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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之梦

书籍名:《状元之校》    作者:冶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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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之梦



在这样一派痛苦的生活中,开始闪耀出我一生的光明。我开始逃学,把书包埋在某个地方,漫山遍野瞎逛,到处摘野果子吃。



爷爷奶奶清晨送我出门,还以为我去上学了呢。



有一天回家,我摸到了我带到乡村来的尘土满面的琴盒,里面有已经快废弃一年的小提琴。我取出来,调好弓弦,轻轻拉了几下,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我感觉每一个音符就像善良的精灵,笑靥如花,跑出来为我的不幸叫屈。



我过去根本不喜欢拉小提琴。可每天父母上班,从外面把我锁在家里,让我认真练琴。我就喊楼上的一个玩伴,把钥匙从窗户抛给她,让她把我放出去。她就给我打开门,我俩一起出去玩,旁边是旧家俱城,我俩一玩就是一整天。父母快下班回来时,我那个可爱的玩伴从外面把门帮我反锁上,把钥匙用棍子顶到窗户口,我就拿进去,然后胡乱拉上几下小提琴。有次我妈回来早了,我不知道她已经在房间,用钥匙打开家门,让玩伴反锁后,让她从窗户里送上钥匙。我乐滋滋地把钥匙放回原来的位置,一回头,发现母亲在厨房门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吓了一大跳,哇哇哇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觉得自己真是委屈了,像个犯人似的天天关着,毫不容易出去玩了个开心,还被当场抓住,跟被抓住的小偷似的,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呀,哭得就更厉害了。



我父母要求我每天早上下午各练三小时。每次拿起小提琴,我就跟拿起刑具一般头疼。我死活不乐意,脸上常挂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父母逼迫下无所用心地拉着。小提琴老师是个女大学生,常常爱莫能助地说:再坚持一阵,再坚持一遍。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我听烦了,经常对她也不客气,翻白眼。



在乡下拉小提琴,没人逼迫,却无师自通,好多生疏的曲子,居然拉起来不那么生涩了。而且在拉小提琴的过程中,有某种神助般,我常常有所感悟。有一天,我突然发觉一点,因为教育的缺失,小孩们很早就培养了仇恨的种子。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农村人暗暗仇恨着城里人,而且除了这种敌对情绪外,就跟城里人有三六九等,农村也是,县城的瞧不上镇上的,镇上的看不起山沟里的,不管有没有钱,这种膨胀的自大和莫名其妙的仇视潜移默化中牢牢扎根了。



在音乐声里,世界像蒙了一层薄雾似的,显得美丽而宁静。莫扎特的《第21号小提琴协奏曲》,似有如无的小提琴声,让我感觉暖暖的阳光下来了一场拂面的细雨,逐渐淡化了我内心的仇恨。每一个音符变成一粒粒美好的种子,在我有些狂躁无助的内心中填满起来,填补了会喷薄而出的仇恨。我日益沉浸于那些零碎的乐章中,细细体味着音乐里的声音,里面有不息的小河、清脆的鸣叫、落日的辉煌、朝霞的璀璨、暮霭笼罩中的苍茫大山、无尽的思念,这和眼前的景象完全重叠起来了。我感知到自然的瑰奇和美好。我想应该用和平的方式,结束这样的逃亡日子。



我还没想出如何和平解决镇上混混堵截山村学生的问题。可反抗出现了,山村学生决定联合起来,跟镇上这帮小坏蛋们好好干一架。为此,山村的学生们摩拳擦掌,准备了好多武器,想用自己的力量来摆平此事。我也是在他们最缺乏人手的时候,叫了过去,担任一个角色。



据我观察得出的结论,这样的群架事件,每年都会发生,大人们已经习惯了,有时甚至指导自己的孩子们打好群架。每次打群架,虽然有三两个受伤的,但声势再大,也没听过死人的事情。不像电视里天天演的港台片中,动不动砍倒一大片,死上几个人。



从这条路上通过的三个山村的初中生加起来,有十八个之多。十八个对付五六个社会混混,只要齐心配合,肯定是绰绰有余。关键是要一起上,而且要注意对方手中的凶器。据目测的结果,其中有个小子有匕首,还用匕首在一个想反抗的山村学生脸上拍了几拍。所以,如果发生意外,必须有人呼救,及时送同伴去疗伤,还有到派出所报警等。



我的任务就是如果发生人命之类的伤害事件,第一时间到派出所报警,以便在公安那边获得一个好印象。



布置任务的是山村小孩的头头,外号叫小狗熊,力气大,抱起一个大人能甩上几圈。他父亲是工人,他有三个哥哥,家里势力大,他又有不少聪明点子,大家乐意听他的。可他也不是个好货。我到村里第一天,跟叔叔女儿金花去河里摸鱼,摸了一瓶子小鱼上来,让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堵住了,他一把抢过去,说要看看有几条鱼,结果拿过去之后,假装不小心,把瓶子磕到石头上,瓶子破碎了,水倒出来,渗到了土里,一瓶子的鱼在干涸的尘土里,急促地张开双鳃,想要吃到些什么。我当时对这个看上去憨实的小子仇恨极了,摆起架势要打架,没想到我还没拉开姿势,被他一个反腿踢倒脸上,重重一下,眼前噼啪冒着火星,蹬蹬后腿几步,不敢再和他过招了。他倒从容拉开一个仙鹤亮趐,说:“来吧,再来,我等着呢。”



要不是金花大叫大喊,那天说不定我要挨一顿重揍。金花喊声一大,小狗熊怕大人出来,就赶紧掉头溜了。毕竟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是非常怕大人们责备的。不过,这让我当时有一个认识,这个世界上,只要力量存在着差别,总有人被欺负和压制。如果让欺负人这种行为消失,那么必须让每一个人都有相等的力量。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这次群架开始前,乡镇还是那个乡镇,从山顶望去,郁郁葱葱一片,特别是梯田里,一块金黄一块葱绿的,如诗如画。山路边上,镇上那几个小混混说说笑笑站着,似乎对谁都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在山顶欣赏美景,聊聊心事而已。但其中几个人嘲笑似的的眼光,凌空劈过,让那几个走在前面的山村学生不寒而栗。



“怎么,见到哥们儿装不认识?”其中瘦瘦长长白皙脸,满脸疙瘩的三七开分头,走过去堵住最前面的山村学生。



虽然是有备而来,几个山村学生还是特别紧张,习惯性地低下了头,让对方搜身,翻书包。



瘦长马脸是第一个动手翻包的,刚翻出一个漂亮的笔记本,正打开看里面是否空白时,他发现呼吸一紧,脖子被人从后面勒住了。他反肘去捣时,两只胳膊被另外几只手扳到背后,拧得紧紧的。马脸上身不能动了,想用后腿撩时,左腿早被另一个山村学生抬起来,朝前方用力一甩,马脸身子被甩起来,腾空了,而两个手臂还朝向后面,落到地下时,一阵骨节扎扎,宛如冰柱裂缝,似乎错位了。他痛得鬼哭狼嚎起来。



另外四个坏小子一看有人反抗,立即扑上来,口上呼喝,吃了豹子胆啦?敢造反!



这时候,已经偷偷爬上山梁,从四面包抄的山村学生们一声呼啸:“给我打,往死里打!” 那四个坏小子围在中间,一看每个山村孩子手中多了一条二尺左右的木棍,开始面面相觑了。其中有匕首的是三七开分头的家伙,他哥哥是县公安局禁毒大队的队长。他刚拔出挎在腰里的匕首,却被小狗熊用力一棒,砸在四根手指上,一时疼得哇哇叫唤,把手指含在口里,冷汗朝下冒,匕首也掉到了地下。



乱棒齐挥,群情激愤,大家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有三个坏小子跪在地上,自个儿抽着嘴巴,求着山村学生:“几位兄弟高抬贵手,哥们儿瞎了眼,日后绝对不敢再惹你们了。”



另外两个混混,被打坏了,蜷缩着身子,跟快要死了一样呻吟。



我和七个女生,老远观战。看那帮坏蛋苦头吃够了,就跑过去,劝小狗熊等人,好了好了,只要他们保证,日后不再骚扰我们,就放过他们吧。



这几个坏小子保证是有了,但好了伤疤忘了疼,很快来找上我们复仇了,而且拉了一批人马,有二三十个之多,有混混有学生,要跟我们决一死战。



山村学生空前地团结起来,上学放学一起走,男生没事聚在一起练武术,女生在旁边端茶倒水,对这些小混混来说,山村学生豁出去的姿态,似乎造成了某种威慑,鱼死网破的事没必要,他们衡量再三,不敢轻易招惹了。



不过,镇上小混混们欺负山村学生之心未死。偏偏那两天学校要搞文艺汇报演出,我这个城里学生被抽出来表演小提琴独奏,天天在学校操场参加排练。等排练完毕,日头落山了,往我们山村回的学生,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在惶恐中遇到了那帮小混混。



正好赶上镇上学生和山村学生群架激战结束。山村学生以顽强的战斗力,冲破封锁线后落荒而逃。而镇上几名学生,在飞石攻击中被砸伤脑袋,其中一个颧骨上还汩汩流血。虽然打了个平手,但他们很失意,像败兵样往镇上回时,偏偏撞见了我。



那帮人大喜之极,遇到美食一般,笑逐颜开,齐攻而来。



无数条挥舞的胳膊,数十只飞踢的腿脚,没头没脸地朝我身上招呼,我感觉自己被切割成数不清的不完整的小块,每一小块跟烧烤摊上的羊肉串一般,被铁丝刺进去后烧烤,全身火辣辣的。后来,疼痛多了,倒不怎么感觉痛了,只有惊慌,怕当时就那样被活活打死了。



幸好,每个混混亲手亲脚体验一下打人复仇的快意,没用石头砸砖头拍,不然小命难保。



既使这样,我眼前慢慢变黑,似乎突然变天了,日食了,骤然黑下来了,而且越来越黑,夹杂几丝明灭的火星。



我醒过来,是母亲那张惊惶惨白的脸,睡眠不足的脸,痛不欲生的脸。



母亲看到我睁开眼,唰唰唰地流出了不少眼泪,她贴着我的脸告诉我,她日后一步也不离开我了,明天就回城,到城里看病,生活。



原来我被打晕后,到医院抢救,母亲得知,连夜跑来看我了。



母亲还说:“城里才不会有这些无法无天的小流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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