是大选年,没有总统、联邦议员、州长选举,所以从媒体到民众,选举都不是热门的话题。电视里舞照跳、马照跑,偶尔出现了政治话题,不是伊拉克,就是民主党为明年的总统选举内斗正酣;身边的朋友,则激动于《黑客帝国》第三集明天终于要出来了,两眼放光地进行着哲学讨论。

不过,我作为对美国选举非常好奇的国际友人,兼蒙郡自由党会计,还是特地请了一天假,去和美国选举来个“零距离接触”,同时散发传单,反对“开阔地带”计划。当然,我不是美国公民,所以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政治精神和奥运精神大概也是相同的:“重在参与”;况且我已经洋插队5年,当年插队的知青们全面体验了贫下中农的生活,我也得体验一回这美国的政治生活。

今年的选举日是11月4日。前一天晚上,我在网上查到了蒙郡所有的投票地点,发现共有400处左右,密密麻麻地铺在蒙郡每一片地方上。比如我所在的上梅仁(UpperMerion)地区,面积是23.34平方英里,共有16个投票点,平均不到1.5平方英里就有一个,星罗棋布,方便之极。

投票是早上7点开始,晚上8点结束。我在大约早上7点半时,来到了离我家最近的一个投票处:“上梅仁老人服务中心”。

门口有两张桌子,摆着些传单、标志,左边是民主党的,右边是共和党的,倒也壁垒分明。民主党的桌旁有两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衣服上都别了很多徽章,章上全是“民主党”的字样,或者各个民主党候选人的名字。她们看见我过来了,立刻招呼我到桌边,让我拿些传单。我拿了之后,有一位还殷勤地一边帮我拉门,一边指着传单说:“请你按照这张表里的人选投票。”

我只好告诉她:“我不是公民,不能投票,只是好奇,来看一看的。”

她愣了一下,立刻说:“没关系。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到远处又有些选民过来了,不好意思耽搁她的正务,就说:“没有,谢谢。”直接走进了老人服务中心的大厅。顺着“投票”的指示,我很快找到了投票的房间。那是个教室大小的房间,靠门的两边各放着一排桌子,另外两边陈列着四台投票机,都用巨大的深褐色布罩着,以防别人会看见投票者的选择。有人正在里边投票。

侧面的桌上是登记表,桌后坐着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见我进来,就招呼我过去登记。我又一次解释说,我不是公民,只是想来看看。

房间里的人又愣了一下。左边的桌后坐着的一个老太太说:“那你是想看看选举制度是怎样运行的吗?”

我说:“是的。”

她说:“我们可以给你展示投票前的步骤,然后……”她有些犹豫地对一个坐在投票机旁边的老头说:“鲍勃,我们可以让他去投票机那里去投票试试看吗?”

我连忙声明说:“我并不会真的投票,只是想看看你们是怎么投票的。”

鲍勃走了过来,点头说:“我看可以。”

老太太就开始教育我:“首先,你应当把这些传单收起来。”她是说我握在手里的民主党传单。我转头往房间里的其他人一看,果然,她们没有任何摆在明处的宣传资料。老太太继续说:“在投票的地方,任何宣传资料都不能出现,你看我们身上都很干净,什么徽章都没有别。”

我把传单塞进口袋,又问:“但你可以是共和党人或民主党人吧?你们并不一定要是不属于任何党派才能在这里工作吧?”

老太太回答说:“是的,但我们不可以在这里给选民任何暗示。其他人在外面拿了传单,也只能在这个房间外面看,进了投票处后就必须收起来,不能让别人看到。”

然后鲍勃开始给我解说投票的过程。公民必须要在此之前就已登记为投票者,然后今天再在这里登记下你的身份,才能去投票。他带我到一台没人在用的投票机前,掀开那巨大的褐布,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投票机正面是一块很大的塑胶板,板上印着一张表,最左边一栏是今年选举的职位,第二栏是民主党的候选人,第三栏是共和党,然后是些独立候选人或第三党候选人。自由党今年在蒙郡没有推出任何候选人,所以就没有出现在上面。选民在这板上按要选的名字,选票就被记录下来了。还有两个地方,是为忠实的民主党或共和党党员设计的,只要一按,就自动选了本党所提名的所有候选人,倒也省去——按钮的麻烦,但我想,这样做的人必须要非常信任本党的委员会吧,相当于“傻瓜版”。机器的最下面还有个键盘,如果选民对所有的候选人都不满意,要选其他人,可以自由输入名字。

开完眼界后,我问:“选民自己的名字在哪儿?”

鲍勃回答说:“早就登记了啊。”

我说:“我常看到,报纸上有统计说,百分之多少的民主党人选了谁谁谁,百分之多少的共和党人选了谁谁谁。如果选民自己的名字、党派没有和选择一起被记下来,这个统计怎么做得出来呢?”

鲍勃这才明白我的意思,说:“那是有记者呆在投票的地方外面,看见个人出来了,就上去问,您是哪个党的,选了谁,然后弄出来的统计。选民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甚至可以回答虚假的信息。至于某人到底是投了谁,没人知道。”

由于普遍采用了电子投票机,所以现在计票非常方便,而且也极大地减少了舞弊的可能。鲍勃解释说,到了晚上8点后,投票结束,机器会打印出投票结果。他给我看了一下早上他们测机器时的打印结果,是一串候选人的名字,当然每个人后面的得票都是零。最后他们把这些结果汇总上去清点,所以投票处的人对投票结果是毫无影响的。同时,机器的内存也被保存着,以备日后清点对照的需要。

我谢过他们,离开了这个投票点。出门时才发现共和党的桌子后坐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金发小姑娘,很腼腆的样子。我也从她那里拿了点资料,并指着民主党的桌子问她:“你们不武斗吗?”小姑娘咯咯地笑起来,连连摇头。

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体验完生活后,我也该开始发传单了。但我觉得既然和两大党的人都打过交道了,不太好意思又回去踢场子,而且这儿的人好像也确实不多,大概两三分钟才有一个人。于是我又去了另一个投票处,是在一个犹太教堂里。

那里离我家也很近,开车大概3分钟就到。这次,我有了在老人服务中心踩过场子的经验,拿了反对“开阔地带”计划的传单,下车就直奔教堂而去了。那里却只有一张桌子,我走近看时,发现是共和党,有两个中年妇女在那里。看见我过来了,近处的一个连忙递给我资料。

我扬了扬手里的传单说:“对不起,我是来给自由党发传单的。”她二话不说,立刻转身把资料递给我后面的人。我很不高兴地想:“这人咋这么势利呢?”不料待得她打发走那人后,就回过头来跟我双倍热情地打招呼,说她叫文迪,握手问我的姓名,并把我介绍给她的同事。

寒暄未毕,又有人过来了,我和她一起停止说话,争着发传单。我还是和上次一样,递传单的同时强调“开阔地带”计划会增税,她们则立足于根据地,兵精粮足,给投票者推销共和党的20多个候选人。我粗粗看了一下,她们主要关心的是竞选,对半遮半掩地挂在选票最后的“开阔地带”计划其实兴趣不大。看来不会打起来,又兼双方公私分明,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我才看见对面站了一个黑人老头,左手拿着传单,右手拎着一个牌子,写着民主党,手腕上还系着一副画,是头用星条旗背景剪出的驴子(民主党象征)剪影。我对民主党的好感还是远大于共和党的,就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聊了起来。他叫特德,和天下其他的黑人兄弟一样健谈,这一聊就没停止。

先是自我介绍阶段。我刚说完我不是公民,但对美国民主制度很感兴趣。特德立刻就说:“什么呀,从本质上说,所有的政治制度都是一样的,都是关于权力。美国制度和你们国家的制度并没有什么不同。”

真是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个民主党,一开口就是典型的左派的愤世嫉俗。我当然不能同意,跟他争论说,区别还是很大的。他得知我是从中国来的后,对我的洋插队史非常感兴趣,刨根问底地问清楚了我的每一个历史疑点问题,尤其是当他知道我是做计算机这一行后,就开始给我讲他家的计算机的一个问题,问我是否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你家计算机是哪一年的?”他想了一下,说:

“大概20年前吧。”

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20年前的计算机,那得是个什么古董?我立刻谦逊地表示我的学识非常有限,对他的问题毫无头绪。他表示理解。

我一般不会打听别人的隐私,但特德既然如此不见外地把我的底问了个仔细,我也不必客气,开始查他的户口。

特德的历史还挺复杂,做过很多职业,但基本上都是蓝领。最近十几年在一家公交公司干活,先做司机,后来做维修,1年前刚刚退休。他原本住在费城,几年前破产了,就搬到这里来了。

我问他:“那你也是第一次来做这个吗?以前要上班,没法来吧?”

特德说:“不是。我从19岁就开始参与政治。”

我听了敬佩不已,又问:“那你也竞选过吗?”

特德说:“没有。”我心里暗暗地猜想,可能是因为竞选是一件费钱费力的事,他负担不起吧。特德继续说:“我21岁时,曾经有个机会,共和党让我参加他们党,保证给我一个当地领袖的位置,不过我没去。”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黑人向来是铁定的民主党支持者,共和党怎么会来拉他呢?他说:“主要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业余时间自愿为政治工作,所以共和党觉得我挺难得的,想把我拉过去。”

到了9点多时,人数渐少。其实这里人本来就不多,比老年人服务中心还要少,四五分钟才有一个人来。其中还有一半是明确表示不要任何传单,或者直奔共和党的桌子而去的。愿意接受传单的人里,有些是非常礼貌地听我说完全部内容,才收好传单,进教堂投票去,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听进去了多少。还有些人,本来没有那么感兴趣的,但听到“税”这个字,就又多听了我几句。一部分人从投票处出来时,还把传单还给我们,非常客气地说我们也许需要它们。当然,我也忍不住“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的习惯,去推测也许是他们不愿意去找垃圾桶。

我一直和特德在一起。由于特德有着鲜明的民主党旗帜,而我并没有任何自由党的标志,我不由得想,不会有人以为我也是民主党吧?民主党其实是赞成“开阔地带”计划的,人们从我这里拿走的传单里却在鼓吹反对“开阔地带”计划。不过,和共和党一样,民主党人更注重的是选举,而不是这个选票问题,特德也毫无嫌弃我“沾光”的意思,反倒和我聊得愈发欢了。

9点20分,我看实在没什么人来,就回家休息了。快到12点时,我才又出来。因为我觉得,大部分人都要上班,只能在早上、午饭、下班三个时间来投票,所以我也只在这三个时间出来。

再回到犹太教堂那边时,但见一片融融。民主党已经换班了,另一个黑人兄弟大咧咧地坐在共和党的桌子旁,和共和党的两位女士正在聊天。他叫詹姆斯,我过去后,他马上又跟

我热络了,不停地开玩笑。有些玩笑我没听懂,文迪她们却都笑起来,我说:“英语不是我的母语,你这些笑话是什么意思呢?”

詹姆斯就问我:“你从哪里来?”我说:“我从中国来。”他说:“哦,我还以为你是从你妈妈那里来呢!”说完,他们又一起大笑起来。

詹姆斯见我不解的样子,正要给我解释,特德又恰好回来换班了。詹姆斯忙着和他交接班,待得忙完后,才对我说:“来,问我‘你从哪里来(Whereareyoufrom)?’”

我莫名其妙,只好问他:“你从哪里来?”

詹姆斯呵呵地笑着说:“我从我妈妈那里来。”

我怔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文迪笑着说:“你要习惯詹姆斯。”看来他们相互之间很熟。她们又说:“我们对他已经很习惯了,所以知道他开的每一个玩笑。”

詹姆斯乐呵呵地和大家告别。他到下午4点还会回来换特德。共和党的两个女士望着他远去,一起笑着感慨万分似地说:“我们爱詹姆斯。”特德笑着说:“每个人都喜欢詹姆斯。他就是那种你永远也惹不恼的人,你对他说什么都可以。”

经过詹姆斯这一说,我们的气氛更轻松了。早上我和特德还“廉者不饮盗泉之水”,宁可站着侃大山,也不坐共和党的桌子。现在大家也就不再客气,三党人坐在一张桌子旁,东拉西扯。中午的风不小,刮得桌上的传单到处乱飞,我和特德一起手忙脚乱地帮她们按住。当然,大家按住传单的主要原因不是由于传单有多宝贵,而是怕传单落到地上弄脏了地方。

最让我惊讶的一幕是:文迪居然拿着共和党的候选人名单。问特德:“你看看,这个史迪文·奥尼尔是否也在你们的候选人名单里?他是竞选法官的。”

特德低头一查,说:“对,他也在我们这边。”

我奇怪地问:“这个人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两边的候选人名单上?”

文迪说:“是我们共和党的。不过,他也争取到了民主党的提名。”

“民主党怎么会提名一个共和党人?”

文迪解释说:“这很常见。如果本党在某一职位上没有候选人,对方又有一个我们能接受的候选人,那提名他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把双方的推荐候选人名单对照了一下,果然又发现了另一个人,也是被共和党和民主党都提名的。这一次这个候选人是民主党的。“每年都有很多人这样越过党派,到对方那里去争取支持。”文迪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几乎肯定可以当选的。

我所关心的另一个问题则是两党的经费,大概是由于职业习惯吧,毕竟我是蒙郡自由党的会计,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么,先来调查研究。

今天的助选活动,民主党人和我一样,都是义工,自愿来帮忙的。但文迪她们共和党的人就有钱拿,一天25块钱,当然她们本身也确实是共和党人。我初步估算了一下,蒙郡有约400个投票点,假设共和党在每个地方放一到两个人,那就要花费1万5000美元。也就是说,共和党仅仅在这一项上的支出,就已经是蒙郡自由党所有经费的10倍还不止,还不算印刷传单、租用桌椅等其他花费。这个对比真让我心惊肉跳。看来共和党确实比民主党有钱,至于比其他第三党,那就是比尔·盖茨和我的数量级差别了。

我问文迪,共和党的经费是从哪里来的。她说,主要是人们的捐款,另外,有时候她们也会挨家去募捐。

我说:“愿意捐款给你们的人应该早就捐了,再去挨家募捐有效吗?”

文迪一迭声地说:“有效有效,当然有效。我们去挨家募捐,一般人们都会给,包括民主党人都会给呢。”

“民主党人也会给?”我觉得很奇怪。民主党人同意提名共和党人,还可以说他们自己没有候选人,给对方做个顺手人情,但捐款给共和党,这钱却会被共和党用来反对民主党,这可是资敌行为啊,可以定为“民奸”的。

文迪说:“当然,最死硬的民主党人是不会给的。但是,一般的民主党人也会捐一些。主要是他们看到你挨家募捐,觉得你挺辛苦的;大家都认为,一个人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报酬。虽然我是来自于另一个党派,但我来到他们的家门口募捐,他们一般总会表示一下。”

这种说法对我,当然新鲜之极。

总的来说,中午的发传单是胜利的活动、团结的活动。看来即使是两党政治,也远不是我原来所想象的阶级斗争的弦绷得很紧,而是生活为主,政治为辅。大家首先还是街坊邻居,然后才是持不同政治意见的党员。即使两党的高层在媒体和国会里斗得不可开交,似乎是阶级斗争天天讲,对于不那么狂热的普通党员来说,还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三大串连

鉴于投票处并没有太多的人来投票,我也没发出去多少张传单,下午我决定去邻近的特拉华郡,帮助那里的一个自由党人竞选,同时也过一把有候选人可以明确支持的瘾。

那是一个叫格兰诺德(Glenolden)的小镇,离我住的地方大概是40分钟的车程。自由党的候选人叫大卫·约翰,竞选格镇自治议会的议员。今年这个议会共空出四个席位,来竞选的只有五个人,除了大卫外,其余四人都是共和党人,所以自由党觉得这次有赢的希望。蒙

郡的很多自由党人都过来替他助选,因为自由党是小党,能赢得一次选举不容易,大家虽然没读过毛主席兵法,但一旦出现机会,集中兵力的道理还是懂的。

我和大卫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开车过去了。由于我是第一次到格镇,找不到地方,所以误了时间不说,连地点都没找对,误打误撞地到了另一处投票点。那里早有两个小女孩在为大卫发传单,不过她们真是小得吓人了,都不到10岁的样子,一问,原来是大卫的侄女,让我对大卫的人手匮乏很是感叹了一阵。

好在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们的母亲本来也在这里,只不过刚好出去了。而在我下午的串连里,我也发现大卫其实人手不少。我看这里没我什么事,就拿了一些传单,到其他各个投票点串连去了。

格镇共有五个投票点,我去了四个。除了刚才去的那个我没呆多久之外,在其他三处都呆了一会,正是“各村都有自己的高招”,助选员们都干得很出色,而且风格各不相同:

第一处是在救火厂的投票处。那里有一个叫格尔的当地自由党人,带着一个小孩在发传单。格尔身材高大健壮,为人开朗风趣。我因为对候选人情况不了解,就问他:“当我发传单时,应该怎么为大卫宣传呢?我的意思是说,大卫和其他候选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格尔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会儿,说:“大卫是最矮的一个。”

这当然是开玩笑。爱开玩笑是格尔最大的特点,有一次,来了一位30多岁的女士,格尔连忙迎了上去。但几个回合下来,他便败下阵来,原来她是前来支援共和党的助选员。格尔蔫蔫地又发了几张传单后,忽然对我说:“你看我可以在投票完后和她约会吗?”

我忙再将那女士打量一番。她一副职业女士的打扮,眉目清秀,淡施粉黛,微笑着站在门口,别有一番成熟女性的风韵。正当我在给她和格尔的配对打分之时,格尔已经声明说:“哈哈,我是开玩笑的。”

“那就好,”我说,“那我就排你前面了。”

格尔在发传单时也不忘作怪。他看见有人来时,就凑上去,嘴里做出蚊子飞的声音,有时候腰还一扭一扭的,说:“吱~吱~啊,对不起,蚊子又来了。”对方当然知道这是他在拿自己比作到处骚扰人的蚊子打趣,就在会心一笑的同时,格尔已经把传单递了过去,指着传单上大卫的名字对他们说:“请选大卫·约翰,他是这次选举唯一的独立候选人,其他人都是由‘上头’选的,只有大卫是自己来参选的,把他选上去可以提高自治会议的独立性。他才代表人民的利益,而不是少数政党大佬的意见。”

原来格镇是共和党的天下,自治议会里无论怎么洗牌,翻出来都是共和党的清一色,庄家坐稳了铁打的江山。今年选举里,有4个议员任期结束,不知道为什么,共和党决定不再支持他们连任,另外提出四个候选人来。在他们看来,当然是觉得这四个人正好可以填进去,不料大卫横地里杀出,因此现在就是从五个人中选四个,所以他的胜算不小。

听完格尔的介绍,我不由得庆幸,共和党太轻敌,如果他们多提出几个候选人来,那大卫岂不又危险很多。但从另一个方面看,也可以说共和党坚信他们的优势不可动摇,对各种挑战不屑一顾。在这里,民主党连候选人都懒得提,因为反正也没有赢的希望,何必浪费人力财力。据说,人们拿到民主党的传单,都当垃圾一样扔掉的,对自由党的候选人倒还和善些。所以,这里的选举基本上只是走过场,一切早在此前的共和党党内会议里就已经决定好了,相当于党内民主就是全民民主,甚至,按照格尔的说法,共和党连党内民主都没有,几个大佬就把板拍下来了,所以,他才向选民竭力强调大卫的独立性。

第二处是我们的老朋友克恩在为大卫助选。他9点钟就到格镇这边来站岗了。他听说我早上7点半就开始活动时,还特意解释说,他首先还是得在蒙郡当地转一转,和当地的政客们见一下面,打个招呼,然后到这边来又赶上上班时间的堵车,所以到9点才到。克恩作为全宾州自由党的主席,当然不会把目光只局限在他所住的镇、郡,大卫是这一带最有可能赢的自由党人,克恩自然要来倾全力挺之。

我是和大卫一起到这个投票点的,一停车,两个小孩就扑了上来,向他要“徽章”,就是个勋章大小的东西,写着大卫·约翰和自治议会,相当于助选标志,早上见到的共和党和民主党人就都戴满了这种东西。原来,这两个小孩是住在附近的人家的,出来玩时,被克恩花言巧语迷惑住(克恩会捏了嗓子学卡通人物说话,维妙维肖,简直可以去做配音演员了),成了自由党的义工。

两个小孩一黑一白,黑的9岁,白的才8岁,长得粉琢可爱。大卫的竞选口号是“诚实、开放和有限的政府”,那白小孩连字都认不全,却拿了大卫的传单,看见有人来了就拦住,结结巴巴地背诵说:“大卫·约翰,自治议会,诚实、开放的政府。”黑小孩就喊:“你又把‘有限’丢掉了!”两个人说话奶声奶气的,煞是可爱,逗得大人们个个都要和他们说几句,传单自然就更不好拒绝了。大卫站在两个小孩后面,在孩子们表演完后,乘机上前和人们握手,说:“你好!我就是大卫·约翰,我竞选自治议会的议员。”

可惜天色渐晚,到了5点半,孩子的父母就来把他们领回家了。不过此地有克恩镇守,我们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他今天西装革履,打扮得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风度翩翩,乍一看还以为是候选人在拉选票呢。他的口才与形象俱佳,竞选的经验又丰富,应该能吸引很多投票者。

第三处是一所学校,在发传单的又是来自我们蒙郡的吉姆和恰克。

吉姆也是个非常出色的助选员。大卫自己经常就是微笑站着,不大说话,吉姆站在大门口,见人过来,就上去打招呼说:“你认识大卫·约翰吗?”来人一般会迟疑一下,多半都是不知道吧,大卫就上来握手,自我介绍:“我是大卫·约翰,我竞选自治议会议员。”

吉姆接着说:“大卫非常谦虚,从不夸耀自己。”然后开始大做广告。他主要是强调大卫的奉献精神和参与精神,介绍大卫此前虽然不是自治议会的议员,但却出席了议会的所有会议,对本镇发展有过重大贡献;如果他当选,将会努力使镇政府变得诚实、开放、有限。最后,仍然是落到了大卫的独立性上,强调他是真正会为人民的利益说话的。他的口才很好,一开口就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人们也都会礼貌地听完才进去投票。

有了吉姆在,我们也就省了不少劲,只有在吉姆正纠缠别人的当儿又有人来时,我和恰克才能捞到一点生意做。由于我们这些蒙郡的自由党人都过来支援了,使这边的自由党人的活动一片热气腾腾,和蒙郡那边的冷清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和大卫串连时,每一处都造成了自由党的人数大大超过了共和党人的局面,至于民主党,就干脆看不见。

有没有候选人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大卫精力充沛,不停地转战于各个投票点之间,与人握手。和候选人有了“眼见为实”的接触,投票者再看到选票上的名字时,就能把他与那个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一般都有显著的好效果。

不过我们也都清醒地知道,格镇是共和党的地盘,大多数人都会投共和党候选人的票。也曾有一位选民来时,一听吉姆介绍说和大卫竞争的其他四个候选人都是共和党的,就轻蔑地说:“哼,共和党。”但大多数人还是两不相干,听了我们的介绍,又去共和党那边拿些资料,但也不像认识共和党的助选员的样子。

四从胜利走向胜利

我们蒙郡的自由党人早就计划好,这天晚上投完票后,在一家酒吧聚会,就叫“胜利派对”。当然,真正的胜利,比如说“开阔地带”计划受挫,或者大卫成功当选,大家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总不能叫“检讨派对”吧,我们还是欢欣鼓舞地聚在酒吧里,看着电视里陆续报出选举的各个结果。

最后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投票赞成“开阔地带”计划的,有104,367人(77.64%),而反对票只有30,057张(22.36%),大概可算是毫无反抗余地的失败。但考虑到在整个蒙郡,两大党都号召选民支持这个计划,而唯一的有组织的反对派,是只占选民人口0.3%的自由党,这可算是自由党很大的胜利了。

我们对大卫·约翰的竞选亦作如是观。他败选了,四个共和党候选人的得票都是他的两倍左右,但是克恩说,基本上,选票有两类,一类是四个全选共和党人,一类是只选了一个大卫,所以这是一次大卫单挑共和党的壮举,结果是一比二。由于格镇是个小地方,下次只要我们动员起来,再发动一百多个中间力量,比如民主党人,就可以胜选。所以看来以后选战还要在那里展开。有人建议大卫去选市长,因为他现在已经在反对共和党的选民中有了知名度。可是吉姆对大卫甚是同情,说他花了自己的1000多美元来参选,家里的人都花了数不清的时间,最后还是失败,折腾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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