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时间飞快地过去，在大家紧锣密鼓地准备中，学院文化祭终于开始了。
文化祭的一早，小米就忙了起来。
“嗯，我马上就好了！好的……十分钟后见吧！”小米挂了电话，又在镜子前面照了照，然后拎起挂在衣架上小巧的紫罗兰色D&；；G包包，朝楼下冲去。
“我走喽！”小米经过一层大堂的时候，对着正在收拾厨房的佣人说道。
“呃，可是……”佣人急急地从厨房冲出来。
“嗯，怎么了？”小米停下匆忙的脚步，在佣人面前站住。
“那个……”佣人摘下手上套着的橡胶手套，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小米顺着佣人的手望过去，一眼看见了跷着二郎腿，穿着一身纯白西装、打了一条银色的窄边领带的星辰。
“哦，你怎么来了？”小米有些吃惊地问。
“干吗那么惊讶？身为CG千金的你，怎么能在学院文化祭的时候落单呢？”星辰一挺身子，两条细长的腿便站在了地上，他整理了一下领带的松紧走到小米面前，“我可是为了不让你掉面子，特意好好打扮了一下！”
小米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也不知道他是真谦虚还是假谦虚！哪怕穿着最廉价的衣服，也遮盖不了他的优雅气质，哪里还需要特别打扮？小米确定他这么说是为了羞辱自己。果不其然，星辰正双手抱胸，敛着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自己。
“奇怪了，谁告诉你我会落单？我像是那么没市场的样子吗？”小米涨红了脸，气鼓鼓地说道。
星辰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出手指推了推小米的脑袋：“你这个书呆子，在裴海南校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市场？”
“你……”小米咬紧牙，气得几乎跳脚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小米？我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你出来，所以……”
“钦氿，对不起，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小米刚刚光忙着和星辰斗嘴，都忘了和裴钦氿约在别墅外面见面的事情，裴钦氿是特意来接她的。
小米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玄关处走去。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小米的手腕，然后一股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拖向了相反的方向，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失足倒在了星辰的怀里，他的一只手还很巧合地环住了她的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般，小米就这么倚在星辰坚实的怀抱里，仰着头正好看见也同样无声地望着自己的他。手腕和腰部被星辰接触到的地方，血流加速有种灼灼的感觉，一种略微熟悉的眩晕感袭上小米的心头，好像什么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
那夜，那个十字路口，那个拥抱以及来得太过突然被小米的潜意识洗涤掉的一段记忆……当时的星辰甚至弯下腰轻轻吻掉她落下的泪……现在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
星辰只是想拉住小米，阻止她走向佩钦氿而已，他可以发誓自己绝没有这种想法。他瞪大了眼睛静静地低着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小米，星辰竟然又有冲动想把她揽进怀里。
但毕竟是白天的关系，少了夜色的掩饰，星辰有些懦弱地背叛了心底此刻真实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不起来吗？”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手里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我当然要起来……”小米挣扎了两下，却因为惊慌而有点脚软。当然，这并不是导致她无法立刻站起来的根本原因，“你抱我抱得太紧了……”小米尴尬地小声说道。
“呃……”经小米提醒，星辰才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道，他慌张地彻底松开了手。于是小米很不幸……屁股着陆。
“痛！”小米惨叫一声，站在她身边的星辰朝着跌坐在地上的小米伸出手去，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是想到自己刚刚那样无意识紧紧抱着她的行为，他又犹豫着收回了几乎已经伸到了她面前的手。
这时，裴钦氿已经走了过来，他一把抓住小米的胳膊把她扶站了起来，然后不理解地向星辰问道：“你把她害得摔倒，就不能扶她起来吗？”
星辰扬起一侧的嘴角，有些轻蔑地说道：“你在教训我吗？”
裴钦氿无视一边冒火的星辰，握住小米的一只手说道：“我们走吧！”
小米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可怜兮兮的屁股：“嗯！”
星辰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朝着小米再度伸出手去，但他还是努力地克制住了：“等一下……”
“又干吗？”小米不耐烦地转过身来，朝着一大清早就不放过自己的星辰嚷道。今天可是学院文化祭耶，他想折腾到什么时候啊？况且经历了刚刚的意外，她的脸颊就一直止不住地发热，现在一定红得像个滑稽的番茄。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逃走，她不愿意星辰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星辰的眼珠子在裴钦氿和小米身上不断地打转：“你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小米咬住自己的下唇问。
“今天是学院文化祭耶，你们两个怎么能一起去？”星辰瞪大了眼睛说道，完全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已经彻底背离他的计划的状况。
“为什么不能？你说了啊，CG电子的千金，在这种场合下我怎么能落单？所以，钦氿就是我今天的男伴啊！”
星辰一把托住自己的后颈，快被这个丫头气得爆发了。
“可是，你知道你们一起出席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小米耸耸肩，只不过一起去而已，还能意味着什么？
“裴海南校的学院文化祭上，如果一对男女一起出席的话……那意味着，意味着……”一向不在理也说得理直气壮的星辰竟然结巴了，就是说不出最后的重点。
小米偏着脑袋听了半天也听不太明白。
“那就意味着他们在交往……”裴钦氿站在小米身边冷着眼望着不远处的星辰并替他说出了下文。
小米瞬间石化，原地晃悠了两下，好不容易站稳。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只不过一起去而已……可是，钦氿你知道这个的话，为什么还要来接我一起过去呢？”
“这个，我……”裴钦氿心虚地把视线飘向别处，单手拨了拨头发。其实第一眼见到你，就对你有好感了，随着交往的加深，这份感情越来越浓。可是这么告诉你的话，会把你吓跑吧，对不起啊，小米，一直对你抱有这样的野心待在你的身边，请原谅我的自私。
“呵呵……”星辰双手抱胸，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边星辰还没来得及得意过瘾，小米就皱着眉头转向了他：“等等……这么说来……你过来接我又是什么意思？”
“呃……”星辰一下子语塞。是啊，他明明知道有那种约定俗成的说法，为什么还要一大早起床打扮，然后跑来这里接她？这样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不行，他这是怎么了？失去理智了吗？星辰越想越觉得惊慌，他踉踉跄跄地朝玄关跑去，逃出了小米的别墅。
“苏星辰你这个笨蛋，话还没说完你跑去哪里？”小米朝着星辰的背影喊道。
其实星辰领着小米出现在话剧社的时候，裴钦氿就做过这样的推测，星辰是喜欢小米的吧，只是他那么骄傲，骄傲得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感受。裴钦氿没有料到星辰也会在校园文化祭的日子来接小米，他做得那么直白，显然他内心的某个地方已经开始觉悟了。
裴钦氿其实并不像他在舞台上表现得那么自信，尤其对手是星辰的时候。也许，是表白的时候了，在星辰对小米的感受彻底觉醒之前。
“小米……星辰已经走了。”一旁的裴钦氿突然开口。
小米这才把注意力从已经逃走的星辰身上收回来，转而错愕地看着一脸温柔如水的表情的裴钦氿。
“对不起对不起，我发呆了，我们现在要出发了吗？”
裴钦氿微微摇了摇头，他靠近小米一步，轻轻牵起她的手：“出发前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嗯？”小米偏着头小心地等待着他的下文，看着裴钦氿认真的表情，好像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裴钦氿深吸一口气，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我，我想我找到自己命定的恋人了……”
“咚”的一声，像有把大大的铁锤敲在了小米的脑袋上，此刻她的思维一片空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完全不能思考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命定的恋人是指我吗？这可以算作是他的表白吗？
“小米，其实我……第一次在你来话剧社面试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裴钦氿看着小米说道。
“你说，你在寻找命定的恋人不是吗？”渐渐找回理智的小米，双眼失去焦距地幽幽发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就是那个人？我指……命定的恋人……”是啊，也许是误会吧，小米多么希望时光倒退到裴钦氿说出这句话之前啊。
可裴钦氿只是笑了，温暖的笑容，看了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抱的笑容。
“因为在遇见你之前，我总是不知满足地想要得到更多……更多的注视，可是遇见你之后，我却不再想要得到那样的注视了……”
“钦氿……”小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小米，我喜欢你！”看见小米不知所措的模样，裴钦氿却变得异常坚定起来，他抓住小米的手，再次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小米怔怔地从裴钦氿的手里抽回自己那只瞬间变得僵硬的手，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了，我们该出发了。”
钦氿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手心，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带着小米离开别墅。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想着各自的心事，直到到达剧场，他们的注意力才被分散。
演出开始了，小米穿着累赘的、有着厚重的蕾丝的公主礼服站在舞台上，亮得刺眼的舞台照明灯耀得她有点眩晕。
话剧一共有三个场景，小米几乎是机械地背出每句台词，目光涣散地和自己的对手对戏，她的思绪总是忍不住向台下飘去，飘向那个坐在VIP专区穿着一身白衣，优雅得仿若漫画中出走的少年一般的星辰。
当舞台上的灯光第二次暗下来的时候，小米清醒过来了，已经到第三场戏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挨过前两场的，不过此刻的她知道，这出戏对裴钦氿很重要，而且台下还有星辰在看，她必须打起精神来个漂亮的收尾。
最后一个场景说的是小米和裴钦氿扮演的角色，为了追逐真正自由的爱情，最终挣脱资本主义贵族身份，褪下华服穿上布衫在一片夕阳下、花丛中相拥亲吻。
饰演田木的小米深吸一口气，脸上溢出明朗的笑容，将自己的双手交到裴钦氿的手中，大声地念出台词：“亲爱的加贝尔，我已将我的心完全交给了你，带着我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所有的繁华和庸俗。”
看着小米的表演突然之间发生令人惊艳的蜕变，裴钦氿有短暂的失神，但他不愧是有多年话剧表演经验的前辈，很快就调整好，进入角色。
“卡梅拉，我的爱，你知道自己将面对怎样的人生吗？你……做好准备了吗？”
小米收回看着裴钦氿的视线，转身看向台下，一手依旧和裴钦氿牵在一起，一手向外舒展开。
“只要能和我的加贝尔在一起，只要一点点能让我们饱食的土地和容纳我们免淋雨雪的屋檐，就够了……”
“哦，卡梅拉……”
小米转过身，重新面向裴钦氿，接下来就是这出戏的最后一个画面，两人在渐渐下落的夕阳中深情接吻。像之前的彩排一样，小米要做的只是双手合十置于胸前，缓缓地闭上眼睛就好，裴钦氿用借位的手法完成接下来的表演。
“加贝尔！”小米轻轻喊出裴钦氿在这出戏中扮演的角色的名字。这是个信号，排练的时候只要小米念出这最后一句台词，裴钦氿就扶住她的肩膀偏转过头用自己的头遮住小米的侧面，给下面的观众两人正在接吻的错觉，舞美这时会调暗灯光，幕布也会渐渐落下。
然而在小米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感觉到裴钦氿今天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异常，他好像在微微颤抖，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心里转瞬即逝，她似乎隐约看见裴钦氿用口型对她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在裴钦氿的脸渐渐向自己靠近的时候，早晨星辰古怪的表现和裴钦氿大胆而直白的告白全都向她涌来。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只不算强壮却有力的胳膊拦腰扶住了她，然后在炫目的舞台光线照射下她的身体向后仰去，一个镶着金色光圈的少年的脸拂到了面前，一种冰凉的触感覆上了她的唇……
一种和星辰的手指触到自己嘴唇的触感完全不同的感觉。
不一样了，和彩排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裴钦氿没有按照剧本上写的那样，只是偏着脑袋借位，他竟然……真的吻了下来。
“嘶——”台下响起整齐的倒吸凉气的声音，看过多次彩排的女生们知道剧情，明明最后只是一个借位的假亲吻而已，为什么正式上演的时候会变成男女主角真真正正的接吻？裴钦氿的声援者们不敢相信地呆滞在了台下。
舞美适时地调暗灯光渐渐至全暗，高级天鹅绒幕布缓缓放下，剧场的照明全部打开，冲裴钦氿来的女生们恹恹地抱怨着退场，整个观众席只有一个点是静止的，那个坐在VIP专座上的白衣少年。
小米的脑袋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她躲避似的转过脸去，却只能看见遮挡在她和星辰之间的深紫色天鹅绒幕布。
小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现在的他会是什么表情？悲伤的？愤怒的，还是嘲讽的？然而她最害怕的是他会露出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就像他把自己带进裴海南校时说着——
“我说过了，如果你想在裴海南校读书，就得听从安排，什么也不要问，也不要好奇，总之，我让你做什么，照做就可以了！”
表演结束，小米独自蜷缩在后台角落处的一堆道具服的后面。
“嘿，小米……”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穿过堆叠的乱七八糟的服装的间隙传进小米的耳朵，一只手在戏服间拨开一道缝隙，灯光洋洋洒洒地在这只手的四周折射出细细的绒毛般的轮廓，“出来吧，我们谈一谈……”
小米依旧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离演出结束已经有十几分钟了，前台依旧嘈杂，很多女生因为不能接受钦氿和小米接吻的现实而在席位上徘徊。
“小米？”裴钦氿再一次轻声唤起小米的名字。
小米抬起了头，两行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
小米用带有淡淡的怨恨的嗓音问道：“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要在最后……”
“吧嗒”一声，一滴滴眼泪砸在地板上，很快被铺在地上的毛毯吸了进去。
总是对着小米展露笑颜的裴钦氿，此刻脸上也攀上了一丝阴霾，可是很快他就整理好了表情，重新向小米伸出一只手。
“先出来，我们再谈！”裴钦氿不再等待小米自动出来，而是从衣架后面出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拉了出来。
“你为什么那么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拽出来的小米盯着脚面不敢抬头。
“我说过了啊，我喜欢你！”裴钦氿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得不能自已了……”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小米。
“可是……”小米的声音微微颤抖，冷漠地、慢慢地说道，“我只是把你当作朋友……你们这些有钱家的少爷怎么都这么喜欢自作主张呢？我以为你会不一样，我以为你会和苏星辰那个笨蛋不一样……”小米迅速地抬起手腕擦掉面颊上的眼泪，“对不起，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裴钦氿没有追着小米出去，他觉得什么东西吸光了身体的力量。只能够傻傻地站在原地。为什么，她会拿自己和苏星辰比较，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又是苏星辰？
小米逃出剧场，毫无头绪地狂奔，想要跑到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不能停下来。她的心脏被一股不明情绪压迫得快要爆炸了，好像只有剧烈呼吸才能缓解心口的疼痛。
终于累得再也跑不动了，小米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骄傲的家伙给她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