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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饕餮娘子+饕餮娘子之岁寒记》    作者:道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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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不来……”我脑子里立刻闪过阿晋的面容身影:“这么说,阿晋就是因为跟她们去了才回不来的?”
  阿浊点点头,这时厨房那边传来乌糍姐的喊声:“小月、阿浊,你们俩别顾着在那说话,快舂米啊,我这等着用呢!”
  “好、好!”我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应了她,但心里却‘咚咚’地打起鼓来,阿浊看我惊魂不定的样子,连忙又拉我的手去放在簸箕上:“不过乌糍姐和罗娘在这好久了,还好好的啊……可能是我瞎猜的吧。”
  “可是……”我想到方才在鸳鸯馆时的情形,弯腰再去捡起地上那碎裂的胭脂盒,借着光看里面,那胭脂块也已散开,我捻一撮在手里搓了搓,那种花香中隐隐透露出的刺鼻腥味更大,我困惑地看看阿浊,她也一头雾水地看着我,那边厢乌糍姐端着面盆在里面开始骂骂咧咧了,阿浊便拉我去石臼那舂米,我慌慌张张的当儿,连摸过胭脂的手也没洗,加上黑天里靠一盏小豆油灯看不清,就把米都舂好了。乌糍姐用糯米粉包桂花糖做馅儿,蒸熟后滚炒香芝麻末儿做了几十个芝麻团子,各送去了风露人间和花坞春晓。
  我起初并没有想到这里面会出什么事件,不曾想三更时分,就有人传来话说风露和花坞两院的好几位客人吃喝完茶果点心就各自有些身体异常起来,风露人间的客人还好些,先是脸色红涨进而发紫,然后全身抽搐,两眼发直,只想作呕但又呕不出什么,模样看来像是急惊风,跟班下人已火速奔去寻医了;而花坞的国舅和其他几位客人那时正在切西瓜猜里面有多少瓜籽以做赌局玩,当时国舅正低头对着两半切开的西瓜在数籽,突然大叫一声就一脸撞进西瓜瓤里,众人把他拉开之际就发现他昏厥了,再灌水掐人中也没反应,后来一摸鼻息竟然全无了!
  “后来呢?”乌糍姐急得扯着传话的丫头直问。
  “后来?后来连那几个也不知道是着急过头还是怎么的,也有的开始弯下来大吐黄水的,还有的跑到茅厕去泻肚子,反正都十分不舒服起来了。”丫头耸肩:“夫人不是正好也在风露人间么,听说花坞也出事了就赶过来张罗,这会儿还没抽得空查缘由呢,若是因为厨房这里做事不干净导致的老爷们得病,她可不轻饶!”说完她就走了,剩下厨房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罗娘双臂抱在胸前朝乌糍姐努嘴:“先几个时辰里,酒饭茶果都吃过,如何查呢?”
  我和赵不二在一旁都还不知所以然,阿旺冲我俩龇牙:“真要查出来是厨房做事不干净,那轻则罚扣月钱,重的……那些老爷都跟官府有关系,莫不要送咱都到官府法办?”
  “兔崽子就别瞎搅合了!”罗娘呵斥完阿旺,大家都默在那里,好半晌才散开继续干活去了。
  后半夜还好没什么动静,除了各院来传唤些汤水外,一直到鸡鸣前还算平静,我和赵不二忙完一整夜的差事,好歹能回家了。
  小琥一直对我在萼楼做事而十分担忧,听完我跟他描述的昨晚的情形,他沉默了一会:“那盒摔碎的胭脂你打扫了么?”
  我有点惊讶他怎么先问起这个:“打扫了啊,院子里一般都叫阿浊打扫,做完工吃饭的时候我看她在外面打扫来着。怎么?”
  “你先前不是就说过,奇怪为何萼楼那什么夫人要请赵不二和你去做工么?”小琥眉头拧紧:“阿浊说的话恐怕就是答案之所在……萼楼恐怕很危险,只是我想不通她们究竟是怎么做的,把人叫去弄走,能做什么呢?那胭脂有什么玄机?”
  “若有事,今晚回去便知道了。”我说这些时已经困倦得眼皮子打不开了,小琥看我的样子不禁莞尔:“你先睡吧,我今日出去时也向当地人打听一下,萼楼既然是那么有名气,问问便知了。”小琥说完便出门去了。
  我半敞着门昏昏睡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听见大门外有人走进来,像是陌生男人的脚步,略翻个身,心里还想到头羹店都关张了,大上午的有谁会来?
  就听得一个男声说:“下毒的人找到了,看她手上指甲缝里还粘着红的,就是毒药的铁证!”
  ——我顿时惊醒不由分说坐起来,把双手指甲缝仔细一看,微微的红色果然有些残留在里面,是胭脂?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响,原来那胭脂真的有毒!
  连滚带爬下床跑到院子里看,烈日炎炎下,什么人也没有啊?我怔在那里,刚才明明有人进来说捉拿下毒的人么?哪儿去了?
  我正站那发呆,赵不二的堂客从街上提一桶水回来了,看见我便奇道:“这才巳时二刻你怎么就醒了?”
  我赶紧问道:“方才有人进来么?”
  “我刚出去,从家门到那边水井再回来这一会儿功夫,猫狗都不见,哪来人了?”女人看我的样子‘噗嗤’一笑:“看你这样子八成是睡迷了,做梦呢吧!”看她不在意地走了,我仰头看一看天,日阳刺目,且异常灼人,我只好躲回屋里,抹一把头脸的汗重新躺下,一抬手又看见指甲缝里的红,惊得又坐起来,莫非他们真是吃了我经手的点心才发作病倒的?……可如何是好?若被查出来是不是真的要被送去官府法办?这当儿小琥也不在,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真急死人了!
  顶着暴晒我走到街上的水井边,打一桶水仔细将手洗了几遍,把那点红都抠得干干净净,才再回到睡觉的屋里,进门就见我养的乌龟在地上慢慢地挪动,我心里不禁又想起过去,心里生起一阵悲凉,俯身抓起它:“小武,你怎么不变成小武了?”说到这,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小武,你快出来啊?你以前不是总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变成人么?……你快变啊?”乌龟只是温吞地睁着绿豆儿眼看看我,就把头慢慢缩进壳里了。我蹲在那里看着它发了好一会儿愣,想想又害怕,但害怕也没有用,满脑子乱得像浆糊一样,蹲得腿酸就索性坐在地上,头挨着门槛,不知过了多久居然也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日影西斜——
  “月儿、月!怎么睡在这里?快醒醒!”
  是小琥的声音,我睡得头昏昏的,模糊睁眼:“诶?什么时辰了?”
  “我把活儿都做完回来了,你说什么时辰?”小琥好气又有点好笑的样子:“你也不嫌地上凉?快洗脸去!”
  我揉揉眼赶紧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水缸边舀水洗脸的当儿,就听见赵不二的大嗓门从外面街上传来:“……你们不知道,那萼楼真是名不虚传啊!什么皇亲、国戚、巨富的大人物都有!”
  “赵掌柜的,那你在厨房都做什么饭菜?不会还做你那几碗头羹吧?”有人故意寒碜他。
  “嘁!我炒的菜那些老爷都爱吃得什么似的,平时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换我这种有滋味火候的小菜调剂一下,才觉得好呢!”赵不二洋洋得意,我一边洗脸一边听着,冷不防小琥走过来低声道:“我今天也跟人打听过,那萼楼就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妓馆,只是地处得荒僻些,一般人少去,且只接待巨富贵胄,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所以知道里面底细的人也没有。”
  “昨后半夜也没什么了,也许只是虚惊一场?”我想了想:“其实也不确定那胭脂是否真有毒,但按理说如果胭脂有毒,那碧茏夫人她们自己不先被毒死了?我是太紧张所以自己吓唬自己吧?”
  小琥思忖着,困惑地摇摇头,他也拿不准该如何,再看外头夸夸其谈的赵不二,他恐怕早就将昨晚的事件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时他的堂客走出来喊我去做饭,吃完了好打发我俩去萼楼做工的,我只得不想那么多,按捺下不安去忙了。

  据说碧茏夫人拿出家传秘制的丸药给国舅他们吃,他们的急病就全都好了!
  厨房里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没事就好。”乌糍姐拍着胸脯:“听说夫人让人寻查究竟,也查不出结果,有人说会不会外面的人混进来给大人们下毒的?现在世道那么乱……因此今晚开始各院会准备银簪子试菜,大家做事都小心些就好。”
  厨房里大家一如平日地做事,同样给我分派些工作,似乎碧茏夫人没有怀疑是我……又或许那个胭脂是有些古怪,但还不至于手指甲里那么一点就把几个大男人毒倒吧?只是我心里仍在意阿浊说的,那些去了就再没回来的人,都到哪去了?
  赵不二要我帮忙做白切肉,先把黄瓜条铺在盆底,再把姜芥水煮过的带皮红白六层花肉切成灯影儿里能透亮的薄片,码放整齐后淋卤虾油、酱油、糖、盐、醋调的汁;后来风露人间的人传话说风娘想吃粗菜豆腐,这倒可忙坏了我——
  嫩紫茄子要切小丁,加青毛豆仁抓盐过油炸熟,冬瓜、笋和藕、香蕈再另切丁,以火腿汤煮软然后勾芡备用,再有一把脆嫩小青菜和丝瓜一起切成菜泥后以花椒香油炒,方整一块巴掌大的鲜豆腐放盘子里隔水蒸一下取出,周围便按照以上制好的菜蔬不同颜色在豆腐周围紫、金、红、黑地铺陈起来,最后一勺香油菜泥轻轻浇在豆腐中间,这才成功,只是细致功夫磨人。
  我把这粗菜豆腐和一些风露人间惯常要用的点心装盒送去,一路提灯笼走时不由得一路看,总觉得心里还惴惴的,可心里越怕越见鬼,走到长廊半路时,借着廊上风灯就远远见露哥和另一个人说着话从那边走来,我一迟疑就想避开,可身边没有去别处的通路,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待走得近些,平白一阵小风刮起,我手里灯笼的火苗也一晃,再抬头好像眼花,露哥身边的人身影攸忽就不见了!我顿时一愣,露哥就已走到面前,还是一副笑面迎人的模样道:“诶小月姑娘,我正要去厨房找你的。”
  “找、找我?”我心里‘咚咚’敲起鼓:“姐、姐姐,方才跟你说话的人怎么不见了?”
  “刚才有人跟我说话?”露哥看看左右茫然不知的神情反问:“刚才没有人在啊?”
  “刚、刚才明明有个人跟姐姐一起走着,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伸脖子望她身后,长廊上空空如也,莫不是……我又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沙子迷眼了?”露哥凑近了端详我:“怎么今天没穿我送你的衣服?你这单衣太素净了,昨天夫人给你的胭脂带在身上么?还不拿出来抹点!”
  “没、没带在身上。”我讷讷地答,脑子里又似浆糊一般没头绪了,怕她再纠缠要我换衣服,便忙道:“我刚做的菜豆腐和点心要给风露人间送去,凉了就不好吃了,姐姐我得先去了。”说完低头就走,不曾想她转身跟着我后面也往回路走:“那正好我也有话跟风娘说,咱一道去。”
  到了风露人间,今日罕见的竟没有客人。听见露哥到了,风娘穿一件玉色垂纱披风从屏风里走出来,我是第一次近距离正面看清风娘的脸,虽然夜色灯烛里仍不太真切,但她一头高高狄髻,瓜子脸庞,纤长手臂上绕几圈雪白晶莹珠串,高挑的身形步子一动腰际系的玉佩络结相碰就发出悦耳‘啷当’声,真宛如画上下来的清净仙女。
  “夫人有什么话要说么?”风娘说话时微微昂起下巴,耳垂上有些夸张的细圈大翠环便一晃一晃的,她的声音也像掠过的风声那么轻淡。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你上回做的玉面丸都用完了没有?”露哥说着却看了看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也引得风娘看看我,她的大丫鬟云香赶紧接过我手里的食盒,把菜和点心端出来:“嗯,今儿的粗菜豆腐是小月姑娘做的吧,火候颜色看着很好。”
  “先放着吧,我这会儿还不想吃。”风娘淡淡道,神情慵懒地回身走到屏风旁边一架吊兰下的太师椅上坐:“上回玉面丸做了不多,各院姐妹上下一分,一埕子已经见底了。”
  “那可得再做些了……”云香给露哥递了一把纨扇,露哥便拿在手里看:“这缎子真水滑,小月你摸摸看?”她说着就把扇子伸到我面前,我直觉触鼻一阵浓香,差点就打个喷嚏,忙道:“不了,不了,我刚做菜来着,手有油。”
  “最近听说厨房新来了两个人,就是你啊?”风娘接话道:“近来点心都是你做的?”
  “是,乌糍姐有事忙不过来,有些点心就让我做。”这时轩外阵阵轻风贴着地扫进来,把风娘的衣衫的宽摆吹得飘飘然,把我看得有些呆了,露哥却又用扇拍我肩头:“风娘,你还别说,这位小月姑娘的烹制手艺可的确好,碧茏夫人也常夸她。”
  “是了,你不如来帮我做些新的玉面丸?她们总笨手笨脚的,浪费不少东西。”风娘说完,竟没等我答复愿意不愿意,就转去吩咐云香:“带她去吧。”
  我脑子里猛地思起那日阿晋被云香叫去做玉面丸的情景,登时急了:“我、我不去!”
  “嗯?”风娘和露哥她们都一齐望向我,被我喊得一愣。
  “厨、厨房里还有好多事等我去忙,实在不敢帮您这个忙……”我情急只好随便编个谎。
  “做玉面丸比你厨房那乌烟瘴气的好玩儿!”露哥抿嘴笑着哄我:“就是用晒干的桃花、木樨、白檀、白丁香那些花儿、药材一起捣碎,然后锤蛤粉、玉屑,调水银霜加蜜熬一锅便是了。不比你厨房里的杂碎事干净有趣?”
  “我真的不懂这些……”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心里‘咚咚’打鼓,怎么办?怎么办?
  “你看这丫头真是奇了,给她个躲懒的差事,她却百般不愿意。”露哥讶异地朝风娘她们摊手,风娘看着我,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淡淡的笑,然后又望望云香,那云香好似就明白她的意思,便对我说道:“不懂做就罢了,不过咱这前次打破了捣药的钵子,就借你们厨房的钵子来使用一下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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