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状元之校 > 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

书籍名:《状元之校》    作者:冶进海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我的父母



正如同学项宜说的,每个人应该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所以,讲述故事的人不同,主角随时会发生变化,周围的人,哪怕他是另一个小说里的主角,这时候也成了配角。我说这些,只想铺陈一下我的过去。



我有一个充满故事的过去。



一个人,正因为有了故事样的经历,才有成功的可能。



我上小学四年级时,整天忙碌而劳累。除了在学校正常上课,还学奥数、绘画、小提琴、朗诵、游泳、英语口语等。我妈那时研究生毕业留校教书,顺带攻读博士,可她的博士迟迟毕不了业,我妈就对我爸抱怨,说她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当我的陪读和司机上,没时间去完成她的实验及博士论文。而我爸不置一词,那段时间他全部的心思,就是怎么赚钱当大老板。他脑子里一片金山银海。



我父母的意愿,就是让我更上一筹,成为人上人。



我天天补课,睁眼就有一大堆习题等着我破解。我做梦老梦到在草地里放风筝,在野外追逐打闹,在春绿秋黄中坐上过山车,欢快地驰过原野。但我妈不断告诫我,不上这些校外课程,没有这些方面的特长,就进不了重点中学,进不了重点中学,考上名牌大学的几率几乎没有,考不上名牌大学,就找不到好职业,生活就会过得很苦很苦。



我当时问我妈:“生活过得很苦会怎么样呀?”



我妈指着窗外一个光着上身、用扁担挑着两大包货物的男人说:“就像他一样,一天十几个小时下苦,一身臭汗,却拿到很少的钱,连瓶水都舍不得喝,家里的父母老婆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最关键的是,他会得不到尊重,好多人把他看得跟下苦的驴和牛没有两样,心情不好时还要呵斥几句,抽上几鞭子。”



我不知道下苦的驴和牛是什么样子,但我妈这样说了,想必很苦很痛吧。



那个寒假,我被送到了一个打着绿色教育旗号,却称之为“英语魔鬼集中营”的课外辅导班里。负责招生的老师宣称,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教学老师能让我们这些四年级的学生,通过公共英语二级的水平测试。据说有些重点初中就是用这张证书作为入学的门槛。我们五十多个小孩,几乎被封闭起来学习,早晨八点半进来,下午四点半出去,期间除了午餐一个小时外,其余时间都在背十几篇英语文章和四千多个单词。那个背诵,说是用情景联想的方法记忆,其实就是一句一句的,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让你死记硬背,最后背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来。我几乎快要背疯了,一看到辅导班里发的教材,恨不得抠出自己的眼球,贴到教材封面上,扔给门口守候的大人。



就那么一个月,我眼睛明显出问题了,看什么都有些模糊,蒙了一层纱似的,后来我妈带我去一测,眼睛度数从两个1.2变成了0.4、0.5,还有一点散光,验光员说,必须配镜,不然还会近视。



我妈有些黯然,她最喜欢我那双扑闪的大黑眼睛了。



本来那晚要等我爸回来,商议是否放弃这个辅导班的事。可一直等到深夜两点,我都睡了三个小时,我爸还不见影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我爸其实在躲债。他亏大了,血本无归不说,还借了一屁股的高利贷。别人欠了他很多钱,他又欠了别人很多高利贷,反正天天为钱在生死边缘上踩钢丝。那段日子他衰败得像个老头,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有时第二天大亮回来,睡几个小时就走。那晚也是如此,他轻手轻脚推开门,像猫一样轻手轻脚进来。我和我妈已经睡着了。



我爸还没来得及把门从里反锁,有几个黑糊糊的壮汉夺门而入了。他们把门踢开,狂风一样冲进来。我爸急忙跳上窗台,想从二楼跳下去,结果一看外面,已经有人在楼下堵截了,笑着冲他打口哨。我爸跳也不是,返回屋里也不是,就像个猴子样蹲在窗户上,筛糠般发抖,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这几个人。



“跳呀,跳下去顶多是残废,可该还的钱还是要还的!”有一个胳膊上刺着青龙的汉子走上前,拎小鸡般,很轻松地把我爸揪下来,一拳捣在脸上,然后摸摸我爸被打的脸颊,故意说:“好痛喔!”。



我爸大惧,撕裂了声带喊:“打人犯法,我给你们钱就是,干嘛打人!”



其中一个两边头发朝上奓的大汉,把手伸到我爸下颌:“钱呢?”



我爸血流满面,嗫嚅道:“再宽限三天,我保证找来!” “三天?我他妈给你了十个三天了!”话没说完,一个反手耳光结结实实地闪在我爸脸上。我妈赶紧把我抱在怀里,蒙住眼睛不让看。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快要虚脱了的我妈,堵到我爸前面:“坏蛋,你们是坏蛋,你们干吗打我爸?”



“因为你爸不给我还钱呀,我准备还把他杀死呢,小朋友!”有个大肚子的家伙费力地蹲下来,用一双眯成缝的阴冷眼睛看着我,“你爸要死了,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不会的,坏蛋,我才不信你的话呢?”我突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那个人没想到我会打他,闪避不及,挨了清脆一巴掌,顿时大怒,一把抓起我朝沙发里一扔。我像个纸人般飞过去,头撞到茶几的交角,立即冒出血了。那混蛋恨恨不已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冲他的手下下令:“打!”



一顿拳脚过去,我爸抱着头,发出快死了般的呻吟。



我妈几次扑上去,想用身子掩护我爸,却被对方扯头发摔到沙发上:“再闹,连你都弄死!”



我额头上的血跟油罐漏油般往外冒,眼前是一派血红血红的景象。我想哭,却发不出声。我实在很难忘记当时的情景。只记得一切都偏色了,都变得血红血红了,连我妈也是的。我当时不知怎么想的,看到眼前有个玻璃杯,突然拿起来,朝自己的脸上砸,用力地砸,使劲地砸,感觉砸得越重,自己的恐惧会缩小一点。我在自残中找到那么一丝丝快慰。那玻璃杯上沾满了血,手上也粘稠粘稠的。我疯子般大喊大叫,整个楼似乎被吵醒了。但没人到我家门口门个究竟。



那些人反剪了我爸胳膊,推出门了。我妈像条被拖着的狗一般,爬动在那些人后面,哀求他们让我爸留下来,钱保证还。那些人不仅不可怜我妈,还说三天内还不上钱,就把我爸给废了!门口赶来了不少楼上楼下的邻居,也不敢拦,等那些人走了,赶紧让我妈报警,我妈哭着说,先别报了,我想办法还钱。



那些人拉走我爸后不久,我妈给我包扎伤口呢,门又被哐哐哐敲响了,我听到门外有人在大喊:“开门开门,我是法院的。”



深夜里听来,令人万分恐惧。我和我妈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我妈不敢开,怕是坏人又来了。没想到,几分钟后,门外的人打电话叫来了开锁公司,把门给弄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法官,还有几个高大的法警。他们一脸威严,先是出具什么搜查令,让我妈签字,然后翻箱倒柜,找我爸的藏身之处,连床垫也被掀到一边,顶层柜子里的东西全扔到地下。后来,他们没找到我爸,就给我妈说,我爸回来后,第一时间到法院来,别老赖不还。



看来,有人到法院把我爸告了。



那几天,我妈每每跟丢了魂似的给我说,要是你爸死了,我俩怎么办呢?



我妈带着我四处借账,我记不得进了多少个门,说了多少句求情的话。反正,我妈从别人家出来,找个背风的角落无声的哭泣。



十几天后,我爸回来时,人瘦得皮包骨头了,跟鲁滨逊在荒岛上生活过一般,胡子满面。不过人还算完整。他脸上有些虚肿,脚步轻飘飘的,一进门看我正爬在桌子上写作业,双膝一软,跪在我身边,说要给我礼物。他掏了半天,掏出一支陈旧的钢笔和几块大大泡泡糖,还有几张那段时间很流行的贴图,一个脏兮兮的汽车玩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全塞到我手里说:“爸爸最近没钱,有钱了,带你到公园里坐木马。”



他说话的语气,似乎亏欠我很多很多似的。



我爸在家里呆了一夜,像只老鼠,又逃走了。



我妈为我爸的事哭干了泪水。她说要把我送到农村,让爷爷奶奶帮着照顾。我实在不愿意跟几乎神经质了的我妈一起生活,欣然去了农村,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