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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还能爱谁比你更多3

书籍名:《朝朝暮暮》    作者: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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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母以为她无话可说,“哼”了一声:“不管发生什么,现在我儿子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而她却好好的站在这里。老顾,报警!”

  顾父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陆年伸手挡住他的手机,眸中怒意翻滚,声音里也充满了怒气:“顾承强吻她!”

  顾父一愣。

  岁岁捂着脸低着头。

  顾婕深深望了一眼陆年。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寂,然后,顾母高声叫道:“你瞎说什么!你亲眼看见了吗?你有证据吗?”

  趁陆年沉默的片刻,顾母已经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将岁岁带走时,她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向陆年,她没有哭,眼泪却蓄在眼眶里,湿漉漉一片雾气,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嘴角哆嗦着,嘴唇上被咬破的伤口触目惊心,她似乎在喊他的名字,陆年哥哥……

  陆年握紧拳头,脸色铁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她被欺辱,学校后门也没有摄影头,顾承现在还在手术室,就算他醒过来,八成也不会承认。

  他转头望向顾婕,她也正看着他。

  良久,他对她说:“我有话跟你说。”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窗户洞开着,寒风呼啸而入,卷着细细的雪花。

  他说有话要说,却又久久不开口。顾婕等了片刻,说:“你是想让我劝说我小婶不要告赵岁岁吧。”很巧,顾承是顾婕的堂弟。

  陆年说:“是。”

  顾婕微微笑了:“好啊。”

  陆年沉默,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果然,她接着说:“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个提议,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陆年神色未变,淡淡地问:“这是条件?”

  顾婕仰了仰头,咬着嘴唇:“对,条件。”

  “好,我答应你。”说完,他转身就走。

  顾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陆年,你真的讨厌赵岁岁吗?”

  他脚步微顿,却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

  岁岁从警局出来,已是深夜十一点半,顾承已经脱离了危险。

  一出门,她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陆年。他背对着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微低着头,像是在专注地想着什么,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飞絮般地旋转在昏黄的灯光下,落在他的发上、肩上。

  岁岁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发酸。

  “陆年哥哥……”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跟外婆说,今晚我们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会。”

  岁岁了然地点头。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他走路很快,岁岁有点跟不上。路灯下,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地在雪地上移动。

  “陆年哥哥。”

  陆年转头,看见她站在那里不动,他微微蹙眉。

  “你……”她咬了咬唇,“你是不是不再讨厌我了?”

  他转身就走。

  岁岁小跑着追上去,她伸手拦住他,仰头望着他:“是不是?”

  她脸上神色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大眼睛又黑又亮,微微仰着头,等一个答案。

  他被她忐忑的眼神晃了下神,然而很快他就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母亲的忌日!

  他的神色变得很冷,声音也是:“你想多了,我管你,是因为外婆年纪大了,我不想她为你操心。”

  “还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却还要跟你一起生活?我告诉你答案,因为这是我妈妈的遗言。”

  “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想管你?想看到你?”

  “赵岁岁,我告诉你,我以前讨厌你,现在也是,以后也不会变。”

  “所以,我拜托你,离我远一点。也求你安分一点,别老是惹事,我没空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从未跟她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然而此刻,每一句都宛如利刃,刺进她心窝。

  她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身影,眸中升起浓浓的雾气。

  除夕夜,又下了一天的大雪,推开门,院子里洁白一片。

  岁岁在台灯下写一幅春联,她搁下毛笔,微微后退,低头打量写下的字。

  外婆端着炸好的春卷从她身边走过,扫了眼她写的春联:年年岁岁花相似。

  外婆说:“岁岁,这句诗不好。”

  岁岁说:“我觉得挺好的呀。”

  年年,岁岁。中间有她跟陆年的名字呢。

  外婆摇摇头:“重新写一幅吧。”

  老太太知道小女生的心思,可这句诗的下一句是,岁岁年年人不同。没有比物是人非事事休更令人怅然感伤的了。老人最见不得这样的句子。

  后来岁岁到底还是重新写了一幅应景的,把“年年岁岁花相似”这句贴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她躺在床上,一侧头,就看到这句话,嘴角便微微勾起,随即,又轻轻叹口气。

  他说希望她离他远一点,如果这样能令他开心一点,那么就算再想跟他说句话,她也会忍住。

  她房间的窗户总是打开着,陆年从她屋子前走过的时候,一偏头,就看到墙壁上贴着的这张红联,偏偏只有一句,孤孤单单地立在墙壁上。真别扭。他在心里嘀咕。

  自警局那夜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从前更僵硬了。其实之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从不主动搭理她的,总是她没脸没皮又带着忐忑地在他面前找话题。他多是懒得接腔的,但她总是拿着理科习题本找他问问题。在外婆的再三念叨下,他不得不帮她补习。

  然而现在,她连补习都不找他了。开始几天,他乐得轻松,渐渐地,不知怎么回事,他坐在台灯下复习功课,看着看着竟会微微走神,仿佛耳畔还能听到她怯怯的声音说,是这样啊,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不明白,真笨哦!

  他微微偏头,灯光下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都没有。

  同居一个院子里,每天都会见面,可却像是两个陌生人。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来年初夏,岁岁从外婆那里听到陆年在高考后将去英国留学的消息。

  她冲到他的房间,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去,劈头就问:“你要去英国?”

  她那时候刚刚洗完澡,还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他怔了怔,还没开口,有人已替他回答了。

  “是的,跟我一起。”

  岁岁这才发现,他房间里有人,是顾婕。她抱着一叠资料,正准备离开。

  他要去英国,他要跟顾婕一起去英国。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是一个手榴弹,那么第二个消息,就等于一颗原子弹。

  岁岁望着顾婕,顾婕也正看着她,然后,她对岁岁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胜利的意味。

  那是属于女孩子之间的电流与火花。

  赵岁岁喜欢陆年。她早就看出来了。至于陆年嘛,顾婕望了眼他,不重要了,他已经答应她一起去英国留学,四年。她不信,异国他乡,朝夕相处四年,他还会对她无动于衷。

  顾婕离开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岁岁才讷讷地说:“不能不去吗?”

  陆年说:“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岁岁说:“外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呢?你是……因为讨厌看见我才走的吗?你就这么讨厌我……”

  陆年不看她,转过身,开始收拾课本。

  岁岁在他的默认中,强忍着泪,转身默默离开。

  自从知道陆年要去留学的消息,岁岁就觉得时间过得前所未有地飞快,她每天都在倒数,她早就忘记当初他说过的远离他的话,她又恢复了从前,抓住一切机会缠着他说话、讲题、划中考重点。当她厚脸皮也好,给她冷眼也无所谓。既然注定要分离,她希望他们之间,能多一点点回忆,哪怕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并不值一提。可于她,却是她瑰丽的梦。

  他高考,她中考。考试结束后,照例是毕业散伙饭,那天岁岁喝醉了,她像是被离愁击中,发了疯地与班上每个同学碰杯,大家以为她千杯不醉,而其实,那是她第一次喝酒。

  吃完饭,大家又去K歌,岁岁一进包厢就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直至散场,她也没醒。跟她关系好的同桌想将她弄醒,扶起来又倒下去,她无奈地给陆年打了个电话。

  陆年见她醉成那样,脸色一沉,将她拽起来晃了晃,她像个无骨娃娃一样倒在他身上,趴在他怀里就不肯起来了。

  “麻烦精!”陆年哼一声,将她背到背上,下楼。

  这是他第二次背她,也是第二次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她的头靠在他肩窝里,酒气混淆着少女呼吸间的清香,轻轻地喷洒在他鼻端。

  他的步伐迈得很慢,稳稳地托着她,慢慢地走着。盛夏的深夜,热气已散,午夜的风带了一丝凉意,吹在他与她的身上。

  有出租车在他们身边停下里,他却径直走了过去。

  今夜夜色太好,晚风太温柔,而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城市,所以才想要慢慢地多看几眼这里的夜色。一定是这样的。陆年在心里对自己说。

  忽然,他脸颊一凉。有柔软的触觉在他侧脸上久久停留。他脚步微顿。

  “陆年哥哥,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少女的呢喃,恍如梦语,轻轻地响在他耳畔。

  他以为她醒过来了,站了许久,却只听到轻轻的绵长的呼吸声。

  嗯,她在说梦话。

  他扯了扯嘴角,继续迈开脚步。

  夜色霓虹下,他看不见,歪在他肩头的少女,眼睛亮若星辰。

  从十五岁的夏天到十八岁的夏天,岁岁没有见过陆年一次,只偶尔接到他的电话,还是从外婆手中转过来,话题也从来都是同外婆相关。寥寥几句,就挂了。

  高中三年,她变得很忙碌,努力地学习理科与英语,她的目标,是陆年在英国的那所高校。她知道,以他的成绩,以后肯定会留在英国发展。

  学习再忙,每天晚上,她都会在睡前写一封信,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很短,有时候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有时候仅仅是一句:今天喝到了好好喝的茉绿奶茶,我很想你。每封信件,没有抬头,也无署名。更像是她内心的独白日记。她用浅粉色的信纸,素白的信封。第二天中午,她会把信埋在学校后面的梨园里。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一千多封信件,梨园里无数棵梨树下的土壤,都承载着她的秘密。

  那是岁岁此生中,最曼妙的心事,最重的深情。

  岁岁升入高三的冬天,外婆忽发脑溢血,昏迷住院。进而被查出脑肿瘤,恶性。岁岁拿着化验单,整个人傻住,双手微微发抖。

  反而是老太太,比她乐观多了,安慰她说,七十岁的老太婆了,有个什么病痛,很正常。而且她坚决不让岁岁告诉陆年,他在国外是半工半读,过得很艰辛,回来一趟的机票费用得他打工一个月。外婆觉得自己还没到最后时刻,不要让陆年担心。

  岁岁去问过医生,现在是早期,做手术的话,有机会多活几年。可老太太坚决不肯做手术,岁岁知道,她忧心昂贵的手术费用。

  岁岁没有继续劝说她,只是请了个看护照顾老太太,然后自己消失了一个星期,再出现时,她将一张银行卡放在老太太面前,那里面有一笔足够手术费用的存款。

  外婆震惊地看着她:“你这钱哪儿来的?”

  岁岁在火车上没睡好,眼角有淡淡的青黑,她握住外婆的手:“您放心,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我把爸妈留给我的老家那套房子卖掉了。”

  “岁岁……”老人一生坚强,此刻却在小女孩面前微微湿了眼眶,“你这孩子……”

  “外婆,您别担心,安心做手术。”

  老太太微叹了口气,她知道,岁岁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陆年。

  “你喜欢年年吧?”外婆问。

  岁岁低了低头,羞涩的样子已给了她答案。

  其实岁岁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陆年,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外婆对她亲厚爱护,她早就把她当做亲人。

  老太太的手术很顺利,原本以为没事了,哪里料到,才过了几个月,病复发,比第一次更加严重,外婆是走在楼梯上忽然发病,摔了下来,脑颅大出血,昏迷不醒,生命危在旦夕。

  岁岁透过重症病房的玻璃窗看着昏迷不醒的外婆,她身上插着好多仪器管子,她仿佛能看见生命在一丝丝流逝。

  分明是盛夏,她却觉得好冷,仿佛又回到十二岁那年,父母与谢阿姨去世时的医院。

  她抱紧手臂,眼泪无声流淌。

  陆年在两天后回国,他从机场风尘仆仆直接赶到了医院。他推开病房门时,岁岁正从里面出来,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微微怔住。

  千言万语,仿佛都在这一望里了。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岁岁原本想过无数句再相见时的开场白,可此刻,却心里哽咽,喉咙发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谢。”这是陆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一次对她说谢谢。

  岁岁心里无比酸涩,这句谢谢说得诚恳,却也十分见外。她把他与外婆当做这世上唯有的亲人,而他,也许并不是这么想的。

  外婆是在陆年回来的当晚去世的,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生命本已走到尽头,却苦苦撑着,只为见外孙最后一眼。

  岁岁趴在外婆身上不停掉眼泪,不管是十二岁还是十八岁,她始终不能从容面对离别。

  外婆最后摸了摸岁岁的头,让她出去,让陆年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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