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在临终之际
几秒钟前，死亡像汪洋中的波涛，向这垂死的人涌来。在这一念之中他悟识出那无穷无尽的路途，一抬头，整个宇宙一览无遗。
此刻，罪孽深重的人会浑身颤抖，虔诚的人则将头靠向上帝。但是，这位弥留之人不颤抖，因为他是真正的信徒。他的道路现在通向天上，在那儿仁慈为他打开了大门。仁慈，它允诺了的。
魂灵跟随死神走了。但是他回头望了望。他们飞到一间宏大的厅里，或者是一座大树林里。那里在举行一个奇怪的化装舞会。所有人的衣服底下都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但他们又都想看看别人的秘密。于是就有动物头露了出来，有人藏着一只带笑脸的猴子，有人则藏着一头丑怪的公山羊，要么是一条带粘液的蛇或者一条无气无力的鱼。
这是我们大家都随身携带的动物，牢牢地生长在我们身上，它想跑出来。每个人都试图把衣服收紧，裹着它，但其他人还是撕开了它，大喊：“你瞧见了吧！瞧，这是他，这是她！”每个人都揭开了别人的私丑。
“我身上又是什么动物呢？”游荡的魂灵问。死神用手指着一个傲慢的男子，他头上有一个散发着彩色的光环；但在胸膛那里却藏着孔雀的脚，而那光环是孔雀的尾巴。
他们往前游荡时，树枝上有大鸟在可怕地叫着。那是他做人时的坏思想和贪婪，在那儿向他喊叫：“你记得我吗？”
魂灵害怕得颤抖了一下。“在我们的肉体里，在我们邪恶的本性里，没有好东西，”魂灵说，“思想并没有成为行动。”他加快了速度，想快一点儿摆脱这些可怕的叫声。可是那些黑色的大鸟围绕着他飞旋，叫了又叫，就好像要让整个世界都听到似的。魂灵每一步都踩在尖利的燧石上，它们划破了他的脚，他感觉到痛楚。“这些残叶似的利石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你不慎讲出的每句话，它们伤害你邻人的心比现在这些石头伤害你的脚要深得多！”“我们都有罪！”魂灵说，升得更高了。“我一直遵循着教规和福音，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他们来到了天堂的大门。守门的天使问：“你是谁？向我表明你的信仰！”
“我严格地遵循了所有的教戒！我保持谦逊，憎恨并且和罪恶抗争，和邪恶的事和人抗争。若有可能，我还会用火和剑这样做的！”
“你是穆罕默德的信徒吗？”天使问。
“从来不是！”
“动刀者死于刀下！主的儿子说。你信仰的不是他，你也许是一个以色列的儿子吧。摩西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我是基督教徒！”
“你的信仰和行为中看不出这一点。基督教的教旨是谅解、仁爱和仁慈！”
“仁慈！”无尽的太空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天堂的门开了，魂灵飞了进去。但那冲出来的光线十分刺目，逼使魂灵又退了回来。回荡着的音乐十分地柔和，激动人心，无法用语言来表示。
魂灵颤抖着，天空的明朗气氛感染着他，他体察到了他从来没有感觉过的他的高傲自大、凶残和罪孽。“我若是做过什么善事，那是因为我别无选择，但是恶事则完全出于我的自觉！”
圣洁的天堂之光刺着魂灵的眼，他无力地往下坠落。他觉得坠落得很深，自己还不足以进到天国的国土里去。他不敢祈求仁慈！虽然上帝的慈爱充满寰宇。
“神圣、幸运、慈爱和永恒就是人的魂灵！”天空中一个声音说。在这个世界上，在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应该像这个魂灵一样在天国的光芒和荣耀之前颤抖地退缩回来，深深地低头躬身，卑谦地坠落。但我们将被上帝的慈爱托着升起，飞进新的轨迹。上帝会给我们力量，使我们具有神圣的、永恒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