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泡沫五颜六色
天气热了，小离在上午就察觉到了。阳光透过玻璃斜射进来，雪白的墙壁显得灰灰的，而浅灰色的床单变得雪白。耀眼的光芒令小离浑身不适。她明显感到一团热浪正向她袭来，她担心久了会浑身无力。不过，最让小离担心的是这样的情形：一旦她渐渐适应这种偏高的温度，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再化成泡沫返回家乡了。那么，她就像她的种族中其他人一样留在这里开始另一种生活，与光滑坚硬的大街生活在一起，与许多电器生活在一起……从此远离旷野，远离山谷，远离草地和花鸟，然后慢慢忘掉它们直到一干二净。
然而，小离知道自己做不到。她忘不了那里的东西，哪怕是一棵小花一棵小草。而这里的一切，她不接受。她也没想到，在这种喧闹的地方她更寂寞了。
小离不安起来。她想，可能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在离开以前，她得告诉大庸把姑姑找来，她和小虬不能再陪他了。接着，小离想到了黑熊。那头寂寞的黑熊，在她走后，还要在那个又窄又小的笼子里生活下去。而它本来属于大森林啊！
园长的骗局
通向动物园的大街，多半裸露在阳光下。动物园门口的大活人驯黑熊的大招牌明晃晃招徕着游客。可是很快便有人开始咒骂了，要求退票，说这是一个骗局。园长不得不出面解释。解释也没用，游客把他推到装黑熊的笼子外面：笼子里只有黑熊，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园长大吃一惊，但他马上冷静下来，告诉游客，她可能在熊舍里休息呢！园长马上找到饲养员，让他把那位落入笼子的女游客快点叫出来。饲养员说他早就找遍熊舍了，笼子里没有，而笼子是完好的，锁头一个没坏，这女子就是不见了。园长抻着长脖子朝天上看了看，满天是刺眼的阳光，什么也看不见，难逋她真是外星人，变成泡沫又飞走啦？
饲养员惊恐地看着笼子，只能这么解释了，游客都要去消费者协会起诉我们啦！
园长悄悄跑到动物园门口，把那个招牌摘掉了。
小离去动物园要避开阳光下的大街，专挑有阴凉的小胡同。走了一会儿，她能听见动物园里传出的鸟鸣了，但一条长长的栅栏横在她面前。这里是动物园后侧的铁栏。铁栏是挡不住小离的。小离攀住铁栏旁一棵树轻轻跃过去，转眼就站在园里了。
小离在动物园里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黑熊。黑熊看见小离了，挥起大巴掌跟她打招呼。
饲养员也看见小离了，指着她大叫起来：外星人又飞回来啦！快看呢！
这时园长还没走开，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抓……抓住她！园长明白，她一定能帮他发大财的。饲养员和园长带着几个人把小离围在中间。小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黑熊在笼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不停地朝她嘶叫，让她快点逃走。小离意识到了不妙，纵身跃上笼子，并很快爬上笼顶，笼顶是她昨天渗入笼中的地方。
园长马上吩咐人找梯子。他可不想再放走这位外星人了。放走她就等于放走了到手的钞票啊！
梯子总算抬来了，紧贴着笼子通向笼顶。黑熊冲到近前挥动大掌用力拍打。可是隔着粗硬的铁丝，它奈何不了梯子。但园长不敢在黑熊眼皮底下爬梯子了。他向后闪了闪，把饲养员推过来。你上！抓住外星人，这个月发给你最高的奖金！
饲养员想了一下最高奖金的数目，胆子果然大了一号儿。他心里念着奖金的数目，战战兢兢爬上梯子。有两回，黑熊的拍打险些把他震落下去。但为了那份最高奖金他挺住了，跃过了黑熊的阻截高度。
小离一直在等待一阵风的到来，她可以借助风力飞走。但没有风来，周围静悄悄的，树叶纹丝不动。下面，人们把笼子围住了，有人顺着梯子爬上来了。而阳光的温度只能使她身体发软，还不能让她化成泡沫飞走。
没别的办法了，小离奋力一跃，向前飞去。不过，她只飞出十几米便跌落在地面上。人们很快围上来，结成一个新圈子。
小离被俘虏了。
为防止外星人再一次飞走，园长想出一个好主意，把她同一块大铁锭锁在一起。
小离与黑熊重逢了，但双方都不快乐。有两行泪从黑熊眼中流出来，黑熊伤心了。小离坐在铁锭上，凉丝丝的铁锭使她摆脱了热浪，体力恢复了。小离安慰伤心的黑熊，一切都会过去的。小离的双手被铐住，无法为它擦眼泪。但黑熊听话，不哭了。它紧挨着小离蹲下，警惕地望着外面的人们。它不允许外面的人再靠近一步伤害它的朋友。但有些香蕉皮和饼干扔进来。黑熊怒吼一声冲过去，却一头撞在铁丝上。
那个方位的观众吓得尖叫一声向后闪去，还踩了别人的脚，结果又一声尖叫。
小离知道，现在她是被参观的对象。她想，是该带上小虬离开这里了。可是小虬，你怎么还不放学？
新骗局
大庸和小虬终于熬过了下午的两节课。太阳已经西斜，滑到教学楼背后去了。大庸带上小虬挤上一路公共汽车，赶往动物园。
有些人挤在动物园门口。原来，那里又挂出一块新招牌。
大庸很有兴趣儿，但他没钱买票。他急得团团转。小虬知道又出事了，什么事？不小吧？
大庸说：抓住外星人啦！我早就预言过，宇宙里肯定有外星人。这回木木得认输了！
大庸拉着小虬绕过动物园正门，来到动物园一侧。大庸费力地从铁栅栏上爬过去，很顺利，只是剐破了背心。小虬决定随大庸走，他轻易就跃过了铁栅栏……
一打听，原来外星人展览的位置就在黑熊那里。大庸还没挤进去，已经有人离开了，很扫兴的样子。又骗我钱。走！找他退票去，不就是一个人吗？跟咱们有什么两样啊？
大庸挤进去一看，见小离被锁在笼子里，便全明白了。大庸赶紧退出去告诉小虬：你妈妈又在笼子里了，这回可是被人锁着的。大庸的口气尽量平静，免得吓坏小虬。
小虬不翗出了什么事，但知道又是妈妈有了麻烦。饱们会把妈妈怎么样？
大庸说：不能怎么样。用她赚点钱呗。小虬放心了，随大庸挤进去。大庸向小虬打了保票：他只要跟小离说一句话，这些观众会自动解散。小虬不信大庸有这么大的本领，等着看效果如何。大庸先挤到笼子旁，隔着铁丝朝小离喊道：阿姨！我和小虬来看你啦，您没事吧？
小离看见大庸，朝大庸点点头，还说：告诉小虬我没事。小虬放学了吗？
大庸推出小虬给小离看，阿姨，他在这儿。小虬咬紧嘴唇望着小离，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妈妈的样子很惨。
大庸出去了一会儿，再进来时已经不用挤了。观众们听见了大庸和小离的对话，开始找园长退票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女外星人在地球上还有一个儿子外加一个外甥。他们总算彻底明白：他们又被这个财迷心窍的园长骗了一回。
大庸再回到笼子旁边时把一个纸团朝小离扔去，但小离捡不着。大庸的这个小动作园长根本没心思去注意了。他的发财梦再次破灭，只好偷偷溜到动物园门口，把那个新做的招牌又摘下来了，然后蹲在门口吸烟。园长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是想挣点钱，可我没想骗人啊！她确实跟常人不同啊，她会飞的！为什么他们不相信呢？
园长回到家里又想了很长时间，一直想到深夜。园长失眠了。
泡沫飞舞
园长失眠的时候，大庸和小虬也没睡觉。他们顶着月光，走在通往动物园的大街上。
他俩从铁栅栏上跃过去，再次潜入动物园。这时大约是半夜了，只有月亮和一些星星知道大庸和小虬的行动。
笼子旁再次燃起火红的篝火。大庸问小离：下午你看那张纸条了吗？小离尽量靠近笼子，没有，我拿不到它。上面写了什么？
大庸说：我想告诉你我们晚上来救你。哎呀，不看也行了，现在我们已经来了。
小离说：我知道你能来救我，你跟他们一点也不一样。
大庸说：还有不少伙伴，跟我一样，愿意跟你和小虬做朋友。他们都来了！想见他们吗？小离点点头，向四处张望。大庸便打了两声口哨。刷！木木和五六个孩子分别从不同的地点钻出来，聚在篝火旁。木木打了个口哨：天啊，够开个晚会啦！
小虬悄悄告诉小离：妈妈，他们是我的同学……小离内心里怀着感激在火光中越来越软，不久手铐从手腕上掉了出来。但火却要熄灭了。木木马上带几个伙伴消失在动物园里，不久纷纷拾来了可以燃烧的纸片和小木棍，它是用来穿冰淇淋的。火又燃烧起来。
小离更软了，声奇微弱，只有大庸和小虬听得清。
--小虬，离火近些。该跟你的朋友们再见了。我们得离开了。
小虬说：不，我们走了，大庸怎么办？黑熊怎么办？
小离沉默了。是啊，怎么办。--他们有别的朋友……小离说。
大庸拉住小虬，阿姨，一定要走吗？小离的声音已细如游丝，在初夏的夜里浮动。夏天来了，我们受不了，又不想去适应这个温度和这里的生活。我们不想失去过去的生活……
小虬的身体也开始变软了，他用尽力气从衣兜里掏出那颗蓝果子，交给大庸。最想念的时候吃掉它，去那里找我吧。
大庸捏着硬硬的蓝果子，而小离和小虬却几乎瘫倒了。
大庸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这个过程。这个过程很慢，而朋友越走越远，他不会一下子就消失而你又注定留不住它。
小离和小虬一起说：
--黑熊再见，秋天我们也许会来。…那声音很小，如同在梦中。黑熊轻轻呻吟着。现在再没有人能听懂它说什么了。从此，它将在这个笼子里度过漫长而寂寞的一生。
突然大庸把蓝果子从衣兜里拿出来，投向黑熊，喂，吃掉它，跟他们去吧！
黑熊竟然听懂了大庸的意思。它低下头看了看蓝果子，然后注视着大庸。接着，它伸出舌头，吞掉了蓝果子。这时小离和小虬已经化成泡沫，五颜六色的泡沫颗粒在月光下围着大庸和伙伴们飘舞着，不肯离去。不久，黑熊也化成一团泡沫。这团泡沫一挤出笼子，便在月光下上下左右翻飞。泡沫慢慢出了动物园……大庸和木木还有其他伙伴，爬过铁栅栏，沿着大街，追逐着泡沫。无数颗泡沫沿着大街飞舞。
走着走着，到了大街的尽头。那些泡沫早已经在头顶消失了。天也亮了。
大庸停住脚步，望着身后灰茫茫的城市。大庸对几个伙伴说：昨晚我们做梦了，梦见五颜六色的泡沫……
木木和小兰带头说：对，做了个梦。于是，所有关于泡沫的事成了永远的秘密。他们和她们等行胃天过去。秋天来临。这一天，大庸门鱼爸出差函来了5他发现厨房有人使用过。他心炉想：啊哈，儿子会做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