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斑驳一地的青春(1)
【一】叛逆的奶茶先生
在他身上，用什么形容叛逆的词语都不为过。
每天都穿各式奇奇怪怪的衣服，宽宽的、兜风的外套，肥大的牛仔裤，上面像被油漆涂得满满当当，看不清的奇形怪状的图案。
他的头发好像永远也梳不整齐，凌乱的如被风吹过，蓬蓬松松像一个鸟巢。
他瘦削的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神秘。刘海儿永远遮住半只眼，微微露出的眉毛是那么的浓黑。在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给人一股冷飕飕的感觉，仿佛是冰做的，其实只有莫小爱知道，他只是面无表情罢了，他笑起来，就像阳光一样。
他逃课、打架、爱搞恶作剧、不学习、抽烟、喝酒……几乎坏孩子所有的毛病，他都有过。
只是他从来没有在莫小爱面前这样过。他会给她买棒棒糖吃，哪怕是下着大雨，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将她想要的东西买回来。他会在天凉的时候，送一条漂亮的丝巾给她。他每天乘公交车到她家门口，然后两个人一起坐车去上学。
在教室里，他坐在她的前排。最开始的时候是她主动跟他打的招呼：“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莫小爱。”
他扭头幽默地答道：“回小爱小姐：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庄嘉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回了一个很夸张的微笑。
莫小爱“扑哧”一声笑了：“庄嘉识？哈哈，倒过来就是石家庄啊！”
庄嘉识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地傻乐。
莫小爱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蛮不错的，只是除了他比较个性的审美外。后来才发现，他是个问题学生，老师上课让他回答问题，他从来都是瞎说，气得没有任何老师喜欢他，每次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上课都觉得他像个钉子，总是在空气中猛地刺你一下，然后留下一阵生生的疼。
有一次语文课上我们默写古诗词，班里竟然有人得了零分，所有的同学都将目光“刷刷刷”地看向庄嘉识，他仍然不觉得害羞，面无表情得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眼神仍然冷若冰霜。
下课后，老师将那张零分卷子贴到了黑板的一边，大家纷纷围过去观看，莫小爱也好奇地走了过去。
只是，她刚从人群的罅隙中窥到两句诗，就笑弯了腰——天生我材必有用，老鼠儿子会打洞（千金散尽还复来）。
两情若是长久时，该是两人成婚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再一看名字，庄嘉识，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她快步走回座位，问他：“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庄嘉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学习。”脸上从笑容迅速转变成冷酷，让莫小爱突然打了个寒颤。
“难道这样不好吗？我看到你都笑了啊。”他继续说道。
“你是很有才，不过没有用到正地儿上。”莫小爱说。
他转过身，沉默了。
庄嘉识在班里不好好学习，或者说他的无知，已经“家喻户晓”，同学们给他起了一个名字“NC”，意思就是“脑残”。
莫小爱可不喜欢这样叫他，NC不一定都代表脑残呀，于是她又经过改编，决定叫他“奶茶先生”。
“奶茶先生，今天放学我还有点事，你一个人先回家吧。”莫小爱抱着一摞书，冲庄嘉识挥挥手。
“好吧，但是你要注意安全。”他背上一个单肩书包，走出了教室，背影那么颓废。
莫小爱是课代表，放学后要去上交自习课的作业，她与庄嘉识在老师的眼里，就是一个天上和一个地下。
天已经很晚了，办公室里只有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老师，莫小爱将一摞作业放到办公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揉揉酸痛的胳膊，一边往门外走。
刚迈过门槛，“哗”的一声，一摞子书就倒在了地上，原来是撞上了一个人，她赶紧从地上捡起来，连忙说着对不起，那个人也跟着说没关系。
就剩下最后一本书了，莫小爱伸出手去拿，那个人也伸出了手，于是两个人的手挨到了一起，莫小爱的脸腾地变得通红。
莫小爱赶紧把手缩回来。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白净的脸。
那是一张多么精致的脸啊，像漫画中的美男子，栗色的头发，像麦穗一般垂到耳边，眉清目秀，高高的鼻梁，微微笑着的嘴唇。
他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纯白衬衣，打着黑色的领带，深色牛仔裤，耐克的板鞋。
她看了一眼就呆在那里了。
“小爱，你怎么了？”他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问她。
“啊，你是那个……那个谁吧？”莫小爱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了。
“拜托，我就坐在你的后面的后面……”
“啊，对，你是那个，白……”
“白子夜。”
“啊对，就是篮球队的队长。”
“你终于想起我了。”
“呵呵，我的记性有点不好，平常总是学习都学傻了。”
他用手摸摸她的头，笑声如风铃般清脆悦耳。
【二】暗恋白面书生
莫小爱从来都不怎么注意班里的男生，也从来不关注任何有关运动的东西，她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女孩子，喜欢看书，喜欢听音乐，喜欢唱歌。
可是那以后，她每天都会去篮球场上看白子夜打篮球，有的时候碰到一个漂亮的三分，她竟然会跳得高高的大声尖叫鼓掌。
庄嘉识偶尔看到她，都会小声说一句：“花痴。”只不过这些莫小爱都不知道。
上课的时候，当莫小爱听到白子夜精彩的回答，就会由衷地赞美，他真是一个数学天才。如果看到庄嘉识又昏昏睡大觉，她的眉头就又会皱成一团。
她开始每天放学在他的山地车附近转悠，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偶遇，让他注意到她。
“这么晚了，你瞎溜达什么呢？不回家啦？”庄嘉识在莫小爱后面突然说道。
“啊，你吓死我了！没事，我就是想散散心。”莫小爱装作没事的样子。
“把心都散到别人身上了吧，哈哈。”庄嘉识取笑道。
“切。”莫小爱不理他。看见白子夜来了，就跟了过去。
“嗨，好巧啊。”莫小爱说道。
“哦，小爱啊，你回家吗？”白子夜一边开锁一边问她。
莫小爱心里说：废话呗，当然回家了。”嘴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嗯，我们一起走吧。”
“你是不是坐公交来的？要不要我把你送到车站？”
“好啊，那谢谢你了。”
他们两个聊着天，从天上聊到地上，无话不说，非常投机，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可是他们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耳朵里塞着mp3，无趣地哼着歌。
那个人就是庄嘉识。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白脸啊？”庄嘉识在公交车上问正在拼命向白子夜招手的莫小爱。
“再见！”莫小爱不理他。
“喂，我问你呢，你是不是喜欢他啊？”他突然很大声地喊道。
整个车上的人都看向他们，庄嘉识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小点声会死啊？就是喜欢怎么了。”莫小爱理直气壮地说。
“那个小白脸有那么大魅力啊？”他撇撇嘴。
“以后你不许叫他小白脸！”她有些生气。
“那我叫他什么？”
“白面书生。”莫小爱想了想笑着说道。
【三】奶茶先生狂殴大色狼
由于昨天晚上回家太晚，加上做作业熬到了十二点，莫小爱一大早晨赖床了。
“莫小爱，莫小爱……”迷迷糊糊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叫她，她睁开惺松的睡眼。明明没有人啊，爸妈都去上班了。
“莫小爱，莫小爱……”是庄嘉识的声音！
莫小爱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跑到窗前一看，见庄嘉识正背着书包，两手张开大声冲她家的窗户喊着。
“哎，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她揉揉眼睛，因为还没有洗脸，眼上沾满了眼屎。
“都快上课啦！你快点下楼！”他急得直跳。
“不是吧……”莫小爱抬头看看挂钟，嘴巴张成一个鸡蛋，飞快地穿好衣服洗好脸奔到了楼下，整个过程没到三分钟。
庄嘉识买了一个面包给她。这时正值上班高峰，公交车上人满为患，莫小爱好不容易才站稳，接着便啃面包，吃得津津有味。
车很晃，莫小爱好几次没抓稳，差点倒了，还好庄嘉识用他强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他总是像她的大哥哥一样，处处都关心照顾她，可是莫小爱竟然一点都没发觉，只是一心想着怎么向白子夜表白。
“难道要给他写情书？可是这多俗啊。递纸条？万一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直接当着面说？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莫小爱在心里想了无数个表白方式，都被她一一否决。
就在她想问题的时候，公交车上上来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褐色的帽子，看不见脸，他一直往里面挤，到了莫小爱的旁边停了下来。
人很多，莫小爱想往别处站站，她实在受不了“人肉”的味道，可是挪不开脚。
车一晃，她总是感觉有人碰她的身体，起初觉得这是正常现象，人太多了难免“肌肤接触”，可是当她看见那个神秘男子对她露出猥琐的笑容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相当危险，于是她伸出手拽了拽庄嘉识的衣衫。
庄嘉识看到了她尴尬的神情，又看了看那个男子，顿时明白了。
他一个拳头就砸到了那人的脸上。
顿时有血从那人的鼻孔里流出来，他捂着自己的脸，嗷嗷直叫。
“你这个大色狼，以后要是再敢动我的女朋友，我决不饶你！”
庄嘉识狠狠地说完这句话，就拉着莫小爱的手下了车。
还好离学校不远了，时间也来得及，他们在路上说着大色狼受伤的表情，都笑了起来。
“你刚才见义勇为的样子真帅！你不知道，全车的人都看你呢。”莫小爱赞美道。
“呵呵，我一直都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那个大色狼真是太坏了，我以后都不敢坐车了。”
“放心吧，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他拍拍胸脯，像一个英雄。
“对了，你说的那句话，什么‘你的女朋友’？”
“啊，学校到了，咱们快点走吧，不然该迟到了！”他突然拉起她的手，朝校门口跑起来。
莫小爱也跟着狂奔起来，只是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四】你永远也抚平不了我受伤的心
下了晚自习，大家都收拾书包离开了教室，白子夜一个人在教室的后面拿着篮球转，莫小爱在旁边笑着鼓掌。
“你教我打篮球吧，我一点都不会。”莫小爱走到他旁边说。
“行啊，这很简单。你看我啊。”他做了一个投球的姿势，她发现他长得可真高，又高又瘦，还有许多肌肉。
“这个简单啊。”莫小爱不屑地说，然后将球抢过来，又投给白子夜。
他们两个在后面传球传得不亦乐乎，庄嘉识在教室外面一直等，等到他的心都快要凉了。
第二天上学，班主任围着教室看着大家早自习，突然发现后黑板上有一条裂缝。
“同学们注意一下，”大家都扭过头，看着黑板。“这里怎么会有一条裂缝？”
全班哗然，一片争论之后，又安静下来。
莫小爱的心“咯噔”一声，想起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传球，白子夜传给她的时候她没有接到，球就重重地砸在了后黑板上，当时什么痕迹也没有，莫小爱也就没有在意，谁知道竟然会有条裂缝。
她看向白子夜，他的头埋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
“是谁干的？我希望他勇于承认错误。”班主任的声音愈发的严厉，声音提高了八度。
全班沉默，莫小爱的脸有些发烧。
“是谁干的？”
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是莫小爱能够感觉到，老师的目光投向了庄嘉识的，因为他是班里最调皮的学生，谁都会怀疑到他。
“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我希望他主动一些，将修理黑板的费用装在信封里面送到我的办公室去，可以不署名，我原谅他一次，但绝对不能有下一次。好了，上课吧。”
莫小爱舒了一口气，她看看白子夜，他还是低着个头，看不见表情。
她想：“他一定会感到愧疚吧，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会有人当面承认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上了一上午的课，莫小爱终于鼓起勇气，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问白子夜：“你打算怎么办？要不然就把钱放在桌子上吧，也没多少，咱们两个凑凑。”
他皱着眉头，说：“这多不好，万一让别人看到了，我以后怎么办啊……”
莫小爱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然我帮你吧。”
白子夜的眼睛里突然有什么在闪烁，他突然抱住了她，然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莫小爱瞬间被温暖了，之前的所有顾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他们都是老师最喜欢的孩子，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样样都是最棒的，出了这样的事，好像会很有损于面子，可是莫小爱为了他，还是决定了。
白子夜给了她一百元钱，她装在信封里，想趁下午放学的时候送过去。可是离放学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心里突然打起了鼓：明明不是我的错误，为什么要去呢？如果真的被别人看到，他们会怎么想我？以后我就不再是乖乖女了……”
她突然想起了庄嘉识。
“那个，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莫小爱的语气带着哀求。
“说吧。”他冷冷地说。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信封……放到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那个黑板是你弄坏的？”他反问她。
“不是……”她小声说。
“那你有病啊？”
“是白子夜……”她的头低了下去。
“不帮。”他冷冷地一口回绝。
“求你了，现在大家都在怀疑你，况且你捣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会有人在意的。如果要是让他去的话，老师该怎么看他啊，对吧？你就帮帮我吧，昂？”莫小爱讨好地撒娇道。说完这话的时候，她突然感到自己很无耻。
“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这样像什么啊！缩头乌龟吗？”
他的眼睛红红的，气愤地说道。
“算了吧，我知道不会有人去的，还是我去吧。”莫小爱眼神一瞬间黯淡了，含着泪说道。
两人都沉默，庄嘉识突然将信封抢过来，径直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
莫小爱的泪，在一瞬间决了堤。
黑板最终焕然一新，裂缝不见了。莫小爱始终对庄嘉识充满了愧疚与感激。庄嘉识在日记本上写道：你永远也抚平不了我受伤的心。
【五】“网吧门”事件
从那以后，庄嘉识变得沉默，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和莫小爱一起上下学了。莫小爱以为他是在赌气，过一阵子就好了，却不知道，一场潜伏在黑暗之中的灾难即将来临。
那天清晨，风平浪静，莫小爱像往常一样坐上公交车，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紧张，手心也顿时沁满了汗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以为是自己学习学得大脑有些不正常了，下了车，碰见了她的一个好友。
“你知道吗？昨天听住宿生说，庄嘉识在网吧里打游戏被班主任给逮到了。”
“啊，不是吧，他去网吧了？”莫小爱的心一沉。
“嗯，还是当场被抓住的，都快半夜12点了。”
莫小爱起身向班里跑去，却看到他的桌子上很干净，桌兜里空空荡荡，连漫画书都没有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失魂落魄。
她呆呆地看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难道他真的不来了？他不会再也不来了吧？他为什么要逃课去网吧啊？他真是个傻子……”她在心里骂着。
她以为他再也不回来了，可是就在上课铃响前一分钟，他出现在教室的门口，身后站着老师和他的妈妈。
她的眼睛又变得红红的。他的嘴唇在动，莫小爱看他的口型，像是在说：“放学我等你。”
她伸出小拇指，他也伸出小拇指。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个人拉了钩。
每当他们之间遵守一个约定的时候，都会拉钩，然后一起喊那句烂熟于心的小孩子都会说的话：“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此刻，莫小爱的眼睛中，有一颗晶莹的泪落了下来。
莫小爱不知道，庄嘉识一直都喜欢她，她却总是把他当成大哥哥，理所应当地接受着他给她的一切。
莫小爱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不知道，他那天在办公室里被老班狠狠地骂了一通，却紧闭嘴巴无论如何也不说一句话。
她不知道，他有一天在路上被那个大色狼报复了，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她却以为，他又和同学打架了。
她不知道，他最近几天每晚都去泡网吧，只是为了排遣一下心中的烦恼。
她不知道，他的父母离异了，他跟着妈妈一个人过，他从小就受大家的歧视，所以才变得那么叛逆。
他以为，他遇到了她，就可以被改变。
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他，为了另一个人，她竟然变得那么无耻。
他不在乎，只因为，他一直都喜欢她。
【六】我会一直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