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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年 天使正离开

书籍名:《流年带不走夏伤》    作者:易拉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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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怡刚听到这个消息,又是一阵冷笑。

  她想也许哪天自己死了,夏志仁碍于他的面子,会不会连夜把她偷偷埋了, 然后再骗别人说“我们的女儿出国深造了”?

  夏怡白天只吃一餐外卖,晚上啃面包或泡方便面。期间宁静来看过她一次, 说Fuck You地为一个负心汉差点拼了小命。而那负心汉呢,跟别的贱人在学校 里逍遥快活。你给我原地跌倒就自己站起来,我不会再来看你。 然后她就真狠心地没有再来看过她。

  晚上夏怡睡在冰冷的床上不断想着宁静说的话,心堵得像胸口被塞了十几块 大石头。感情不是说成得起就能放得下的,尽管她也万分鄙视现在的自己。

  跟夏怡同病房的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姐姐,她的男朋友对她很好,每天下班带 一堆好吃的来看她,夏怡顺便也能捞点吃的。

  这天输完液,作为报答,夏怡调好曲目准备教临床姐姐跳恰恰。

  夏怡搬开桌椅,站在病房中央,右脚向右侧跨了一小步,左脚前进“慢,慢, 快快,慢……踏,踏,恰恰恰……”身体一个旋转,病房门打开,她正好往那个 人身上倒去,一只长手伸过来捞住她。

  夏怡柔软的身体以锐角三十度仰着,对上原野那双深邃的瞳孔。

  “跳得不错。他调侃道,“但要注意伤口。

  夏怡迅速站起来,尴尬地扯扯病服衣:“怎么是你? ”

  原野没说话,自顾自地找了椅子坐下,悠闲得就好像进了自己家一样。

  夏怡忍不住打量他,今天原野穿着一套“李宁”运动服,白色球鞋,清清爽爽。 头发看得出是刚洗过的,这么远都能闻到香味,是“海飞丝”,夏怡很喜欢闻的 一种洗发精味道。

  这种造型的他压根看不出就是街上的混混头目,加上他英俊帅气的容貌,倒 像那种家境优渥的大少爷。

  原野发现她在打量自己,很酷地把下巴扬起来:“不用这么看我,我知道我 很帅。”

  夏怡做呕吐状,病房外两个男生在朝内探头探脑。原野勾勾手指看什么看,滚进来。”

  那两个男生立即小奴才一样进来,把两大袋水果和一束包装得很好看的康乃 馨放在床头柜上。原野嫌他们碍手碍脚,打了个响指:“OK,滚下去等着。

  两个男生又小奴才地离开病房,轻手轻脚关上门。

  临床的姐姐惊讶地笑哇,夏怡,你这个小男友不但长得帅气,派头也好大啊。”

  “我男朋友?他倒是想。夏怡脸色不大好看地瞪着原野,“你来这干什么?”

  “来探病。他划了根火柴。

  “心领了,你不来我病好得更快。”夏怡挥舞着他喷出来的烟圏,“出去,谁让你在病房抽烟的? ”

  “哦,对,这是医院。原野立即把烟头摁灭了,站起来,居然特绅士地朝临 床的姐姐鞠了躬,“承蒙姐姐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今后她有什么不方便的,还 望你多帮着点。”

  “小事,都是一个病房的,应该的嘛。

  “吃水果? ”

  “谢谢,不用了……唉?你真客气。

  夏怡要晕了。他也太自以为是了。

  原野摘下头上的帽子坐回去,弹了弹上面的灰说:“你还会跳恰恰? ”

  夏怡说:“你还懂恰恰? ”

  原野又把帽子戴回去说:“什么时候赏脸,我请你去酒吧秀一场。”

  “谢了,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我是不去的。”

  “哦,你是个好小孩。

  “算不上,不过至少跟你比,你就是十恶不赦。

  原野笑起来,帽擔下的眼睛更亮而深邃,睫毛像接上去似的,又长又浓密“‘我 就算十恶不赦,也懂什么是感恩。你放心,我这人有个毛病,对我好的人我一辈 子惦记着,对我恶的人,我亦是百倍奉还。

  夏怡微微一愣。他的行为标准竟跟自己惊人地不谋而合。

  原野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出院,我来接你。

  “先生,我好像跟你不熟。出院我家人自会来接我,用不着你费心。

  “人与人之间,都是由不熟开始。

  “我没想过要跟你开始。

  傻子都听得出夏怡的话里句句带剌,原野一点也不生气,倒了杯茶水端到夏 怡面前“那不碍事的。他说,“你怎么想我无所谓,我只求自己心安理得。

  茶水被强硬地塞进了夏怡手里,清水上漂满茶叶,还萦着沁人的香气。

  夏怡近距离看到他的眼睛,是难得一见的纯黑色,就像刚出世的婴孩一样湿 漉漉的,清晰到可以印着她的影子。

  她跟他对视着,手指着门“出去,我要休息了!”

  “OK。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别客气。

  原野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你的手机号给我。

  夏怡戒备:“干什么? ”

  “方便联系。”

  “我没手机,我从来不用手机。

  “那行,以后只好麻烦点天天跑一趟了。”

  “你说什么?等等! ”

  原野合上拉开到一半的门,一脸得逞地回头:“你是不是突然记起自己有个 手机? ”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 ”

  “我还知道你家住在‘迷你中国村’,有钱人的地方。”

  靠。这一刻夏怡只想骂娘。

  夏怡很早就听说过原野,他是个传奇。用夸张的话来说,A市遍布他的小弟 和眼线,就跟卫星监控器一样,能在最快的时间找到任何他要找的人。

  夏怡第一次见到原野是去年夏天。那天她在饮料店喝奶茶,看到他穿着宽松 的板裤,白色T恤衫印着大大的红唇,跟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坐在马路边的栏杆 上抽烟。如果有路人朝那边看,他们就往人家身上扔烟头。

  坐在夏怡对桌的女孩一边打量一边议论。从她们话语中得知,原野是掌管东 城这一片区域的老大,父母不详,年幼被喜好酗酒的叔叔收养,十二岁因吸毒进 少管所,前科累累……

  女孩们讨论到兴头上,嗓门越来越大“不过就是个混混头儿啊,你看他那 德行,拽得二五八万,欠抽劲儿的。”

  “我觉得没什么啊。个人生活方式不同呗。

  “我倒蛮喜欢,这家伙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拽得最典型的男人。另一女生答口 道,“老娘比较犯贱,他越是这么拽,我觉得他越男人。他越是不鸟人,我越想 把他钓到手。

  “果然犯贱唉。”

  “别这么夸我,2010年,贱是一种潮流。

  夏怡从来不赶贱的潮流,不过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确挺贱的。比如文身的 前晚,夏志仁看到电视上剌青的少男少女,曾深恶痛绝地警告。夏怡当时就想, 她非文身不可。

  那一刀正好剌在肩膀的蝴蝶剌青上,伤疤在愈合,断翼的蝴蝶却永远停在那。

  这个蝴蝶剌青宁静也文了个,在尾脊骨,穿低腰裤从背后可以若隐若现看到 两片蝴蝶的翅膀,十分性感。

  夏怡忽然想起一句话:我们都是蝴蝶,飞不过沧海。

  夏志仁在夏怡住院一个星期后终于来了,跟那个狐狸精一起。两人坐着一辆 宝石红的跑车,嚣张地摁着喇叭由医院窄窄的林荫道驶入。

  当时夏怡正坐在病房自带的露台上看书,两只脚横在栏杆上,听见车喇叭声 扫了眼,临床姐姐也扫了眼,感叹地说:“真帅!我男朋友什么时候能挣钱给我买 辆跑车啊? !别说保时捷,就算大众我也认了。”

  夏怡就哼了声:“不行,你这辈子都坐不上那车。

  “为啥? ”

  “你不够坏,也不够骚。让你做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你干吗? ”

  “不干。”

  “那不就结了! ”

  “这可不一定啊。邻居姐姐充满憧憬地说,“只要我男朋友勤恳,赚了钱就 能自个买车了,干吗要做别人的第三者。

  夏怡又哼了两声:“等你男朋友有钱了一定会买车,不过买给谁就不一定了。”

  话音刚落,那辆宝石红跑车在医院主楼的庭院停下,狐狸精从驾驶座下来, 随后夏志仁从副驾驶座下来,靠着车身拍了拍车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夏怡听 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也能猜到他们是在谈论这车性能怎么样。

  夏怡的目光就仿佛被点燃的火种,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去。

  夏怡妈跟夏志仁好歹十几年夫妻,别说跑车,自行车都没给她买过一辆!夏怡以前一直以为夏志仁不懂风情,现在才知道,他可懂了,也可会疼女人……

  其实婚外情算不上什么滔天大错,这个花花世界诱惑太大,只要顾家。可夏 志仁简直是人渣,他一点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感也没有,脾气还犟而暴躁,有严 重的暴力倾向。

  临床的姐姐还在哇哇惊叹那车怎么漂亮怎么帅,夏怡一个翻身跳到地上,拎 起整瓶热水壶的开水倒在面盆上。

  病房门刚打开,夏怡端着盆水尽数泼过去:“滚!带着这个狐狸精滚! ”

  夏志仁护花到了极致,说时迟那时快把狐狸精揽到身后,自己被热水浇了个 全湿。后果可想而知,夏志仁半边脸和手臂都被烫伤了,还好这就是医院,及时 给他作了医药处理。

  不过夏志仁这次是真的发了火,一耳光刮得夏怡整个人撞到墙上。

  要不是旁人阻止,依照他的脾气,只怕会当场打得夏怡再也出不了医院。

  夏志仁今年四十不惑,西装革履,手戴劳力士,刘海全后梳。一看就是那种 出门开小车,家里请保姆,城里一幢房郊外还有小别墅的成功男士。小区里的阿 婆大姨全夸他人长得俊,又有能力,夏怡妈能找到他真是福气。可就是福气薄,去得早……

  每次夏怡听到这话就冷笑。

  年轻时,夏志仁是经营大型连锁鞋厂的少爷,夏怡妈只是鞋厂工人的女儿,他们一见钟情后的结合受到所有人反对。婚后不久,夏志仁被亲戚朋友怂恿变心,随之而来的是争吵、家变。

  夏怡妈身体一向不好,忧愁多了,积劳成疾,终于一病不起。

  这么多年过去,夏志仁一直以工作忙为借口,逃避去医院看望的责任。当初 反对这门亲事的老太婆——也就是夏怡的奶奶更三八,时常跑去医院劝他们离娟; “你这个病都拖了几年了,反反复复的,我看是治不好,迟早要死的。你就好心放 过我儿子,他现在年龄不小了,趁着还有能力为我添个孙子……我听说他现在也 有相好的对象……”

  夏志仁身边的确一直有女人,就是今天这个。

  今年春天,她像刚刚一样假仁假义地跑去医院看望夏怡妈。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走的第二天,夏怡妈就吐血去世了。

  夏怡妈这一辈子懦弱、逆来顺受,所以才会让自己活得那么悲惨。可夏怡不会, 她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任何人踩在她头上!

  当天晚上夏怡出了院,夏志仁把她反锁在卫生间。期间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 冲进去,抓着铁质的扫把柄要打她,被狐狸精哭着拉了出去。

  狐狸精在哭,没错,整晚都在哭。

  她哭就算了,更受不了的是,还站在夏怡妈的灵相前哭,好像死的是她妈, 不是夏怡妈。

  她哭着说“香云姐(夏怡妈),我知道小怡这孩子一直记恨我,误会是我说 了什么,导致你离开。天地良心,这一切都是意外,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如 果我早知事情会这样,那天我怎么也不会去医院打扰你……”

  夏志仁闷头抽烟:“是夏怡脑子进水,是非不分! ”

  “不,我也有错。虽然香云姐的死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间接造成的。” 她继续哭得像死了娘亲,“小怡恨我怨我,我不怪她。别说今天朝我泼的是热水, 就算是硫酸我也认了。”

  夏志仁激动得扬高声调:“她敢! ”

  狐狸精于是哭得更带劲了 “志仁,你千万别怪小怡,她还是个孩子,没坏心 眼。只是……她一天不原谅我,我于心不安,而且再发生这样的事,伤到什么人,

  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你和香云姐。”

  狐狸精演得很入戏,忽然哀怨地走进房间拉出一只行李箱:“行李我其实早 就准备好了,住的地方我也联系上了……”

  夏志仁急得跳起来,一把摁住她手里的行李箱:“快把东西放下,你这是干 什么! ”

  “志仁,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呜呜呜……可是这么下去怎么办! ”

  “什么怎么办!就算这个家必须要走一个人,那也是她! ”

  绕了半天,原来主题是这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怡冷笑地坐在浴室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笑得嘴巴僵硬,眼泪都要出来了。

  如果说,以前她还怀疑“狐狸精害死妈妈”的事存有误会,那么现在,看到 她精彩演出的这刻,夏怡可以完全肯定她有气死她妈的功力了。

  她怎么不去演戏?奥斯卡演技奖杯最适合砸碎她的脑袋!

  夏怡把脸放到双膝间,听到夏志仁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你放心,这个 家我做主。她要敢有下次,我第一个把她送走……”

  很小的时候,夏怡就在问自己: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想吃什么就有人给你做,想喝水的时候有人给你端,想吃水果了有人 给你买,生病了有人关心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逗你开心……幸福其实很简单, 就是有个人愿意给你幸福。

  可是谁都不会平白给谁幸福,等待别人给幸福的人,往往都过得不幸福。

  ——这是夏怡从她妈身上看到的真理。

  所以自小,她就很努力地争取每一点可以看到摸到的幸福,绝不肯轻易放手。

  于是夏怡又想起许默年。想起他在大冬天给她灌了一只又一只的热水袋,想 起他将她的书包拉过去挂在自己肩上,想起他把夹了零食的笔记本递过来,想起 他在雨中俯身去系她散开的鞋带……

  凭良心说,许默年对夏怡的照顾一点也不比她对他的少。

  只是一个天天说在口里“天气冷了我给你织条围巾吧”,而另一个则是默默 地将一副羽绒手套戴在她手上。

  夏怡把床底的箱子翻出来,里面有他送她的手套、围巾、布偶、毛衣、发卡……

  那个在她伤心难过时唯一可以给她依靠的男孩已经走了。

  天使走了,留给她一片地狱。

  九月末闷热的夏季,夏怡把手套戴在手上,转而套上围巾,趴到窗台上抽烟。 她穿着一件纯白没有任何花纹的睡裙,赤脚,头发漾在夜风中。她仰着头望天, 围巾被吹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孤独。

  夜空里一颗星星都没有,这个城市的夜晚是看不到星星的。天空永远停留在 傍晚即逝的瞬间,浅灰色云朵在城市上空游弋,沉甸甸的厚重,看得人心情更抑 郁了。

  一根烟燃尽,手机响了,是宁静打来的,那边传来的士高震耳欲聋的响声。

  “在干吗呢? ”宁静扯着嗓音问。

  有星星。

  “那还不如看我,魅力之星。”

  “喝醉了? ”

  “夏怡,我很郑重地跟你说,真他妈的,这个社会就是不公平,为了让这个社 会公平点,我要对老天辜负的人好点。”

  “哦? ”

  “比如你,比如我自己。”

  夏怡笑起来:“我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别哗哗了,出来,给你介绍帅哥。”

  “在哪? ”

  “吵死了,听不见,出来再说。”

  夏怡画了眼线,在刷长的睫毛上打上一层亮粉,穿的衣服是今年夏天和宁静 一起买的一件吊带裙。设计很潮……因为太潮,她一直没穿,今晚她决定穿着它 出去。

  再给宁静打过去电话,半天都没人接,应该是的士高音乐太吵没有听见,夏 怡只好在街上闲逛。她喜欢在每经过一个橱窗口时看自己,痩点的胖点的高点的 矮点的,那么多不同的自己。

  忽然夏怡的目光怔住,透过橱窗玻璃,她看到一双眸子安静地看着自己。

  夏怡下意识往前走,走了两步,她却又停住了。

  她想起宁静说的那句话:夏怡,我很郑重地跟你说,真他妈的,这个社会就 是不公平,为了让这个社会公平点,我要对老天辜负的人好点。比如你,比如我自己。

  夏怡转回去推开那家咖啡店的门,给自己一次释然的机会。

  许默年坐在靠角落的桌上,面前的纸杯萦绕着红茶的热气。灯光莹白,在他 脸上打了一层柔光,他依旧白晳不染尘世,更显得夏怡俗不可耐。

  “嘿,在这里等谁呢? ”夏怡直接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这是他们分手后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曾经还在交往时,她也想过“如果有天他跟自己分手怎么办”。当时她觉得,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弃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幸福。然而,当许默年真的轻易说 出分手,选择了别的女孩子,夏怡却发现她不可能一如既往地接纳他。

  许默年似乎没料到她会进来,愣了愣“嗯,在等一个学生。”

  “学生? ”

  “给她补习。”

  “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女孩。”

  “哦。”夏怡恍然笑着,“是你老婆吧。”

  “夏怡。”许默年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夏怡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宁静打来的,问她现在的方位,她 派人去接她。

  夏怡合上电话“好了,你忙,我就进来跟你打声招呼。还有事,先走了。” 夏怡站起来,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到迎面走过来的陶琳娜。她穿着一件纯白 色的公主裙,头发自然披着,在咖啡店里温润的光芒下格外耀眼。

  都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她这样一穿,像电视里走出来的大明星。差点都认 不出来了。

  经过夏怡时,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夏怡也朝她点了点头。

  离开咖啡馆前,夏怡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默年正在为陶琳娜拉开一张椅子,很温馨的画面,却感动不了任何人。

  夏怡走到马路边,一辆银灰色的跑车靠边停在咖啡店前,打下的车窗内坐着 一个男人,一副白领级人物的样子:蓝白条纹的衬衫,铁灰色的西装,长得不帅 但十分英气。

  “你好,是宁静的朋友?”

  “啊,是。”

  “我是她派来接你的司机。”

  “你会飞?她刚给我打的电话。”

  男人轮廓深邃,眼神特别纯粹“我就在这条路上,顺便。上车吧。”

  天空忽然淅沥地下起了雨,雨水刷过对街密集的树木,滴滴答答敲打着叶片。

  夏怡穿过街灯下的雨线,隐约看到咖啡店里的许默年望着自己。

  她别开视线:“我们走吧。”

  那个眼眸如星的少年,是她喜欢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哪怕在梦里见到都会笑 醒的人·……现在,却跟这前仆后继的雨一起,跌得粉碎。

  十九岁的秋天,夏怡把自己的人生换成随心所欲的方式。她不用刻意去想什 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她只要想这样做快不快乐就行。

  唯有如此,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4.

  在靠近小舞台的吧台上,夏怡找到宁静。她穿着一件绿格子的小衬裙,两只手叠在玻璃杯上,正小口地啜饮一杯色彩鲜明的鸡尾酒。夏怡记得那条衬裙是宁 静十四岁那年宁阿姨送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宁阿姨很漂亮,夏怡见过几次,涂大红色的口红,穿全是亮片的衣服。她的 神经不太正常,不发病时都在灯红酒绿的Pub里唱情歌。

  十四岁那年,宁阿姨看着穿小衬裙的宁静说静,你真像个公主。你的美貌, 你的身段,你的青春……都是我给你的。你要记得,我给了你一切,这一切足够 你在这世界生存得好好的。你要记得,我给了你一切,给了你一切……”

  后来宁阿姨就走了,留了封信说要去找宁静的爸爸。

  宁静的爸爸是当时大红大紫的一线明星,有家庭,有身份,有工作。而宁静 和宁阿姨不过是不能见光的私生女和情妇。

  宁阿姨走后不久上海的警察找了上门,让她去上海认领尸体。

  夏怡不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从此以后宁静都对宁阿姨只字不提。她被 接到叔叔家寄养了两年,她叔叔愿意收养她只是窥视她家的房子。

  他们对她很不好,十六岁宁静决定缀学出社会,自谋生路。

  她在外面结识了很多男朋友,各种阶层的,各种工作的。她依附他们去生存。

  “不过,”宁静说,“我有许多的男朋友,那都只是男朋友。没有一个会愿意成 为我老公。”

  每当她分手,都爱穿着这条裙子,为了讽剌宁阿姨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我给 了你一切,这一切足够你在这世界生存得好好的”。

  夏怡猜得没错,果然今天也上演了分手戏。

  夏怡只是惊讶,宁静怎么会在两小时内分手了八个。有的只是一通电话结束关系,有的见面喝杯茶淡淡地谈分手,有的还会祝福她以后找个好男人……

  宁静表示这些男人都清楚他们是玩玩,一般很少会纠缠的。不过也有例外。

  宁静给最后一个男朋友谈分手,她说这个是最难缠也最幼稚的。那男人问了 所在地,直奔过来。夏怡去了趟厕所,出来就看到宁静被一个男人用力揪住领口 “……我想踹了他家的门,把他揪出来暴打,丟到护城河。”

  “那就去呗。”

  “我找不到他。”

  “你挺有自知自明。”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被你折磨疯了,我会死的!宁静,宝贝……”男人俯 身就要去吻她,被她用手挡住。

  “妈的,是个男人就好聚好散!别在这撒泼。”

  后来那男的还是走了,被宁静打电话叫来的人拖到Pub门口,打到全身挂彩。

  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雨,刚刚流过血的地很快就冲去了痕迹。宁静和夏怡并肩蹲 在Pub门口前,看着眼前的大雨哗哗下,朦胧了这个世界。

  夏怡沉默了好一会:“你到底有多少男朋友? ”

  “现在没了,刚全分了。”

  “Why ? ”

  “我恋爱了。”宁静说,这么多年了,她死灰般的眼睛第一次出现希冀的神采,

  “我打算洗刷过去,做个纯洁的好女孩。”

  “别犯傻,你说洗刷就洗刷?……他怎么想? ”

  “我不知道。”

  “他是谁? ”

  “你见过的,有次你在半路我让他去接你。”

  夏怡想起来了,那个穿铁灰色西装的男人,小白领,看起来应该是二十六七 岁的年纪。夏怡皱起鼻子“又是个老男人。”

  宁静咯咯笑起来:“老男人才有能力照顾我呗。”

  “真的能洗刷过去吗? ”

  “只要他给我机会。”

  “你爱他哪里? ”

  “他干净,跟这个肮脏的社会不一样,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宁静保证地说,“他 比你的许默年更干净单纯,至少,他不会牵别的女孩子的手。

  又是沉默,夏怡看着那些前仆后继的雨线……

  “我今天找你来,是跟你告别的。”宁静又说,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我要 去西喊,他去那边出差,我打算跟着去。”

  夏怡一阵惊讶,紧接着笑了 “祝福你。”

  “谢谢。”宁静的大眼睛闪啊闪的,“不过我失败啊,他也没牵过我的手。”

  “一枏晴愿? ”

  “不,他喜欢我,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后来她们去附近的夜宵摊吃夜宵,在雨声中说了很多,吃了很多,喝了很多。 以至于第二天宿醉的夏怡醒来,脑子隐隐作疼。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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