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迎接风暴(2)
电话通知了王孝和跟黄阿友老师傅。留在厂里的三班头工友得到这个消息，都摩拳擦掌地自动集合起来了。大家都朝工厂大门外跑去。
王孝和领着大家到了电车站。到社会局路很远，一定要坐电车去，只是时间不多了，坐电车也来不及啊。
王孝和找黄阿友师傅商量，就趁电车一到，赶紧集合工友们上车。一上车，黄阿友就急乎乎地对售票员喊：
“买票，喂！买票！”
王孝和在一边也补充说：
“我们这全是到社会局去的，点点人数吧！要快！”
电车上的售票员看见他们这急乎乎的样子，知道他们一定有什么急事，便问：
“你们这全是到社会局去请愿的吗？”
王孝和笑着说：
“是呀！时间来不及了！要快！”说完，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一副央求的神气。
那个售票员望了望王孝和，顿了一顿，马上很慷慨地说：
“行！请愿用不着买票了！要快，我有办法！”说完，他就热心热肠地跑去跟司机商量去了。
工人群众看见电车工友这么热情支援，都忍不住喊了起来：
“谢谢电车工友弟兄的支援！”
马上，电车像飞似的跑起来了。穿过热闹的马路，也穿过挤满候车乘客的车站，电车停也不停地穿过去了，开过去了，像过来了一阵风。
挤在车站上的乘客，看着电车，奇怪地喊：
“喂！为什么不停车？我们要搭车！”
这时，售票员从窗口伸出头来，笑着大声喊：
“对不起！这是上电（上海电力公司的简称）工友到社会局请愿的专车！请你们搭下一班吧！”
电车带着胜利的、轰隆轰隆的响声，唱着歌似的开了过去……
（七）
三班头工友赶到社会局门口，就连跑带跳地从敌人马队的后面拥了上去。像从远处卷来的一片浪头，把敌人的马队冲散了，淹没了。
被冲散的马队，在东奔西散。
这时候，就听见了工人群众的欢呼声：
“嗬！三班头来喽！”
“嗬！马队打垮喽！”
这边三班头工友朝社会局里面冲，那边里面的工友朝外挤，两边一会合起来，大家跳起来又拉手，又喊口号。
只听见口号声这边起，那边落：
“欢迎三班头工友！”
“不释放代表，决不回家！”
“坚持斗争，就是胜利！”
这是多坚强的铁的人流啊！
（八）
正当工友们在社会局门口欢呼、喊口号的时候，伪市长公馆里的宴会才刚刚开始。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男男女女都恭恭敬敬地举着酒杯在听伪市长说话。
“今天庆祝除夕，请大家多干一杯！”
瘦长的伪社会局长走出来，献殷勤地大声喊道：
“诸位，我提议为我们市长的健康干杯！”
话才说完，只听见全体男女宾客忽地一声叫了起来。
顿时，整个客厅的灯熄了，成了一片漆黑的世界。
黑暗中，只听见特务范才骙跑过来报告：
“上海电力公司三班头参加包围社会局，断电了……”
伪社会局长大声反问：
“我们马队咧？”
“马队冲散了……”
这时，有人提来了汽灯、马灯。
伪市长一脸铁青地走到伪社会局长跟前，指了指说：
“你们平的什么工潮？闹到我公馆里来了！赶快给我去解决……”
吓得伪社会局长带着范才骙，掉转身就跑了。
（九）
罢工群众这时还在坚持着。
有人忍不住地喊：
“一小时的期限快到了，我们还不行动？”
王孝和连忙看了看手表。
空气很紧张，老孙带着工人纠察队也过来了。
突然，后面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一辆吉普车忽地一下冲到工人队伍跟前。
大家都回过头来看。
吉普车上站着特务范才骙，挥着手在喊：
“弟兄们，静一静！不要行动！我们马上释放代表！”
反动派军警让出了路，工人群众队伍也让出了路。
工人代表一个个从吉普车上跳下来，原来是特务把代表送来了。
“呵！我们胜利啰！”
“代表回来啰！”
四面八方都跳起来了，喊起来了。
为了庆祝工人兄弟们的胜利，这时所有的电灯，又都同时亮起来了。
眼前一片光明。
工人群众围着代表们问长问短，接着还要求保送代表回家。
工人阶级弟兄的热情使大家都忘了饥饿、疲劳，八个人一排，手挽手地在马路上有说有笑地走着。马路上顿时热闹起来了。
不管路有多远，也不管深夜有多寒冷，都阻挡不了这支胜利的人流，这支在显示自己力量的人流。
这时候，老孙正站在马路的转角地方，看着这雄壮的工人队伍。他燃了一支烟，跟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工人纠察队员谈话。
夹在人流里的王孝和看见了老孙，连忙从队伍里走出来，他有一肚子高兴事要对老孙讲。
“老孙！”王孝和笑眯眯地站在老孙面前。老孙亲切地望着他，好像王孝和想讲的话，他早已知道了。
旁边队伍里跑出来了黄阿友老师傅。他大声大气地喊：
“不错，我们还没行动，发电的弟兄一停电，弄得狗官们吃不成年夜饭，把我们的人放啦！”
王孝和忍不住连忙补充说：
“哪里？这是我们弟兄厂配合得好，全上海工人阶级联合起来斗争，敌人害怕啦！”王孝和觉得这是工人阶级的力量大了，不是市长要吃年夜饭，才把我们放了。
老孙在一边点头，笑着说：
“对！王孝和说得对！我们一联合起来，他们就害怕！”
王孝和看着这洪流般的人群，听着老孙的话，他就越觉得老孙的话对。这种联合起来的力量，胜利的力量，王孝和他亲自看到了，感觉到了。
就在这一刹那，王孝和是这样清晰地感觉到了工人阶级和党对他的教育。不由得使他一时想起了许多事情……记得他刚从学校里出来，转到上海电力公司的时候，党的关系还没有接上，许统权叫他一边等党的关系，一边就先跟工人同志多接近，向工人同志学习。于是王孝和就经常到车间里去和工人们交朋友。下了班，有了空，他也常到工人们住的地方，到他们家里去玩。工人们有什么事找他商量，他就给他们想办法。工人们不识字，他就帮他们记账，写家信。工人们看见他这么热心帮助人，也都十分喜爱他。所以常常在工人住宅区的弄堂门口，不管是下雨天，下雪天，都会看见一个穿蓝色工装的人，这个人就是王孝和。
王孝和尽他的力量帮助工人同志们做事。同时，他也向工人同志学习了不少东西。从工人同志们的谈话中，他知道许多工厂里做工的事，也知道了上电工人过去跟敌人作斗争的事。特别是看见了工人们过着十分痛苦的生活，他们住的房子又矮又小，地下又潮湿。工人们的许多小孩，衣服穿得破破烂烂，没人看管，都在地上爬着，弄得满身是污泥，小手小脸都是黑黑的……看了这一切，就更加强了他革命的决心。他知道工人阶级是最受压迫的。工人阶级一定要翻身，一定要起来推翻反动政府和骑在他们身上压迫他们的人……王孝和每次从工人们住的地方回来，他的心就很激动，他就越来越明显地感到革命的风暴要来了，斗争要开始了。只是他还有点焦急，他的党的关系还没有接上咧。他真恨不得马上就和党联系上，接受党的指示和任务，马上参加到斗争中去。只是他周围谁是共产党呢？他向谁去联络呢？他还不知道，他还没有接到通知。
一天、两天过去了，党的关系还没有转过来。王孝和带着一种焦急的心情，就一个人暗中猜想，看看他们厂里谁像共产党员。
忽然他发现修配车间里一个姓孙的技工，长得又高又大，工人们都喜欢他，他一走到哪里，工人们都围上来，要他讲新闻，可他也真是什么事都知道，从工人家里盆盆碗碗的小事，一直到天下大事，他都能说一套。同时他又会躲过那些工贼走狗的眼睛，悄悄地跑到其他部门去联络人。他本部门的人看见大个子不在，只当他是又打瞌睡，磨洋工去了，实际上他在角落里给工人们讲革命道理。王孝和一看见这个老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见他年纪三四十岁，一副老工人模样，有时有说有笑，有时又一言不发地显出一副十分沉着的样子，和群众关系这么好，猜他十有八九是个共产党员，说不定还是个领导人咧！
王孝和这么想，可又不敢冒冒失失去找他，只好抽空借故去跟他接近，心里的话，可一句也不敢对他说。
现在，王孝和回想起来多有趣啊！谁知道后来和他联系的人就真的是这个老孙呢！谁知道他们的支部书记就真的是这个老孙呢！他高兴得一时真说不出话来。
接上关系后，老孙把上电的情况，详细地向王孝和介绍。告诉他上电工人弟兄是怎样和敌人作斗争的；哪些人可以接近，哪些人要小心！王孝和听了感到十分亲切。现在，老孙把这次罢工领导胜利了，他就觉得老孙十分可敬。他从老孙的身上仿佛吸取到了一种力量，也从这胜利的人流中吸取到了一种力量。
这种力量使他有了更多的勇气，去迎接斗争，去经历考验。
他知道这是党对他的培养，是党对他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