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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个教官很无情

书籍名:《教官萌于虎》    作者:撒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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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壮壮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能天天祷告上苍,期望能让自己家那位亲戚早来多来最好是整月都来做客。

  不过面对常弘,亲戚大神也不敢与之对抗,朱壮壮只能自求多福,带来的特产基本上都是自己吃了补身子。

  临近春节,气温越冷,大雪纷纷扬扬,这让很少接触雪的朱壮壮感到很新奇,总喜欢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伸手出去接雪花玩。每次玩得兴起,等手收回来时,已经冻成了冰棍,不过还好有个天然暖手炉,朱壮壮每次都会将手伸进常弘衣服里去汲取温暖。

  不过这大冷的天,本身在暖屋子里待得好好的,忽然被贴身放了一双冰手,任谁也不好受。常弘一边咬着腮帮子隐忍着难受,一边缓声沉痛地道:“每当你对我做这件事时,我都会想,当初我答应当你男友是不是错了。”

  朱壮壮已经对常弘厚着脸皮歪曲当初谁追谁的事实习以为常,只是边烤着手,边悠闲笑道:“悔了吧,悔了也晚了。”

  常弘没奈何,只能躺在床上,自动升级为无噪音式的烤手炉。

  朱壮壮将手烤得差不多了,便顺势倒在常弘身上,于是乎,烤手炉自动升级为肉垫。

  这肉垫虽说不软,可胜在肌肉有弹性,朱壮壮还是挺待见的,躺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见常弘轻声自言自语:“还有两年半。”

  “嗯?”朱壮壮懒得睁眼,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问号。

  其实本来也只是敷衍地询问,谁知常弘接下来平静的一句话却让她睁开了眼。

  “我说,还有两年半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朱壮壮虽然没照镜子,但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嘴角必定又是无限上扬中。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男人心心念念想和自己结婚更让人开心呢?

  此刻的朱壮壮忽然觉得,老天待她真不薄,第一次恋爱就能功成圆满,实在是好运气。当然,更不薄的是,能遇上常弘这种虽然是奇葩极品但对她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男友。

  这句话无论如何不能跟常弘说,否则他尾巴立马翘上天。

  于是,朱壮壮很聪明地转了话题:“对了,我看最近部队走了很多人,过两天就是春节,要不你也请假,咱们回我家去吧。”

  “为什么这么想回去?”常弘问。

  “因为我对你一片真心,想要尽快把我们的关系重新向家人公布。”朱壮壮这话说得面不改色。

  常弘双眸微微闭合:“你是嘴馋你妈做的红烧肘子吧?”

  朱壮壮吞口唾沫,知她者常弘也。

  “部队春节请假也有名额限制,我才休假回来,不能再请了,只能委屈你跟我待在这儿,明年一定陪你回娘家。这样吧,明天我请人来给你做红烧肘子。”

  最后一句话正戳中朱壮壮心意,当然是欣然同意。

  常弘没撒谎,隔天中午就派来大厨,让他在招待所厨房里亲自炖肘子。朱壮壮没事,也跑去守着。一方面是为了近距离接触美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从大厨口中听出付阳阳到底有没有再来勾引常弘。

  问来问去,大厨的回答让她半是忧伤半是明媚。

  忧伤的是,付阳阳的某个哥哥也在常弘所在的单位,而舅舅则是常弘领导。

  明媚的是,大厨并没在附近见过付阳阳。

  这说明常弘与付阳阳没怎么见过面。

  虽则得到了明确的答案,可朱壮壮心里并没有放轻松,每当想起付阳阳曾经的那两次警告,她都会禁不住打个寒战。

  越是平静,越是可疑。

  可天大的事,也比不上美食的诱惑,当嗅到红烧肘子那醇香诱人的味道时,朱壮壮连付阳阳是谁都忘记了。

  眼瞅着肘子就要上桌,朱壮壮忙跑上楼,准备去拿健胃消食片——打Boss前是要加外挂增加战斗力的。

  就在上楼梯时,一个男人低着头飞速下来,竟与朱壮壮撞上。捂着疼痛的肩膀,朱壮壮正想发两句牢骚,可那男人飞快瞟了她一眼,仿佛被烫水泼了一般,赶紧走人。

  朱壮壮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心内苍凉——看来果然不能素颜啊!

  看把人家给吓得。

  健胃消食片就放在桌上,本来拿了就能走,可朱壮壮一进屋就觉得有些不对,一种不安的第六感慢慢升上心头。可细心地查看了下,又没觉出什么大碍,加之楼下大厨的红烧肘子已经出锅连声在叫她下去品尝,朱壮壮也来不及多想,拿了药片就下楼。

  这大厨的红烧肘子果然是美味,熟烂软糯,肥而不腻,朱壮壮吃得欢乐,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进去。那吃相连大厨都看不过去,赶紧找个借口溜了。

  吃饱喝足后,朱壮壮挺着肚子上了楼,躺床上休息,休息着休息着就眯着了。

  正在梦里边吞健胃消食片边继续吃肘子,忽然被猛烈的敲门声给惊醒。朱壮壮睁开眼,发现天刚蒙蒙黑,而周围很是寂静,静得不正常。

  朱壮壮还来不及反应,房门就被人踢开。一群陌生人闯了进来,压根不理她,开始翻箱倒柜,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朱壮壮被这阵势给吓住,当场脸都白了。幸好在这时,常弘冲了进来,冷冷地看了这些人一眼,接着走到朱壮壮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只是误会。”

  “他们想做什么?”朱壮壮将身子往常弘身边靠近。

  “有文件数据被盗,他们需要对附近每个地方进行查找搜索。”常弘尽量将事情说得平静。

  但朱壮壮明白,如果事情不严重,也不会出动这么多兵力寻找。

  这时,为首的一个年轻人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用塑料膜细心包裹住的硬盘,那薄薄的唇对着常弘露出讥诮的笑:“常弘,看来,这并不是一场误会。”

  常弘仍旧握着朱壮壮的手,可是这一次,他的手是冷的,无论如何也暖不了她。

  看着周遭无数绿色的影子,朱壮壮忽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

  一个黑不见底的陷阱。

  临近春节,放假人数比平时多,而就在那天,一份重要机密数据资料被盗。此事牵连甚广,团长下令,掘地三尺也必须将偷窃者找到。

  某个士兵说,当天曾经看见过陌生人进入招待所。

  某个招待所的服务员说,当天确实看见有个陌生人急匆匆进来,与朱壮壮进行了一番交谈。

  而包裹着移动硬盘的塑料膜上,清晰地印着朱壮壮的指纹。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朱壮壮。

  朱壮壮明白,自己遭到了陷害,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陷阱可能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设好,就等候着她的自投罗网。

  她被认定为犯罪团伙其中一员,利用女友身份作为掩护,实则想要窃取国家机密。

  在没有调查清楚前,她被拘禁,任何人都不得探视,包括常弘。

  朱壮壮知道,此刻的他必定也失去了自由。

  记得小学三年级那次春游,学校组织朱壮壮他们去了烈士墓,那里还存有敌人关押烈士的暗室,大概只有四平方米,三面全是坚硬墙壁。朱壮壮贪玩,便跑了进去,却被更贪玩的同学关上了铁门。

  而那瞬间,朱壮壮感觉墨汁般的黑暗中,三面墙壁迅速向着自己挤压过来,整个人难受得不能呼吸。等同学发现不对打开门时,朱壮壮已经倒在地上,捂住脖子满脸泪痕晕了过去。

  从那之后,朱壮壮特别害怕这种黑暗的小屋子。

  然而这一次,朱壮壮就被囚禁在黑暗中,整整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只有一个士兵每天按时将食物与水从铁门的小格里递进来,供她维持生命。朱壮壮唯一能看见的光亮,也是从这个小格子里射入的。

  后来,朱壮壮回想起那段日子,只觉得很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水去看自己,甚至会觉得那不过是一场噩梦。或许人体是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太痛苦的回忆,在潜意识中就逐渐将它拭去。

  她唯一记得的,只是自己的一些行动——每天睁开眼睛,便蹲在格子前,用手盛住光线。

  光并没有温度,可朱壮壮却清晰地感觉得到热,那热是这样熟悉,就像是常弘无奈而宠溺地将她的冰手放在自己胸前,用体温逐渐熨烫她的手,她的心。

  朱壮壮没有一日不想起常弘,即使凄惶,她也始终相信,常弘定会来救她。

  日出日落,四周一派寂静,就在朱壮壮以为那寂静会在自己身上刻上永恒印记的那一日,铁门忽然打开。

  尘埃喧嚣中,久违的阳光如洪水一般扑了过来,刺痛朱壮壮的眼睛,她不堪光明,用手捂住眼睛。朦胧的白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拥抱。

  “事情已经解决了。”常弘这么告诉她。

  但朱壮壮觉得,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

  从关押处出来后,常弘直接将她带了出来,可一路上,路遇的所有人目光都是异样的,闪烁着探究与提防。

  直到两人坐上火车后,朱壮壮才得以询问常弘:“我们是在逃亡吗?”

  “我又不是斯瓦辛格,能带着你从那种枪林弹雨中出来。放心吧,没事了,你安全了。”常弘微笑着,但因为疲倦,并没有力气露出朱壮壮思念已久的小白牙。

  朱壮壮还想问什么,但看着常弘眼睛里的血丝,强迫着自己将话咽下了喉咙。

  只要他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火车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下,朱壮壮仍旧什么也没问,跟着常弘一起又去乘汽车,坐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村落停下。

  站在高处看,村前有条河,清澈幽碧,其余地方皆是绿林农田,空气里有种清新气息。

  朱壮壮刚恢复自由,此刻能享受到这种浓郁的原生态,自然是身心舒畅。

  常弘一路牵着她的手走进村子,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似乎都认识他,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跟他打招呼。

  “常小子,你可整整一年没回来了。”

  “常哥哥,你旁边的是你媳妇吧?看着真喜庆啊,眼光真好。”

  “常小二,我家刚做了豆腐脑,可比城里卖的好吃,等会儿自己来端两碗回去。”

  常弘一一笑着回应,而朱壮壮也由衷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这种喜庆长相的在这里才吃香啊!

  一直走到村东头的一座小屋前,常弘才停下。

  小屋门上没有锁,推开,里面仿佛很久无人居住的样子,但家具地上却毫无灰尘。

  “这里是我爷爷的故居,他们去世后,这里的乡亲每天都会来帮忙打扫。”常弘的双眸里仿佛映满了青山,格外幽静。

  因为知道他们回来了,村里的人纷纷送来了新鲜蔬果肉类,常弘便挽起袖子做饭,朱壮壮打下手。

  做饭过程中,常弘讲述了关于自己爷爷的事情。

  爷爷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死去。他创办了这个村里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学校,为村里培养出了不少大学生。

  后来,常弘爸进部队,成为高级军官,想要接爷爷进城,可爷爷怎么也不离开这里,他说他要是走了,就没人教这些孩子。常弘爸虽然气恼,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由着父亲。

  三年前,爷爷脑溢血去世,村里人一向尊重他,自发组织起来,为爷爷守住了老屋。

  “我基本上每年都会来这住一段日子,这里的人都很淳朴,和我们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常弘说。

  朱壮壮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带自己来这儿,就是想要清幽的景色与清净的人心来抚慰她的伤口。

  朱壮壮虽然从没向常弘透露过自己被关押时的痛苦,可常弘却是再清楚不过——在那样一个狭小空间里被囚禁一个月,任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

  常弘与朱壮壮就在这山清水秀的村庄住了下来。

  每日清晨,常弘去帮着乡亲做农活,朱壮壮便到处转悠,采采野花,跟牛打下架,或者被蜜蜂撵得满山跑。

  常弘爷爷的好人缘加上朱壮壮的“喜庆”脸,两人从来不缺饭吃,日日都有热心的大妈大婶拉他们回家吃饭。

  虽然菜肴简单,可原材料都是纯天然的绿色蔬菜绿色肉类,压根不用多高明的厨艺,做出来便能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朱壮壮吃得不亦乐乎,每顿都能吞下三大碗大米饭。

  农家大妈大婶都好客,一见这城里姑娘这么不挑食,喜欢得紧,纷纷夸赞她的好食量。

  想起自己夜半肚饿,跑进厨房将一整个电饭煲的米饭沾辣椒酱吃光后回头瞅见父母欲哭无泪的模样,朱壮壮瞬间有种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的感觉——这才应该是她出生的地方啊!

  朱壮壮对这个地方格外有归属感,而常弘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朱壮壮是从每晚他在床上的表现看出的。

  自从来到这里,常弘每次接触她时,比往常更加激情,但激情之中又有着无限温柔。

  他会用唇吻遍她全身,那样虔诚、认真、诚恳,像是画家倾尽全力做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他的手也会覆盖在她每一寸肌肤上,像是要印下自己掌心的纹路。

  他那迷离而深黑的双眸,即使在最激情的时刻也是专注于她的身体,像是要用自己所有的记忆力来记得她身体的每一个细小角落。

  然而他抱她抱得越紧,朱壮壮就越会有一种他即将远离的感觉。

  自军营里出来后,常弘的异常并不明显,然而却总是存在。

  她学校已经开学,但常弘却自行做主为她请了病假;他时常与人通电话,声音依稀是个女声,却总是记得避开她;他逗她笑的时间越来越多,惹她生气的时间越来越少——就像是要让她永远记得这些日子的快乐。

  如果众多细小的异常是蛛丝,也密密织缝成一块厚布,罩在朱壮壮的口鼻之上,空气还是有的,只是徒然增了一股窒闷之感。

  朱壮壮仍旧不问,只是怀揣着秘密,连觉也睡不安稳。一向睡眠质量极好的她,居然会连续几晚在半夜醒来,之后再也睡不着。而更让她心惊的是,醒来后却会发现,常弘居然一直在睁眼看着自己。

  那眼神里竟带着眷恋。

  不得不说,朱壮壮心慌意乱。

  就这么,她度过了最惴惴不安的十多天,这些日子总会让她想起每次没来得及复习的考试前夜,看着厚厚的书,竟不知从何入手,就担心着隔天的试卷会将她给击得头破血流。那种缠绵的痛苦,像是刚出锅的糖汁直接浇在心上,烫而黏。

  朱壮壮恨不得老天能直接给她个痛快。

  这天又是一夜未眠,到天亮时才熬不住,沉沉睡去。醒来后发现床边有碗冒着热气的水煮荷包蛋,而常弘则坐在一旁看着手机,心事仿佛比乌云还沉重。

  朱壮壮边端起碗吃起了荷包蛋,边问道:“怎么了?”

  话虽说得平静,可手却微微抖了下,碗里的糖水有了小的晃荡。

  常弘像是从某种情绪里快速抽身出来,转头一笑,笑得灿烂,就连朱壮壮也觉得刚才他那眉宇间的乌云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常弘说。

  朱壮壮点头答应,此刻的她只能牵着他的手。

  两人爬了半小时山路,一路上所见的全是清冷景色,虽然接近早春,可冬意仍旧盘踞着不肯离去。要全是冬日的萧瑟倒也罢了,偏偏不知从何处来的春意乍现,让人眼里看着竟生出了那么点希望,那么淡薄的希望,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胡乱思想中,朱壮壮与常弘来到了一片坟地。

  村里的坟地都在农田附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怪力乱神的感觉。

  常弘牵着朱壮壮的手,来到其中一座坟前,坟是用普通白色石材筑成,朴素无常,并无半点奢侈。而根据墓碑上的字,朱壮壮方晓得,这是常弘爷爷的墓。

  常弘蹲在坟前,开始点蜡烛,烧纸钱,边对着墓碑道:“老爷子,当初你不是一直在催我早点谈恋爱吗?现在我把你孙媳妇给带来了,你看看吧。”

  既然常弘都这么入戏了,朱壮壮也不好意思这么端着,于是也蹲下身子,对着墓碑道:“爷爷,你看第一次见面,来得匆忙,也没给您带什么好东西,这样吧,下次我给你烧点麻将啊什么的过来,对了,现在比较流行纸糊的年轻美眉,要不,我下次给您烧几个过来?”

  话音刚落,常弘便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朱壮壮解释:“老人家在下面也有需要啊,你这个不肖子孙还敢瞪我。”

  “我不是瞪你,只是想提醒你,你右手边,对,看见了吧……那是我奶奶的坟。”常弘缓缓地说出了个让朱壮壮浑身冒冷汗的事实。

  人在屋檐下,不,人在坟墓前,不得不低头。

  朱壮壮只能赶着在奶奶墓前跪下,拼命认错:“奶奶我错了,放心,我一定不让那些小妖精来打扰你和爷爷的清静。奶奶你可要原谅我的无语之过,千万不要有事没事来床边看我,我禁不起吓,会尿床的。我湿了倒没什么,关键是您孙子现在也跟我睡一张床,他湿了就不得了了!”

  常弘看着朱壮壮,只觉得好笑,可那笑容在脸上持续着,却并不持久。

  朱壮壮求饶完毕后,又转过头来看常弘,只见他又在奶奶坟前跪下,烧着纸钱香烛,絮絮地与过世的两个老人说着话。

  “奶奶,没骗你吧,我说了一定找个好女孩,虽然朱壮壮贪吃,但心眼不坏,除了跟肉有仇,对谁都挺和善的,我和她在一起,你们该放心了吧。”

  朱壮壮心里嘀咕着:胡说,我跟肉关系很好的!

  “全村的人都夸她好,对了,你们没看见过她吃饭吧,看着挺好玩的,哪天我让她端饭过来给你们表演下。”

  朱壮壮又嘀咕:谁没事要在坟墓前表演吃饭啊!

  “不过呢,这女孩子有个天大的缺点,就是不够坚贞,我稍不留意吧,她就跟着别人跑了。”

  朱壮壮这次开始有声抗议了:“胡说,我一向是再专情不过的,常弘你可千万别再信口雌黄。”

  “哦?”常弘转头,双眸里映着香烛上隐隐摆动的光,“那你要在他们二老面前发誓吗?”

  “发就发,我怕你啊?”朱壮壮当即就举起手,对着两位老人的坟墓郑重其事地道,“苍天在上,二老在前,以后我要是再跟别人跑,那就……就罚我没东西吃。”

  但从常弘的表情看来,这个誓言不太可信。

  为了稳定军心,朱壮壮狠命咬牙,一跺脚,加重了誓言:“我要是以后跟着别人跑了,那就罚我一辈子都和幸福无缘!”

  对这个文艺版的誓言,朱壮壮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回头再看常弘,只见他半张脸映在烛火中,仿佛也随风摇曳:“朱壮壮,你可要记得你发的誓言。”

  “我当然记得。”朱壮壮挺起小胸膛。

  常弘微笑,笑容意义丰富,像是蘸满墨汁的笔,让人不由得猜想——那么多的墨汁,即将写下的究竟是怎样的故事。

  看着他的表情,朱壮壮总是疑心着,是否他在告诉自己什么。

  蛛丝织就的布在口鼻上越罩越紧,朱壮壮能呼吸到的氧气也越来越少,她有时甚至期望那天能够快来。

  而当那天真正到来时,朱壮壮却开始后悔了,如果有选择,她宁愿永远被蒙蔽,即使苟延残喘,也是活身,总要比胸口被狠狠插上一刀,当场毙命的好。

  朱壮壮记得事情发生的那天是个艳阳日,久违的春日阳光,照在身上,缓缓地融化了整个冬日凝成的寒冰。

  很奇怪,按照惯例,能发生那样的事应该是个阴沉沉的天,但没错,那日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

  朱壮壮醒来后,常弘并不在身边。

  摸摸他的枕头,是冰凉的,看来他已经下床很久。

  朱壮壮起床,洗脸漱口洗澡,熬了小粥,准备了咸菜,等着常弘回来吃。

  可是那两碗粥,一直到中午也没有动。

  常弘,并没有回来。

  朱壮壮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她开始拨打常弘的电话,很奇怪,那边很快就接听了,仿佛知道她会打来似的。

  “常弘,你在哪里?”朱壮壮语气中有些焦急。

  然后那边传来的,并不是常弘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声。

  一个拥有白瓷般面容的女声:“常弘他不会回来了,你们已经结束,今后我会和他在一起。”

  听见这个声音时,朱壮壮手上的汗全都变冷了,腻腻的,仿佛已经抓不住手机:“付阳阳,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把常弘抓到哪里去了?”

  “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倒不如,让常弘来对你说吧。”付阳阳发出短促的一声笑,那笑却刺痛了朱壮壮的耳膜。

  手机另一头出现了短暂的静默,紧接着,常弘的声音传来:“朱壮壮,我们分手吧。”

  蛛丝织成的布沾了水,开始牢牢地贴紧她的口鼻,空气已经无法进入。

  那种窒息感让朱壮壮难受得想就这么死去:“你……说什么?”

  沉默再度袭来,就在朱壮壮以为这只是一场噩梦时,常弘开口:“我们并不合适,再多的感情也比不上现实,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

  那“嘟嘟”的声响回荡在朱壮壮的脑海里,不停地撞击着。

  朱壮壮一直不停歇地拨打常弘的手机,可再听见的永远是那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朱壮壮像是陷入了执拗的境地,一直不断地拨打着,直到手机彻底失去电量,这才放弃。

  抬起酸涩的眼睛,竟发现时间流逝无声,屋外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节。

  朱壮壮用手撑起身子想要站起,但因为长时间没活动,小腿一动便像是有无数的细针在扎似的,竟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地板的冰冷沁入心肺,疼得要命,就在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一个人影冲了进来,焦急而关切地将她扶起。

  经过刚才的一摔,朱壮壮头昏目眩,看不清来人,只凭着心内的渴望牢牢抓住来人的手臂:“常弘!”

  可那人并没有回应,待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消失后,朱壮壮才看清了面前这个人并非常弘,而是海耳。

  海耳面容苍白,想是本来身子就弱,又加之长途跋涉的缘故。可从海耳的双眸里,她却看出了痛惜惊惧,难道说此刻的自己比他的状况还要令人担心吗?

  被海耳扶在凳上坐下,朱壮壮舔了舔因滴水未进而干燥的唇,良久才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表哥让我来的。”海耳倒上一杯水,递在朱壮壮面前。

  然而他的手臂却忽然被朱壮壮给抓住,水倾洒而下,落在桌上,汇成一股,缓慢地向桌边缘流去。

  “他是不是让你来接我?一定是付阳阳威胁他,他不得不暂时妥协的对不对?”朱壮壮牢牢抓住海耳的手,仿佛那是尘世间最后一根浮木。

  然而海耳的沉默却让她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心逐渐地沉了下去。

  “壮壮,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哥只是让我来接你回学校。”海耳看着朱壮壮,眉目间忧愁厚重。

  “那么,他有说会来学校找我吗?”朱壮壮咬着下唇,直至唇瓣发白。

  “先回去再说吧。”海耳避开她的眼睛。

  洒在桌上的残水从桌缘滴下,落在地板上,响起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在这诡异的安静里,朱壮壮似乎明白了什么。

  朱壮壮并没有使脾气,常弘让海耳接她回去,她便连夜收拾东西与之返回。火车到A市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天空黑得如同被墨染过一般。

  下站的人很少,只有寥寥十几个人,在凌晨的站台上显得格外冷清。

  朱壮壮踏出火车抬起头时,就看见月台上站着的那个熟悉身影——黑色风衣,黑色短靴,黑色的发,黑色的眸子。

  朱壮壮迟疑两秒,终于按捺不住,奔上前去,重重撞进他怀里,环抱着他的腰肢,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就知道这不是真的,常弘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能再跟我开这种玩笑。”

  然而,常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抱住,狠狠地揉进怀里。

  他只是轻声道:“壮壮,你不要误会,我来是想把我们的关系说清楚的。”

  春寒,夜风呼啸,将朱壮壮冻得浑身颤抖,她猛地将常弘抱得更紧:“你不要吓我好不好,真的不要吓我。”

  “壮壮,我们分手吧,这样对双方都好。”常弘的声音像是裹着寒风,冰冷刺骨,直接钻入朱壮壮的耳膜。

  “不不不,你是有苦衷的,我知道,是她逼你的,对不对?”朱壮壮看见常弘的风衣被洇出一道暗色印记,如水滴,那是她的眼泪,悉数被他的衣衫吸干。

  “没有任何人逼我,逼我的只是我自己。”常弘终于肯碰朱壮壮,但只是握住她的双肩,将她与自己分开,“壮壮,我很抱歉,你要什么样的经济补偿我都可以答应,但是……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朱壮壮无意识地摇着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滴落:“你撒谎,你不是说过,两年半后我们就结婚吗?你不是已经把新房都装修好了?”

  “是的,这些都是我的誓言。但是壮壮,誓言很美好,现实却很残忍。我原本以为能够凭着自己的冲劲去成就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家庭,但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我太过幼稚。你现在还小,出了社会就会懂,要活下去,你必须学会妥协。”常弘的眼神很软,像是黑色的绸缎,“壮壮,我对这个社会妥协的第一步,就是放弃你,放弃我们的感情。”

  “我听不懂!什么妥协,为什么要妥协?”朱壮壮在情绪冲击之下脑海中忽然电光石火一闪,“是不是跟我被放出来有关系?是不是付阳阳她救了我,条件就是让你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啊?”

  常弘看着朱壮壮,点了头。

  朱壮壮心内百般酸软,正想开口,却被常弘抢先:“确实,你能被放出来是她帮了不少忙。但她并没有将这件事作为逼我与她在一起的条件,和她在一起,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不懂。”朱壮壮眼神迷乱,“我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你根本就不爱付阳阳,你怎么可能想要和她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呢?我爸也并不爱我妈,不一样组成了家庭?”常弘深吸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而且,壮壮,我爸当初看上的,是我妈娘家人的背景。我也是一样,我对付阳阳没有兴趣,可我对她家里的背景却很有兴趣。”

  冷风一阵阵吹来,侵袭入骨髓,朱壮壮已经一整日没有吃喝,此刻站在风口处,又听了常弘这番话,当下眼前阵阵发黑:“不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这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常弘。”

  “壮壮,我以前确实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经过那件事,我终于明白了,我并不是一个人,我个人的成功与否还与家族的兴衰联系在一起。”常弘站在朱壮壮面前,距离并没有变,但朱壮壮却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远得甚至有点陌生,“你不知道,你被囚禁的那段日子,我也一直在接受调查。我们家这些年虽然日日繁盛,但眼红的,得罪的,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全都在暗处里等着,就等着我们当中的谁能出错,一指头揪住,再釜底抽薪,将整个家族赶尽杀绝。这次亏得付阳阳他们家出面,拿出证据,证明了我的清白,再晚一些,立马就有人拿着我做由头,决定对我家进行彻底调查,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我被关押的时候,没事干就坐着,终于想明白了,我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和你在一起,我的肩膀上,还有父母,还有整个家族,我不能负了他们。”

  “所以,你就牺牲了我。”朱壮壮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住,像拧毛巾一般,左右拉扯,拧得血水直淌,“常弘,我不信你就没有看出,那件事根本就是付阳阳他们策划的,她想陷害我,她想要抢走你!”

  “那件事究竟是谁做的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我只会将他看成是一个挫折,帮助我看清世界读懂世事的挫折。”常弘偏过头,看向远处铁路上闪现的灯,又一辆火车要开来了,“壮壮,真的对不起,但我也是真的爱过你。可惜的是,我只能选择一个更适合更能帮助我的女人。”

  朱壮壮努力地告诫着自己不要再哭,不能再流露出一点软弱的模样,她应该耸耸肩,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离开。

  可是朱壮壮做不到,如果他能留下,她甚至愿意跪下。

  所以她只能拉着常弘的衣角,哭得不可抑止:“常弘,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只要你说,我一定会改的,你不要离开我。这是一场梦对不对,我真的好害怕,你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你把我摇醒好不好?!”

  常弘将朱壮壮的手从自己衣角扯下,眼睛也红了:“壮壮,我知道自己是浑蛋,对不起你。但世事真的无法想象的,就像即将开来的这辆火车,我们看台上的人永远也猜不出它究竟是路过还是会在这里停下。壮壮,我原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停在你的站台上,可是现在,我只能继续向前,否则后来的列车会将我碾碎。壮壮,我不能为了你,牺牲我的家族,牺牲……我自己。”

  “既然你在那段日子里都决定了,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去你爷爷那里,为什么还要抱我,为什么还要我发誓说离开你就永远也没有幸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朱壮壮感觉到整张脸都已经哭得麻木。

  “我只是想最后给大家留下点快乐的回忆。”常弘眼中的黑,成为了网,向着朱壮壮盖去。

  “记忆?”朱壮壮终于笑出了声来,但那笑容却又腥又苦,“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记忆太残忍了吗?”

  “对不起。”这仿佛已经是常弘能说的最后一句话。

  还能说什么呢?

  她无法将常弘强制留在身边,就如同她无法让自己成为他现今想要帮助的那个女人。

  必须结束了,再看着他,她就会在这站台上哭死过去。

  “你走吧。”朱壮壮转过身,夜风扑在因剧烈哭泣而红肿的脸颊上,竟有种疼痛的舒适感。

  在朱壮壮的记忆里,常弘是花了很长时间离开的。

  长得她紧握成拳的掌心被指甲划出血痕,长得她将两人过往种种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长得她疼痛绵绵,苦不堪言。

  可实际上,那时间很短——远处的列车已经呼啸着驶来。

  车并没有在这站停下,而是鸣着汽笛,和着规律的铁轨碰撞声,迅速远去。

  那个曾经答应一辈子停在她身边的人,也远去了。

  朱壮壮蹲在站台上,双手捂住脸,默默地哭了。

  之后的日子,都是海耳陪伴着朱壮壮度过。

  事先,海耳便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想好了几大箩筐安慰的话语,但用在朱壮壮身上,完全没用。

  她并没有立即返回学校,而是继续住在常弘购置的那套属于他们的“新房”内,整日呆坐着。

  海耳知道她是在等待着常弘,因为每当门口有一丁点的响动,朱壮壮暗淡的双眸便会忽然爆发出精光,像是等待着主人返家的宠物,耳朵高高竖起。

  但每一次,每一次,都只是失望,那眼里刚燃起的光亮,也就这么暗淡下去。

  朱壮壮进入了失恋最痛苦的抑郁眷恋期,在这期间,她不起床,不说话,不洗漱,整日就窝在被窝里,像是奄奄一息的小狗,就算是海耳买来她最爱吃的食物,她也只是默默地咽下,完全不见往日的喜悦。

  海耳只能将美迪给唤了来,她应该能劝说朱壮壮。

  美迪也算是雷厉风行,听见江湖救急的消息立马赶来,也不多说,直接掀开被子,揪住朱壮壮的后衣领,直接将她给拽出了门。

  海耳不清楚她们究竟去干了什么,但返回时,朱壮壮已经活了过来。

  确切地说,是壮烈地活了过来,虽不至于是凤凰涅槃,但也算得上小鸡重生了,脸上眼里全是倔强的平静。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浴室,将自己从里到外洗刷得干干净净,之后收拾东西,焕然一新地返回寝室。

  将“新房”反锁后,朱壮壮将那钥匙丢进了垃圾箱里。

  海耳不懂朱壮壮为何会在一日之内举止判若两人,其中内情,美迪却再明白不过。

  她将朱壮壮抓去了机场,在那里,看见了常弘与付阳阳。

  常弘准备乘机回去,而付阳阳则是来送行。

  远远望去,两人也算是一对璧人,男的修眉朗目,女的秀气娇俏。

  他们虽不至于太过亲密,但任谁都能看出两人的情侣关系。

  朱壮壮忽然回忆起了过去无数次自己与常弘在机场送别的景象,那时他对她是多么在乎,即使骂她,口里眼里也是无限宠溺。

  然而不过几日工夫,他身边的人便换了,朱壮壮就这么轻易地被擦去,就像一个写错的字,被橡皮擦去,即使有那么一点痕迹,也被后来填补上的字给遮住,谁又能记得她的存在。

  恐怕,只有她自己了。

  从来只见新人笑,何曾见过旧人哭?朱壮壮再没有能力承受这番场景,便想着扭头走人。

  然后就在她要转开之际,付阳阳忽然踮起脚尖,吻了常弘的嘴。

  那张嘴,薄而漂亮,很是柔软,朱壮壮不止一次碰触过。

  记忆奔涌而来,根本容不得她压制——

  翻云覆雨后,她有时候也趴在他胸膛上,用手指勾勒着他的唇瓣,轻声道:“这是我的,不准用它去碰其他女人,否则我见一次杀一次。”

  那时的常弘促狭一笑:“那么,要是碰其他的男人是可以的吗?”

  朱壮壮也促狭一笑:“要是海耳那种美型男我是允许的。”

  常弘脑补了下兄弟圈圈叉叉的不伦画面,脸开始绿了。

  为了惩罚朱壮壮,翻过身来,再次将她吃了一遍。

  那些记忆如此鲜明,竟像是昨日才发生的那般,清晰得让她窒息。

  朱壮壮想闭眼,可却怎么也闭不上,只能继续看着那对璧人甜蜜。

  常弘并没有躲避的举动,反而微笑着侧身在付阳阳耳边亲昵地说了什么。

  隔着那么远,朱壮壮是听不见的,然而她却清楚,那是句好听的情话——付阳阳娇娇地笑了。

  那笑容也是朱壮壮熟悉的,以前她就是顶着那样的笑容,肆无忌惮地与常弘走在一起。

  原本以为那笑容永远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可是一夕之间,他就收了回去。

  朱壮壮的五脏六腑都似被硫酸腐蚀过一般,瘫成一堆。她转过身,快速地跑了出去,蹲在机场门外,再也忍不住,吐了起来。

  浊物涌上喉头,像是要窒息一般,一股一股的恶意,让她难受得只想要就此死去。

  直到吐出了酸水,朱壮壮才站起了身子。

  那场呕吐,吐出了她心内唯一的眷恋与软弱,吐出了那个尚且还对过去的感情不甘放手的朱壮壮。

  看着机场上空的蓝天,朱壮壮感觉脑子一阵阵发晕。

  但不要紧,只要站得起来,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

  朱壮壮就这么振作了起来,她将属于自己与常弘甜蜜见证的新房永远锁上。

  同时也锁上了自己的爱恋,任它慢慢沉寂,铺满尘埃吧。

  开学已经将近一个月,功课落下不少,朱壮壮开始整天泡图书馆,看专业书,做英语六级试题,每天将时间排得满满的。

  她只有拼命使用大脑,才不会让记忆见缝插针。

  寝室的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情况,心里也都不好受。但又怕直接安慰朱壮壮会惹得她再次想起以往的事情,只能明里暗里对她好。

  那段日子里,朱壮壮饭有人帮忙打回来,零食有人帮忙买回来,就连刚申请的网游角色也有人熬夜帮忙升级,简直比神仙还快乐。

  “我应该一直失恋下去,让她们对我继续好下去。”朱壮壮对着正专心致志做研究的海耳道。

  虽然和常弘分手了,但朱壮壮却并没有与海耳疏远。

  这样好的朋友,不要了多可惜。更重要的是,海耳很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两人还是与从前一样,朱壮壮有空闲时就跑来实验室和他侃大山。

  实验室是老式建筑,墙体外裹满了爬山虎,清幽古静。朱壮壮每次来这,都会不由得发呆。

  忍不住地,又会想起那个人,那个曾经在她的站台上停靠过的人。

  正陷入回忆沼泽时,海耳发话了:“对了,这个星期六晚上有部好电影,咱们一起去看吧。”

  “看电影?你想追我吗?”朱壮壮眨眨眼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调戏下正太。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海耳继续关注着显微镜。

  “为什么?”朱壮壮问。

  “因为……我配不上你。”海耳给出了个万能答案。

  “别这么想……”朱壮壮拍拍他手臂,“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海耳抬起头来:“我刚那句话,只是谦虚一下而已。”

  能开这种玩笑,说明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可能。

  而这正是朱壮壮想看见的状态,毕竟朋友是一辈子的,而恋人则是……随时都能走的。

  “到底去不去呢?”海耳拿出那两张票。

  “我去不了,你忘记了,星期六晚上有个慈善义演,我好歹也算是组织者之一啊,哪里能不到场呢?”朱壮壮转念一想,笑嘻嘻地道,“哎,要不,你找付月月吧。”

  之所以会想到付月月,是因为前不久又在学校里见到她。

  现如今朱壮壮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这对双胞胎——付阳阳身上的寒气是付月月缺乏的。

  当时朱壮壮与海耳聊完,正从实验室出来,冤家路窄就这么撞上了。

  付月月当场气结,指责朱壮壮水性杨花:“你刚被常弘哥甩了就来勾引海耳,你要不要脸!”

  经过这么多事,朱壮壮已然修炼得道,听见这话,不怒反笑:“是啊是啊,我就是不要脸。你姐姐抢了我男人,我抢不过她,就来抢你男人,怎么的,不服气你咬我屁股呀。”

  这话气得付月月上火,第二天下巴长了颗硕大的痘痘。

  想到那颗痘痘,朱壮壮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海耳,我看那付月月对你确实不错,要不你干脆从了她算了。”

  “她是挺好的,但是我对她并没有感觉,而且……也不能害了别人。”而且两字后面的话声音很低,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的。

  “怎么是害了别人呢?”朱壮壮警觉,“你又在多想什么?”

  “没,我的意思是,我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能和她在一起给她希望。”海耳解释。

  朱壮壮这才安下心来,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海耳知晓自己的病情。她放下了实验室的玻璃器皿,即使在初夏,这些器皿表面也有凉薄的冷。

  自从上个冬天后,朱壮壮开始害怕用手去碰触冰凉的东西,仿佛身体已经自动知晓,再不会有那么个温暖胸膛让自己去取暖。

  再不会有。

  多么可悲。

  海耳转向朱壮壮,实验室的阳光经外面藤蔓植物的吸收,温度骤降,映在他苍白面颊上,竟有种透明的苍白。

  海耳的容颜,本来就俊秀得近乎漂亮,再加上这样略微虚弱的脱尘,陡一看去,美得让人心惊。

  然而那种心惊,除却惊艳后,逐渐浮上心头的,还有惋惜与惊慌。

  像是花开到盛时,即使艳光四射,然而心也知晓秋日来后雨打风吹花落淋漓的凄凉。

  所以那艳光,也蒙上了一层哀的影子。

  朱壮壮尽量不去想海耳的病情,就像她尽量不去想与常弘的过往。

  虽然事情并不会因此有所改变,但至少会让自己快乐一点。

  经过时间的治疗,朱壮壮脸上逐渐恢复了笑容,只是那种笑容已经不似从前的无知无识。

  或许只有她知道自己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生活中注定不再有那个人的陪伴,她不能主导他,却能主导自己的生活。

  朱壮壮每日尽量照顾海耳的饮食,此外便是泡图书馆,或者是参加学校活动,俨然已经成为一大忙人。

  一旦忙碌起来,时间的流逝便格外迅速,转眼又是一年暑假。

  朱壮壮又一次扛着行李回家,将自己与常弘分手的事告知爹妈,自然家里又是一番凄风惨雨,活脱脱像常弘甩的不是朱壮壮,而是她爹妈似的。

  一整个暑假,朱壮壮靠着当家教谋杀了不少时间,同时也挣了不少银子——朱壮壮都悄悄地存着,准备等哪天爹娘实在养不起她含泪将她抛弃时还不至于饿死。

  朱壮壮是挨到最后一天才回A市的,曾经她对这片土地饱含热情,而今却感觉到一阵惶遽。

  你总会因为爱恨一个人而爱恨一座城。

  曾经的A市是承载着朱壮壮与常弘明艳活泼感情的城市,而如今却堆满了那些腐臭的回忆,让她避之不及。回忆总是刚硬残忍的,虽然事情已过去一段时间,但朱壮壮还是在害怕以及回避。

  她很少再去城市中心,因为那埋着一间“新房”;她路过学校操场时总是快速通过,因为那还有他与她对嘴的影子;她甚至不再使用某款卫生巾,仅仅因为他帮她买过。

  就算是因噎废食也总好过念念不忘。

  朱壮壮升上大三,海耳也到了大四,某次朱壮壮扳着手指开始数两人还能待一所学校一年时,海耳淡淡地说出自己要继续考研的消息。

  其实他们所在大学的生物系并不算全国最好的,朱壮壮便鼓励海耳去考×大——依照他的成绩与热情起码有八成的把握能考上。

  可海耳却拒绝了,说自己只想待在这所学校。

  “为什么?”朱壮壮记得当时自己这么问。

  “多陪你一段时间。”朱壮壮记得当时海耳这么回答。

  朱壮壮打喷嚏擤鼻涕,拿出纸巾说自己有点重感冒,掩饰住因为感动而出现的红眼。

  当初就应该狠狠心跟海耳过的,朱壮壮有时也这么想。

  然而每次梦中,她牵起的,都是那个有着小白牙齿男人的手。

  梦才是最可靠的,朱壮壮不得不承认,如果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选择常弘。

  能理智选择的就不是爱情,那是做生意。

  不过爱情也总能输给时间,朱壮壮相信时间大神,总会有一天,她定会将常弘淡忘。

  整个大三,她都埋头于书本与学校活动里,过得生龙活虎外加清心寡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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