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漂亮的鹿角
斑比站在一棵榛树前面，正用他新长出来的角去撞树干。这对斑比来说是件高兴的事情，因为他漂亮的鹿角上还包着一层嫩嫩的皮，他这样一撞，角上的嫩皮就会掉下来，然后他的角就会越长越大。现在斑比觉得自己的角比树干还要坚硬，这使他非常自豪。
“再这么撞下去，您很快就会筋疲力竭……”一个很爽朗的声音在斑比的头上响起来。
斑比抬头往上看去，发现一只小松鼠正坐在他头顶的那根树枝上，友好地注视着自己。
这时候，他们的上方有人大声笑道：“哈——哈！”
斑比和小松鼠都吓了一跳，连忙看那是谁发出的声音。原来是只啄木鸟，他正坐在他们旁边的橡树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们的。我正在上面做事，可是看到您刚才的行为，我就忍不住要笑。”啄木鸟解释说。
“为什么？”斑比不解地问。
“因为您做错了呀，您选错对象了。您不应该选那么细小的榛树，应该选那些粗壮的树木，这样才会有收获嘛！”啄木鸟说。
“我要什么收获？”斑比不解地问。
“当然是甲壳虫啦……”啄木鸟笑着说，“甲壳虫啦，毛虫啦……您会收获好多东西呢。而且您刚才用的方法也不对，不应该用角去撞树干，您应该像我这样。”说完，他转过身去用他那尖尖的嘴巴“嗒、嗒、嗒”地敲起树干来。
“您误会啦，”小松鼠叫道，“这位小王子不是在找虫子。”
“不是在找虫子？为什么不找呢？他们可是美味啊！”说完啄木鸟将他捉到的一条虫子一口吞下，吃完以后还满意地咂了咂嘴，然后又埋头啄起树干来，“嗒、嗒、嗒……”
“这您就不懂了，如此高贵、有教养的鹿王子，追求的当然是与众不同的目标，你们俩的目标不一样……您就别在这儿掺和了吧……”松鼠接话道。
“我才不在乎什么目标呢。”说完，啄木鸟拍拍翅膀飞到别的树上去了。
小松鼠“嗖”的一下从树上窜了下来。
“您还认识我吗，斑比小王子？”他问。
“我想，我认识你。”斑比友好地回答道，“你不是一直住在上面吗？”
“我想您记错了，您一定是把我跟我的祖母搞混了。”小松鼠看着斑比说，“原来是我祖母住在这上面，那时候您还是个小孩子呢。她经常向我提起您。可是后来……您知道，她被黄鼠狼咬死了……就在冬天。您还记得吧？”
“嗯，这事儿我记得。”斑比说。
“祖母去世以后，爸爸就搬到这儿来了。”然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直起了身子，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将两只前爪放在白乎乎的胸脯上。
“或许，您是把我跟我的爸爸搞混了。您认识我爸爸吗？”小松鼠问道。
“抱歉，我不认识他。”斑比回答。
“我爸爸就住这棵树上，他很胆小，平时不爱和人说话。”小松鼠向斑比介绍说。
“那现在呢，你爸爸在哪儿？”
“唉！”小松鼠叹了口气说，“一个月前，猫头鹰将他抓走了，我想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吧。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在这树上。”然后他显出一副悲伤的神情。
斑比觉得这谈话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想继续往前走，可是他刚迈出脚步就被小松鼠制止了。
“等等！请等一下！”小松鼠喊道，“我还有话要对您说。”
“那么你还要说什么呢？”斑比问。
“是啊，我还想说什么呢？”小松鼠自言自语地说，“啊！我知道了。我想说，您的角真漂亮啊，我刚才一直想说来着。”
“真的吗？你看到它了？”斑比兴奋地问。
“是啊，真是美极了！”小松鼠叫道，同时还热情洋溢地将两只小爪子在胸脯前按了一下，“这么高！这么长！非常漂亮！尖尖亮亮的，真是少见。”他一边比划着，一边对斑比说。
“真的吗？”斑比问，听到小松鼠的夸奖，斑比非常兴奋。
“真的，真的，我可没骗您。别的鹿在您这个年纪很少有这么漂亮的角。去年夏天您的角只有一点点呢，现在它已经长得很漂亮了。”小松鼠肯定地说。
“好，我知道了，但是我得走了，再见！”说完斑比飞快地跑掉了。
斑比不喜欢别人对他提起去年夏天的事。对于他来说，那是段很艰难的日子。
自从妈妈失踪以后，斑比就感到很孤独。这个冬天持续的时间好像特别长，春天迟迟不来，都很晚了大地才开始泛出绿色，这些都让斑比的心境变得跟原来不一样了。
幸亏有内特拉太太的照顾，她在各方面都尽力地帮助他，希望他和别的小鹿过得一样开心。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经常一个人待着。他总是在森林的各个角落里晃来晃去，他在找戈博，可是每次他都失望而归。戈博，他八成已经死了。也很难见到法丽纳了，她总是和艾娜姨妈在一起，自从那次的事情以后，她的胆子变得非常小。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当大地终于回暖的时候，斑比才重新变得有生气起来。他的头上长出了角，为此他非常自豪。可是这种情绪持续了没多久，他就又心灰意懒了。因为别的头上长角的鹿看到他靠近就会驱赶他，他们用他们的角顶他，不许他靠近某个姑娘。他现在害怕看见那些鹿，老是躲着他们，连走路的时候都尽量不发出声响。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愿望：他想去看看法丽纳或者别的什么女性朋友，即使从很远的地方看见她们，他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就是想看到她们。这种冲动，会使他不由自主地向她们走去，可是还没等他接近，那些有角的鹿就会驱赶他。罗诺和卡洛斯对他的态度也不友好了，这让他很伤心。没错，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刚才，小松鼠还傻里傻气地提醒他那些事情，难怪他的火气一下子冒出来，突然跑开了。
斑比气呼呼地从灌木丛里走过，灌木被他弄得“哗啦哗啦”直响。响声惊动了山雀。“他怎么了？谁得罪他了？”那些山雀纷纷打听道。“不知道，谁知道他怎么那么大的火气啊。”可是斑比走得太匆忙了，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议论。
几只喜鹊也很激动：“难道出什么事了吗？”松鸦也在问：“发生了什么？”可是斑比没有心思理他们，现在他光顾着生气了，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
突然，一个东西发出了“嗒嗒”的声音，而且就在他的脚跟旁。原来是只野鸡，他叫雅纳洛，他受到了惊吓，扑棱棱地飞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他用他那粗大的嗓门叫道。斑比站住了，停下来打量着他。
“真是不像话……”一个细声细气的嗓音接道，说话的是雅纳丽纳，那只野鸡的妻子。只见她坐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正在孵蛋。“我丈夫被吓得不轻。”她说，“我也是一样。不过我是丝毫不能挪动的……”
“对不起……”斑比有些难为情地说。
“哦，没关系。”听到斑比道歉，雅纳丽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丈夫和我，也有点太激动了，您多包涵……”
“这没什么可包涵的。”斑比心想，随后继续往前走。
现在他的心里平静多了，他在森林里慢慢地走着。森林里到处都能听到鸟叫声，太阳照得大地暖洋洋的，树叶和草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春天真的来了。
现在斑比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需要将这股力量释放。于是，他用蹄子使劲地敲击地面，泥土“哗啦哗啦”地四处溅开。两只正在睡觉的鼹鼠被惊醒了，他们睁大了眼镜，惊异地望着斑比，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看，这家伙真可笑。”一只鼹鼠笑着说，“怎么会那么笨呢，连翻土都不会，哪有人是这样翻的啊！”
另一只鼹鼠也嘲笑道：“是啊，自己不会翻，难道还没见过别人翻吗？他简直就是一窍不通嘛……再这样下去，我敢保证，他很快就会……”
突然，鼹鼠们发现斑比停止了刚才的动作。他正抬起头，向不远处看去。原来斑比发现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几只长着角的鹿。斑比想起以前他们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不由得怒火中烧。
“我不想再躲着你们了，我不再害怕了。我要让你们瞧瞧，我现在跟以前是不一样的。我要让你们都怕我。”斑比看到有一只鹿已经离自己很近了，但他没有认出那是谁。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往前冲！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考虑，他只想让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见识一下他的厉害。他将头上的角垂得低低的，然后憋足了劲儿，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
刹那间，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他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可他想错了。对方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动作，将身体轻巧地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他的攻击。
斑比扑了个空，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准备再一次发动攻击。
可是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发现，原来自己要攻击的这只鹿，居然是那只老鹿王。这下斑比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十分惭愧，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一走了之，可是他又觉得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场面可真尴尬。
“怎么……”老鹿王轻声地问斑比。他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却流露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此时斑比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是站在那儿，沉默着。
老鹿王又问了一遍：“怎么啦？”
“我，我想……”斑比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以为……是罗诺，或者……”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一声不吭。
老鹿王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头上的毛发全白了，但是眼睛还是那么有神，透出一股傲气。
“为什么你不向我进攻了？怎么不继续呢？”老鹿王问他。
斑比很想回答：“因为我爱你。”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只是回答说：“我不知道……”
“你长大了，孩子……比以前强壮多了。”老鹿王上下打量着斑比说道。
斑比还是没吭声，但他心里很高兴，因为老鹿王没有生他的气，还在夸奖他。他高兴得有点发抖了。
老鹿王又盯着斑比看了一会儿，忽然，他走到斑比跟前，低下头轻轻地对斑比说：“你要乖……”
老鹿王走了。斑比站在那儿没动，他久久地站立着，直到老鹿王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