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转身看到阳光(3)
“你也可以的，试试吧！”王子华冲她喊道。
“我？你开什么玩笑！”莫小爱不信，但还是接过了球。她小心翼翼地站在三分线后面，费力地举起篮球。
她闭上眼睛，就扔了出去。很显然，偏离球筐很远。
“我说过的吧，我不行的。”莫小爱耸耸肩。
王子华什么都没说，捡起球走了过来。
“要像这样，”他把球放到她的手上，然后抓起她的手，“举高点，瞄准球筐，一、二、三、使劲投！”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他们屏住呼吸。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两颗扑通扑通紧张的心跳声和篮球与筐的摩擦声。一圈又一圈，篮球像故意和他们开玩笑，在球筐边打着转。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一瞬间，随着两个人的欢呼声，球进了！
他们两个相互击掌，莫小爱激动地蹦了起来，却还是没能蹦过王子华的身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找准目标才能有前进的方向。如果盲目地努力，偏离梦想的方向，球是永远也进不了筐的。”
莫小爱重重地点了点头。
染上你的微笑
他从开学就一直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倒数第一排，独桌。
他个子很高，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她和他同班一个多月了，见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总是独来独往，上课不听讲，低着头在桌子底下发短信，猫着腰像一只弯弯的虾米。他从来不上自习课，上完主课就从后门离开，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好像从来不属于这个班一样，于是同学们暗地里叫他“沉默之王”。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体育生。
好多人说他傲，说他狂，说他凭什么能进重点学校。她却从来不这么想，体育生多好啊，长得又高又瘦，打篮球超级帅，虽然她一次都没有见过。她不喜欢“沉默之王”这个外号，沉默是金嘛，所以，从此以后她的日记里便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小王子”。
她常常梦见，在一个金色的星球上，有一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小王子，他的头发是金色的，他的长袍是金色的，他的靴子也是金色的。他冲她微笑着，那笑容很模糊，仿佛在遥远的天边，渐渐就消失了。于是醒来，泪就湿了一片。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酷，像冰山一样。她有时候会幻想他真的像梦境中那样，哪怕嘴角上扬15°也好。
下了课，她喜欢眺望远方。透过玻璃，她能看到自己的天空，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灰色的。她渐渐发现，每当她望向窗外时，他也在看着远方，仿佛有什么深深地吸引着他。
她想，他一定不是那种难以接近的人，只不过更爱安静罢了。
每当她看到别的同学愉快地聊着天，而他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好受的滋味。于是她决定，和他说句话，希望能用自己的微笑感染他。
天气越来越冷了，班里的同学都穿得像小狗熊一样，教室后面的衣服挂钩可派上用场了。那天她晚到了几分钟，就只剩下一个位置了，在最里面，他的座位后面。
她个子本来就矮，每次挂衣服都要跳一下，这下连跳都够不到了，她急得不知所措。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她身后，用宽大的手轻轻地将她的外套拿过来，然后轻而易举地一抬手便将它挂在了上面。
他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她笑了一下，便仓皇地逃了，甚至忘了说声谢谢。
她坐到座位上，心一直怦怦乱跳，既兴奋又紧张，毕竟，她知道了，他其实也很平易近人的。
她开始和他说话了，她鼓起勇气问他：“你为什么不笑呢？”
他平静地说：“你讲个笑话我就笑。”
于是她就开始讲那个她讲过不下一百遍的笑话：“从前有一根火柴，有一天它在大街上散步，突然觉得头很痒，于是就挠啊挠的，便把自己烧着了，之后它被送进了医院，出来之后变成什么了？”
“火柴棍。”
“错啦！哈哈，你想啊，他是去医院包扎。”
“不知道了。”
“棉签啊！哈哈！”她捂着肚子笑。
“还有，之后过了一阵它又去医院拆线，出来之后变成了什么？”
“……”
“牙签啊！哈哈！这个是我自己编的续集。呵呵，好笑吧！”
她明显看到他头上出现了三道黑线。
“我好冷啊……”他最后说道。
经过这个很雷人的对话之后，他们算正式认识了。偶尔，她会看到他不经意的一个微笑，像一团炽热的阳光，点亮了她的心房。
可那笑容稍纵即逝，留下的，依旧是那冷冰冰的表情。
时间久了，她发现他也很乐观呢，每说一句话都喜欢用“啦”
作结尾。她课间跑操的时候，他静静地站在一边，戴着外套上的帽子，插着兜，仰着头。于是她也开始学他，戴着帽子，插着兜，仰着头，却怎么也仰不过他的高度。
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小王子，永远也染不上公主的微笑。公主却染上了王子的金色。
她其实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正是因为内心中缺少欢乐，所以才会用微笑掩盖自己。而内心充实的人，则是喜欢安静的，她很羡慕他。
她是个孤独的人，因为她的心里寂寞得听不见心跳，所以在生活中，她喜欢和别人说话，喜欢交朋友，喜欢笑。但是，这仅仅得到暂时的麻木。虚伪的假笑，永远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悲伤。
而这些话，她只和他说过。
你用微笑感染了我，那么我也要用微笑回报你。强颜欢笑不好，我会随时随地让你开心，让你微笑，像阳光般灿烂地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微笑。
她也微笑着，只不过，带着泪花。
拾忆
我与西瓜是小学同学。
那时他是班里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很听话，总是留着类似西瓜太郎的发型，齐齐的刘海儿顺顺地贴在额头上，显得那么乖巧与可爱，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叫他“西瓜”，以至于很多年过去了，我甚至忘了他的大名。
他在班里很受女生欢迎，她们喜欢摸他的头发，说他的头发有一种丝绸的顺滑感。他很爱笑，一排洁白的牙齿经常晒太阳。
我是他的同桌，这让一些女生煞是羡慕。我们下课总是喜欢说笑，喜欢在操场上追逐打闹。他的个子和我一般高，我喜欢平视他那双晶莹澄澈如一潭清泉的眼睛。
时间久了，我发现每次和他离得近了，脸就不自觉地通红，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感觉到我的异样，继续微笑着给我讲题。也许在一些方面，女生总是要比男生敏感和成熟一些吧。我从小就是个自卑的孩子，所以什么事情也不会给别人说，我只是把它默默地记在了日记本上，比如，每当夏天到来，我是那么的喜欢吃西瓜，那种凉爽的感觉，能够让我忘记酷暑。
可是有一天，他竟然换了发型，将西瓜太郎的头发剪短了，剪成了寸头。他一踏进教室，我们都认不出他来了。我突然发现，原来他长大了，个头也超过我了。班主任有一个规定，每次考完同桌之间都要互比成绩，这种方法真的很有效果。以前我和西瓜一直双双名列前茅，可这之后，他却再也没有超过我，他仿佛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没了信心。
我很纳闷他为什么要换发型，更纳闷他为什么不再努力学习。
我想了一个下午，终于想起了一张纸条。
这是他托我递给一个女生的纸条，她叫小雪。
小雪是新转来的，她喜欢扎两个麻花辫，笑起来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阳光又活泼，跳皮筋儿跳得非常棒。西瓜托我给她递过一张纸条，我也没在意，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写的“情书”。
她很快便回了，西瓜看完后沉默了，我偷偷地瞄了一眼，上面写着：我不喜欢幼稚的西瓜太郎。
我突然很愤怒，但却找不到原因发作，毕竟，这与我确实没有关系。可是那一天我过得也很不开心，我们两个就这么沉默了一天。
于是他后来就真的换了一个发型，但那个女生却一直仰着高傲的头。
我劝过他，可是他听不进去。
我在日记本上写道——我永远都无法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我永远都无法在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白牙，我永远都无法像白天鹅一样仰着高高的头。于是我愿意默默地做一只丑小鸭，仅仅是望着你就好，我就能够感到幸福。
他最终没有考上重点。
我们渐渐疏远了，我发现生活中要做的事情很多，也渐渐将他淡忘了，或许这就是我第一次暗恋一个人，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只是偶尔还听他们说，西瓜去了一所普通初中，在那里成为年级老大，打架远近闻名，后来中考成绩不理想，进了一所普通高中。
再见他时，已是三年之后了，小学同学在KTV聚会。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他的头发已烫成了黄色，炸炸的，很像历史书上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我突然想叫他一声西瓜，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对我笑了，像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阳光照在他的牙齿上，白白的，只是此时却染上了昏黄的阴影。
他坐到了我的旁边，我闻到了呛人的气味，我剧烈地咳嗽，他便将手上的烟掐了。
“我最受不了烟味了，”我一边咳嗽一边说，“我也讨厌男生抽烟。”
“你们女生永远也不会知道，男生抽烟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切。”我满不在乎地说。
“我们班里的男生一半都吸烟。”他说。
我的后背冒起一阵凉气。
“现在的社会太复杂了，总是有好多事，好多烦恼。”
“呵呵，我怎么感觉不到呢？你心里何不阳光点？”我笑道。
“我也想啊，可是……”
我突然看到他的脸上显现出了一缕忧伤，我曾经以为，他从来只有阳光的笑容。
他告诉我，他刚和女朋友分手了，而且父母又吵着要离婚，他不愿意回家，不愿意听父母刺耳的吵架，他只是希望能有朋友陪在他身边。他说他很孤独、迷茫，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他现在变得很颓废、很颓废。
他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过一阵就好了。
他告诉我，有一个人倾听自己的内心，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莞尔。
环境真的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吧。重点学校与普通学校仅仅只有两个字之差，可真的就差别那么大吗？
环境无法改变，唯有改变自己。
他唱了一首《拾忆》，旋律中透露着淡淡的忧伤，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体会他的心境。想想自己，总是抱怨自己的父母太唠叨，抱怨自己并不很好的排名，抱怨自己每天都这么不顺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幸福中久了，也会麻木吧。
听着他唱的歌，我仿佛又看到了小学的西瓜太郎，乖巧又可爱的好孩子。可是此时却变得那么模糊，那个满脸笑容的阳光男孩哪去了？那个争强好胜的西瓜哪去了？那个曾经让我心动的男生哪去了？
我一直不敢相信，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可是改变不了的，应该是内心永葆的那份纯洁吧！
可是我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色。
我看着他，突然就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有着西瓜太郎发型的小男孩，我和他一般高，我看着他清亮的双眸，他冲我露出洁白的牙齿。
然后眼睛就湿润了，他的身影变得模糊，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转过头，第一次为他流下了眼泪。
小乌龟的祝福
莫小爱一扭头，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希瑞，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一只慵懒的趴趴狗，耷拉着眼皮，满脸疲倦。
“这周我过生日，想不想参加我的生日Party？”莫小爱将他的眼皮掰开。
他摇了摇头，继续发呆。
“切，你以为本姑娘想……”她刚继续往下说，却瞥到了他胳膊下压着的卷子的一角。
她便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转回了头。
希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老师也很器重他，这次考试对他打击一定不小。莫小爱心里泛起一丝同情。
上课的时候，再也听不到往常他那洪亮的回答，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老师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莫小爱感到自己的背后，飘来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这些天里，莫小爱目睹了希瑞遭受的一次次打击，罚站、挨老师批评、叫家长……他的脸上不再出现笑容，曾经爽朗的笑声消失殆尽了。
她几次都想提醒他，要他不要放弃努力，振作起来，可是当看到他沉默的表情，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天放学，莫小爱因为去参加一个活动没有上自习课，当她急匆匆地跑回教室，发现班里只有希瑞一个人了。他还是那么忧郁，缓慢地收拾着散乱的课本。
莫小爱安静地走到她的座位上，四周静极了，只听见窗外呼呼的风声。
“我不去参加你的生日Party是不是不对？”希瑞突然问道，莫小爱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我觉得自己失败极了，我感到深深的自卑，我付出的那么多努力都白费了，只换来一顿批评，一顿批评！”他的情绪很激动，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回响。莫小爱有点手足无措。
他开始哽咽。莫小爱没有回头，却仿佛看到了希瑞那两行悲伤的泪水。
“我没脸再去和你们一起玩了，我觉得我不配。”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很小，她却听得非常清楚。顿时，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生生地疼。
沉默了几秒钟后，莫小爱慢慢地转过身。
“你看，”她拿出一个毛绒的小乌龟钥匙链，无论我怎么揉它、捏它，它都始终微笑着，不是吗？”
浅绿色的毛绒小乌龟，粉红色的脸颊，晶莹的大眼睛，还有一道弯弯的微笑。
“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失败与挫折，不同的是，有的人经受打击之后，很快就会过去，以更加积极的心态面对未来的挑战；而有的人，则沉浸在失败当中不能自拔，越来越对未来放弃信心，最终郁郁寡欢。你要像这个坚强的小乌龟一样，无论经受什么困难，都当作是磨炼自己的一次机会，始终保持乐观的心，微笑着面对人生。”
莫小爱生日那天，她戴着生日皇冠站在家门口迎接来参加她生日party的同学，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抱着一个大大的微笑的毛绒乌龟，微笑着走到到她面前，对她说：“生日快乐！”
真正的朋友
走在操场上，阳光很轻易地刺痛了双眼。仿佛还是那个阳光满满的下午，我在操场上肆无忌惮地大喊：我莫小爱，和欣然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到处可以见到我们在一起的身影。我们会结伴去洗手间，我们会在车站旁安静地等车，我们会拉着手去食堂抢饭，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时光。
还记得那次，我们在KFC吃汉堡，有一位阿姨说我们长得像双胞胎，我们开心地笑了。从那以后，我们穿一样的多啦A梦的外套，梳一样的马尾辫，戴淡粉色的发卡。
我们会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灿烂地笑，坚信没有什么比我们的友情更强大的了。我过生日的时候，她送了我一个超级大的抱抱熊，只要抱着它睡觉，就不会做噩梦。我给她叠了一千颗星星，每一颗都写着我的祝福。
下了晚自习，我们并排骑着单车回家，高大的白桦树，细碎的月光斑驳了一地。她说，在月亮下许愿吧。我便许了一个愿望，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初三的学习越来越紧张，教室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每个人都在埋头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可是她却开始懒散，上课不听讲，和同学聊天，玩手机……我说过她很多遍，可是她一直不改，依然我行我素。
我还是按部就班地学习，终于在中考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我刚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却不再理我了。
我远远地喊她的名字，她却头也不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她连理由也不说。
她不再穿那件多啦A梦了，发卡在桌兜里落满了灰。她的表情开始冷漠，失去了往日的欢乐。
我们像陌生人一样，见了面擦肩而过，沉默不语。
上了新的学校，隔了很远的距离，彼此不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