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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时代的另一面:汉景帝家事(3)

书籍名:《当道家统治中国》    作者:林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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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安国话还没说完,刘武早已痛心疾首,委屈和悔恨的眼泪一股脑奔涌而出,幡然悔悟的他赶紧对韩安国说:“我这就把公孙诡和羊胜交出去。”公孙诡和羊胜没了保护伞,最终自杀。

  老人家溺爱的小儿子往往不成器,刘武就是典型。不过换过来想,韩安国的话其实也不对,老人家之所以喜欢幼子,不过是因为只有幼子才需要他们的保护。刘武是刘启的弟弟,又比较能给人添乱,窦猗房嘴上埋怨着刘武给她惹事,可要是有朝一日她不用再跟在刘武身后“擦屁股”了,她反倒会觉得自己没用,这种事情,怪还是应该怪老人。

  愤怒常常是需要排解的,公孙诡和羊胜的死无疑让刘启愤怒无比,因为他找不到地方发泄对弟弟的憎恶了,这两个人成了替死鬼,所有的罪名都不得不堆积到他们头上。刘武也感受到了哥哥的愤怒,于是又派韩安国走长公主刘嫖的门路找到窦猗房,让窦猗房在刘启面前说情。老太太当然很乐意,嘴上推脱着不情愿,可脚底下却没停下来,直奔儿子刘启那里去了。一通解说之后,刘启刘武兄弟二人的关系才得到缓和。

  仔细想想,刘武也是中了朝廷的计。韩安国和轩丘豹都是朝廷直接委派的人,他们虽然嘴上说着忠于刘武,但可能实际上还是效忠于刘启的,弄不好中央政府派到梁国的特派员就和韩安国有联系,所以韩安国才替他们出马劝说刘武。从韩安国在梁国时朝廷对他的不断嘉奖和笼络来看,韩安国很可能就是朝廷安插在刘武身边的眼线,毕竟韩安国替刘武抵挡过吴楚军,刘武也很信任他,而在朝廷里,窦太后更是对韩安国青睐有加。

  景帝中元二年(公元前148年),刘启怒意稍稍平息后,刘武打算进京朝见刘启。走到函谷关的时候,侍臣茅兰劝说刘武改乘布车,毕竟刘武是低头去跟他哥认错,自然要收敛收敛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刘武只带了两个人悄悄进城,躲进了长公主刘嫖的家中,等到朝廷派去迎接刘武的人走到函谷关的时候,刘武车马仪仗俱在,就是人没了。窦猗房一听说这个消息,老太太立马泪流纵横,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把我儿子杀了!”

  刘启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也很害怕。然而此时,刘武正袒露着上身,背上绑着斧头和砧板,在宫廷门口的双阙前请求皇帝治罪呢。

  刘启和窦猗房赶忙冲出来看,二人都被刘武的单纯逗笑了,兄弟母子三人相拥相泣,和好如初,刘启还热情接待了刘武的随行侍从。

  然而在内心里,刘武和刘启却越走越远,而且即使从表面上来看,兄弟二人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出行都坐一辆马车了。

  刘启和刘武之间有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那是刘武争夺皇储之位时留下的。权力斗争让亲情破裂,这就是帝王家庭的真实生活,表面的繁华和情谊背后,实质上只有残忍与冷酷,只有利益的权衡。生于帝王家,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景帝中元六年(公元前144年),刘武进京朝见并要求留在长安,刘启不同意。回国后的刘武闷闷不乐,一天在良山上打猎,有人进献给他一头牛,牛角长在后背上。这是不祥之兆,刘武也觉得很恶心。结果在这一年的四月份,刘武染上了热病,六天后去世,死后谥号为“孝”,正所谓“五宗安之曰孝,慈惠爱亲曰孝,秉德不回曰孝,协时肇享曰孝”(《谥法解》)。梁孝王墓就在今天的芒砀山上,他死后葬于他爷爷当年落草的山头里了。

  刘武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他的狂妄跋扈,但这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责任,窦猗房的溺爱和刘启的纵容都是很重要的因素,特别是后者。朱熹说:“景帝之于梁王,始则纵之太过,不得谓之仁;后又窘治之身峻,义又失之,皆不足道。”(《朱子语类》卷五八)其言不虚。

  刘武虽然平常有些跋扈,但从表面上来看,却确确实实是个孝子无疑。当然,他心里到底是想借着窦猗房来为自己争夺皇储之位还是真心孝敬母亲,这就不好说了。窦猗房爱子心切,一听说自己儿子死了,老太太最先想到的是,这肯定是刘启害的。老太太悲痛欲绝,绝食抗议。刘启没辙,只好求教于刘嫖,最终姐弟俩商量好要把梁国分成五份,梁王的五个儿子都成了诸侯王,五个女儿也各获赐了一份汤沐邑。窦猗房听了这些安排,心中稍稍平静,这才端起饭碗吃饭,吃饭时刘启一直就盯在旁边,没敢离开。

  梁国一分为五,刘武长子刘买为梁王,次子刘明为济川王,三子刘彭离为济东王,四子刘定为山阳王,五子刘不识为济阴王。这又是“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招数,梁国的势力被瓦解,刘启还糊弄过了自己老妈,在政治这门学问上,窦太后终究还是差得很远。

  将星陨落

  周亚夫反对刘启废太子,不让刘启给外戚封侯,阻止刘启给匈奴叛逃过来的人封侯。三次冲突全都涉及了政权内部的核心利益,特别是前两次,涉及了统治阶层内部的家族利益,而最后一次则挑战了刘启的皇权。由此看来,条侯必死,因为他不明白,在专制时代,所谓规矩,只适用于被奴役的人。

  掉入皇储之位争夺的大漩涡的,还有周亚夫。

  在吴楚七国之乱的时候,刘启特意恢复了文帝前元三年被废除的太尉官职,专门赐给了周亚夫,让周亚夫以太尉的身份出兵平叛。

  景帝七年(公元前150年),周亚夫被升为丞相。刘启一直是非常看重周亚夫的,但这并不代表周亚夫就有了在刘启面前毫无禁忌地发表不同观点的资格。刘启时代与刘恒时代不同,此时国家安定,专制加强,刘启作为帝王,他心中所具有的“专制”心态要比刘恒浓重许多。周亚夫武夫出身,脾气本身就耿直,加上在官场上没受到过什么挫折、刘恒对他提携很多,所以此人官场情商很低,是政治幼稚的典型。因而,在刘启眼中,周亚夫除了能力很强以外,还有些骄横跋扈、居功自傲的神气。

  冲突的发生已经成为了必然。

  刘启第一次和周亚夫发生正面冲突就与皇储之位的争夺有关。刘启原来要废除刘荣的太子之位时,周亚夫就跳出来唱反调,道理能想来:刘荣是长子,像周亚夫这样思想固执的人恐怕不太能接受皇长子被废这种事情的发生。刘启觉得周亚夫很烦人很事儿,就没理他。而梁王刘武也是个记仇的主儿,这家伙时刻不忘吴楚七国之乱时周亚夫没派兵救他,所以也就成天在窦太后面前说周亚夫的坏话。

  周亚夫触怒刘启的第二件事与外戚有关。

  有一次窦猗房跟刘启说:“王皇后他哥王信应该封侯。”

  刘启一开始并不同意母亲的话,回答道:“南皮侯(窦太后的侄子窦彭祖)和章武侯(窦太后的弟弟窦广国)都是我即位后才封的,先帝就没封他们俩。由此推演,皇后他哥得等到太子当上皇帝才能获封啊。”

  窦猗房说:“哎呀,时代变了嘛,新时期要学会变通,我哥哥窦长君到死都没被封侯,还是你即位了才把他儿子封了,这件事我成天挂在心里,太遗憾了。你还是赶紧给王信封侯吧!”

  “那我和丞相商量一下去。”刘启心里是答应了,过程还得走走,周亚夫主掌外廷,他的态度可以左右大局。

  窦猗房操心儿媳娘家人的事,确实如老太太自述,这是她年轻时的遗憾,她不愿意在王娡身上看到自己的遗憾重演。但仔细分析窦猗房的话就会发现,景帝时代统治阶层的清正程度已经远不如文帝时代了。文帝时代外戚当权想都别想,就一个薄昭最后还被刘恒收拾了,而到了刘启这里,窦家人、王家人都能封侯,这是统治阶层内部开始败坏的表现。

  周亚夫当然不同意刘启的提议,他说:“高皇帝当年说了,‘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约,天下共击之。’王信虽然是皇后她哥,问题是他有啥贡献啊?没贡献的人不能封侯,不然就是忤逆高皇帝定下的规矩。”

  刘启听完闭着嘴没说话,心里面估计把周亚夫翻来倒去骂了几十遍了。刘启不是不能硬来,但这家伙死爱面子,周亚夫态度坚决,刘启也无可奈何。

  仔细揣摩周亚夫的话,这话里面可不单单是驳斥了王家人,薄家人、窦家人可全都得罪了。因为薄昭、窦彭祖、窦广国都没有什么功劳,特别是窦家的那两位,当年周勃、灌婴在世的时候就对窦家外戚看不上眼,周亚夫大约是随了他爹的看法了。

  景帝中元三年(公元前147年)的冬天,七个匈奴人投降到了汉朝,刘启就准备给他们封侯,想通过这样的举措吸引更多的匈奴人叛逃过来。死脑筋的周亚夫又不同意,他说:“这些人都是没气节的人,背叛主子逃到我们这里,您却要给他们封侯,这以后还怎么管教汉地的那些不忠于君主的人呢?”刘启听完根本就不给周亚夫再说话的机会,很干脆地说了句:“丞相议不可用。”(《史记·绛侯周勃世家》)然后就给那七个从匈奴投降过来的人封了侯,他们分别是:安陵侯于军、桓侯赐、逎侯陆强、容城携侯徐卢、易侯仆、范阳靖侯范代、翕侯邯郸。

  周亚夫因为这件事情跟刘启杠上了,成天请病假消极怠工,刘启一看,得,生病了是吧?太好了,好好歇着吧,您这丞相就彻底别干了!

  周亚夫和刘启对对方都不够大度。

  过了段时间,刘启觉得自己已经把周亚夫晾了有些日子了,是时候敲打敲打他然后让他回来上班了,于是就在宫中设宴招待周亚夫,但是只在他面前放了一大块肉,筷子都没给。周亚夫一看,心里不爽,就找侍者要筷子,刘启此时突然冷笑道:“这还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吗?”换作常人,听了这话还不得脊梁骨冒冷气一屁股坐地上,周亚夫到底心怀坦荡,镇定自若,脱帽请罪。

  刘启很生气,转头就走,周亚夫一看刘启走了,也就起身走向殿外,刘启转头看着周亚夫缓缓远去的背影,这才说道:“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心想这牛脾气的主儿,恐怕将来儿子接班的时候镇不住他。也不知道刘启话中是惋惜的情感多一些还是愤恨的情感多一些。

  过了一段时间,周亚夫的儿子给他老爹买了五百套殉葬俑的铠甲和兵器。问题就出在这些陪葬品全是从专管皇家器物制造的尚方工官那里买来的,而且周亚夫他们家的人虐待民工,不给人家发工钱,愤怒的民工们决定造主子的反,上书告发周亚夫的儿子谋反,很自然地就牵连到了周亚夫身上。刘启一开始并不想对周亚夫赶尽杀绝,他派官吏去调查,那个官吏跑到周亚夫那里要和周亚夫对簿,结果牛脾气的周亚夫根本不理他,这名官吏回来跟刘启一汇报,刘启大怒:“好你个周亚夫,这回不给你活路了,也用不着你来对簿。”直接就把周亚夫和他儿子交给了廷尉。

  廷尉审讯周亚夫,问道:“君侯您这是要造反吗?”

  周亚夫连忙辩解道:“我那些都是死后的殉葬品,这怎么能算造反呢?”

  这时候旁边跑出来一个小吏,说了一句犀利到足以让众生倾倒的话:“君侯即使是不想在人间造反,保不准是想死后在地底下造反啊!”

  周亚夫是个硬骨头,一开始廷尉派人来抓他的时候他就想自杀,进了大牢后更是绝食五天,最终饿得吐血而死,封国也被废。他一死,刘启立马给王信封了盖侯,这个举动很有报复的意味。

  仔细回顾周亚夫的一生,当年许负的预言全都一一应验了,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宿命存在,周亚夫的悲剧是他的性格使然,吾辈后人为之奈何?

  宋人徐钧有诗云:“削平吴楚大功成,一旦生疑触怒霆。自是君王多任刻,非关许负相书灵。”概括尽周亚夫一生。

  周亚夫其实是历史上一类人的代表,这类人往往功勋卓著,资历也很老,重视政权内部原有的制度。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往往政治幼稚,不能接受大幅度的政治改革,不懂得规矩都是皇帝给他奴役的对象制定的,而皇帝自己,从不把自己制定的规矩当回事。

  景十三王

  刘启有十四个儿子,除了汉武帝刘彻,“景十三王”都各有各的特点。他们多数都是生活奢靡、行为放荡、纵情声色之辈,是景帝时代社会繁华表象下的阴暗面。西汉帝国步入中期,统治阶层逐步开始腐败,物欲让人迷离,没人能保证这不会把帝国的盛世推向溃败的深渊……

  刘启一共有十四个儿子,除了后来的汉武帝刘彻,剩下的都被封为王,史书上将这十三人统称为“景十三王”。景十三王一共由汉景帝的五个妃子所生,因而也被称为“五宗”。这些人生活腐败糜烂,折射出一个帝国盛世阴暗的一面。在专制时代,富强往往就意味着统治阶层的荒淫,专制权力助长贵族的欲望。

  景十三王性格迥异,兄弟间有的博学好古,有的却暴虐残忍,性格的反差最终导致他们走向不同的命运。人生无常,更何况是专制时代身处统治阶层的贵族们,他们的胡作非为或者崇礼尚文其实都是专制特权下的产物,我们应该清楚地看到,这些人的畸形人格其实都是由他们身处的权利分配不平等的社会所造成的。

  江都易王刘非是刘启和程姬的儿子,他原本在景帝前元二年(公元前155年)被封为汝南王,都上蔡。吴楚七国之乱的时候,刘非只有十五岁,这个年龄放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初中生,然而勇力非凡的刘非却在汉政权危难之时毅然挺身而出,主动向父亲刘启要求领兵出征。刘启熬不过儿子软磨硬泡,最终给了儿子一枚将军印,让他领兵和吴军作战,想来应该是周亚夫手下三十六位将军中的一员。

  年少的刘非就因战功而在其他兄弟间脱颖而出。在吴楚之乱被平定的两年后,刘非被封江都王,都城就是吴国的旧都广陵,并且获赐了好几面天子出行专用的旌旗。看来刘启对这个儿子是十分欣赏的。

  事实证明,武力和武功是有区别的,武力好的人太蛮横,他们缺乏内在的修为和涵养;而武功好的人则很有修养,且常常对自己的本领深藏不露。很遗憾,刘非恰恰属于前者。

  汉武帝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匈奴人入侵上谷郡,刘非又一次请求出征,但是汉武帝并没有批准,此后的刘非就慢慢开始颓废。他大肆营造宫室,招揽各方豪强,骄奢蛮横,炫耀武力。刘非瞎折腾了好多年,在诸侯王的宝座上坐了二十六年,然后去世了,儿子刘建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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