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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蝴蝶

书籍名:《寄往远方的蓝烟火》    作者: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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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我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土拨鼠,在冬天,对着天上飘下的第一片雪,许了个愿说,它想要看到全世界最漂亮的一朵花。这时,你就出现了。你像流星一样闪闪发光,一下子就从它身边飞过去了,可是,你给它留下了一颗能够实现愿望的种子。你还记得吗?那只冬天的小土拨鼠,就是我呀。

然后,春天就来了。那个春天很短,刚刚够我赶在一场濛濛小雨前,把种子埋下去。你知道吗,我埋种子的时候,还被小铲子划破了手呢。可是那天我好高兴,我对过路的燕子说:“你看呀,这是我的花,全世界最漂亮的花!”燕子在我头顶滑翔了一圈,它什么也没有看到,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夏天,山岗上的太阳花都开了,红的、紫的、金黄的……好多好多的花呀,可是我一朵也没有采。我知道那些花都不是我的,我的花还没有开呢。不过,等到它开放的时候,它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一朵!我每天傍晚都去看看它,它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每一片叶子都是一颗绿色的、会随风摆动的心。我对叶子上的蜗牛说:“你看呀,这就是我的花,全世界最漂亮的花!”蜗牛伸了伸半透明的触角,它什么也没有看到,就摆了摆头,又缩回到壳里去了。

森林里的秋天是静悄悄地来的,去的时候也一样是静悄悄的。所有的树叶都落下来的时候,我的花儿还没有开。我知道,它不喜欢被孤零零地丢在这里,所以,那一年,我搬家了。我在它的旁边用泥巴做了一座小房子,用那些落在地上的心形叶子,做了门和窗。我还做了一个小小的烟囱,我在房子里煮红豆汤的时候,白色的烟雾就会像云朵一样,飘向我的花儿。我总是对过路的蚂蚁说:“来喝一碗豆子汤吧!顺便看看我的花,它是全世界最漂亮的花!”可是,那些蚂蚁都是匆匆忙忙的,好像时间永远不够用似的,所以没有哪一只停下脚步,和我一起喝汤,一起看花。

再后来,又是一个下雪的日子,我正在小屋里做年糕,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原来,是我的奶奶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到我家看我来了。那个除夕,我和奶奶坐在小火炉边,一起吃了年夜饭。吃着,吃着,我忽然想起了奶奶还没有见过我的花儿,就急忙推开窗,嘴里还塞满了年糕,就嘟嘟囔囔地对奶奶说:“看……我的花……全世界最漂亮的花!”奶奶戴着老花镜,靠近过去,看了又看,最后,她对我说:“小土,你弄错啦,那不是一朵花,只不过是根野草。”

亲爱的小仙女,你知道吗,那天我什么也没说,可是我再也咽不下一片年糕,那么好吃的糯米年糕啊,都变得和白雪一样冰冷冰冷了。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就连奶奶也不信,你送给我的,是全世界最漂亮的花儿呢?

后来,后来的后来,我还是每天去看我的花。冬天过去了,春天又来了,紧跟着就是夏天、秋天……年复一年。我的花儿已经长得很高很高,比森林里最高的树还要高,可我还是那么矮。现在,我只能抬着头,踮着脚,对我的花儿说“早上好”了。有很多燕子飞来,在我的花儿上做窝;有很多蜗牛爬来,在我的花儿下乘凉;有很多蚂蚁在这里跑来跑去,因为它们把我的花儿当作了一个路标。可我的花儿,还是没有开,连一个最小最小的花苞也没吐露出来。

我已经渐渐地习惯了,坐在我的花儿旁边想象——它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的?它的花瓣有几片?它是薄薄的、细细的,像丝带编出来的一样;还是厚厚的、软软的,像毛线织出来的一样?它是慢慢、慢慢地绽开,还是会一瞬间怒放?它会有很浓的香气吗?它的花蕊里藏着花蜜吗?……

亲爱的小仙女,我的信是不是写得太长?可是我真的很想写出所有那些日子,那时候,我是和我的花在一起等待,有时候,我真觉得,就这样一直等下去,我也会很快活。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封信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我的花儿,终于还是开了。

那是昨天吗?不,不,不是昨天,我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天,可那是一个吹着风的日子。森林里的早晨,太阳还没升起,空气很凉,我在捡拾门前的落叶,好让火炉里有些东西燃烧。那天我只想着捡落叶了,一直走到我的花儿下面,才想起,我还没有对它说“早上好”。我抬起头,忽然,一阵风就卷了过来,我手里的叶子都被卷跑了,风还在继续呼啸。我看见,我的花儿在大风中摇摇晃晃,它快要被吹倒了!我顶着风,爬过去,扶着它的枝干——这能帮上它多少忙呢?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我必须做点儿什么,我只觉得它需要我和它在一起。

风停住的时候,所有的树叶,地上的,树上的,都不知上哪儿去了。我的花儿上还挂着最后一片叶子,它晃动了一下,好像也要落下来了。可是,一眨眼间,它已经裂开了一条缝隙,变成了两片——两片最漂亮的花瓣。它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而是七彩斑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那么好看的颜色。

它的花瓣颤动着,一下,两下,然后,再一下,就离开了枝杈,飞了起来。它飞呀,飞呀,向着初升的太阳。阳光落在它的花瓣上,变幻着色彩,比最绚丽的彩虹还要绚丽,比最灿烂的星辰还要灿烂。它划了一条弧线,飞过我的脸颊,我感觉到了轻轻的一触,既是薄薄的、细细的,也是厚厚的、软软的,还带着一种淡淡的、甜甜的香气。

我不敢用手指去碰它,它就这样,飘向没有云丝的天边去了。我望着它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明晃晃的小点,和天边的晨光合在了一起。我又看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屋里。又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过来,我最漂亮的花,它已经不在了。

可是我见过它了!我真的见过它了……虽然我对谁都再也没说起,我有过一朵全世界最漂亮的花,因为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没有谁会相信的,没有。除了你。

亲爱的小仙女,你是会相信我的,对吗?因为你一定也见过它,那朵全世界最漂亮的花儿。我想,它也许就是飞回去,找你了。如果你看见了它,请你告诉它一句话,好吗?请你告诉它,我还在等它,等它飞回来的那一天。我会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所有的花儿开放,等到所有的花儿凋谢……你知道的,花儿谢了,明年还会再盛开的。

祝你

愉快!

你的小土

写于森林月落叶日晨露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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