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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闷葫芦
“今天怎么回来晚了？”皮皮爸问。
“你是一个好老爸。”皮皮答。
“嗯？！”
欧皮皮放下书包，去洗手，皮皮妈正把菜往桌子上端呢，看见儿子回来了，她也问道：
“儿子，你今天干吗去了？回来这么晚？”
“你是一个好老妈。”皮皮答。
“嗯？！”
厨房里正煮汤的奶奶也探头出来，对皮皮说：
“乖乖，今天奶奶给你做了珍珠翡翠白玉汤！”
“你是一个好奶奶。”
“嗯？！！”
家里三个大人被欧皮皮弄得莫名其妙。
饭菜摆上了桌子，欧皮皮愣愣地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他心里却在想：不知徐坤的晚饭怎么解决？
“儿子，你到底怎么啦？”皮皮妈问。
“没怎么。”
“那你干吗突然说我是一个好老妈？是不是又想买个新足球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好老妈，只是以前没有对比，我不知道而已。”欧皮皮说完，埋头刨起了饭。
“对比？和谁对比？”
“艾云，别问了，吃饭，他现在不想说就别逼他。”皮皮爸说。
“好好好，不问了，吃饭。这孩子，准是又受什么刺激了。”皮皮妈说着也开始吃起了饭。
奶奶拿了一个小碗，给欧皮皮盛了一碗汤。这是用薏米、豌豆和豆腐为主料做的一道汤，色香味俱全。要是以往，欧皮皮非得一口气连喝三碗，可是今天，他只喝了一碗。不明就里的奶奶，还以为自己的汤没有做好，反复地尝：
“盐味是合适的呀，鲜味也正好呀……”
一直到上床睡觉，欧皮皮也没有再说什么话。他心里一直在琢磨，怎样才能让大家了解徐坤的真实情况，减少对他的误解呢？
欧皮皮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做完课间操以后，庞君孙强他们邀欧皮皮一起去踢球，欧皮皮说自己肚子疼想上厕所，给推掉了。其实，他是去办公室找班主任闻老师了。
欧皮皮把自己看到的情形全都告诉了闻老师。闻老师也感到很意外，她摇着头说：
“这孩子真是的，像个闷葫芦，从来也没有和我讲过他的家庭情况，怪不得他浑身都是刺呢。好了，我知道这个情况了。欧皮皮，你做得对，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欧皮皮心里特别高兴，原来帮助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得到很多快乐！
第三节课正好是语文课，闻老师神色凝重地走进教室。她并没有急着让大家读课文，而是来来回回地看坐在下面的同学们。大家也都看着闻老师。
“同学们，今天在上课前，我想和你们说一件事情。”闻老师停顿了一下，“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在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他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里，是很调皮、很捣蛋的，甚至提起他来，都让我们老师感到头疼……”
闻老师刚刚说到这里，班里的同学们已经猜到她说的是谁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徐坤，可是徐坤并不明白，闻老师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来，自己这几天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啊。
“但是，我今天才知道，这位同学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的家庭缺乏温暖，父母关系非常不好，他们经常吵架，甚至打架，这位同学回到家里，经常看到的是满地的玻璃碎片……”
“别说了！！”突然，徐坤一声大吼，他愤怒地指着欧皮皮，狠狠地说，“欧皮皮！算我看错你了！”
大家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呢，徐坤已经扯起书包，转身跑出了教室。
这下，所有同学的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在欧皮皮的身上。欧皮皮只觉得自己嘴唇发干，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说：
“不……不是我，我……我不是……”
连站在讲台上的闻老师，也被徐坤的突然离去弄得措手不及。她的本意其实是把徐坤的经历告诉全班同学，让大家都能理解他，帮助他，谁知道自己话才讲了一半，徐坤居然跑了！
“闻老师，我去追他！”欧皮皮说。
“好，你去吧，尽量把他劝回来。”闻老师说。
欧皮皮拔腿就朝教室外跑去。
徐坤跑到球场边上的一棵梧桐树下面，欧皮皮紧跟其后追了上来。
“你滚！离我远点儿！”徐坤对欧皮皮吼道。
“你让我滚我就滚啊？我又不是皮球。”
“你这个小人，我算是白信任你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一句都不想。”徐坤说着，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我告诉闻老师你的事情，是不想他们再继续误解你……”
“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他们以后是不会再误解我了。哼！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爸和我妈爱吵架、爱打架、爱砸东西，我是一个没人管没人要的人，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你跟我回去吧。”
“算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以后不会再踏进你们班一步。我宁愿不上学，也不会再回去了。”
“那怎么行，你必须得回去……”
“回去干什么？去接受你们对我的可怜和同情？告诉你欧皮皮，我徐坤多多少少也是个男子汉，我哪怕从此不上学了，我也不要活在别人的可怜里！”
“你是男子汉，我也是……”
“得了吧，你才不是呢，男子汉哪有像你这么不讲信用，舌头这么长的？”
“我舌头哪里长啊？孙强的舌头才长呢，他舌头伸上去可以舔着鼻尖，我不行。我也没有不讲信用，我真的是……”
“闭嘴吧你！我走了，别再像跟屁虫似的跟着我了！”
徐坤说完，一溜小跑没了踪影。欧皮皮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是没法让徐坤回来了。
徐坤的突然出走，也让闻老师内心很不平静。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中午放学的时候，闻老师把欧皮皮叫到了办公室。
“欧皮皮，你了解徐坤更多一些，你说说看，他今天情绪为什么那么激动？”
“嗯……因为他是男子汉。”
“男子汉？”
“徐坤本来就比我们班同学大一岁，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他觉得您当着全班同学那么说，他很没面子。”
闻老师轻轻“哦”了一声，欧皮皮的这句话，让闻老师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现在这个班的孩子们，自己从一年级一直带到五年级。在自己的心中，这些孩子永远和刚入学时一样，是一群不懂事的小不点儿。可是，转眼五年时间过去了，他们已经长大，男生自称男子汉，女生都叫美少女了。
“是啊，你们都长大了，都考虑面子问题了。唉！这个问题确实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你知道徐坤家在哪里对吧？”
“嗯。”
“下午放学咱们俩去一趟好吗？”
“好。”
就这样，下午放学的时候，欧皮皮带着闻老师来到了徐坤的家门口。敲了门之后，居然是徐坤的妈妈开的门。
“阿姨，您怎么回来了？”欧皮皮张嘴就问，因为他很意外徐坤妈妈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
“啊？哦，这不是闻老师吗？哎呀，快请进，快请进！”徐坤妈妈把他们请进了屋。
欧皮皮发现满地的玻璃碴已经扫干净了，那个被打烂的相框也不见了，电视机上面多了一块布，把碎了的屏幕遮挡起来。
“徐坤在家吗？”闻老师问。
“在，在他房间闷头大睡呢，也不跟我说到底怎么了。中午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死活要退学，说他不想上学了，我还正想问一下闻老师，是不是他在学校又调皮捣蛋了？”
“呃……他倒没有调皮捣蛋，这次是……我处理问题不当，给徐坤造成了一些心理上的刺激，所以我今天特地来看看他。能碰见您，我真是很高兴。”
“唉！”徐坤妈妈长叹一口气，“闻老师，您说得太客气了，自己的孩子什么样，我自己最清楚。这孩子一直就不听话，不争气，老在学校惹事。我和他爸爸为了他，一直勉强生活在一起，就是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勉强在一起？”闻老师问。
“是的，不瞒您说，我和他爸爸的感情早已破裂了，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们早就离婚了。说到底，还是爱孩子，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阿姨，你们家现在并不完整啊，徐坤说，您和叔叔经常都不在家呢。”欧皮皮斗胆插话道。
徐坤的妈妈怔怔地看着欧皮皮。
“哦，这是欧皮皮，”闻老师介绍道，“他和徐坤是好朋友，他比较了解徐坤心里的一些想法。”
“哦，是这样啊。我儿子告诉你我们家不完整吗？”
“他倒没有说不完整，但是他说你们经常都不管他，他总是一个人在家，他觉得没有人在乎他，他还说……还说希望您和他爸爸快点儿……离婚。”
徐坤妈妈听到这里，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拿纸巾擦着脸。
“徐坤小时候，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那个时候，我和他爸爸感情还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爸爸想和我离婚，我觉得不能让孩子那么小就失去完整的家，所以一直没同意。后来……我们家就开始这种无休止的争吵，我的很多精力都放在了和他爸爸吵架这件事情上，对孩子的关心确实少了很多……”
“妈，你和我爸离婚吧！”徐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已经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不用为了我这么为难自己。家完不完整，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我只希望你和我爸爸都能好好地、开心地过每一天。”
徐坤说完这段话，大家都愣住了，尤其是闻老师和徐坤妈。她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不听话的学生”和“不懂事的儿子”，居然能说出这么“深沉又明理”的话来。
“徐坤，你妈妈也是为你好……”闻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坤接过去了。
“闻老师，我知道我妈是为我好，想给我完整的家，可实际上刚好相反。包括您今天上午在班里说我的事，我也知道您是为我好，想让同学们了解我的情况，可是……”
“徐坤，这个问题是老师处理得不恰当，没有考虑到你的心理感受，所以我今天来，也是想正式地向你道歉，并且请你明天回班上课……”
“不用道歉，真的，闻老师！我心里其实特明白您是为我好，我也明白欧皮皮把我的事情告诉您也是为我好，所以我内心是很感谢你们的。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回班上去了……”
“徐坤，你听老师说……”
“闻老师，”徐坤妈妈打断了闻老师的话，“您今天能亲自来家里找徐坤，我真的很感谢您。徐坤的问题，是我和他爸爸错在先，您完全不用自责。今天一下午，我都在反反复复想这个问题，我觉得孩子说得对，家完整不完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家里有温暖，有爱，我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和打算。至于他上学的事情，我想尊重他的想法，我妹妹是光明路小学的老师，我准备把徐坤转到她那边去上学，这样以后也好照应一些。这孩子之前在您班上，给您添了太多的麻烦，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是。”
“徐坤妈妈，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的内心还是很歉疚的，没有早一些了解徐坤的情况，没有保护好孩子的自尊心，这是我工作的失误。这件事情也给我很大的启示，不管是我们老师，还是你们家长，很多时候，都是以爱的名义在做伤害孩子的事情，到最后，弄得孩子像‘闷葫芦’一样，什么真话也不愿意和老师家长说，造成很多遗憾。如果徐坤到了光明路小学那边感觉不适应的话，我随时欢迎他回来！”
闻老师和徐坤妈妈在动情地聊着，徐坤走到了欧皮皮旁边，拍着他肩膀说：
“我今天骂你的话，你就当没有听见，可别记仇啊！”
“就要记！等下次再见你的时候，和你一起算总账！嘿嘿！”
欧皮皮说着，踹了徐坤一脚，权当是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