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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在逃亡途中的生命

书籍名:《蓝熊船长的13条半命》    作者:瓦尔特.莫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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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熊3、4、5章均由bouquet(不高兴,不愿意)发布自北大未名站Fairytales,在此表示感谢。

一天早晨,当晨雾懒洋洋地在树林墓地上爬行时,我溜出树林。船怪们在树洞里正睡得又香又甜。前一天晚上他们的出行收获很大,回来的时候,摇摇摆摆,喜气洋洋地哼着小调。现在他们正在消化着那些吸食的恐惧,鼾声如雷,像吃饱肚子的袋鼠那样发出一声声尖叫。我厌恶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便向海滩走去。

逃进大海

前几天,我已经把一些倒下的小树拖到海边,用藤条把它们绑成一个木筏。我用一支肥大的椰子树叶当木筏上的帆。我把好几个椰子掏空,装满水,然后又封上口,同时带上几个没有打开的椰子当食物,用细藤条把它们紧紧地拴在桅杆上,这就是我途中的全部口粮。

我把木筏推进汹涌的波涛。很快我就进人大海,因为那时候正赶上退潮。海风和海浪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呢?我不去掌舵。有时候,人们必须给命运提供一个机会。

我感觉好极了。风吹动着我的皮毛,我身下就是大海,看起来,惟一的目的就是迎接冒险。难道还有比这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去进行一次开发性的航行,比一次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旅行更令人激动的事情吗?

风平浪静

三个小时以后,我的木筏就已经处于风平浪静、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心了。你们能够想象比在大海上旅行更无聊的事情吗?那是怎样的大海啊,呸!一个盐水的荒原,平坦坦的,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没有任何事件发生.在船怪的树林里任何一个小水洼都比这里有意思。没有任何东西可看.连一只飞过的海鸥也没有。我曾经希望看到一个不熟悉的陆地和神秘的海岛,或者至少看到一条侏儒海盗的船,但是,连一个漂过的传信浮瓶也没有看见。过了很长时间,我才与一片从我面前横着漂过的腐朽木板条相遇,持续了几个小时以后,它才完全漂过去。这简直是迄今为止提供给我的最令人激动的戏剧。我敲打着一个椰子壳,开始感到无聊了。

觉得无聊越令人感到痛苦。秒延伸为分,分延伸为小时。人们感到自己被绑在一个由时间制造的刑具上并且被极其缓慢地分解。微波荡漾,无穷无尽,蓝天耀眼,没有边缘。相对说来,假如一个人没有什么航海经验的话,那么当他观察海平线的时候,他会相信,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令人惊心动魄的情。可是,那后面等待他的惟一东西不过就是一条新的海平线而已。我本来是欢迎每一个一个变化的,哪怕是一场风暴,一次海底地震,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海妖怪。但是,几个星期过去了,依旧只有微波、天空和海平线。

当形势发生戏剧性变化时,我已经开始渴望回到那个令人感到厌恶的船怪世界了。海上虽然还没有风,但是,好几天来已经变得有些非同寻常的不安了。宁静的绿色的大海起了灰色的烦躁不安的浪花,空气里带有沉重的煤黑和生锈的金属气味。我激动地在木筏上跳来跳去,徒劳地想把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然后,我听见一阵噪声,像有规律的、越来越近的雷声。天空也一分钟一分钟地黯淡下来。我所渴望的暴风就要来了。

巨轮

在那艘黑色的钢铁巨轮出现在远方之前,我就是这样想的。

那艘巨轮至少有一千多个烟囱,它们的顶部消失在自己喷出的滚滚浓烟里。天空整个被貉谈亲。?大海被?色的雪片一样飘落下来的煤灰染成墨水样的深蓝。一起初我以为这艘船是从地狱里直接开来的,要把我碾碎,它是那样目标明确地直接向我压了过来。然后,我就被船首的第一道波浪高高地抛向空中,像一个软木塞那样被冲出它的船道。现在我可以从安全的远距离观察它了,它像一座大铁山从我身边慢慢地驶过。船尾的螺旋桨肯定比风车还要大。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它才完全开过去并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大概过了一天一夜。当时我还不知道,那就是莫洛赫神号,当时航行在大海上的最大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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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

教授阿卜杜?纳赫蒂博士编

莫洛赫神号:世界上最大的轮船,有936,589个吨位和1,214个烟囱。关于莫洛赫神号的更多的数据就没有了,无论如何,不再有科学的可靠数据了,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了报道它的情况而登上那艘轮船然后又返回来的。当然,有成千上万的关于那艘巨轮的传说,但没有一个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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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几千个舷窗,一片通明。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那是一个浮动的城市的窗口。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就像一支钢铁大军在大海上行进。白天,我试图引起甲板上的人们的注意,可是,它那样高,使我什么也看不见。有时候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人影走到船舷栏杆边,向海里扔垃圾、每一次我都拼命地大喊大叫,向他们招手呼唤,在木筏上跳来跳去,挥舞那片椰子树叶,然而我的尝试就像侏儒海盗们的掠夺企图一样,没有任何结果。

事实上并不是没有危险的。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被巨大的螺旋桨吸进去,一群群鲨鱼紧紧地贴着庞大的船体。争夺着船上不断抛下来的食品垃圾。有时候,那些鲨鱼多得简直可以在它们背上散步,一直走到船跟前。

头脑中的声音

但是,令人惊异的是那股巨轮释放出来的某种东西。虽然它怪异无比。但它对我还是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这里没有一种能看透的原因,那艘船上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厌恶,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向它靠拢,除此以外,没有比这更迫切的愿望了。这个愿望是莫洛赫神号在海平线上还是一个黑点的时候就从我头脑里产生出来了,它离我越近,那种愿望越强烈、当它从我的木筏旁边驶过的时候,这种渴望恰恰达到顶点。

“上”一个声音在我头脑里说道。

“登上莫洛赫神号!”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实,好像是彼岸的一个没有躯体的生灵说出来的。

“上!”它说,“登上莫洛赫神号!”

当时我真的很想照它的要求做。今天我明白了,那是我的幸运。在我和轮船之间有那么多鲨鱼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但是,当时看到莫洛赫神号开走.

我的心几乎要碎了。

“上!登上莫洛赫神号!”

终于,那艘巨轮在我面前消失了,天空仍然黑了很长时间,就像一场暴风雨离去时那样。

我头脑里的那个声音也越来越轻了。

“上!’哪个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了。“登上莫洛赫神号!”

然后,轮船和那个声音同时消失了。我感到有点儿悲伤。那时候,我想,我可能永远见不到它了。但是我还不能想象,莫洛赫神号在我的生命中到底起到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几天来,海洋又变得非常宁静了,它躺着。银光闪闪。偶尔有一缕白云浮在天际,预示着明天的好天气。在我看到莫洛赫神号以后、我就失去了对我那个在水上航行工具的尊重。尤其不能看到轮船和木篮之间的区别。

我正在考虑,是否能够直接跳入水中游到岸涛.这时候我清清禁赞地听见两个声音:

“好啦,无论如何--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声音说。

“那是不可能的!”另一个声音喊道。

我向四面八方窥望。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一定要告诉你!”那第一个声音又说道。

“是的,你可以向我讲述很多!”另一个声音说。

我翘起足尖。什么也没有。远处近处,简直一无所有。

除了波浪之外。

“最近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不要说我没有告诉付你!”

难道是疯狂在敲门不成?有些勇敢的海员曾经因为海洋的单调而失去理智。我呆呆地看着波浪。小波、中波和两个特别大的波浪直接向我游来。它们离我越近,那两个声音就变得越清晰。

“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如果这里还有什么传说的化,那大概就是我了!”

它们就是那喋喋不休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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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

教授阿卜杜?纳赫蒂博士编

饶舌之波;饶舌之波几乎都产生于十分偏远的。没有什么事件的正常行船区域,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持续风平浪静的时候。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对它们的产生情况进行过精确的科学观察和分析,因为它们会使研究它们的人发疯。敢于研究饶舌之波的几位科学家,今天不是坐在警卫良好的橡皮屋里,就是早已葬身海底,只剩一副骨架,热带鱼正从那副骨架中问穿过。

在正常情况下,饶舌之波专门出现在船只遇难的时候,然后它们会一天天、一周周地围着那些束手无策的人转,给他们讲一些没有意思的笑话和一些关于走投无路境况的冷嘲热讽,没完没了,直到那些值得怜悯的人因缺水和风吹日晒而疲惫不堪、完全失去理智为止。古老的查莫宁的传说就是大家喜爱的异端邪说的起源,饶舌之波大概是感到无聊的海洋企图变成波浪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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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难船只上的人们因为饶舌之波而丧命的人数早已超过那些因饥渴而死的人了。可是,这些情况我当时一点儿也不知道。对我来说,那完全是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一个值得欢迎的转折点。

那两个波浪现在已经来到我跟前。当它们看见我正赤裸裸地躺在摇摇晃晃的木筏上,浑身被火烧般的太阳晒得褪了色的时候,突然大笑起来。

“我的乖乖!"一个波浪叫起来。“我们看见的这是什么东西呀!”

“简直是一艘豪华的汽轮啊!”另一个波浪发出刺耳的尖叫。“盖的还是太阳被呢!”

它们大笑着晃来晃去。我不十分明白它们的意思,为了跟它们搭讪,我也跟着笑。它们像两条鲨鱼的鳍似的围着木筏转。

“现在你大概以为自己已经疯了,是吗?”它们中的一个问。

“会说话的波浪是中暑的第一个征象,你知道吗?”另一个问。

“对,然后是会唱歌的鱼。你应该让你的命运变得轻松一些。跳到水里去吧!”

它们晃来晃去,做着丑陋的鬼脸。

“唿!”一个波浪喊道。

“噗!”另一个应和着。

“我们是恐怖的波浪!”

“跳吧!结束你的痛苦吧!”

我没有想到往下跳。相反,我非常高兴的是终于有声音努力想与我攀谈了。我坐在木筏边缘,开心地观看着这出戏剧。

“说正经的,小家伙……”当它们发觉它们的话在我这里不起作用时,一个波浪说道。“你到底是谁?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在我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提出问题。我本来很乐意回答,但是我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了,孩子?”另一个波浪直地呵斥道。“你把舌头吞下去了吗?你不会说话?”

我点点头。我会听,而不会说。无论是侏儒海盗还是船怪,都没有把让我学习说话看作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一点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

它们俩开始只是看着我,然后它们自己也深感震惊。

“这可真可怕!他不会说话。你听说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它们中的一个说。

“这可真叫恐怖!”另一个喊道。“我认为这比……被蒸发掉还要严重!”

波浪在我周围转着圈,面部表情充满了忧虑。

“可怜人中的最可怜者呀!谴责永恒的沉默吧!他是一个多么值得同情的造物啊!”

“这确实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令人震惊的事情!”

“对我的感觉来说,面对这样一个命运,震惊并不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词儿!向我吹来的是悲惨!”

“悲剧呀!”个波浪叫喊起来。

“古典的悲剧!”另一个叫道。

它们开始悲伤地哭起来。

一秒钟又~秒钟过去了,它们又互相安慰起来。它们的浪尖碰到一起并商量道;

“我根本没有兴趣嘲笑他。”

“我也这样想。我简直觉得嘲笑令人感到震惊了。很奇怪,但是……我……我觉得我的心情是想帮助--”

另一个波浪被感动了。“是的!我也这样想!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对吗?”

“是的……么陌生!可是无论如何……也是很有意思的!很怪!很新!从未有过!

“很怪!很新!从未有过!”另一个波浪兴奋地重复道。

那好--可是,怎么帮助他呢?在这里怎么帮他一把呢?”

“有了!”一个波浪喊道。“我们教他说话!”

“你认为行吗?”另一个波浪有点儿怀疑。“我觉得,他好像很笨。”

一个波浪摇摇摆摆地直冲我来。“说一声‘A’(啊)!”它命令道,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并从海水里向我伸出一个舌头。

“A(啊)!”我说。

“瞧!”它喊道,‘’谁要是能说A(啊)谁就能马上说出二项式系数来!”

说话课

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饶舌的波浪不知疲倦地围着我的木筏转,教我说话。首先我学习一些简单的词汇如“波浪”或者“波涛”,然后是更困难的词汇如:“涨潮的波浪”和“波浪的起伏”。我学习大大小小的词汇,动词,形容词,副词,连词,名词和反义词;美丽的词汇和那些人们根本不应该说的词汇。我学习怎样拼写它们,怎样发音、变格、变位、怎样名词化,怎样变第二格、第四格和第三格。然后学习句子。主句、副句、插人句、上半句和下半句,疑问句和半句,句子片断,句子成分和完整的句子。

因此,我明白了:饶舌的波浪不教我写,只教我说。书写的字词在大海上没有任何意义。纸会马上变湿。

饶舌的波浪并不满足于只简单地教我说话,它们想让我完全地掌握各种表达方式。

它们教我喃喃自语,喋喋不休,夸夸其谈,郧运接,尖声怪叫,谈天说地胡扯八道,闲聊,搞阴谋诡计,当然还有背后议论。饶舌的波浪教我怎样演说怎样自言自语,教给我说服艺术的秘密:怎样完全地对人胡言乱语,但是也教我怎样冒生命危险去滔滔不绝地演说。我学习在极其复杂的条件下,单足站立,倒立,或者当它们用水喷我的时,用嘴咬住椰子。

饶舌之波的恶意早已感觉不到了。它们大概还从未做过这样充满责任心的有意思的事情。它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我必须说,它们真的是很好的老师。它们从脒哆吨卸?得了一些东西】

我掌握了学过的全部词汇。五个星期我就学了那么多,以至于它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我的了,是的,我甚至几乎还超过它们一点点儿。凡是有的词汇,每一个我都会说,要多大声就能说多大声,正着说,反着也能说。“二项式系数”只不过是简单的词汇中的一个而已。

我会说大话,说祝酒词,发誓言(又不遵守它),发诅咒,会朗诵独白,会背诗,会花言巧语地恭维人,说傻话并口齿不清地说些不可理解的话,会直言不讳地有什么说什么,会发怒,会向别人说长道短,会闲扯,说人坏话,会发表长篇大论,作报告,布道,当然,从现在起也会编造些海员的惊险故事。

我学会说话以后,终于能够和别人交谈了,当然首先只能和饶舌的波浪交谈。由于缺乏生活经验我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可以介绍。为此波浪们不得不讲很多很多。几百年来,它们就这样说呀说的,穿过辽阔的海洋,当然,人人都会看到它们当中的一些。它们讲能在大海里搅起漩涡、掀起飓风、搏斗时能喷出流火的巨大海蟒,能够吞下船只的红色的透明鲸鱼,触须有几公里长能抱住整个海岛的章鱼,能够在浪尖上跳舞并且空手抓住飞鱼的水鬼,能使大海沸腾的燃烧的流星,沉没的和浮起来的大陆,海底火山,鬼船,泡沫巫婆,海神,浪里

侏儒和海下地震。不过它们最喜欢的还是互相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每一次,只要一个波浪离开我的木筏远了一点儿,另一个波浪马上就会解解叨叨地说起来,说那个波浪的性格多名可疑,它的话完全不可信等等。糟糕的是我不能把它们两个区分开来。也就是说,那一对波浪是双胞胎。在这种情况下,那句古老的俗话例外地应验了:一个波浪看起来和另一个波浪一模一样。

我早已习惯了那两个波浪。人小的时候会很快地结成朋友并相信会永远如此。但是,某种东西改变波浪那种无忧无虑性格的一天终会到来。几个小时以来,那两个波浪围着木筏转着圈儿,却一言不发。这可有点儿非同寻常。我考虑着是否自己做错了什么。它们终于摇摇摆摆地游到木筏跟前,开始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们必须……”一个说。

“按照海洋的规律……”另一个接着说。

然后它们开始嚎陶大哭起来。

它们镇定下来之后向我解释说:几天来,一道强大的水流已经使大海变得不安起来,饶舌的波浪知道,它们必须跟随那道水流而去。如果波浪在一个地方停留得太久,它们就会被蒸发掉。因此它们必须永不停息地在大海上穿来穿去。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我说,因为我现在会说话了。

“啊,这根本没有什么好谢的!”一个波浪说,我看见了它正在同眼泪作斗争。

“我这是第一次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为了生活要有一个名字

“我们还要为你做点儿什么,”另一个波浪说。

“起一个名字!”

“对,”另一个波浪说,“我们就叫你蓝熊吧。”缓

这名字显示出饶舌之波的想象力很平常,不过也还凑合。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名宇。它们给了我一个湿漉漉的拥抱。这时候,连我也很想大哭一场了。然后,它们就摇摇摆摆地离开了我。

太阳慢慢沉没,在它那渐渐下沉的圆弧前面,我看见它们的轮廓在海平线方向消失了。可是,刚到几米之外,它们便又互相厮打起来并且喋喋不休地说道:

“喂,我告诉你……”

“你根本没有什么可对我讲的!”

“这你可是没有白说!”

它们就这样继续脒哆蹲牛挥止?了几?小时以后,当它们早已出了我的?野,我还能远远地听见它们的那些蠢话。

一只大眼睛

我的椰子储备慢慢地消耗完了,由于紧张的上课我的饮料几乎全部喝光了。此外,很长时间以来,无情的烈日在烧烤着我的完全没有遮盖的头,因为我一直划向南方的水域。

三天之后,我的大脑已经变得非常枯竭,以至于我只能那样干坐着,呆呆地凝视着水面。如果人们用足够长的时间凝视海水,总有一天,他会在泡沫中发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动物、龙、互相打斗着的鬼怪大军、跳舞的海鬼。跳跃着的年轻女妖、长角和尾巴的怪异的灰色幽灵。不久,我就感觉到自己能够看到海底了。

我看到透明的宫殿,像玻璃潜艇一样在我下面漂浮着。我看到一个有一千只臂膀的像章鱼似的海怪。一艘海盗船,船上装满了噼啪乱响的骨骼,他们唱着令人感到恐怖的歌。接着,我看到了它们当中最可怕的东西:一个巨大的鬼脸,比我的木筏大十倍,只有一只眼睛,像房屋一样大,眼珠子在那个窟隆里不安地转动着,直到只能看到它的眼白为止。

眼睛下面是一张嘴,嘴是那样大,足以吞下任何船只,那个强壮的下巴上长着许多细长的数不清的牙齿。它贪婪地张开大嘴,我往那里面看就像往一个湿漉漉的墓穴里看一样。它的面孔布满了角质的皱褶和鳞片,一个个小火山口和深深的伤疤。我木呆呆地继续向水里望着。

不过这副嘴脸吓不倒我。它只不过是我的干涸理智编造的谎言。

我这样想。可是我错了。那是霸王鲸赖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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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

教授阿卜杜?纳赫蒂博士编

霸王鲸赖克斯:软骨鱼目。闭口鲸,与食肉鲸、巨鳝、鲨鱼、食肉恐龙和独眼巨人有亲缘关系。它有鲸鱼的身体,巨蟮的下巴,鲨鱼的贪婪,凡是合它口味的东西都要吞下去。它还具有恐龙的本能,凡是运动的东西,它都要追猎。它从独眼巨人那里得到的是一只眼。霸王鲸赖克斯以它45米长的躯体被列为世界上最大的猛兽之一。它的皮上布满了疙疙瘩瘩的颗粒,像炭一样黑。因此人们称之为黑鲸。它的头是一整块巨大的骨板,必要的时候,用它甚至能砸沉一艘很大的商船。谢天谢地,这种霸王鲸已经接近灭绝,有些科学家称,几十年来在查莫宁水域制造不安的这种鲸鱼只剩下一条了。许多猎鲸者企图杀死它,但没有一个成功,许多人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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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黑鲸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从自己的白日梦中清醒过来。好像从大海里突然升起一座海岛似的,一座由黑色的鲸鱼肉构成的大山高高地耸起在我的木筏之上,它的身上长着成千上万个石头一样大的疙瘩。水像一条条倾泻的小河从它那巨大的拱形脊背上的脂肪折皱里流泻下来,倒进海里。那些瀑布在它的周围形成无数漩涡,其中一个捉住了我的木筏并使它在漩涡上不停地转圈。

一股令人窒息的臭气在蔓延开来。

我紧紧地抓住桅杆、试图尽可能地少呼吸。漩涡渐渐消失,现在,鲸鱼将一道巨大的水柱喷上天空,也许有一百米高。我心醉神迷地观看着这场面,根本不去想对我来说,那会带来什么后果。

片刻之后,那根水柱仿佛被冻住了似的,晶莹透明像一道冻成冰的瀑布立在阳光里。可以看到那水柱里面有成千上万条鱼,那些鱼中有庞大的鳕鱼群,有海豚,有几条鲨鱼,还有、条更大些的章鱼和一个被折断的船舵。

然后那根水柱落人大海。水铺天盖地向我压下来,就像火车头被抛进大海里似的。我的木筏、下子就被砸得稀烂,我也被深深地压向水里。我周围全是令人震惊的鲨鱼,不过幸好它们也都茫然不知所措,没有工夫来咬我。

压力越来越小,我像一个软木塞似的重新浮上水面。我几乎还没有喘口气,还没有辨认出方向(我就处在那头巨大妖怪的独眼旁边),它就已经张开大口,让水流重新流了进去。

一个凶猛的漩涡将我卷进鲸鱼的大嘴里。我相信这一切并不是专门针对我的。我甚至怀疑,那个庞然大物是否发现了我,我也不是值得它浪费精力的猎物。鲸鱼只是在呼吸。它的上嘴唇下面有无数根几米长的须子,像常青藤那样悬挂着,这是它用来过滤食物的。在被冲过须子的时候,我成功地抓住了一根须子。水在我下面向它的喉咙里流去,我紧紧地抓住须子不放。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因为它的须子很滑,而且臭烘烘的,像一条臭鱼,但我还拼命地抓住不放。

鲸鱼须

进水结束,鲸鱼又闭上嘴。现在好了,不会被它吞下去了。为了达到一目的,我抓住须子像打秋千一样摆动起来。假如正当我往里摆动的时候。它闭上了嘴巴,那我可就倒霉了。

它闭嘴时非常缓慢。

我向里面摆动。

它的下巴从海水里浮出来,大得像一片沙滩。

我向外面摆动。

最后一股水咕噜一声消失在怪兽的嗓子眼里。

向里面摆动。

我向鲸鱼那黑乎乎的深渊里看了一眼,我简直不敢看。一个充满深绿色粘液的深渊在我下面敞开着,一个充满消化液的呼吸着的洞。由于恐惧我差点儿没有了气力。有一瞬间,我的手松开了一些,身子立刻向下滑了一截。接着,我又及时地抓住了。

向外面摆动。

怪物的嘴巴啪的一声合上了。这最后一摆成功了,我坐在鲸鱼那粘糊糊的下嘴唇上。

那只巨大的眼珠就在我头顶上骨碌碌地转,却没有注意到我。我没有多想,便抓住它上嘴唇的突出部分,向上攀登起来。在这个巨鲸那疙疙瘩瘩的皮上攀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惰,绝望者的勇敢给了我力量。我紧紧地贴着它的眼睛爬过,从一个突出部分爬到另一个突出部分,越过它的眉毛,那角质皮组成的小山,一直向上进人怪兽深深的思想的折皱。从这里开始就容易多了,不再那么陡峭,不久,我就到达它那脊背上的第一道山脉。

这个野兽的臭味无法用正经的词汇描述。这上面长满了整棵的珊瑚、大片的海藻和贝类。到处都是活蹦乱跳的陷入困境的鱼,虾和蟹激动地游来爬去。

捕鲸的鱼叉林

我在粘糊糊的平面上费力地前进,一直来到一座插在鲸鱼背上的鱼叉林中。这里有几百根鱼叉,许多已经生锈,木杆已经腐朽,但也有闪闪发光的钢叉,手把打磨得锃亮。大小粗细,应有尽有,正常大小的我也能投掷,特别大的足有五米长,那显然是巨人们投掷的。还有一些微型的鱼叉,细小如同牙签,可能来自那些侏儒海盗。。根大鱼叉上挂着。副不幸的猎鲸者的骨骼。

鲸鱼现在变得非常安静,像一艘沉船那样安静。我利用这个间歇思考着自己的境况。我的木筏现在正在这只霸王鲸的腹中被消化着,或早或晚,这只巨兽会再次浮上水面,不是把我扯进深渊,就是把我抛进大海,没有任何可帮助我浮在水上的东西。因此。我想用那些鱼叉重新制造一个木筏。那些鱼叉大部分有木头杆,许多鱼叉上带着线绳和浮于,用这些东西我可以把木杆紧紧地拴在一起。从那只软骨动物的背上。我首先拔下一根崭新的大约有三米长的

鱼叉。

当我拔鱼叉的时候,我感觉到鲸鱼背上有一种轻微的震动,不是那种令人不安的震动,准确地说是一种低沉的呻吟,接着是一声强有力的舒适的叹息,那声叹息在大海上发出回音。在拔出下一根鱼叉的时候,又发出同样的声音,

这一声叹息持续的时间更长,更愉快,统也许因为鱼叉插得太深的缘故。

鲸鱼显然很喜欢我做的事情。我拨出的鱼叉越多,我感到越安全。就这样我在巨大的鲸鱼背上一根接一根地拔着鱼叉,不慌不忙,耐心细致,为了不至过于匆忙拔出倒刺而触怒了它。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就已经成了拔鱼叉的专家。必须先摇晃一下鱼叉,这样鱼叉就能和软骨脱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儿往外拔。从鲸鱼肉里拔鱼叉,越仔细,越容易,鲸鱼的咕咕声也显越舒适。越来越快乐的舒适的呻吟声在海洋上传向远方,人们可以听到这只庞然大物获得解救的声音。由于专心干活,我甚至没有感觉到鲸鱼已经动起来了。直到有了清新的风,我才感觉到它已经慢慢地摆动尾翼在大海上游起来。然而,它没有发出向下潜水的信号。

拔鱼叉的活儿可不轻松,有些鱼叉因为有倒刺而非常牢固,我把它们拔出来可费劲了。尤其是那些很长的鱼叉。它们是强有力的手甩出来的;扎进鲸鱼的软骨中很深很深,摇也摇不动。我苦干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这和我坐在木筏上无所事事相比倒是一个很受欢迎的调节。

我怀疑,除了我之外是否还有人听见过霸王鲸赖克斯的叹息。那是一种任何声音都不能比拟的声响。也许在感激的呻吟中发泄了若干年、甚至几百年的痛苦。即使人们将一万头海牛赶进一个深深的巷道,让它们同时为爱而叹息,再加上一百万只幸福的丸花蜂集中采蜜时的嗡嗡声。也许可以产生类似强烈而又满足的声音。

半天过后,我就累得筋疲力尽了。我已经拔出了几百根鱼叉。现在就剩下一根了,我郑重其事地将它拔出来。最后一声获救的叹息掠过大海。霸王鲸身上一根鱼叉也没有了。

紧接着,我明白了,我犯了一个错误。其实。我可以和这最后-根鱼及一起在它的背上过夜的。我发现,此刻它正打算潜水。在进行深呼吸。由于匆忙我已经完全忘记制造木筏的事。我已经毫不在意地把那些鱼叉扔进大海里去了。是的,霸王鲸赖克斯要潜水了,不过。它潜得很慢,几乎是温柔的,没有使我因他潜水而直接受到损害。它小心翼翼地下沉,就像一艘很大的有一道细微裂缝的船。当鲸鱼背上最后一个疙瘩无声无息地沉入水中时,我从它的背上滑进镜子般光滑的水中。然后,它全部消失了。几个巨大的水泡浮上来,大概这是它从呼吸孔里发出的最后告别的标志。我在温暖的水中狗爬式地游着,试图辨认方向。这里那里漂看几个浮子,也许我还能够将它们收集起来编

一个救生圈。当我向其中的一个浮子游去的时候,我看见天上有一只海鸥,这是我很久以来看到的第一只海鸥。它在向西飞,向着太阳下沉的方向。

一群尖叫着的海鸟停在海平线上的一个地方,夕阳在那后面融化进海水里。是一艘船?还是那只在另一个地方浮出水面的鲸鱼?我向那个地方游去。我离那个地方越近,越能清楚地辨认出来,那群鸟下面好像是一个小小的椰子树林。不一会儿,我就能看出那是一道海岸线,一片完美无暇的白沙滩,在繁茂的植物里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陆地在望

鲸鱼有意地或者出于偶然,把我带到一个小岛附近,放下了我。诱人的香味越过海水向我飘来。对我来说,那些味道是不熟悉的,吊胃口的,如香草味,磨碎的豆寇花味、散发出来的蒜味和肉味。这个小岛很好闻。我决定以发现者的权力将它占为己有。

当我爬上小岛时,太阳几乎完全沉下去了。我是那样精疲力竭,只想在沙滩上一躺,即刻迷迷糊糊地睡去。在我终于要进人梦境之前,我听见附近树林后面传来一种无聊的、多声部的窃笑声。但我觉得无所谓,对我来说,这一点儿也不可怕。因为不管它是谁,反正都是我的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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