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幻梦反击(2)
将惶惶于您前的迷途羔羊
牵引至永无终点的无尽旅途
苏子晨介乎于默念与吟诵之间的奇怪音律，让这咒语听起来像是一首神秘的颂歌。
【3、最美的苍老】
在那咒语声中，宁寒的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那记忆只在他的脑海中蜻蜓点水般地停留过，以至于留下的印象也过于浅层。现在那记忆以一种灰白色的画面闪过——诅咒揭晓，苏子晨沉沉倒地前，紧紧地抓住了宁寒的衣襟，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而就应该是那个时刻，苏子晨把自己的一段记忆用魔法合成了讯息，趁着抓住宁寒衣襟的那一瞬间，注入了那颗纽扣里。
直到现在，宁寒才发现那颗纽扣的异常。
水晶天使魔法能量和许愿星魔力激活了注入在扣子中的魔法讯息。在那咒语声中，那粒飘浮在我们中间的纽扣的亮度在不断地提升着，突然在某一个最亮的瞬间，如同威力十足的炸弹，把围绕着我们的时间和空间炸出一个发亮的缺口。那缺口，正是轰然开启的星辰之门。
苏子晨的脑海中。
微格碰触到了另外一个神经元，她被吸了进去，又一幅图景在她的眼前展开。
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正安静地坐在草地上。他头顶的天空蔚蓝如洗，几缕白云弥散天际。那男子闭着双眼，手抚竖琴，柔和的阳光在他纤细洁白的手指边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我的老师，奥尔菲斯！”当这个男子的影像映照进微格的瞳孔，就好像往她的双眼里滴了两大滴润眼液一样，让她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那波光潋滟的流光是充满灵动的爱意。
“微格……”奥尔菲斯睁开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高原上清澈的湖泊，湛蓝深邃。他身上的天神长袍翩跹翻飞，他的声音清高而空远。
他的这一声呼唤，让微格的心微微颤抖。她真实的、苍凉的内心像是蚌壳里软弱无依的嫩肉，暴露了出来。
“微格，你是我最喜欢的一名学生。我欣赏你的琴声，是因为我觉得你的琴声里充满了隐忍的爱。而现在，你的琴声里只有嫉妒、征服与杀戮，我已经听不到你的灵魂……”奥尔菲斯对她说。
他的话像是锋利的刀子，凛凛地割伤了微格的心。微格用冰冷绝望的声音说：“自从你追随你的妻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的琴声中就再也不会有爱了……”
“微格，你不可以爱我。”
“我知道自己不能爱你。你是我的老师，而且你有深爱的妻子。所以我对自己说，我只要静静地守在你的身边，能够听见你的琴声，能够弹琴给你听，就很满足了。然而后来你的妻子被毒蛇咬伤而死去，是那给了我不切实际的希望。我以为等你的悲伤过去，一切会不一样。然而，你却毅然决然地奔赴冥界，去寻找你已经逝去的妻子。我不仅没有和你成为更亲密的人，反而永远地失去了你……”
“微格，我只爱她，对不起。”奥尔菲斯轻轻地说。
“奥尔菲斯。”微格说话的语气明显不一样了，这也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而未冠以任何称谓，“请收回你的歉疚。因为此时的我，早已经不需要那样软弱的安抚。而且，期盼、等待都是最软弱的情绪，那只能伤害自己。只有征服与绝望才能给人无限的力量。而且当时的你如果不是已经彻底绝望，又何必追随她去了冥界呢？”
“我没有绝望……我去冥界是为了救她。我给冥王弹奏最动人的音乐，让他能把我的爱妻放回人间。终于，我的乐声打动了他。他已经答应我的请求，不过有一个附带条件，那就是回到人间前，我决不可回头看妻子一眼。我高兴地接受了约定，立即牵着妻子回去。然而在途中原本只差一步就可以回到家的时候，由于我听不到后面的妻子的声音，心急之下回头一看。就在这一刹那间，听到她一声惨叫，她又回到冥界去了……而我，则选择留在冥界，永生永世地陪伴她的亡灵。无论何时，无论怎样的境况，我都没有对我们的爱失去过希望。”
微格又苍老了下去，就好像刚刚看着牛郎织女拥抱一样。只不过这一次，这种苍老似乎是不可遏制的。而且，她几乎没有一点的反抗。本来，在进入苏子晨的脑海之前，她以为这里会发生多么激烈的战斗，会误闯惊险异常的空间。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进入他的脑海，竟然遭遇了这样三个人。
可能是适逢中国情人节，很多地方都在开展以七夕为主题的活动——商场的打折促销、餐厅的主题派对，就连电视台的儿童频道都凑热闹般地播放起了牛郎织女的动画片。所以关于七夕的淡淡的记忆就飘浮在苏子晨的记忆里。所以也算是微格倒霉，赶在了这个不恰当的时候。
“微格！”奥尔菲斯大声地叫着微格的名字。他的手拨动琴弦，美妙的乐声化作一道道魔法光线缠绕在微格的周围。那琴声把她的身体托起来，一寸一寸地修复她苍老的肌肤。
“微格，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然而，那修缮完好的皮肤，只能存在一秒，就又迅速地苍老下去。
“老师，一个绝望的人，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因为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讲，都是一样的，是死的。所以，我的容貌，从你离开的那天就没有变过。而对于一个心底充满了希望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同，甚至每分每秒的心跳都不是一样的节奏。我知道你还活着，即使那永远不会属于我——我心里的希望，还是被点燃了啊。好像牛郎织女为一年中的一日相见相守，就好像你为了爱人常留晦暗的冥界，我也愿意让那些不一样的时间在我的身体上留下守望过的痕迹。”
“微格……”
微格的眼角滴落一滴泪，奥尔菲斯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苍老。
魔塔中，微格弹着琴的身体突然化作一颗颗微光粒子，在她弹奏的乐曲的余音中缓缓飘绕着。
“微格!”潘多拉皱紧了眉头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
“嗯？”
狄飞达和西瑞斯也发出惊讶的低吼，他们不相信魔法能量那么高强的微格就这样被打败了。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微格是心甘情愿地被自己打败的。
就在他们的惊讶声中，那一颗颗的微光粒子，飘到了苏子晨和罗大勇的身边，把他们的身体紧紧地包围起来。微光粒子环绕在他们周围，变得微红。远远地看过去，就好像温暖的炉火。那些红光闪呀……闪呀……融进了他们的身体里。
苏子晨的睫毛微微地抖了抖，罗大勇手指的关节也微微地动了动。微格用她生命最后一刻的希望，温暖了两个重伤的水晶天使魔法师。
几乎是于此同时，在魔塔的上方，裂开一个时空之痕——一个有着刺眼光芒的裂缝在黑暗中张开。
那时空之痕，连接着晓莹房间里打开的星辰之门。
【4、绝望的世界】
星辰之门打开，我、晓莹、宁寒、雷和闪电被一道强光吸进时空隧道。时空隧道里，一道道耀眼的光线和急速的狂风让人睁不开眼睛。我的眼睛眯成一条小缝，估计脸上的表情肯定也是极度的扭曲，因为我甚至都感受到了脸上的肉被风吹动的感觉。你能想象那种强大的冲力吗，这可比游乐场的过山车刺激上几千几万倍。
在这样的境况下，谁都没有什么心思来享受这种刺激。同伴们生死未卜，邪恶的“许愿星之黯”还在不断地制造诅咒，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将被带入什么时空。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的身体感觉到一股下坠的力量。我不知道自己被传送到了哪儿。
我动用起魔法能量，控制着身体的平衡。我想其他的同伴肯定也和我一样。当我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环境的时候，宁寒正单膝跪地，单臂撑在了地上，他的下巴微微地翘起来，眼睛坚定地直视前方，英姿飒爽。雷则稳稳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雷锤。闪电停在雷的旁边，她的竖琴的琴弦缠绕住旁边的一根石柱，而她的身体则靠在那柱子上，整个身体掩藏在昏暗中，指端的魔法能量闪着微光。晓莹就落在我的身边，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但是目光里充满了坚定。
“苏子晨……罗大勇……”当我的目光扫到这陌生环境的一个角落的时候，我看到了罗大勇和苏子晨。我甩开晓莹握着我手臂的手，朝着他们两个狂奔过去。
而他们，正在挣扎着站起来。因为就在刚才，微格遗留下的生命红光温暖、治疗过他们受伤的身体。
他们站了起来，喊着我的名字：“苏浅浅……”显然，他们对我的出现既惊讶，又喜出望外。
“我就知道，我们的同伴一定会找到这里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这种希望。”罗大勇用他特有的敦厚的声音说。
“嗯，我也是。”苏子晨的眼睛如同被擦亮了一般，充满了力量。
“希望？你们看看你们的世界吧……”从大殿深处，传来潘多拉的声音。那语气中，似乎有对我们的意外出现的惊讶，又带着一种“来吧，一起收拾你们”的快意，更有一种把最美好的东西付之一炬的酣畅。她说着，用她那带有绛紫色指甲的手指在水晶球周围飘绕，那柔软攒动的手指像是游动的水蛇。影像像是海藻一样，在水晶球上缓缓显现。
在水晶球上，我看见……
课堂上，那些清澈的眼睛变得浑浊了。那些平日里遇到难题总是默念一声“拼了”的好学生，没有了“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迈，在难题面前一直威武得像将军似的他们，现在窝囊得像个逃兵。“我不会！我不会！”我们班级的学习委员在一张数学卷子前用拳头捶打着脑袋，大喊着。他把那卷子撕扯成一片一片的碎屑，猛地抛起来。那一片片碎片飘在教室里，就像落雪。
“这演技会不会太夸张了？”鲸鱼座狄飞达的语气里是刀锋一样的讽刺。
然而我们看着昔日的同学失心疯一般绝望得发狂，心里又是一番怎样的五味杂陈呢？
水晶球里的画面切换了……
画面中出现的是康婆婆，我们都认识她！她已经八十七岁了，家中只有婆孙两人共同生活。因为一场大病，她的孙子落下脑瘫后遗症，成了植物人。现在她十七岁的孙子骨瘦如柴，体重不到二十公斤。八十七岁的婆婆把孙子当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十多年来，她整天守候在家，像呵护婴儿一样细心照顾植物人孙子。她的真情事迹曾感动过好多好多的人，然而现在她的孙子突然死了。骨瘦如柴的男孩儿躺在凌乱的床上停止了呼吸。老人目光空洞，满是皱纹的脸上浊泪纵横……
“康婆婆……”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禁让我回想起她精神矍铄地为孙子忙前忙后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即使步履蹒跚，也是充满了力量。而现在，她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里。
水晶球的画面再一次切换……
画面中出现的是我的姑姑——苏琼。画面中，姑姑好像终于鼓起勇气的样子，拿起了电话。她拨了一串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她对着听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张而又诚恳地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毕业许多年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去死吧你！”听筒那边传来了一阵凶狠、尖厉的咒骂声。
姑姑的神情瞬间沮丧了下来，手指微微颤抖着，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电话被那边的人狠狠地挂断了，传来让人烦躁的嘟嘟嘟嘟的声音。姑姑沮丧地放下了电话。
对于姑姑和她这个朋友的事，我们隐约地知道一点。她在上学的时候和蒋谧是一对要好的姐妹，由于一个小小的误会，她们从此成了陌生人。中学毕业后两人天各一方再无来往。姑姑很想和蒋谧和好，但又没有勇气。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拨通了电话，但是……对方狠狠地拒绝了她……
水晶球上的画面开始快速地切换起来……
医院里与疾病抗争的病人、工地上与酷暑搏斗的工人、考场上与难题对抗的学子、在灾区争取最后希望的灾民……他们因为破灭希望而纷纷落入绝望的深渊——死亡、罢工、倦怠、放弃……
满目疮痍。
疾病、冰雪灾害、与死亡抗争……《麻瓜女生》《冰封魔咒》《永恒天使》里的历险也不断地涌入我们脑海，那些与病毒魔头、冰雪忍者，甚至是埃及神话里的诸多神明对抗的画面，一幅幅地闪过。而我现在才明白，这些本就是自然界的一种存在方式。在人类之前，就有无数主宰过地球的生灵在这样的考验中一点点地传承和演变生命的形式。只不过他们都慢慢地退出了历史舞台。而人类，现在在地球上以最具主动性的形式存在着。我们和之前的那些生命形式最大的差别就是——人类在深陷困境时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而那强大的精神力量，正是希望。
希望不泯，血脉不断。
一直以守护人类的希望为自己的责任与价值、拥有许愿星魔力的晓莹，似乎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希望是人类真正的血脉，也是人类文明的心脏。
她眼看着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用生命与尊严守护的东西正在被别人残忍地摧毁，终于按捺不住满腔的愤怒。她的手指紧紧地捏紧了许愿星神杖，魔法能量已经在身体里熊熊燃烧，只见她高高地跃起，直接冲向了潘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