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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书籍名:《安妮日记》    作者:安妮·弗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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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不过我仍然没有绝望;我把我们的藏匿纯粹当做一场危机四伏、浪漫有趣的冒险,我向来都是对你笑谈我们的所有匮乏资源。现在我打算过一种不同于其他女孩的生活,并且决心将来也要过上不同于普通家庭主妇的生活。现在我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生机勃勃的起点,尽管是处于这样的危险环境中,我也要用自己的笑容和幽默来对待。

  我拥有青春,身上充满了数不尽的潜能;我年轻力壮,拥有坚强的性格,正在有意识地经历着这次伟大的历险旅程;现在正处于旅途当中,我怎么能够整日牢骚满腹地像个怨妇一样呢?我已经得到了许多馈赠,快乐的天性、活泼的性格、蓬勃的朝气,我每天都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内心的成长。哦,解放已经临近,外面的大自然风光又是多么迷人,我身边的人又是多么善良,这么美妙的旅程我为什么要绝望?

  好朋友,安妮

  1944年5月5日星期五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爸爸现在开始对我有意见了,在他看来经过我们周日的那场谈话之后,我就应该停止每天晚上往阁楼上跑的做法了。他已经不愿意再看见我们这种\"相拥接吻\"的场景了,这句话真的让我感到很别扭,我现在都讨厌同爸爸谈话的那种感受了。我不知道我和爸爸之间怎么会搞得这么不愉快,但是我还是决心今天同他好好谈谈。玛戈特姐姐帮我提了些建议。我大致地向你描述一下我要对爸爸说的话:

  爸爸,我觉得,您一定是希望我来跟你做一番解释的,现在我就要那样做了。我知道您对我很失望,您一直希望我能够再克制自己一点,您希望我能有一个14岁的孩子该有的举动,但是这恰恰是您出错的地方。自从1942年7月我们搬进这幢\"密室\"以来,以及那之前的几周,我可以确定地告诉您,我没有一天的日子过得舒适的。倘若您知道我每天晚上怎样伤心地哭泣,内心里是怎样难过、寂寞,您就一定不会反对我上楼了。

  现在我已经完全达到可以自主的年龄了,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根本不需要您、妈妈或者是任何其他人的支持。不过我要告诉您的是,所有的这一切并不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那是经历了一段伤痛、艰难的内心斗争后,才变得这么独立,为了这个结果,我流了不知多少泪水。我现在已经不在乎您的嘲笑和不信任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就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也不认为自己对你们负有什么责任。现在我之所以向您作解释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觉得我喜欢偷偷摸摸,但是我要告诉您,我根本不需要就自己的行为向任何人作报告。

  在我最难熬的时候你们统统将双眼闭上,将双耳堵上,我从你们那里得到的不是援助之手,而是无穷无尽的斥责和勒令闭嘴的警告。你们没有人理解我之所以会整天地吵吵闹闹正是因为我不愿意将自己投入到自己悲戚的内心深渊。我之所以大大咧咧,装出一副不在乎任何事情的样子,正是因为我不愿意听到发自内心的那种伤痛的真实声音。一年半以来,我一直都在扮演着喜剧演员的角色,我从未抱怨过什么,也从未任性过,直到如今我终于熬过来了,我赢了!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灵上,我都获得了独立。我不再需要妈妈了,这一切已经将我磨砺得异常顽强了。

  现在,我信心满满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场战斗中的胜利者,我想继续做自己,继续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您不可以也不应该仅仅将我看成是一个14岁的孩子,因为所有的这一切已经将我的心磨砺成熟了;对于自己做过的一切我不会感到后悔的,我会按自己的意愿来生活。您不该再用那样的话来哄我或者说是吓唬我不可以上楼,您没有禁止我做某事的权利,要么您就在任何情况下都信任我,让我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好朋友,安妮

  1944年5月6日星期六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昨天晚餐之前我将那封我向你提起的信件塞到了爸爸的衣袋里。据玛戈特姐姐说,爸爸读完那封信件后,整晚都坐立难安,当时我正在楼上刷碗。哦,我可怜的爸爸,要是我早知道这封信会有这样的效果的话,我早就写给他了,哦,敏感的爸爸!我立刻告诫彼得不要再问爸爸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许这只是一时的情况吧!以后爸爸还会找我谈话吗?

  \"密室\"里的一切又多多少少地恢复正常了。我们的保护人们跟我们讲的那些关于外面物价及民众们的状况简直是难以让人相信,一磅茶叶700盾,一磅咖啡80盾,一磅黄油35盾,一个鸡蛋1.45盾。就连烟草都没能越过涨价的坎,一盎司保加利亚烟草需要花费14盾!!几乎每个人都在做黑市交易,街道上任意一个跑腿的小男孩的衣袋里都装满了出售的东西。卖给我们面包的人的儿子弄到一些线,一小绞就要0.9盾,为我们送牛奶的送奶工想办法弄到一些秘密配给证,奶酪也需要偷偷运送。盗贼和杀人犯日益猖獗,警察和巡警联手出击,严肃得像是专业人员似的;涨工资无望的人们便开始干起了坑蒙拐骗的勾当。警察快要忙死了,每天晚上都在找寻失踪了的女孩,有15岁的,有16岁的,有17岁的,还有更大一些的。

  好朋友,安妮

  1944年5月7日星期日上午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昨天下午爸爸找我进行了一番深谈,我和爸爸都非常伤心,我们都哭了。凯蒂,你可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安妮,爸爸这辈子收到的信件不少,但我敢肯定这一封来自于你的信件一定是我今生收到的最令我伤心的一封,安妮,你难道就不知道自己从爸爸妈妈这里获得了很多的爱吗?我们总想着随时为你提供一切帮助,无论你做什么我们总是护着你,你怎么可以责备我们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呢?你感到委屈和孤独,难道就该归罪于爸爸妈妈吗?不,安妮,你这样做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也许你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的信件中就是这么写的,安妮,你真的不该怪爸爸妈妈!我们深爱着你,并没有犯什么错。\"

  哦,凯蒂,我竟然办了我一生中最愚蠢的一件事。我只想着用自己的眼泪和内心痛苦来告诉他们我已经长大,以为这样子就可以让他们尊重我的想法。不错,我的确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是我有什么理由去谴责我亲爱的爸爸呢?他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并且在我伤过他的心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为我做着一切,我有什么资格来那样说他,哦,这真是最最低级的错误了!

  的确,我现在是不像从前那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我的地位受到了动摇,这全是由于我自己太过于在乎自己的感受了。聪明理智的安妮小姐早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啦!而且还故意将这种错误的后果变成了自己口口声声说敬爱的人的痛苦,哦,这是多么卑劣的做法呀!

  而我那心胸宽广的爸爸却还是原谅了我,这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耻感。他准备将那封信丢到火炉里,哦,他现在还这样温柔地对我,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似的。安妮,你真的需要学会的东西还有很多,你没有理由去责怪别人,难道你不应该从头学起吗?

  我经历了太多的苦恼?但谁又在我这个年纪上不经历这些呢?我一直都在扮演着小丑,可是我却从未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我真该为自己感到羞耻呀!不过我是不会失去希望的。

  说出去的话是不能够收回来的,不过你可以让同样的话永远烂在你的肚子里,我要重新来过,那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我的身边还有彼得。只要有他的支持,我想自己一定能够心甘情愿地做到的。

  如今我不再孤独,我们相互爱着彼此,我还拥有书籍和我的日记,我聪明,我可爱,天性中透露着欢乐的气质,内心中坚定地想要做个好人。

  凯蒂,我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信件太过粗鲁、荒谬。我为自己曾经的暴行感到骄傲而汗颜,我要以爸爸为榜样。你就等着看我进步吧!

  好朋友,安妮

  1944年5月8日星期一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也许我之前没有向你讲起过我的家庭吧?我想是那样的。那么今天就让我给你讲讲吧。我的爷爷祖母非常富有,爷爷白手起家成为富翁,祖母是名门望族家的小姐,因此爸爸年轻时的生活过得非常富裕,几乎每周都有聚会或者是舞会、生日宴什么的,看不尽的美丽姑娘,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等等。

  爷爷逝世后,家族中的钱就随着世界大战消失了,紧接着迎来的是经济大萧条。但是不管怎么说,爸爸都是在极为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的,过去的55年里他几乎每天都在笑,但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在餐桌上吃剩饭了。

  外祖母一家也是富户,从妈妈嘴里说出的关于外祖母家的事情总是令我瞠目结舌,什么250人的订婚宴啦,又是什么私人舞会及大型晚宴啦!当然,现在没有人会认为我们是富户了,但是我还是寄希望于战后的。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凯蒂,我是绝对不会满足类似于妈妈和玛戈特姐姐设想中的那种平淡生活的。我有着一颗充满希望的心,等到战后我要到世界各地去生活,巴黎生活一年,伦敦生活一年,我还要学习各种语言,学习艺术。玛戈特姐姐一直都期待着战后在巴勒斯坦当一名教师,而我却一直希望穿上漂亮的衣服去见各种有趣的人。我期待着开阔自己的眼界,期待着做种种令人欢欣的事情。这是我很早就告诉过你的。

  今天上午,梅爱朴夫人向我们讲述了她刚刚参加过的一场订婚宴。新娘和新郎都是富裕家庭的子女,因此场面办得非常体面。当她谈到宴会上的食物的时候,我们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什么肉丸子蔬菜汤啦,奶酪啦,蛋卷啦,烤牛肉啦,花式奶油大蛋糕啦,糖果和酒啦,等等,不过这些都是从黑市上弄来的。我们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戒酒的梅爱朴夫人竟然痛饮了10杯,我都无法想象她丈夫的情形了。当然了,到了宴会的最后,所有参加的人都有些晕乎了。宴会上还有两位突击队警官为订婚双方拍照。梅爱朴夫人到何时都不会忘记我们这些躲起来的朋友们,她立刻就和那两位警官要了地址,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找这些好心的荷兰人帮忙。

  对于我们这些整天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梅爱朴夫人的美餐叙述真是搞得我们口水直流呀!你就想想吧,每天只能在早餐时喝上两勺麦片粥,日复一日靠夹生菠菜(为了保存维生素)和烂土豆果腹的人,怎么能够不对美食充满了渴求呢?

  我想倘若梅爱朴夫人带我们去参加了那场婚宴的话,餐桌上一定不会剩下一块蛋卷的。凯蒂,你真该看看我们当时的场景呀!我们统统围在梅爱朴夫人的身边,聚精会神地听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那样子似乎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样的美食一般。

  哦,这就是富翁们的后代的情形。你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奇妙呀!

  好朋友,安妮

  1944年5月9日星期二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我已经用高级稿纸将《仙女爱伦》的故事誊写了一遍,还用红墨水加了漂亮的装饰,总之看起来是很好看,但是我不敢确定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爸爸会不会太轻,妈妈和玛戈特姐姐也分别给爸爸写了诗。

  今天下午的时候,克莱勒先生为我们带来一个消息,之前一直为我们公司产品做代言的B夫人想以后每天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来办公室休息。我的凯蒂呀,你就想想我们如今的处境吧!谁也不敢再往楼上跑了,好心的蔬菜商也没法给我们送土豆了,艾丽沃森小姐再也没有午餐可吃,我们也没法上厕所,不可以随便走动,等等。我们琢磨着种种支走她的高招。凡·达恩先生甚至提出了在她的咖啡里放些泻药的办法。库菲尔斯先生立即反对说:\"不可以!请不要那样做,否则的话,她将再也不会离开\"宝座\"了!\"这话引来了一阵大笑。

  \"离开\"宝座\"?\"愚蠢的凡·达恩太太疑惑地问:\"什么\"宝座\"?\"

  有人给她解释了。艾丽沃森小姐紧接着开玩笑说:\"你们想象一下,要是她到了比恩霍夫里问哪里有\"宝座\",一定会搞得人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你说那是多么可笑。\"

  啊,凯蒂,外面的天气真是太美了,要是我能够出去享受一下温暖阳光的抚摸该有多好呀!

  好朋友,安妮

  1944年5月10日星期三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昨天下午正当我们坐在阁楼里学习法语的时候,突然间从我的身后传来了嘀嗒嘀嗒的滴水声。我侧耳听了听便问彼得是什么声音,彼得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便跑上了顶楼去找肇事者,那是木西,由于小家伙的便盒已经满了,于是它便在旁边解决了。一阵混乱过后,还没有嘘嘘完毕的木西惊吓之余跑下了楼。

  也许是为了找到一个跟它的便盒差不多的地方吧!于是它便找到了刨木屑堆继续嘘嘘,很不幸的是,天花板漏水,黄色透明液体便顺着地板缝隙滴落了下来,刚好滴在了装有土豆的桶里。尽管凡·达恩先生一再安慰大家,但是大家都知道沾有猫尿的土豆会有多么难闻的气味,当然还有刨木屑,爸爸将它们收集到一个大桶里。哦,我可怜的木西呀!也许你不会知道如今的泥炭是多么难弄到吧!

  好朋友,安妮

  同日事后续:

  我们亲爱的女皇陛下已经于昨天和今晚发表了讲话。正在休假中的她决心返回荷兰了。她发言说:\"马上,等我一回来就会迅速解放,我会卸下你们沉重的负担的。\"

  紧接着是日布兰迪宣讲。一位牧师祷告道:\"愿上帝能够告慰那些身处集中营、监狱和德国的犹太人民,以及各国人民吧!\"

  1944年5月11日星期四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目前我非常的忙,也许这在你看来有些疯狂,但是眼下我真的正在忙着一大堆工作呢!为了让你相信我的话,我想我需要简单地向你汇报一下我的情况,截止到明天上午,我必须得读完《伽利略·伽里莱》的第一部,因为已经到了还给图书馆的期限了。可是我昨天才开始读耶,不过我会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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