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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逃离诱惑(1)

书籍名:《梦中的橄榄树》    作者:谢倩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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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将如何选择?你会踏上这条小道吗 ?

  ---题记

  一

  没人告诉我们那两男一女到我们教室来是干什么的,反正他们来到我们教室,目光犀利,双唇紧闭,反剪着双手一言不发地在教室窄窄的过道里转了好几圈,就又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我们屏住呼吸,低眉顺眼,等他们的身影在教室门口消失了老半天,我们才缓过气儿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班主任老师进来解释,我们只好自己胡乱猜测起来。最后我们都一致同意他们是上面派下来检查的,因为他们一看就气度不凡,无论是衣着、举止,都明显地不是我们这座小镇上的人物所能拥有的。

  到下午上课前,当班主任老师告诉我我被县剧团的人看中,并要求我一星期之内到县城里去正式面试时,我才做梦一般地睁大了双眼。

  我想起一个现在在校园里很流行的词汇:缘分。

  我也许真的是与舞台之类的东西有缘哦――还是在刚刚进入小学的时候,我就被一位也是到教室里来挑人的女教师看中,而荣幸地进入了校文艺宣传队。现在呢?又是县剧团。那么,再往后呢?是不是冥冥之中一直会有一条线,牵引着我走向一个目前虽然还看不见摸不着、但肯定是真实地存在着的、光芒四射的领域?

  躲在校园的一个小角落里,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圆镜子,举在眼前拼命地照呀照。

  镜子里出现的,是一个刚刚成为初二学生的女孩的脸,皮肤白白的,脸圆圆的,除此之外,毫无特色。

  我不甘心,一会儿将镜子推得很远,一会儿又将镜子拉得都快要贴到脸上了,还有左上方、左下方、右上方、右下方,任何一个角度我都认真审视,决不放过。

  我无法对自己撒谎,比起电影电视里那些小影星来,镜中的女孩有一张太过平凡的脸,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一丁点未来舞台上光彩照人的艺术形象来。

  我不愿意让自己失望,就收起镜子,不再理它。

  我靠着一棵梧桐树,仰起脸来。

  有一根一根的阳光透过梧桐树的叶子,闪闪烁烁地落到我脸上。不要用手摸,我知道它们留在我脸上,它们是一些不规则的图案,闪着碎银的光芒,发出一种秋天里成熟果园的味道。

  有一些喜悦的碎片慢慢地浮出来,它们开始在心里跳来跳去,并开始渐渐地聚拢,逐渐形成一股巨大的冲力。外貌并不总是最最重要的,也许有经验的人会凭自己的眼力看出一些埋藏着的东西出来,比如一个人的气度、心性等等比外貌更有说服力的东西。而县剧团的那三个气度不凡的人,一定就是这种富有眼力的人吧?

  我在心里感受着那股慢慢来临的喜悦的冲力――我终于不再担心,而任凭笑容花一样一朵接一朵盛开在洒满光斑的脸上。

  这是一条充满阳光的、远远区别于上学放学的全新的路呀!它梦幻一样出现在我的眼前,只要抬脚踏上去,就会立刻摆脱两点一线的单调繁琐、无休无止,而在一夜之间脱颖而出!我将脱下这一身讨厌的、灰不溜秋的校服,而天天穿漂亮的、有着无数花样的演出服,当然还要穿高高的细跟鞋,画弯弯的眉,点红红的唇,没人会管我,没人会说:学生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不准!不准!

  谁也管不住一个演员,特别是一个成名的演员(也就是一部电影中所说的“角儿”。)

  我听到自己的心已扇动欲望的翅膀。

  二

  “嗨!”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记。是(2)班的女孩嫣,脸上同样盛开着大大的两朵花。

  嫣有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她的头发是天然鬈曲的,散开在肩上,有一种挂历中的女明星般逼人的风采。

  嫣是另一个被县剧团的人看中、即将要去县城里面试的风云人物。相比之下,嫣是一个明显地比我更接近于舞台上光彩夺目的形象的人物。

  不过现在我不管这个。我跳起来,拉着她的手,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

  我忘掉了在此之前我们基本上没说过话,没打过什么交道。只是有一次,我在镇口卖衣服的摊子跟前看到过一次嫣――

  嫣正在神采飞扬地试一件银灰色的紧身短上装。嫣不仅是眼睛和头发漂亮,嫣还有着一副我们这种年龄的女孩子难得有的好身段――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总之是那种令人莫名地害羞又令人心中无限羡慕和向往着的身段。嫣是大方的女孩,她有时甚至喜欢夸张地展示自己的身段。像此刻嫣正试穿着的这件银灰色的紧身短上装,就正起到了这样的效果。

  我看得有些心跳,却突然听嫣叫我的名字:“百合,是你呀!”

  我不好意思地望着她笑,我们同级不同班,我没想到嫣知道我的名字。

  这时嫣向旁边一个人介绍:“百合是我们年级有名的好学生哦!”

  她的语调听上去怪怪的,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调侃,令人心里有些不着边际。而更令人不着边际的是旁边站着的那个人。那是一个年纪很轻但看上去却很老到的人,他看人的眼光让人无端地会将一颗心提起来。现在,他正一手提着嫣的书包,一边就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赶紧对嫣说一声“再见”,转身就跑。这时我想起有人告诉我的一句话:“嫣是一个早熟的、神秘的女孩。”嫣谈过恋爱,留过两次级(她本来应当念高中了),成绩从来都是班里最末一名。

  那次以后,我与嫣未再有过任何交往。我只是站得远远的,偷偷地观望过她几回,看她的披散在肩头的充满魅力的黑发卷,以及她的毫不掩饰地显示着的身段。心里有着一份羡慕,也有着一份莫名的提防。

  而此刻,嫣正紧紧挨着我,坐在我身边,我们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我忘掉了关于嫣的一切,心里只是突如其来地充溢着一股说不出的亲密的情感。我们开始像天天在一起的老朋友那样,高声地计划着到县城里去面试的事情,任凭满教室艳羡的目光小鸟一样停留在我们的身上。

  “我姑姑在县城里,我们可以住到她家!”嫣大声说。

  我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了:“还要住在县城里吗?”长这么大,我还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跟爸爸到县城里去过一次,除了记得吃过一次难吃得要命的松花蛋,别的什么印象也没有。

  “当然啦,面试呀,时间很长的!我们肯定来不及当天赶回来!没准要花好几天时间的!”

  我赶紧点头。怪不得人家说嫣见多识广,“不是一般的女孩”,看来果然是这样的。

  “那你知不知道南湖饭店?”我还不太放心,又问她。

  嫣一甩她的卷发,说:“知道知道!去年暑假我到姑姑家去,她还指给我看过。是一幢新造的高级宾馆,漂亮得要人命!真希望什么时候能进去住一住!”嫣无限神往地叹了一口气。

  嫣走后,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好好的纸条,打开来,第一百遍地念道:修平路16号(南湖饭店对面)。

  这就是我们将要去面试的地方。

  三

  星期六的下午,班会课一结束,我就快快地冲回寝食,快快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是住校生,每星期回家一次。这一次,我将向爸爸妈妈报告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当然,还得向他们要路费。

  “等我回来,我们下星期一就出发!我们可以找班主任请假。”我对嫣说。

  “嗨,请不请假也无所谓啦,我们马上都要离校了呀!”嫣快乐地说。

  真的马上就要离校了呀?我背着装满了杂物和书本的挎包,走在通向校门的林阴小道上。九月的夕阳斜斜地照过来,我眯起眼睛,看身边熟悉的一草一木,心里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就伸出左手,看漏过树叶的淡黄色的夕阳光在我掌心里神秘地舞蹈,它们一会儿变亮,一会儿变暗,有时像约好了似的,突然全都不见了。

  “百合呀,回家去吗?”

  是班主任老师站在我的面前,正微微笑着看我。

  我脸红了,笨拙地收起我的左手。

  班主任老师教我们数学。小学的时候我最害怕数学,特别是害怕那些关系错综复杂的应用题。不过一上中学,我的数学成绩突然突飞猛进,变得跟我的语文成绩和英语成绩一样好了。我认为最关键的一点,是中学的数学书上再也不用做应用题了,而只需列方程式,数学一下子变得如此简单而明了。任何一道拐了无数道弯的应用题,只要设一个X或Y,再列出一到两个两边能成为相等关系的方程式来,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因为成绩好,班主任老师一直很喜欢我的。

  她可能并不知道我在傻乎乎地看掌心里的阳光跳舞吧。我习惯性地半低着头,站在她面前,慢慢地定下心来。

  “你想去剧团?”她问我。

  我点点头,心里说这不是废话吗!

  “你爸爸妈妈会让你去?”

  傻瓜都能听出来,班主任老师的话里有着一种明显的反对的意思。我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抬起头来看着她,说:“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去?这么好的事情!”

  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语气。话一说完,我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我总是这样,不管是赞成什么还是反对什么,话语里总要不自觉地夹带着一股情绪。有人说这是一种“激情型”的性格,但很多时候我自己并不喜欢这样,我很想学会得体而平稳地说话,清晰而有条理地表达自己的见解,特别是在大人面前。但我似乎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我沮丧地埋下眼光。

  还好班主任老师并没在意,她很大度地拍拍我的肩;“好吧,回去问问他们看。这是大事情,可以说关系到你今后的一辈子,希望你能好好作出决定。”

  我在心里说一句:噢!讨厌的、爱管闲事的老太婆!

  其实班主任老师一点也不老,她还穿裙子,头上还夹一个颜色艳丽的发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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