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放下手中的课间操检查记分册，偷瞄了一眼蜷缩在纪检部办公室椅子上小憩的肖莫北，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那天他对我说的话。
何羽文竟然是他的前女友，难怪我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怪怪的。一开始以为是学生会里的职务之争，现在我总算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不行，我得做些什么。
我一拍桌面站了起来。
坐在我对面全神贯注地埋头苦干的副部长被我的动静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干吗？”副部长惊魂未定地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
我对着副部长抱歉地笑了笑说：“抱歉，突然想起有些工作要跟部长汇报一下。”说完，我对他耸了耸肩，转身朝肖莫北走去。
肖莫北没有发现我靠近，仍然舒服地睡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架在椅子的扶手上。玻璃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仿佛在他褐色的发丝上撒上了一层金粉，使得他光滑的皮肤看上去好像透明的一般。
呃，这个恶魔睡着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只可惜平时说话太恶毒了，他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么乖巧温柔的样子就好了。
“陶璐璐，你又在偷窥我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肖莫北睁开双眼瞪着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我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顺便让心情平复一些，并且尽量不去看他的脸。
“可以跟你谈一下吗？”我挠了挠头说。
肖莫北这才坐直了身子，腾了一些地方给我：“坐！”
我瞥了一眼副部长，他正一脸苦大仇深地干着活，完全没有要看我们这里的意思。
于是我在肖莫北身边坐下，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听见，却还是小声地说道：“其实你还喜欢着何羽文吧？”
肖莫北扬起一侧的嘴角，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所以那天你才会说陆辰不是何羽文喜欢的类型，你也不希望他们在一起吧？”
“何以见得？”肖莫北挑起眉。
我正色道：“先好好听我说话。”
肖莫北笑了笑说：“好，你说说看。”
“虽然我不喜欢陆辰……”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又瞪了一眼正在坏笑的肖莫北，“但是，我也觉得陆辰和何羽文根本就不合适。”
“所以呢？”肖莫北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摩挲着下巴。
看他那副自大的模样，好像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所以，既然我们难得的观点一致……”我向肖莫北伸出右手，“为什么不通力合作呢？”
肖莫北看着我伸在半空中的手，仍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说明白点。”
真是讨厌的家伙，明明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如果我们现在不做点什么的话，何羽文就真的会和陆辰在一起，你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吧？”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肖莫北垂下头好像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一样，半晌后，他耸了耸肩，露出一脸懒洋洋的表情：“原来你想拆散他们。”
看着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我开始着急起来：“你不帮我的话，我一个人没办法做到的，拜托啦！”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合十请求道，就差没跪下了。
肖莫北轻叹一口气，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既然我们都不看好陆辰和何羽文这一对，那么只要我们并肩作战，就一定可以拆散他们。”
“跟你并肩作战？你是指结成同盟？”
我飞快地点点头。
肖莫北“扑哧”笑出了声：“跟你结成同盟不是拉低了我的水准？”
我哭丧着脸，盯着一向以打击我的自尊心为乐的肖莫北：“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说说你在同盟中的价值吧，然后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跟你合作。”
“虽然我不一定起得到多大的作用啦，但是我跟陆辰很熟啊，行动的时候，我总归可以帮到你一些，有个人打掩护就不怕露馅啦！”我伸出手在空中一挥，信心满满地说。
“掩护……”肖莫北嘴里小声地念叨着这个词，脸上渐渐露出蛊惑人心的笑，“虽然我不看好和你联手，不过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反正我最近无聊得很。”说完，他这才朝我伸出了手，“既然如此，那合作愉快。”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紧他伸向我的手，并用力点了点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肖莫北的笑容里藏着些邪恶的东西。
我开始有些后悔向他提出结盟的建议，总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他握在手里，从此永无翻身之日。
和肖莫北结成同盟以后，我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享受到任何优待，反而被他更加肆无忌惮地使唤。
周一中午吃过午餐，我就赶到纪检部办公室和大家会合，统计上周收上来的纪检计分手册。
副部长依旧忙得连头都没空抬一下。肖莫北则跟平时一样，怡然自得地坐在他的专属椅子上，翻阅着一本数码杂志，像个很有修养的公子哥，而我们就像他的小杂工。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抬起头向门口望去，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男生推门走了进来，非常熟络地径直走向坐在角落的肖莫北。
我悄悄地问副部长：“嘿，那个人是谁啊？”
副部长推了推眼镜，双手不停地敲击着键盘，输入更新的《纪检守则》条文，回答道：“你怎么连体育部长都不认识啊？”
我悻悻地想，我才加入纪检部多久啊，怎么可能谁都认识？
我又好奇地朝两人望去，纪检部和体育部应该没什么直接的工作联系啊，他来找肖莫北干吗？
我起身朝档案柜走去，侧身对着他们，假装在查文件，实际上耳朵早就竖起来偷听他们的谈话了。
“你怎么来了？”肖莫北合上手中的杂志，依旧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体育部长。
体育部长走到窗边，斜斜地倚着窗框，说：“我就不绕圈子了，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代表田径队参加这次的校运会男子八百米项目。”
肖莫北好像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般笑了起来，跷起二郎腿，偏了偏脑袋：“好像之前我就跟你们说过，跑步流汗这种事不适合我。”
“可是我们田径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任何突破了，你就当帮帮忙吧。”
我撇了撇嘴，体育部长居然来请肖莫北参加比赛，有没有搞错？以肖莫北那种怕麻烦的性格，他才不会答应呢。
果然，肖莫北再次摇了摇头，重新翻开面前的杂志：“抱歉，让你白跑一趟。”说完，他继续看杂志，不再看体育部长。
体育部长脸上倒没有太多的失望，看来原本也不认为自己能成功，只是说了一句：“我不会放弃的。”
“请便。”肖莫北微微一笑，笃定地回答。
体育部长摇了摇头，默默地走出了纪检部办公室。
我离开档案柜走回自己的位子，凑向副部长：“喂，你说刚刚那个体育部长为什么要求肖莫北去参加八百米比赛呢？”我偷瞄了一眼肖莫北，他除了腿长一点，怎么看都不像擅长运动的样子啊。在我的印象里，练体育的人都像陆辰一样，有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再看这个总是懒洋洋的家伙，皮肤白得都能挤出奶来了，他跑八百米？别开玩笑了。
副部长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一下我，然后推推眼镜，回答我：“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部长是全市男子八百米纪录保持者，请他参赛，必胜无疑。”
我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全市男子八百米纪录保持者——那个懒到什么事情都推给别人做，一有机会就躲到纪检部办公室睡觉的肖莫北？真的假的？
“那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拒绝参赛呢？”我想不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不知道，总之他拿到那次冠军之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比赛了。”副部长皱了皱眉头，“你到底干不干活啊，哪来那么多问题？”
“好啦，干活干活。”我对副部长笑了笑，低下头开始整理资料，脑子里面却早已乱成了一团，肖莫北，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中午，纪检部的文件整理工作结束，我伸着懒腰回到了教室，下午还有两节主课和一节自习课。
“璐璐，我训练完就直接回家啦，别等我了。”最后一节主课刚结束，陆辰就整理好书包跑到我的身边，揉了揉我的脑袋说道。
“小陆子……”我话还没说完，陆辰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秋秋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神秘地凑到我的身边：“璐璐，你听说了吗，足球联赛结束以后，陆辰和何羽文开始经常见面。”
传言这种东西通常不会空穴来风，想起上次在KTV两人熟络亲昵的模样，我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啊，对了！那天何羽文来找陆辰，我还听见他们约了周末在新街口的星巴克见面呢。”秋秋突然一拍脑袋，补充道。
“什么？”他们两人竟然还约了周末见面！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以往这个时候，陆辰早就开始神神秘秘地给我准备生日惊喜了。可是今年到现在为止，他就像忘记了我的生日一样，一心只想着他那位高傲的公主，恨不得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和她待在一起。
越想我越觉得心寒，从记事起，我们就彼此陪伴，一起成长，结果何羽文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搞清楚陆辰是不是真的喜欢何羽文。
想到这里，我拨通了陆辰的电话。
“嘟嘟”声沉闷而漫长，终于，电话通了。
“喂，璐璐啊。”陆辰的声音伴着重重的喘息。
“在训练吗？”
“马上就要到训练场了，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听说……你周末要和何羽文……见面？”
“是啊，她说有事找我帮忙，顺便请我……”
“没事了，你去训练吧，我挂了啊！”我匆忙打断陆辰的话，已经没有多余的勇气继续听后面的话了。
我想问陆辰还记不记得我的生日，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像是被陆辰遗忘在角落里，明明很受伤，却又不敢言语。
这么下去，陆辰和何羽文真的要在一起了！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我拨通了肖莫北的电话。
“肖莫北，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结盟的事情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我听见他轻轻的笑声：“记得，怎么了？”
“本周末，我想我们要行动了。”
“是吗？你想怎么办？”
我的计划是周末的时候跟踪陆辰和何羽文，看看他们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有必要的话，随时做些事情破坏他们的气氛。
但是这么跟肖莫北说，他才不会帮我吧？
“周末星巴克新街口店对面的车站见，到时候再告诉你具体计划。”
“你说了等于没说，笨蛋。”
“等周末见了面我再告诉你啊，不要这么心急嘛。”
电话那头的肖莫北突然轻笑出声：“喂，你别告诉我你的计划就是跟踪人家。”
“呃……你怎么知道？”我握着手机，僵立在原地。
“就你那脑容量，我用膝盖想都知道你要干什么。”肖莫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周末见吧。”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里的手机，惊讶于肖莫北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不会真的还放不下何羽文吧？
算了，这不重要！我摇了摇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破坏陆辰和何羽文周末的约会。
我收起手机，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虽然和肖莫北结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过既然我们的目的一样，那么希望周末的首次行动能够顺利进行。
一眨眼就到了周末。
我没有心思睡懒觉，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把卧室窗帘掀起一角，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的动静。
昨晚我已经给陆辰发了短信，拐弯抹角问到了他今天出门的时间，就等着他出现了。
大概是起得太早的缘故，没监视多久我就犯起困来，最后竟然倚在窗边，睡了过去。
“璐璐，我要和何羽文结婚了，希望你能祝福我们。”陆辰穿着一身华丽的白色西装，臂弯里挽着肌肤胜雪、小鸟依人的何羽文，她身上穿着美丽的白色婚纱。
“你们……你们怎么……”我张着嘴，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两人，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行！”有人居然抢在我前面出来制止。
太好了，上帝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心声，特意派了一个使者替我拆散他们。
我朝提出异议的那个人望去，惊讶地看到肖莫北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西服站在那里。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直直地跑到何羽文面前。
“羽文。”肖莫北一把抓住何羽文戴着白纱手套的手，“我还忘不了你，跟我走吧。”
“其实我……”何羽文清冷秀气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为难的表情，她转过身，深情地望着陆辰。
陆辰也忍不住拉住了何羽文的手。
“你们在拍偶像剧吗？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我终于被眼前缠绵的三人激怒了，叉腰愤怒地对他们咆哮道！可是，那三人看都没看我一眼。
一股心酸的感觉让我猛地抽了一口凉气，从梦境中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四周熟悉的景象，我的心情黯然起来——连在梦里我都是多余的那个人吗？
窗外传来车铃声，我赶紧重新掀开窗帘。
“啊，是陆辰！”
我马上摇摇头，振作精神，可别把正经事耽误了。
陆辰今天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薄衬衫，搭配白色的小脚裤，背了个黑色的双肩包，一脸愉悦地骑着车朝小区门口驶去。
我赶紧掏出手机，给肖莫北发了一条短信：“陆辰已经出门了，你也可以出发了，待会儿车站见。”
然后我收起手机，拎起包包就出了门。
二十分钟后，我在新街口站下了车，看见肖莫北已经在站牌边等我了。
“喂，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肖莫北皱了皱眉，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哎呀，光顾着追着陆辰出门了，都没来得及换身衣服，身上是在家里穿的旧T恤和已经泛白的牛仔裤，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好好梳一下，随意地扎了个马尾辫垂在脑袋后面。
再看看肖莫北，他穿了件淡蓝色的格子短袖衬衣，配上一条黑色的牛仔裤，一张英俊得让人难忘的脸清爽又帅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因为逆光站着，他的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晕，那风度翩翩的样子就像刚从画报上走下来的男明星一样。
“哼，你以为自己是出来约会的吗？”我撇过脸，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肖莫北脸色有些难看地靠过来，对我挑了挑眉。
“没啦，没说什么。”我脸上堆着笑，应付道。
说话间，我看见街对面星巴克的大门被人推开，陆辰从里面走了出来，单臂撑住门框，一直等到浅笑着的何羽文从里面走出来，才松开了手。
“快，躲起来，快点！”生怕被他们发现，我急忙抓住肖莫北的胳膊，连拖带拽，硬生生地把高了我一大截的他拖到了车站广告牌的后面。
过了一会儿，我才探出脑袋往街对面看了一眼，还好陆辰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这里，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商业街走去。
“喂，你不打算松开我吗？”
肖莫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刚松了一口气，转过脸就看见肖莫北弯腰看着我，他的脸就贴在我的脑袋边，而我正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啊，抱歉！”我触电一样猛地松开肖莫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肖莫北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被我抓得皱巴巴的衣服。
“你还真是擅长这个啊，跟踪狂。”肖莫北拨了一下刘海。
啊，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但是为了通力合作，我还是决定委曲求全。
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所以才要拜托你帮我啊，我一个人真的不行啦。”
“真麻烦。”肖莫北耸耸肩，一副了无兴趣的模样。
“喂，要是陆辰真的和何羽文在一起，你不也没机会和何羽文重修旧好了？而且，而且，我也会很难过，到时候我走不出失恋的阴影，纪检部就没人帮你干活了，这样的双重打击也没关系吗？”
肖莫北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朝马路对面走去。
我看着肖莫北的背影，欲哭无泪。不是吧，这么快就甩手不管了吗？亏我在纪检部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我正考虑要不要捡块石头丢到他的脑袋上时，他突然转过身，没好气地说道：“你走不走啊，再不走就要跟丢了。”
“啊？哦……来了！”原来他不是要离开啊，太好了。我蹦蹦跳跳地朝肖莫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