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把自己的另一半称为“牵手”
如果你问某个台湾的闽南人，他的祖先是什么时候到台湾的，以大多数闽南人那种不求甚解的精神，他会告诉你，可能是几百年前从福建来的，至于祖籍是哪里，具体什么时候来的，祖先来台后又是怎么开始家族历史的，很少人会关心这些事。与客家人慎终追远的精神比起来，闽南人还是比较注重实际，关心眼前的事。
台湾自古以来就是个移民社会。汉人最早大批来到台湾，可以追溯到郑成功开台的时候，可是那也不能算真正的移民。据说在他打败荷兰人后，有在台长治久安的打算，下令部属将留在大陆的家人接来台湾，不过那时候台湾还是个大多数人眼中的“蛮荒化外之地”，部下都迟迟不敢将妻小接来。其实早在荷兰占领台湾期间，为了种植甘蔗制糖，早就从大陆招募了近十万男丁，再加上后来郑成功带来的官兵，男多女少的情况就更严重了，在早先开荒时期的台湾，女性根本就是稀缺资源。
到了施琅结束郑氏政权后，也没有改变这个问题，反而是清廷为了管理方便，不太鼓励渡台，政策反复，可是台湾的土地肥沃，人口又稀少，在口耳相传之下，还是吸引许多人想要偷渡来台。当时冒险渡海来台从事拓垦的，普遍是贫苦劳动者，大都是福建漳州、泉州两地汉人。
在以前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要渡过气候海象莫测的台湾海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年称台湾海峡为“黑水沟”，硬要渡过黑水沟更是向死神挑战，有云：“十去，六死，三留，一回头。”黑水沟滚滚急流旋涡，将船只卷入涡流，人舟伤亡，无一幸免。而航海旅程中又常遭遇海盗出没抢劫屠杀。如果平安顺利到达台湾开垦，又要遭受少数民族番人顽强的突袭抵抗，就算是打得过，还不一定躲得过瘴疠疾病蔓延，医疗药品欠缺，加之到处是毒蛇猛兽，时有旦夕不测。又因个人体质差异而导致水土不服、病魔缠身，亦有意外伤亡之虞。俗语又说“过番剩一半，过台湾无底看”，指到南洋做生意，只有一半的人可以生还，可是到台湾去的，却一个都没回来。来台湾是那么危险，因此来台开拓者大都是鳏独之身的年轻男性。
台湾早期有一句谚语：“有唐山公，无唐山嬷。”唐山指的就是大陆，老一辈的台湾人说到大陆去还会说是“到唐山”去，叫外省人“阿山”。这句话也就是说，来台湾的都是男人，几乎没有女人。虽然可以渡台，但是否可以携眷的政策也一直反反复复，要到了光绪年间才解除原有的规定，鼓励大规模移民台湾。
在台湾的闽南语里，称适婚但没结婚的单身男子为“罗汉脚”，就是早先将近一百年的移民禁令造成的。新移民不得携眷，使得女性奇缺，到后来台湾社会到处都是男性游民，不从事生产，没事只能聚集在庙里遮风遮雨睡觉。典型的台湾庙宇两旁走廊，皆彩绘十八罗汉图，这些男性游民都倚靠罗汉图脚部底墙，所以被称为“罗汉脚”，久而久之就变成没结婚的男人的代称了。这些游民阳刚气重，又都是混混或亡命之徒，极易走险，后来清朝几次台湾的大民变，主力都是这些无房无产、无妻无子的罗汉脚。
那么多的单身男人远离家园，总有心理与生理需求，所以很多人脑筋就打到台湾少数民族的身上。在当时，台湾少数民族被称为“番”，番人分为与汉人接触较多的“熟番”和接触较少的“生番”。熟番大多住在平原，与汉人群落紧临而居，叫“平埔族”。虽然女性资源稀缺，过去官方还是规定汉番不能结亲，就是因为怕汉人男子跟平埔族会造成太多事端。
虽然官方这样规定，但还是有很多漏洞可以钻。再说官方只管得到汉人，番人又不理清廷，所以很多单身男就用“妾”的名义迎娶平埔族女人，因为官方不干涉纳妾，搞到最后这个不得通婚的规定形同虚设。
再说，当时汉人的文化以及条件相对来说，在少数民族眼里层次更高且新奇，也让这些平埔族女性对汉家郎产生青睐，就像是许多欧美屌丝到了中国就能当英文老师被女孩包围一样，汉人男子陌生的致命吸引力，让平埔族女人愿意跟他们在一起。
当然不否认有些人在一起是真心的，可是很多汉人男子跟平埔族女子在一起也着眼于利益。平埔族是母系社会，女人拥有土地继承权，但大清律例不承认女性有继承家产的权利，这就让利欲熏心的汉族男人觉得有机可乘。他们为了骗取土地，想尽办法入赘到平埔族家中，用这种方法来掌控女方的财产和土地。还有手段比较高明的，娶了头目的女儿，直接继承头目的地位。这可不是一件两件的偶发事件，当时成了一股歪风，这也导致了大量原本属于平埔族的土地都“合法”落入汉人的手中。
与平埔族女人结婚既可以解决婚姻问题，又可以分到家产，这对当时的单身男子来说实在是一个很大的吸引力。从此之后，汉番大量通婚，在台湾落地生根。
台湾老一辈比较优雅的人介绍自己的另一半，会说他（她）是“我的牵手”，真是优美含蓄，却又传神贴切得令人感叹。现在的男女交往，牵手好像变成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在过去保守的年代，一牵了手就像是触电，简直就代表心也被牵走一样，正是因为互相属意，愿意将自己交给对方，才会放心将手给对方牵。而“牵手”这个说法最早就是平埔族语转化过来的，也只有母系社会才有可能产生那么美的说法吧！
总之，过去台湾“有唐山公，无唐山嬷”，单身男子娶平埔族妻是很普遍的状况，汉番通婚也加速了平埔族的汉化，现在台湾几乎见不到平埔族，而现在台湾本省汉人里几乎都有平埔族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