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异域他乡 语言屏障
不得不承认南国广东是块神奇的地方，它不仅神奇在改革开放，也神奇在自己所特有的粤语上。在中国之内，在所有影响力大、涉及面广的方言语系中，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方言会在听说难度系数上超越粤语。这致使我们在广州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仿佛置身于异国他乡，时常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当时我对粤语的了解基本为零，英语基础好歹也能达到三级水平。
作为远道而来的七线城市的外省籍居民，由于之前的二十年都是在使用地方方言，改说普通话肯定不是一蹴而就，时常夹杂着一些方言音调。而对于广东局部地区的同学，这种转换水平就更加逊色，由于自身母语与普通话基本不归属于一个语系范畴，一些人的普通话口齿不清，磕磕绊绊，相当拗口。
还记得，最开始与广东籍的同班同学之间的交流时会出现严重障碍。开学那几天，一股热情劲，跑去隔壁宿舍询问对方姓名，他用广式普通话连续说了三遍后，我愣是没有听明白，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让他重复，免得既伤他口语又伤我听力，搞到两败俱伤，只好装作知道，然后跑回自己宿舍关上门偷偷问其他室友，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名字。
其实，最开始我对粤语挺不积极的，或许很多人有着同一样的心理。尤其自己身处一群广东人之间，他们用粤语高谈阔论滔滔不绝而置我于不顾，那种感觉真是很糟糕。面对这种状况，我并没有以此激励自己去学习粤语，反而打心底产生更大的抵触情绪。那时，我也总以为自己不过只是在广州这个地方作短暂停留，几年后一定会离开，这致使自己不会尝试去听去说。
后来，这种消极心态逐渐退却，不管说是我对现实的妥协，还是说是我心胸的开阔，我已经试图去迎合它了。当“丢”替代“操”成为我生活中的粗口高频词时，当被中学同学指责带有广东口音时，我知道我已经在无形之中被粤语侵蚀，自己成了四不像，甚至开始有点畸形。对于我这种从三线以下城市走出来的人，回不到过去，融不进现在，只能告慰自己，说广州是自己的第二故乡。其实，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最终，我成了一个没有归属地没有故乡的人。对于故土上的人来说，你已经户口迁移，远走他方，风土人情尚未参透；对于居住地上的人来说，你只是外来人口，文化隔阂凸显，风俗习惯尚未领会。于是，我们成了十足的半吊子。其实，我多么希望自己此生只有一个故乡。
想必，很多外省籍大一新生都会有被“靓仔”“靓女”称号迷惑的经历。我最开始每次外出都会被众人喊作“靓仔”，于是心中窃喜，信心倍增，这让我爱上了逛街，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直到后来才知道“靓仔”这个称谓在广州人看来只是客官的代名词。除了被“靓仔”迷惑外，我对广式普通话在用词方面也一直心存疑惑，例如灯光刺眼，普通话会说“好亮”，广式普通话就说“好光”，例如温度很低天气很凉，普通话会说“好冷”，广式普通话就说“好冻”。在选字用词方面，广式普通话似乎在采用另一种思维逻辑模式。或者说，粤语在根子里就在潜意识地想着与普通话划清界限，通过表现出对北方语系的疏远，以此来彰显自身文化的独特性。现在觉得这个独特性，挺好的，即便它为我带来诸多不便。
长期以来，抵制粤语的声音频频激起，作为一个寄居者，在我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要尊重别人的地域性，文化多样性才会使得世界缤纷多彩。既然国庆节是十月一日，作为天秤座的国家，就别干狮子座才做的事情，大男子的蛮权主义往往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