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哭吧哭吧不是罪
查词典啊！）用这几个词儿来形容六（7）班的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前夜，那是再准确不过了。
临放学的时候，吴老师没有多说什么。他站在讲台上，目光炯炯，昂首挺胸，看样子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那种即将出征并且必将赢得胜利的大将军。
大家都以为他要长篇大论了，齐齐叹气：“唉……”不过大家也都转念一想，要说毕业就在眼前，这个六一儿童节是六（7）班的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更何况对明天的六一儿童节合唱比赛大家那都是志在必得，这会儿吴老师唆几句算是战前动员——唉，原谅他吧！
没想到吴老师只说了一句话。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放学！”
啊？这么简单？
马晓宇忍不住冲出来提醒吴老师：“吴老师！作业！”看这班长多尽职！同学们不能不在暗地里直跺脚兼咬牙切齿：“马大班长，就你多事！”
没想到吴老师把手一挥，那姿势特潇洒。
“没作业！”
哈哈！爽！
但是没有作业的五月三十一号也不轻松啊。
巴亚森一回家就理直气壮地要求上网：“我们吴老师连一个字的作业也没有留，充分体现了对我们这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的重视，充分体现了对我们这些祖国的花骨朵的爱护，难道在这六一儿童节来临之前，少年儿童就不能上那么一小小小小小小会儿网么？”
如愿以偿。
巴亚森扑向电脑，就像饥饿的人扑到了面包上，或者说像饥饿的大灰狼扑到了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身上……
立马登录QQ，在六（7）班的嘻哈群里面炫耀：“哈哈，劳动人民上网啦！”
没人搭理他。群里所有的头像——除了他的以外，都是灰色的。
不甘心，再次扔下炸弹：“别潜水了啊！鄙视！快出来！”
还是没有回音。
于是连忙挨个儿打电话：“喂——上网吧！咱们打会儿游戏！”
巴亚森的爸爸妈妈在旁边直撇嘴，唉，这得花多少电话费啊。巴亚森更郁闷，打了一圈儿电话，竟没有一个同学响应，包括最爱玩的蔡小帅也对他嗤之以鼻：“上什么网啊？你以为你是蜘蛛啊？明儿就合唱比赛了，还不好好休整休整？切，一点儿集体荣誉感也没有！”
没错，这会儿啊，大家都在为明天的比赛忙乎呢。女孩子在一个劲儿照镜子：“我的头发扎多高合适呢？”男生也没闲着：“微笑……得再练练！词儿……得再想想！”
苍天啊大地啊，要是六（7）班不拿冠军，这帮子小丫头小伙子会不会疯掉啊？
很多事情往往如此，在它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时间好似静止不动。但是当它到来的时候，又是那样突然得令人猝不及防。
“下一个上场的，是六年级七班……”
大家微笑着排着队，特自信、特阳光地走上舞台的时候……魏老师发现了吴老师的异常：“咦？小吴，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吴老师笑了，那笑容跟崔永元似的：“没……没什么……我怎么感觉那么冷啊？”魏老师更奇怪了：“不会吧？六月一号，你冷？外面没下六月雪吧？”
可不是吗，吴老师就是没有说假话。他是真冷。他的脸色竟然苍白（请注意吴小钢的本色），他的手直哆嗦，他的双腿直打颤！
老师也会紧张的啊。
六（7）班的表现棒极了！
特别是第二首歌。
“我们的第二首歌——《让世界充满爱》。”指挥高星星在转过身来报幕的时候，那眼神酷极了，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吴老师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了，他出神地看着舞台上他最喜爱的弟子们，微笑着说：“不管怎么说，我的六（7）班最棒！看，我们的指挥就是最帅的。”没错，全校三十七个班，只有六（7）班是男生当指挥，其他的清一色都是小女生！仅从这一点，六（7）班就堪称独树一帜了。而今天的高星星，表现真是太出色了——他简直就是明星！
罗歆娟老师向高星星点点头，轻轻地抬起了手——那动人的乐曲就像流水一样缓缓地流淌出来。
随着这音乐的响起，六（7）班的同学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分外恬静，是那种沉浸在心灵深处的恬静。
啊，这一首歌啊，这一首离别的歌！
在排练的时候，每唱这一首歌，同学们就会流一次泪啊！
毕业就在眼前，六（7）班啊，就要告别童年，就要告别校园，就要告别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了！
会场太安静了，太安静了。
没有人说话。
忽然，李菲菲流下了眼泪！
接着是庄小静、陈雪儿、田羽瑶，还有徐方好……
蓬蓬也落泪了，他更使劲地抬起了脸张大了嘴巴，不愿让泪水流下来，但是也许他立刻想起了要看指挥要保持形象，便努力地正视前方。泪水，滑到了他的嘴里。
啊，罗老师也落泪了！她仍然微笑着看着同学们，她的手指还在琴键上跳跃着，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好像和她指尖的音乐融为了一体！
这是怎样的歌唱啊！他们不是用喉咙歌唱，而是用心，用心灵最深处的声音歌唱！
从李菲菲掉下眼泪的那一刻起，吴小钢老师就把头深深地埋了下来，直到最后掌声响起，他才好像突然惊醒一样把头抬起来，然后站起来，拼命地鼓掌！
高星星转过来，他望着台下，眼睛红红的。
等掌声停了，他清了清喉咙，说：“感谢大家……这首歌，献给我们的吴老师，献给我们的魏老师，献给我们的罗老师、朱老师、段老师、斯老师、米老师……
还有所有曾经教过或者没有教过我们六（7）班的老师们，献给我们的母校，献给我们的童年，献给我们自己……我们很幸福……”
掌声淹没了他的话。他深深地鞠躬，好久才直起身子来。
朱老师拼命地拿面巾纸……她尽力微笑着对吴老师说：“看吧，这个冠军肯定是你们的了，你们唱得最用心。”
终于，宣布结果的时刻到了。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来：“获得本次合唱比赛三等奖的班级有……”
大家忙支起了耳朵听，胡奔却不以为然：“没咱们班的事。冠军！肯定是冠军！
如果不是冠军，我正式改名就叫喷壶了！”
“六（7）班……”
分明就是六（7）班！分明就在三等奖的名单里！
胡奔惊呆了：“不会吧？”没有人去搭理他。
舞台上已经开始颁奖了。
一个个班级代表喜气洋洋地走上去，领奖状然后展示给大家看，赢得本班同学的齐声喝彩：“耶！”
已经叫了好几声“六（7）班”了，马晓宇没有动，何谐也没有动，高星星也没有动。
场面忽然变得十分尴尬。
吴老师站起来。
吴老师走上舞台。
大家都注意到了，吴老师的嘴唇在激烈地抖动着，他的手紧紧握着，这会儿一定是已经攥出汗来了吧？
会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吴小钢老师。其他班的同学们当然认识吴老师——从六（7）班同学的嘴里，他们早已对吴老师十分熟悉了，他们更是常常看到吴老师带着自己的弟子们踢足球的身影，他们对吴老师也是相当崇拜。
他要干什么？
吴老师站在舞台上，在那么多领奖的孩子当中，他显得特别扎眼。
他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放在嘴边。
“我……”
忽然，吴老师泪流满面！
你看到过一个大男人那样哭么？哭得不能自已？
是的，不能自已。吴老师是在全校师生的面前啊，吴老师也像蓬蓬那样抬起了头、张大了嘴巴，但是他的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啊流。
那样子很滑稽，真的。
但是没有人笑，真的。
奇童童冲上了舞台，往吴老师的手里塞了一包纸巾。
六（7）班的同学们如梦方醒，也连忙找纸巾要往上送。
吴老师挥挥手。他很仔细地把奇童童的纸巾打开，然后很郑重地把泪擦干。
“对不起……我失态了……”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低沉。
“也许是因为我们太想赢了……因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我们投入了那么多……
“我想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六（7）班最棒，我的学生们都很优秀……
“我为我的六（7）班自豪……我爱你们……”
掌声再次响起来。
吴老师接过了那张三等奖的奖状，把它高高举过头顶。
六（7）班的同学们也把手高高举起，微笑着鼓掌——尽管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啊，这六（7）班的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
哭吧，哭吧！因为我们有真的感情，哪怕是泪水也分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