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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番外:梧桐雨(1)

书籍名:《不予时光度流年》    作者:江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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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盛夏,四处蝉鸣声连成一片,周围的空气干燥而闷热。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如同刺耳的噪音般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热得发慌。

  夏栀泽蹲在街边的树荫下面,拿着半截随手捡来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上画着。

  无聊的等待的过程。

  手指被扬起的尘土弄得脏兮兮的,指甲缝里也堵满了尘埃。女生丝毫不在意地拿出手机,焦急地看了一眼时间,手机边上系着的白色兔斯基挂坠随着摇摇摆摆。

  14:49。出来之前分明字字清晰地约好“14:30在老地方见面”。

  抬起头眯着眼去看从面前熙熙攘攘过去的人群,依旧没有出现自己正在等的那个人。

  身后的同学突然用手拍了拍夏栀泽,埋怨道:“祁贤怎么还没来啊?今天可是他生日,怎么能迟到呢?你不是应该和他一起出来的吗?”

  夏栀泽停住正在看手机的动作,愣了一会儿,才讷讷地说:“我没和他一起出来,他去接江维了。”

  [二]

  挂在手机上的兔斯基挂坠刚买下来时是一对的,一只黑色,一只白色。

  白色那只一直稳稳当当地挂在夏栀泽的手机上,黑色的那只则被迫挂在了祁贤的单肩包上。

  即使男生多次不满地抗议:“喂,我是男生,怎么可以挂这么娘娘腔的东西!”可是最后还是被身为“青梅竹马”的女生以“这是我买的你就必须挂”为由被迫收下。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你这种青梅竹马。”这是最后无奈妥协将挂坠系在书包上的祁贤的感言。

  “因为你上辈子欠我的呀。”得逞后的女生扬眉吐气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换来的是男生无奈又头疼的表情。

  据说“青梅竹马”只是个传说,大多数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都是一方被另一方欺负的,夏栀泽和祁贤在十四岁之前的确也是这样。

  两家人是多年的邻居,所以夏栀泽和祁贤对彼此的底细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两个人一见面就开打,不过往往都是以祁贤“迫不得已”被揍趴而告终。

  十五岁之前的祁贤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面前“热情过头的”、“没大脑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总是压迫自己的”傻帽邻居到了别的男生眼里,居然变成了“特殊气质”、“冷傲”、“聪明”这种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形象。

  那个没大脑的家伙到底用了什么妖术来迷惑那些可怜无辜的男生!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傻帽邻居绝对是个“祸害”,祁贤一定会极力反对两方家长让他们念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甚至是同一所初中的决定。

  可是祁贤同样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居然和这样的“青梅竹马”在同一屋檐下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十五年,并且从十四岁以后越来越能迁就她,依旧心甘情愿在寒冬夏日为她买雪糕、面包、棒棒糖这种有腿的人都能自己去买的东西呢?

  也许是自己生来就是一副好心肠,所以才会这么纵容她这种火星人的脾气。

  不过,这样的“厄运”并没有因为两人去往不同的两所高中而停止。

  [三]

  十五岁以后的祁贤,是非常厉害的艺术特长生,也是众多女生心仪的对象,然而也是让老师头疼的不良少年。然而无论怎样,他的生活重心总是围绕着那个叫“夏栀泽”的远在另一所学校的女生。他因为和外校的人打架斗殴而不得不转学,至今已经转了三次。

  然而,每一次聚众打架,都是因为夏栀泽。

  再说说夏栀泽这个人。

  十五岁以前,夏栀泽还是一个迷迷糊糊的小女生,被说成是“没大脑”、“傻帽”。然而十五岁以后——

  “哦,你说的是一班的夏栀泽啊……”当有人问起她时,回答者的尾音总是意味深长地拖得暧昧不明,“我也不太清楚哦,只是见过几次,又高又瘦,那个腿啊,长得跟竹竿似的。短头发,那种很女人味的沙宣哦。好像她是卧蚕眼呢……长得是不错啦,就是名声不太好。”

  尽管都是听说,却总能把那一丝捕风捉影的消息配合上自己的臆想再发挥得淋漓尽致,生动得跟自己亲眼所见似的。“她身边的男生天天换,听说她连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都把呢。”

  “真的假的?”往往提问的人听到类似的回答时口气总是又兴奋又质疑,“可她不是没有朋友吗?我几次在学校里看见她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谁知道呢,朋友总是有的吧?”

  “你说我家夏栀泽?”栀泽妈回答起时总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学习不怎么样吧?勉勉强强。脾气又不好,整天在家里吼来吼去的,也不专心学习,整天去玩什么扣……扣……”说到这里时她突然卡在了一个发音上,手中正在包饺子的动作也随着皱起的眉毛停下来。“扣死什么来着?反正就是整天画一些鬼里鬼怪的妆,穿一些不三不四的衣服去拍照,没个正经。”

  好在一个学生模样的食客在端走自己那份饺子时补充了一句:“是‘Cosplay’吗?”

  “哦,对,对。”栀泽妈的眉头这才舒展下来,“就是这个。你说吧,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好好学习,整天把心思放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打扮得花里胡哨、人模鬼样的,有什么用?能拿钱吗?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哭都没她的份。好在她现在晓得收敛点了,也不怎么玩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女孩子学习太好也没什么用。你不是还有个长女已经成年工作了吗?”相熟的女食客顺着她的话接道。

  “哎,你说我家夏雅萱啊?二十多啦,都搬出去住了,让我跟她爸省心不少,比这个二女让人放心多了。”这回栀泽妈的口气软了不少,她扭过头去喊,“谁的牛肉粉好了!”

  如果换作是青梅竹马的男生回答——简而言之,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始终还是那句话:“她就是个傻帽。”

  无论夏栀泽在别人口中是被怎样的语言和口气描述出来的,实际上围绕在她身边的关键词依旧逃脱不了Cosplay、玩物丧志、叛逆。风评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按照她十五岁后来者不拒和过于追求完美的个性,外面各种猜疑和风评也就自然而然地变得恶意起来。

  只不过完美的男生太难找,而不那么完美的男生总是占大多数。

  比如说夏栀泽目前正在交往的游野。

  “你的游野‘妹妹’给你准备的夜宵。”

  看见夏栀泽走进教室来,同桌女生冲她挤眉弄眼。夏栀泽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自己乱七八糟的桌面上正摆着一个显得很突兀的精致的纸盒。

  “什么东西?”夏栀泽皱起眉,拿起了被压在盒子下面的字条。纸上难看的男生字迹被撑得大大的: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落款是小野野。还小野野呢!

  夏栀泽望着同桌女生笑到五官错位的脸,恨恨地将字条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呸”了一声。打开盒子,里面摆着两块被粗心的男生挤压得变形的提拉米苏。

  “你吃不吃?”夏栀泽抬起头斜眼去睨笑得死去活来的同桌。

  “哈哈哈哈……这样好吗?这好歹也是你家游野‘妹妹’的一片‘爱的心意’……哈哈哈!”

  “‘爱的心意’?我都快吐了。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类似的问题祁贤在刚刚送她来学校上晚自习时就问过了。

  “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分?”男生边骑自行车边回过头来问。

  夏栀泽坐在男生单车后座上,头发被风掀起一个弧度:“现在不知道,估计不会超过七天。”

  “那男的叫什么名字啊……我都记不清楚了。”

  “游野。”

  作为青梅竹马,对彼此的底细早已经摸透得一清二楚。就好比夏栀泽十一岁时来初潮,第一个知道的人是祁贤而不是她妈一样。祁贤也知道这个叫“游野”的只和他有一面之缘的男生绝不会跟夏栀泽在一起超过两个星期。

  “又一颗粉红少男心被你无情地击碎了。”

  “碎你个头!我这辈子最讨厌外表刚毅、内心柔弱得跟一摊水似的男人。你说他长得也不算差吧,要是他的身材再瘦一点,再单薄一点,他做那副林黛玉似的小家碧玉的幽怨模样我还能忍。可他偏偏又不属于那一类的,跟他在一起,我根本就分不清谁才是‘女’方。”

  “哈哈,有那么严重?”

  “你说呢?”

  “唉,就连你都受不了,我大概也能猜想出是什么样子了。”说到这里,已经到了学校。祁贤停下自行车,长长的腿支住地面,保持着车的平衡,“到了,进去上课吧。”

  “你又不回你们学校上晚自习?”女生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拍拍裙子问。

  “不去。今晚翘课,有一节绘画课要听。”男生习以为常地摇摇头,又转回原来的话题上,“你老是这么换,也没什么意思啊,干吗不找个固定点的?”

  “嘁!你以为这个世界上能让我看上眼的男生有几个?我老是换,就是为了能找到一个固定的。”夏栀泽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笑声。

  男生看了她一眼,突然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让你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变成现在这个万人迷的样子,到底是对,还是错。”

  夏栀泽扭过头去:“这是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四]

  祁贤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转学时,转到了夏栀泽的学校。在此之前祁贤妈妈拧着他的耳朵警告说:“你这臭小子到了新学校以后不要再给我打架惹事了!”

  刚转来的前几天,放学的时候祁贤都和夏栀泽一起回家,女生一如既往地坐在单车后座上,祁贤推着车穿过拥挤的人群时,还要提防那个固执的非要坐在后座上让自己推着她走的傻帽会突然掉下来。

  女生侧着身坐在单车后座上,摇摇晃晃地一只手扯着男生的衣角保持平衡,眯着眼睛望向前方不远处。

  往前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第八间店铺门口侧着身站着一个黑发女生,墨色的及腰长发和齐刘海搭配着白衬衣加黑色百褶裙,冷淡的表情,还有略微忧郁的眼神。

  手指顺着视线点过去:“是那个女孩子吗?”

  “嗯。”推着车的祁贤点点头,侧过来的小部分脸在模糊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

  “是高一的美术生吗?”

  “嗯,一起画画的,叫做江维。”

  嗯。

  新交的女朋友啊。

  “放心,我不会跟你妈告状啦。”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憋出来的一句话。

  在男生一句轻描淡写的“谢了”之后,突然觉得异常空虚,像是自己占有的什么东西突然被别的什么突然冒出来的人抢走了一样,以至于长时间因无话可说而沉默,祁贤也像没觉察到什么怪异似的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爱情总是比友情伟大,一路上一直沉默的夏栀泽突然问出一句:“如果我和江维同时掉下水你会救谁?”

  土到掉渣的问题,却能一语道破两个人的分量和位置。

  问出这个问题后夏栀泽明显感觉到男生骑车的动作一顿:“又是这种无聊的问题。”

  无聊吗?

  也许吧。

  夏栀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只是想确定一下在爱情面前是不是真的有‘青梅竹马’的位置。”

  “怎么啦?担心死党我有了老婆以后就不管你啦?”

  也许吧。

  也许是太担心自己在男生心中“青梅竹马”和“独一无二的死党”的位置会动摇,所以才想要迫不及待地确认,才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会和自己“瓜分”男生心中分量的女生产生莫名的敌意。

  “这个嘛……”贴着对方背部的脸随着男生的发音而微微震动着,从风中传回来的肯定的口气,“当然是先救她。”

  现任男友、仅仅交往了四天的游野送来的那两块代表着“爱的心意”的蛋糕很快就被两个女生瓜分完,只不过夏栀泽刚吃下去第一口就皱起眉:“什么味道?”

  同样吃下第一口的同桌女生表情也有些怪异:“怎么那么苦?”

  夏栀泽看了一眼手中黑糊糊的蛋糕,那一层乌黑的粉末应该是巧克力粉,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苦涩异常。她把蛋糕重新放回纸盒里。

  “你要干吗?”同桌问。

  “扔了。”说完又扬扬手中的盒子,“你扔不?”

  “太浪费了吧。我还是吃完它比较好。”同桌“啧啧”着眨眨眼睛,“你家小野野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哦。”

  夏栀泽冲她做了个干呕的表情。

  尽管巧克力一直是夏栀泽的挚爱,但是像巧克力一样软绵绵、黏糊糊的男生显然让人倒胃口。

  “更何况一个……嗯,怎么说呢?熊腰虎背吗?总而言之就是那种一点都不纤细却偏偏有一颗纤细玻璃心的男生,总是翘着一个圆润的臀部,说话扭扭捏捏,居然还会发出尖叫声,笑的时候掩着嘴,三天两头莫名其妙跟你闹别扭,还说什么‘我以后天天给你带早餐’。他要是突然不高兴了,你又要莫名其妙地饿一个早晨。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不过他从家里带来的几块烂饼干、几个烂苹果我才不稀罕,我又不是吃不起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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