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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连锁反应
终于时间差不多了，她像个小僵尸一样目光迟钝地从抽屉里挖出昨天那一条睡裙，挺直身子，穿过客厅，走进了浴室，小心地把门反锁了起来。她很紧张，口干舌燥，恨不得要喝玻璃台盆里的自来水。
一锁上门，她就飞快地跑向窗台，打开玻璃窗。她已经和小怪物卫天一约好了在自己家的浴室见面。搞得好像童话故事里王子和被女巫抓走的公主秘密幽会一样。想到这些，她的心不经意间怦怦跳了起来。真是古怪的感觉，但不再那么害怕了。
“卫天一，卫天一。”她欢快地喊着。
没有反应。
“卫天一！”纪微微既怕又怒，娇嗔地大喊了一声。
从幽深的公寓外墙下面，黑乎乎地冒上来一个影子，细细长长的，吓了她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这一刺激，让那只手的形象被探照得特别清晰，她暗自心想：那还是一个小孩的手。下意识地，她拿出自己的手掌在另一只手上比划着。
这时那个黑影越来越长，钻进了灯光里。原来是一条藤蔓，它蹿到和纪微微齐头高，尖细的前端朝纪微微小幅度地鞠躬。冒出一个别扭的声音，像唐老鸭在说话：“亲爱的纪微微小朋友，我的主人卫天一今天有要事缠身，不能前来，他让我代为转告。”
纪微微先是傻眼了，觉得自己被卫天一放了鸽子，心里特别不爽。失落地耷拉着小肩膀，她刚要转身，却突然警醒了。又不是童话故事，就算是卫天一用超能力变的藤蔓，怎么可能会说话！
“哼！”纪微微一把拽过藤条，朝楼底下发火，“死卫天一！臭卫天一！骗我！你在搞鬼！”
终于传来了正常小孩子的嬉笑声。是那种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坏笑，特别讨厌。
“逗你玩儿呢，给你放松下心情。”卫天一像乘坐飞毯的阿拉伯王子一样缓缓地飘升到了玻璃窗台上。
本来纪微微还想拿他泻火，却见他表情认真地说：
“快，时间不早了，按原定计划进行。”
纪微微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扭过头，心里嘀咕，就你最有道理。
在澡盆里，纪微微很想多泡上一阵。水暖暖的，不远处还有一株粗壮的藤蔓在守护着她，藤蔓上还坐着个小男孩。
她觉得自己真的就像是童话里的小公主，被呵护着。她很想拖一点时间，再拖一点时间，多享受一下这种备受呵护的感觉。想着想着，她在澡盆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窗外卫天一压低嗓子说。他不太敢大声说话，他还不太清楚镜子里的那个鬼东西有没有听觉，也不知道那鬼东西是不是只有在镜子成像范围内才有法力。另外，时间估计也差不多了，随口又说，“纪微微，差不多该行动了吧？”
只听见纪微微气鼓鼓地拍打着浴缸里的水面，嘴里嘟囔着：“死卫天一！烦死了！比我老爸还烦人！”但是气归气，她还是听话地撑着浴缸，站了起来。
“不许偷看！”纪微微说得特别郑重，像在赌气一样。
边说边撩起毛巾擦身，抹爽身粉，穿睡裙。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甚至能听到米奇手表里轻微的咔嚓声，她的气息越来越粗，不住地咽着口水。
卫天一感觉到了，探出半个脑袋，朝纪微微投去一瞥鼓励的目光。一只手按在胸口，示意她要放轻松，而后缓缓地吐出很轻的几个字：“别怕，有我在。”
纪微微鼓起勇气，点点头，终于在和昨晚同一个时刻，穿着同一条睡裙，握着同一把头梳，站在了那面镜子的前面。她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机械地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有一种快要缺氧休克过去的感觉。卫天一小心翼翼地躲在窗台边，密切地关注着镜子的动静。
纪微微还瑟瑟发抖地梳着头发，根本不敢正眼看那面映有她娇小身体和麦穗小睡裙的穿衣镜。那只传说中的手，似乎也体谅起纪微微的惊慌，迟迟不肯伸出来。空气像果冻一样凝固着，卫天一也很紧张。
看见那只手的时候，连向来淡定的卫天一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只手，竟然就是纪微微自己的手。只见那只瘦瘦小小的手从镜子里面异常自然地弯曲，顺着手肘，抬了出来。卫天一来不及多想，迅速地拼尽全力召唤身下的藤蔓，像一个骑着骏马的西部牛仔那样飞身抛出。
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沾到裙子，就被藤蔓紧紧缠住了。
那些藤蔓经过卫天一的培植和训练，已经坚韧得像蜘蛛丝，轻易是很难挣脱的，而且上面带有倒刺，即使挣脱也会受重伤。卫天一轻蔑地咧嘴笑了笑，他对自己的宠物很有信心。
细心的卫天一还是观察到了那只手的微妙变化。镜中手，如同一只被猎狗追捕的小野兔那样不停挣扎、甩动、蹦，其形状忽隐忽现，好像在阳光下吹出来的气泡那样失真。时而丰满，时而枯瘦。卫天一迅速地开动脑筋，捕捉它的弱点。
“啊！”当卫天一缓过神来的时候，听到的，竟然是纪微微的惨叫声。
再仔细一看，纪微微的手臂竟然渗出鲜血。卫天一着慌了，他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必须立刻中止计划。
正在犹豫间，卫天一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操控藤蔓上，那只狡猾的小手趁隙，已经钻回到了镜子里消失不见，镜面又回复如常的平静。一面厚不及1厘米的玻璃圆片，镶嵌着一圈雕花的白铜镜框，里面是怎么藏进一只手的？不对，应该是一个人……
等卫天一缓过神来，纪微微已经哭成了个小泪人。伤口还咕噜咕噜淌血，都是藤条扎出来的。
“纪微微，你没事吧？”卫天一关切地捧着她受伤的手臂，拉过一长条卫生纸擦拭。
“疼死了！”纪微微撒娇，大叫。
“小声点，被你爸妈看到这个场面就糗大了……”
“就是疼！就是疼！”纪微微的小腿不停地踢着浴缸。
说到家长，卫天一寻思了半天，说：“要是被你妈妈看到这伤口该怎么说？”
“哼！我怎么知道！我就说你抓出来的！”
“……”
卫天一安抚了她一阵，不停地给她处理伤口，还用随身携带的艾叶敷在创伤处给纪微微止血消炎。
“纪微微！”门外突然传来妈妈的一声高喊。
纪微微此刻也渐渐平静下来，莫名其妙地在浴室里挂彩了，出去也不好和父母交代，就不停地拽着卫天一的袖管问：“怎么办？怎么办？”
“你肯定还有小的梳妆镜吧？”
“有是有，你要干吗呀？”
“拿来给我。”
“哦。”纪微微一脸疑虑地跑到盥洗台，翻找着镜子，不大情愿地递给了卫天一。
卫天一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然后心一横，把镜子打碎在浴室的小方砖上，然后用沾血的卫生纸胡乱地擦在碎片上。
“哎呀，多漂亮的镜子。你干吗啊！？”纪微微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你一会儿就和你妈妈说，是镜子打碎了扎到了手，不就能隐瞒过去了吗？”
纪微微语塞了半天，把这个情景脑补了一下，突然一掌拍在卫天一的脑袋上：“哈！小怪物果然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