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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昙花之恋
爱情，也是一种高傲的花，每时每刻都在接受着考验，外界的压力、内心的挣扎，除了坚守，别无捷径。只是，爱情比昙花更残酷，并不一定坚守就能得到。
在爱夭夭的路上，寄舟一边坚守一边受伤。他不小心闯入了夭夭的世界，像镜头被奇幻的美景吸引一样，他被夭夭殊异的特质吸引了，这种特质就像是变幻无穷的流云。寄舟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被云南上空的云层吸引了，其他地方的云都如同被擀面杖擀过一样，平缓绵延，一望无际。云南的云却是多层次、多色彩、多造型的，像是钟乳石，却更缥缈轻盈，像是雅丹地貌鬼斧神工的魔鬼城，却柔曼妩媚、风情万种，像是极地海水侵蚀的冰川，却温暖绵密让人想要拥抱。于是寄舟就从昆明一路北上，大理、丽江、香格里拉、德钦……越走越远，脚步越是无法停下来，下一个镜头总是更梦幻、更美妙，寄舟就像童话里面贪婪地捡拾巫婆引诱孩童进入自己大锅的糖果一样，终于走到了纳木错。他坐在湖边，一整天一动也不动，他连相机都忘了举起来，眼前的云让他以为是假的、是画的，怎么可以如此神奇？
夭夭就是这样吸引寄舟的流云。现在，这云凝滞了、阻塞了，铅灰而哑涩，寄舟的镜头也便蒙灰了。
“寄舟，牙牙告诉我，我是伊西的妹妹，亲妹妹，你有没有听说？”
寄舟看着缩在墙角的夭夭，心中的怜惜和痛楚如翻江倒海，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笑呢？这可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夭夭的声音飘飘荡荡，如同在废墟里游来荡去的野鬼。
“夭夭……”寄舟的声音苦涩得像是他的声带自生来就在黄连根里面泡着。寄舟在夭夭身边坐下来，冰冷僵硬的地板，从脚寒到头，寄舟伸出胳膊将夭夭揽过来，没有情，没有爱，只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的肩膀。
“小船儿，你走吧，你在这里我更难受。”
“夭夭，你为什么一定总是要自己扛着呢？你不让牙牙陪着你，也不让我陪着你，你这个样子我们心里也难受啊！我现在不是想乘虚而入，我虽然喜欢你，但我现在只是以朋友的立场关心你，这也不行吗？”
“你不用担心，我是小妖精。”
夭夭的话语没有热度、没有升降调、没有感情，听不出是喜是悲是忧是伤，就像从墓地里出来的僵尸一般。
寄舟看着夭夭，夭夭看着虚无，用那双空洞的失去色彩的眸子。
寄舟轻轻关上门，咔哒一声，留下一个与世隔绝的夭夭。
从窗口射入的一束束光线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空中飞舞着的尘土，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粉，陈年旧事一般的感觉。它们那么恣意、那么纷乱，让人感觉这是一座废墟，只有尘埃光临的废墟。夭夭的目光追逐着那些尘埃，灵魂从那双奇特的眼睛中随目光飘了出来，她的身体虚化了，她成了没有形体的幽魂，然后她进入那些尘埃里面去了。
这间小小的一居室是那么大，盛着在喝水的游伊西、看报纸的游伊西、揽着夭夭听她讲故事的游伊西……那么多的游伊西，坐着、站着、沉默着、说笑着……夭夭贪婪的目光追随着每一个游伊西，她用融合了灵魂的尘埃拥抱着每一个游伊西，尘埃带着她回到了属于游伊西和小妖精的世界。
“游伊西你别动，我给你画速写呢。”
“你那是速写吗？都成工笔了吧？我这脖子都僵了，你养的那只乌龟都从鱼缸爬到浴缸里了。”
“谁让你头发这么多，我一根一根地画，到现在才画了90根呢。”
“小妖精，你怎么这么能吃辣啊，我记得你以前是不能吃辣椒的啊。”
“有一次我去重庆，一下火车钱包就被人摸去了。钱就不说了，银行卡啊、身份证的都没了，想找朋友打钱过来都没办法。我只好找了一家餐厅打工，钱多少不提，起码包吃包住。哪曾想到，顿顿有辣椒，而且每道菜都是巨辣的，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辣椒，什么油辣椒、干辣椒、辣椒粉、蘸水、小米辣……不是一样一样地吃，而是每样菜里面什么辣椒都要有，就这样一个月下来，我也成辣妹子了。唉，为了你我容易吗？你记着，你错过了我10年的光阴，以后你不睡觉也得给我补回来！”
“好，我以后不睡觉，我只看着你睡，先看10年再说。”
“游伊西，你怎么忍心让我找了10年呢？孟姜女哭长城也不过如此啊！”
“小妖精，你要搞清楚，孟姜女找到的只是一堆白骨，我可是活色生香一个极品帅哥啊。”
“这么说也是，值了，我明天也把你拿去拍卖，一个香吻100块钱。”
“尝尝我今天的新菜品，香酥茄条。”
“你怎么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给我吃啊，多不卫生！”
“奇怪了，你吃薯条需要用筷子吗？”
“不要胡搅蛮缠，这个又不是薯条。”
“那也没关系，我刚刚把每个手指都舔了一遍，干净着呢。”
“游伊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牙刷粉色的是你的，蓝色的是我的，你是不是又用错了啊？”
“没关系，我刚刚把每根刷毛都舔过了，干净着呢。”
“好啊，你还记仇呢，看我下次拿你的牙刷刷马桶。”
“是你的牙刷。”
空荡荡的房间里两个人追逐打闹，夭夭寂寞的脸上浮现出鬼魅般的笑容。
“伊西，我守在这里，守着我们的记忆，我拥有你15年了，我是应该知足了吧。”
暮色四合，天光从窗口隐没，房间里迅速暗了下来，一切身影、一切欢笑随之隐退。夭夭的形体重又显现出来，她的脸上也失去了太阳的光彩，如这夜色一样暗沉。从墓地里盗来的一具躯壳，不会惧怕黑暗，不会惧怕伤害，不需要把刀子放在身边，不会有恐惧，不会有噩梦，她没有什么可以寻找的了，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整个空间混沌一片，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如昙花般美丽的梦。
寄舟刚刚从楼梯口露出半个身子，游伊西就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他的双臂：“怎么样？她现在怎么样了？”
寄舟轻轻地摇了摇头：“很不好。”
“那你为什么没有……”
“她不让我陪她。”
游伊西的身体晃了一晃，仿佛被看不见的重担压得不堪重负：“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呢？”
“你还是去看看她吧。”寄舟捏了捏游伊西的肩膀，真诚地说。
“不，我想她想得都要发疯了，但是我不能去看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能跟她说什么呢？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们呢？我们已经分开10年了，这还不够吗？”游伊西悲怆问天。
“夭夭喜欢读书、喜欢写作，但是她说她最讨厌小说里面的人生了，总要让人柔肠寸断，至死方休，没有想到一语成谶。这一次，她能不能挨过来，我真的有些担心了。”
日升日落，尘舞尘定。白天，尘舞，夭夭将两个人相处的细节一一重过；日落，尘定，夭夭躺在那张双人床上沉沉入睡。
在日与尘的纠葛中，岁月的沉淀被翻动搅起，情感的荣光在夭夭的脑中如大河滚滚流淌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