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转身看到阳光(6)
有的时候，努力和结果不总是成正比关系的。我悲哀地想着。
“我一定会考班里倒数第一的。”我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怎么会呢？有我给你垫底呢！你最差也是倒数第二！”
“呵呵！”我不禁被她逗乐了。
“回到家可怎么给爸妈交代呀？下午就出排名了。”我刚刚好转的心情此刻又跌入了谷底。
“我才不怕呢，我考得太好了，怕他们看见会吓着。”她仰起头，风将她额前的刘海儿吹散，她眯起眼睛，弯弯的，像两条弧线。
“考这么点儿分，我中午都没脸吃饭了。”
“哇，今天中午我妈妈给我包的饺子，是我最喜欢的韭菜陷，太棒了！”她突然激动地说，没有半点难过的神情。
“你真的好乐观啊！”
“那当然了！”她又笑了起来。一排整齐的白白的牙齿。“考得不好又怎样啊！我不在乎！”
“嗯。”我也像她一样，灿烂地笑了起来。
我们冒着大风使劲往前骑，爽朗的笑声盖过了风的怒吼。
下午，踏着上课铃，我忐忑不安地进了教室，班主任已经在讲台了，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册子。我明显感觉到老师瞪了我一眼。
在这里，学习成绩就是一切。
“下面公布期中考试的排名。”
我趴在桌子上，将头深深地埋进胳膊里。我不想听，一句也不想听。
老师下面的一句话却钻到了我的耳朵里，来得那么突然。
“第一名，李子沐。”
热烈的掌声响起，我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她。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白白的牙齿上一朵韭菜花，显得那样绿，那样刺眼。
这一路
这个城市骤降大雪，我们也被迫停止了上课，和好友约好去离家很近的公园打雪仗。外面一片白茫茫，马路上偶尔几辆汽车在雪里艰难爬行，缓慢得像一个个白色的乌龟。本来很宽敞的道路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仅有一条被人们踩出的狭窄弯曲的羊肠小路。我小心翼翼地走着，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抬头看看是红灯，于是便歇歇脚，我往雪地里站了站，给后面过路的人让出一条道。
突然有人问我：“前面过不去了吗？”
我回头一看，忙说：“哦，没有。”
“那你站着干什么，为什么不过去？”
“因为前面是红灯啊……”
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就径直往前走了。我的脸突然就红了，说那句话的时候也显得那么没有底气，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等到绿灯亮起，我才慢慢地往前走。
我一路上一直纳闷：为什么不是我问她你为什么要走，而是她反过来问我为什么要停下来？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这样都会使人疑惑，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我问过很多人，为什么他们要闯红灯，答案也无非是那几个“赶时间啊”、“又没有人”，但有一个答案我当时听了就笑了“别人都过去了我看着不爽”，笑完之后心里突然凉了，莫名的感到很悲伤，哦，不，是悲哀。
后来又往前走，迎面遇上一个男士，看他戴着一副眼睛，应该蛮有学问的，我刚这样想着，就看见他鼻子一吸，随口就吐了一口痰，白皑皑的雪地上开出一朵小黄花，我将头扭到了别处。
于是打消了“我还要尝尝雪的味道”这个念头，于是打消了“和同学在雪地上打滚”这个念头。我的胃突然剧烈地抽搐。
不到一个课间的时间，我目睹了这个冬天的五次“花开”。
然后我便沉默了。
于是再也没有兴趣，去触摸那些纯洁美好的东西，仿佛轻轻一碰，便会沾染上污浊。
我不能说自己受过很好的教育，毕竟我们还很年轻。我只是觉得，像生活中这么简单的小事我们都做不好，那更别说干一番大事业了。并不是每个遵守规则的人都能成功，但我敢肯定，每个成功的人都是遵守规则的人，他们往往非常注意身边的细节。
前苏联宇航员加加林乘坐“东方”号宇宙飞船进入太空遨游了08分钟，成为世界上第一位进入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之所以脱颖而出，起决定作用的是一个偶然事件。原来，在确定人选前一个星期，主设计师罗廖夫发现，在进入飞船前，只有加加林一个人脱下鞋子，只穿袜子进入座舱。这个细节使加加林一下子赢得罗廖夫的好感，并执行了这次飞行的任务。
我们的路还很长，以后还会有很多考验自己的机遇，但我的心中会一直坚守一个信念，那就是——凡事从遵守规则做起。
我抬起头，前方又是一个红灯，我停了下来，装作看不到，那些径直往前走的人的身影。
这一路很短暂，却走得我刻骨铭心。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最高境界
理科班的学生最头疼的莫过于背文言文了，所以同学们在听到语文老师宣布第二天要默写的时候，一副唉声叹气、蔫了吧唧的样子。不过也有胸有成竹、信心百倍的人，他们之中有的是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的好学生，还有一小部分是擅长做小抄的。做小抄的形式多种多样、层出不穷，比较俗一点儿的是将书打开放在桌兜里，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一眼；还有的将句子抄到桌面上，或者在笔袋里夹一张小纸条；更有甚者直接将同桌的卷子拿来抄。
虽然班主任三令五申，并且强调她戴上眼镜后的视力一直都是一点五以上，大家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其眼底，可是我们班的作弊之风仍没有锐减。
郑一然是我分班以来认识的第一个同学，也是我第一个同桌。
她个子不高，瘦瘦的，短头发，戴着一个黑色边框的眼镜，学生气非常浓，是个典型的乖乖女模样。
每次早读背课文，郑一然都很大声地念出来，我的思维常常会被她打乱，却又不好意思提出来。没过多长时间，她就背完了，将书合好，往桌子上一拍，胸有成竹地看别的科目。看来郑一然不仅理科学得好，记忆力也很好。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不觉泛起小小的紧迫感，毕竟我是语文课代表啊！
每次语文默写的时候，郑一然都写得飞快，我能够听到她的笔划在纸上“沙沙沙”的声音。渐渐地我发现一个细节，每次她默写的时候，都是用手护住自己写的字，将头埋得很低，完全看不到她写的什么，一副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子。
下课后，她用橡皮奋力地擦着什么，我好奇地伸过脖子，她赶紧用手捂住，可还是被我窥到了。
“你，你怎么能打小抄呢？”我很惊讶地说。
作为语文课代表，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人。她在我心目中的乖乖女形象，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嘘……你小声点，我没背过呗。”
“那也不能这样啊，这是自欺欺人啊！”我劝她。
“你看看咱们班有几个不作弊的？反正我考试的时候背过不就行了。”她满不在乎。
“下次别这样了啊。”
“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她的座右铭就是这句话。她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她从来不把默写当回事，或者说，几乎次次她都会打小抄。我劝她，她依然我行我素，每次都她向我保证，只要是正规测验就不作弊。
那天阳光灿烂，我们的位置离窗户最远，但仍能感受到午后的暖意，让人在凉爽的金秋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语文老师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胸前抱着一大摞卷子。班里又传来了唉声叹气的声音，看来这就是传说已久的全年级文言文默写测试。
“你答应过我的，不许作弊哦！”我向她伸出小手指。
“绝对不会的，你放心吧！”她友好地和我拉了勾。
班里鸦雀无声，同学们都很认真地写着，我写完后又检查了一遍。铃声响起，班主任说：“时间到了，最后一排收卷子。”
我坐在外侧，郑一然将卷子递给我，然后迅速地打开课本，看看自己有没有写错。
“啊，写错了……”我听到她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很正常，我心里想，谁让你平时不好好背呢！
“莫小爱……”她用笔悄悄地捅捅我的胳膊。
我扭过头看她，她的眼镜框耷拉在鼻梁中间，半睁半闭的双眼暗淡无光，面无表情地说：“卷子。”
我一时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突然从我手中夺过她的卷子，然后迅速改了起来。我恍然大悟，心里像被什么堵了一下，我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望向老师，她站在窗户旁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眼镜片反射着耀眼的白光。
郑一然刚写完，卷子正好收到我们桌。
“呼……”郑一然喘了一口气，心里像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她用手擦擦额头上的汗，什么也没有说，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竟然也一时语塞。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了，渐渐地我也将这件事情淡忘了，直到有一天——“上课之前，先表扬一位同学，”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说道。“郑一然同学，在上回的文言文默写中全对，班里只有她一人满分。”
热烈的掌声，夹杂着嫉妒与羡慕。
我扭头看她，她的脸胀得通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使劲地鼓掌，不知道是不是带着某些讽刺的意味。虽然我知道整个事情的内幕，但是我依然微笑，仿佛达到了她常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的最高境界。
她一节课没有说话，甚至下课的时候也是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胳膊里。我想她一定很羞愧吧。
晚自习之前，我去办公室抱作业，语文老师正和另一名老师聊天，我有意无意地听了几句话。
“理科班的学生真让人头疼，默写文言文错一大片，要不就是遍地打小抄的，你说这可怎么办啊？”一位女老师眉头紧皱地说。
“我们班也是，作弊的多了去了，他们以为老师都不知道呢，刚开始我也想当面批评他们，可是他们毕竟还小，自尊心很强又爱要面子，于是我就转变了一种方法，多表扬他们，少批评，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是语文老师的声音。看来这一切都是老师设下的一个局，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从那以后，郑一然果然没有再做过弊，语文默写也经常是全部写对。
看来，真正达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高境界的是语文老师，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放纵与失职，而是为了维护学生小小的自尊，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