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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家吃个饱
暮色加重了，整个兔子坡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动物迈着轻盈的步伐踏过草堆，走向菜园——今晚是仲夏夜，动物们要聚会了。
那家人安详地坐在小草地边上，阴暗的大松树下，只能看见灰白的石椅上男人的烟斗一闪一灭。灰色防水布顶像帐篷似的，惨白的月光像一堆烽火，召唤所有的小动物们聚集。他们没有聚集到菜园里，而是向这块小草地靠拢过来，慢慢地、悄悄地，他们一步一步地越过高高的草堆，穿过矮树的阴影，最后，这块空地的旁边已经围满了看上去非常紧张的小动物，他们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月光更亮了，小草地现在变成了一座明亮的小舞台，他们看见那位女士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在她旁边是正在酣睡的耄钝先生，四周静得可以听见他咻咻的呼吸声。
忽然，阿那达斯叔公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他站到空地上，脚下有些不稳，用粗鲁沙哑的声音叫喊着，他的眼睛凹陷，双耳愤怒地竖了起来。
“他在哪儿？”他狂乱嘶哑地叫喊，“他在哪儿？那只鬼猫在哪里？让我来教训教训他，他们不能绞死我的小乔奇！”
兔妈妈从树丛里跳了出来，叫着：“回来！阿那达斯叔公，噢，快拉住他！”
忽然，他们看到那女士的膝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传出小乔奇清脆愉快的声音，“妈妈！”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到地上，穿过空地，“妈妈，爸爸！是我，我是小乔奇！我很好——你们看——看啊！”
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在草地上活蹦乱跳，跑个不停，他跳过阿那达斯叔公的头，翻了一个筋斗，他跳上石椅，在耄钝先生的肚子上轻轻地踢了一下。这只老猫慢吞吞地抱住了小乔奇，和他开开心心地玩起摔跤来，最后“砰”的一声从石椅上滚下地来。耄钝这才意识到他的年纪和尊严，于是急忙爬回石椅，在那儿“喵喵”地叫了几声，声音像远处的磨坊。
动物们中立刻迸发出一阵欢呼，但是，当看到那男人起身走向帆布时，他们又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只见那男人轻轻地解开绳索，掀开帆布，随后，就听到上百只小动物纷纷发出赞美声。
鼹鼠紧紧抓住威利的手，“是什么啊？威利，”他急切地问，“到底是什么？威利，做我的眼睛！”
威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噢，鼹鼠，真是太美了！是他！鼹鼠，是他，我们的圣人。”
“他——难道是圣芳济？”鼹鼠问。
“是的，鼹鼠，是圣芳济，我们的圣人——很早以前，他就倡导要保护我们——噢，鼹鼠，真是太美了！全是石头雕成的，他的脸真是慈祥又凝重，还可以看到，他的一袭长袍已经破旧了，上面补着补丁呢！
“他的脚边围着一群石头雕成的小动物，那是我们！你看，那是你和我，那是小鸟，那是小乔奇、波奇和狐狸——蛤蟆赖皮也在那里；圣人的手伸在他面前，像是在——赐福，他的手上滴出了干净的凉水，滴进他前面的池子里。”
“没错，我听见滴水的声音啦，”鼹鼠低声地说，“我还闻到了干净的小池，感受到它的清澈和凉爽。接着说，威利，你是我的眼睛。”
“这是个很棒的饮水池，两端浅水的地方可让鸟儿们洗澡，水池四周还用大块的石头围成了架子似的东西，上面放着许多好吃的东西，像是一顿大餐，鼹鼠，石头上还刻着字呢！”
“上面写了些什么，威利？”
威利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读了出来：“上面说——‘大——家——吃——个——饱’。鼹鼠，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
“为我们准备了玉米、小麦和稞麦，还给红鹿准备了一个大盐糕，还有蔬菜——菜园里的各种蔬菜，全是新鲜的，洗得干干净净，上面一点儿泥都没有，还有苜蓿、莓草、荞麦，还有给松鼠、花栗鼠的干果——他们都开始吃起来啦！鼹鼠，如果你不介意——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行列了。”
威利迫不及待地加入了那些在小麦堆里打滚的表兄弟中，不远处，阿那达斯叔公好像还没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也正在一口一口地吃着苜蓿和胡萝卜，波奇专心地享受着一堆荞麦，却没发现有一根麦秆挂在了耳朵上，让他的样子变得十分滑稽。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响成了一片；那家人仍然安安静静地坐着，男人的烟斗一闪一灭，女士轻轻抚摸着耄钝的下颚；红鹿尽情享用着他的盐糕，唇边满是口水，他喝了口池水，仰起头，大声地嘶叫；威利那毛茸茸的肚子好像一下子惊人地鼓了起来，他不得不把皮带松开了一两个孔，这才停了下来，红鹿开始迈着庄子的步子绕着菜园走，他的身后跟着母鹿和小鹿；其他的动物也主动地排成一排，菲伟和灰狐狸肩并肩；波奇和阿那达斯叔公并排着；小乔奇走在兔爸爸和兔妈妈中间，双臂搂着他们的脖子；雉鸡和他的太太摇摇摆摆，有模有样，在月光的照射下，羽毛闪着金铜色；后面跟着田鼠一家子，浣熊和袋鼠，灰色和红色的花栗鼠和松鼠；在菜园边上，上下起伏的地面下，鼹鼠和他的三个胖弟弟也在跟着他们前进。
队伍绕着菜园走了一周，重新又回到圣人站的小草地上，红鹿发出一声叫喊，全体开始注意听他讲了。
“我们吃了他们的食物，”红鹿发出庄严的声音，震撼人心，“我们还吃了他们的盐，喝了他们的水，这些都是上等的食物，”他权威地仰起头，看了下菜园。“从现在起，这里就是禁地，”他用蹄子踏着地，“都同意吗？”
全体同意。最后，阿那达斯叔公提出个问题：“那些糖蛾怎么办？他们根本不遵守我们的规矩和法律。”
老是慢吞吞的鼹鼠这时从地道里钻了出来，向着声音的来处说道：“我们可以巡逻，”他笑着说，“我和弟弟每天都会来这里巡逻，同时也可以找吃的！刚才这一趟就抓到了六只。”
晚餐结束了。这时，菲伟和灰狐狸忽然竖起耳朵，听见屋后的葡萄架那儿传来噼啪的声音。“嗨，鼬鼠，”苏法洛尼亚圆润的声音在兔子坡上回响，“来吃吧！”于是，他们便兴奋地又跑到黑暗里去了。
月亮已经落到松林后面，这餐盛宴也已经结束了。吃得饱饱的小动物们走下山去，他们带着睡意互相告别，各回各家。兔妈妈两只手上还各拿了一个菜篮，“明天我给你们做莴苣豆蔓汤，从现在开始，每天都有！”
阿那达斯叔公清清喉咙，“如果客房没人住的话，我还是想回去再住一段时间。”他带着困意说，“波奇人很不错，不过，他的洞太潮了。嗯，有点湿漉漉的，还有他煮的菜——”
“当然可以啦，阿那达斯叔公，”兔妈妈笑了，“我每天都打扫你的房间，保证现在还和以前一样。”
小乔奇高兴地跑着，向兔爸爸喊道：“附近有没有新来的狗啊？”
“我听说佳丘路上最近来了两只撒特猎犬，听说很有教养，也有些能耐，等你休息好了，精神恢复以后，我们来挑战一下。
“我随时可以，”小乔奇兴奋地大笑，“随时！”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脚跟拍了三下，向兔爸爸、兔妈妈和阿那达斯叔公叫道：“我很好！”
整整一个夏天，每天晚上圣芳济的架子上的晚餐都摆得满满当当，第二天早上又被打扫干净；为了防备小偷，每天晚上红鹿、菲伟和灰狐狸都会在附近巡逻；鼹鼠和他的胖弟弟也说话算话，在地底下兢兢业业地执行任务。
整个夏天，兔妈妈和其他主妇都在进行腌渍，储备过冬的食粮。兔子坡上又有了笑声、舞影、欢乐与宴会，好日子又来啦。
如今这片菜园已经获得了丰收，不过这却让提姆马克格拉斯有些疑惑，他提高嗓门儿说：“路易，真是奇怪了，新来的这家人，菜园不围篱笆，不用鼠夹，不放毒饵，什么都没有，但是动物们却不碰这些蔬菜，这边连一只动物的脚印都没有，甚至连糖蛾都不见了。可是我呢？我的防备十分齐全：篱笆、鼠夹、毒饵，几晚我甚至还带着枪守夜，你猜结果怎么样——胡萝卜全不见了，甜菜也被丢得乱七八糟，卷心菜被咬了，番茄被踩得稀烂，草地被鼹鼠糟蹋得一塌糊涂。十字路口的胖大叔那儿还养了狗，但是他的玉米全被吃光了，一棵也没剩，所有的莴苣、大半的芜菁都报销了，我真是想不通！肯定是因为运气在作怪。”
“也许吧，”路易说，“也许是这样——不过还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