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魔道”老师和地蛋
新学期开了学，同学们发现有四五个同学的座位空着。大虎告诉山子，这几个同学家里太困难，不来上学了。
班里多了几个新同学，有的是外校转来的，有的是上一级的降班生。一个调皮的男孩背后叫人家“降班猴子”。班上三十多个学生，没有一个胖子，几乎全都是黑黑的黄黄的脸，三根筋挑着一个头。有两个女孩，更是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山子他们班换了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这个老师脸黑黑的，看上去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而且不多了。
老师说：“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来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和语文教师，我姓杨。”说着，拿起一支粉笔，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杨”字。那字是正楷体，写得很漂亮，就像大仿本上的样字。老师又解释道：“木易杨，杨家将的杨！”杨老师大概想考考学生们，接着又问：“杨家将，知道吗？”语气中有一股子自豪。
“知——道！”同学们一起回答。
“谁知道，请举手！”
一说举手，刚才不少应声的又不敢举了，只有七八个同学举起了手，地蛋的手举得最高，还一个劲儿地叫着：“我！我！老师，我！我！”
杨老师还叫不上他的名字来，就一指他，说：“好，你说！”
地蛋站了起来，高声说：“杨根思！”
同学们哄的一声笑了。
杨老师把头使劲儿一摇：“杨根思可不是杨家将！”又问，“谁知道杨根思是干什么的？”
又有十几个同学举手。
小珍被杨老师点起来，说：“杨根思是志愿军战斗英雄。”
“对，坐下。那么，谁知道杨家将？”
又有六七个同学举手。
大虎被叫了起来。
大虎对杨家将太熟悉了，就如数家珍地说开了：
“杨家将最老的人是杨继业，他的夫人是佘太君。杨家有八个儿子，又称七郎八虎，老八是义子。老大延平、老二延定、老三延光、老四延辉、老五……”
杨老师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背过身去，在刚写的“杨”字旁边又写了一个大大的繁体的“楊”。
写完转过身来又问：“杨延昭是什么职务？”他见大虎眨眨眼，听不懂“职务”二字，便换了个问法，“杨六郎后来当了什么官？”
“元帅。”
“杨延昭的儿子叫什么？”
“杨宗保。”
“唔！杨宗保的夫人叫什么名字？”
“穆桂英。”
“杨家还有个很厉害的烧火丫头，叫什么？”
“杨排风。”
“杨家将使什么兵器？”
“枪，杨家枪。但后来杨五郎出家之后，使棍。”
“很好！坐下吧！”
杨老师很严肃又很动情地说：“杨家将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他们保家卫国的精神，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
接着，他又说：“同学们，以后你们回答问题，都要像刚才这位同学一样。”
小秀叫道：“老师，他叫大虎。”
大虎坐在那里微笑着，心中很是高兴。
一个多月过去了。
渐渐地，同学们发现杨老师跟别的年轻老师不大一样，比如，他讲着课，经常爱放下课本，岔开去讲个故事，讲的故事，却多数与课本内容无关。
还有的时候，因为他上课时穿插着讲故事，占用了时间，课没讲完，下课的钟声就响了。下一节课的女算术老师吴梅已拿着课本和备课本在门外站着等了，他也像看不见似的，下一节课的钟声响了，又讲了一阵子，才匆匆地走了。
刚开始，吴老师还没说什么；可是，后来杨老师老是拖堂，吴老师就有意见了，于是找孙校长反映情况。孙校长就找杨老师谈话。杨老师听了，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但还是嗯嗯地应着。
可第二天，杨老师还是拖堂了，而且，一拖就拖了十五分钟。
这天的课才上了二十多分钟，杨老师就放下课本，摆起了杨家的龙门阵：“同学们，我们杨家是出过皇帝的！”
“啊？”同学们惊奇地叫了一声。
杨老师继续说：“隋朝就是我们杨家的人做的皇帝！”
他没说隋炀帝杨广的名字，可能他也觉得杨广的名声不大好。
大虎很熟悉《隋唐演义》，不客气地说：“老师，隋炀帝是个昏君！暴君！他诬陷他哥哥，夺了太子位，又杀了他当皇帝的父亲，他还……”
杨老师接不下去了，只好转而说：“南宋大诗人杨万里有一首很有名的诗叫《小池》，你们谁知道？”
杨老师本以为学生们都不知道这首诗，不料山子举起手来了。
“好，你说！”
山子站起来，背诵道：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很好！坐下！”杨老师又说，“说到诗词，有同学听说过‘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句词吗？”
同学们一听“风流人物”四个字，顿时又议论纷纷。
“注意！‘风流’这个词，在这里不是贬义的，而是褒义的。这句词，你们知道是谁写的吗？”
“不——知——道！”
“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写的！”
“啊？”同学们更惊奇了。
杨老师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风流人物”四个大字，然后用非常崇敬的语气说：“毛主席写的这首词叫《沁园春·雪》。”
他又在黑板上写下了“沁园春·雪”四个字。
杨老师又回到讲桌后边：“同学们，毛主席讲的风流人物，不是那些花天酒地游手好闲的人，而是英雄的劳动人民！”
“那，毛主席为什么用‘风流人物’这个词呢？为什么不用‘数劳动人民还看今朝’呢？”大虎提问道。
“唔，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很深奥。老师今天就不讲解了。下边，我们继续上课！”
这节语文课又拖堂了，而且一拖拖了十五分钟。
吴老师气不过，又去找孙校长：“校长，你给我调调课，我先上算术，让杨老师后上语文。”
孙校长说：“按规定，课定好了是不能随便调的。而且，如果调了课，老杨肯定有意见，影响团结。”
吴梅说：“那，你告诉他，如果他再占我的时间，我就不上了。”
吴梅扭过身子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对孙校长说：“他不好好上课，净东扯葫芦西扯瓢。我进去的时候，黑板上还写着‘风流人物’四个字，老大老大的。这，这是误人子弟！”
孙校长只好又去找杨老师谈话。杨老师听了，脸上更挂不住了，说：“一个黄毛丫头，怎么那么多事？我不就是多讲了几分钟吗？我也是想让学生多掌握一些知识。”
孙校长说：“老兄，你还是把时间控制在一节课之内，讲不完的可以在下午的语文自习课上讲嘛！此外，与课文无关的，就不要在课堂上讲了。”
孙校长并不太清楚，杨老师是穿插着闲扯占了讲课的时间，而且，这几次小考，四年级一班的语文成绩很不怎么样。
但打那以后，杨老师拖堂少了。可课还是讲得天马行空、随心所欲。
有一天上课时，小秀在课桌下悄悄地看一本连环画。正在讲课的杨老师发现了，立刻放下了课本，正色道：“小秀，看什么呢？”
小秀吃了一惊，忙把画书合起来，塞进了桌洞里，装作认真看课本的样子。
“交上来！”
小秀慌了，书是他借的，要是让老师给没收了，怎么还给人家啊。小秀还是挺乖巧的，忙站起来，冲杨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师，我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杨老师却不罢休：“我刚才说过的话，不说第二遍！”
小秀只好涨红着脸，低着头，把画书送了上去，放在了讲桌上。
谁知，杨老师瞅了一眼那画书的封面，又翻开看了看，说：“好，下边，自习看书，默读五遍课文！”竟拿了画书，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掏出老花镜戴上，看起画书来了。
大虎瞅瞅山子，那意思是说：老师不上课了？这课还没讲完呢。
山子冲大虎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后来，这样的情况又出现过好几次。
而且，杨老师的脾气也越来越大。
一次，一个挺老实的女同学没回答上来问题，也被他说了一句：“你看你那个傻样子！”
气得那个女孩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给杨老师起了个外号，叫他“杨魔道”。“魔道”在当地是精神不正常的意思。大人们有时说某个人精神不大正常，就说这个人魔魔道道的。
放了学，在院子里。
大虎、山子、小秀、小朋、小申凑在一块儿。大虎说：“咱们班这个样子下去可不行。明年咱们就上五年级了，四年级二班比咱们班强好多呢。咱们是不是让班长向校长反映一下？”
山子第一个赞成：“对！”
小朋也说：“应该！”
但大虎去跟班长小桂建议，小桂却为难地说：“那，那不是告老师的状吗？”
“可这样下去，咱们还学个什么劲儿？”
小桂想了想，觉得大家说得在理，就去找校长反映了情况。也许是校长找杨老师谈过了吧，反正接下来的日子里，杨老师有所改变，上课不再天南海北地胡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