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协会
打架的孩子们一哄而散，罗翔看到给小男生整理衣服擦鼻血的湛明秀和颜悦色的说些什么，完全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会把儿子劈头盖脸PK一顿。罗翔笑着退车到他们身边，可怜天下父母心吧，儿子是妈身上的肉哦。
罗翔叫道：“上车罢，别骂孩子。”
“我才没有。”湛明秀小声嘀咕，拉着瘦小的小家伙坐上车的后排去。
虽然这是一辆老式的绿皮吉普车，还是叫小男生掩不住的兴奋，爬到车后到处张望。
罗翔发动了车，问眉清目秀的小孩子，“你是不是爱和小女生说话，他们才要欺负你？”
“才没有呢。”小男孩瘪瘪嘴，“他们骂我是小色狼，我才不怕他们人多。”
“小色狼？”罗翔很惊讶，难道他发育早？
小男孩趴在罗翔的椅背上说道：“我是色盲，他们非得说我色狼，是没爸爸的色狼。”
湛明秀一把拉回儿子，给他整理衣领，朝罗翔苦笑：“我爸爸有些色弱，遗传给他加深变成色盲。”
罗翔看看后视镜，小家伙没什么气愤和难堪，还在东张西望打量吉普车，他笑道：“色盲又有什么，大不了不当驾驶员。”
“不啊。”小男生叫起来，“叔叔，我很喜欢车子，你教我开车好不好？”
罗翔哑然失笑，这小子不惧生，好样的。他说道：“叔叔请你吃饭好不好？”
小男孩瞧瞧妈妈，微微摇头，“我不去啦，奶奶在家里呢。”
罗翔“哦”了一声，敢情湛明秀刚才的吃饭一说也是套话。湛明秀急忙说道：“别啊，我带他回家，我说过要请你的。”
罗翔笑道：“改天吧。”
湛明秀看出罗翔接受她的邀请就没在坚持，要儿子拿出纸笔记下罗翔的电话。罗翔说了自己的手机号，小男生羡慕不已，“班上吴胖子他爸有和叔叔一样的大哥大，比传呼机都老高级，老师就特别喜欢他。”
罗翔着实欣赏这小子，开车送母子俩到了菜市场，他们下车时取下钥匙扣上小挂件送给叽叽咕咕不住嘴的小家伙，不等湛明秀推辞开车走了。
小家伙把电筒一样的小东西到处按按，啪的一声打开了盖子发现是个电子表，他兴奋的说道：“妈，叔叔挺好的，他是不是在追你？”
湛明秀哭笑不得，拍拍儿子的头，“小孩子不准乱说话！”
经过湛明秀母子的打岔，罗翔便没心情再去找万宗璞理论方长源，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此人来之前也得做点什么预防着。
罗翔上班后找来了两位副科长，询问了“八统一”的进行情况。严菲菲抢先说道：“各家公司都布置妥当了，虽然计价器的价格还没出来，都相信价格不会太高，没什么抵触。”
罗翔点点头，问栾景业，“你对出租车要熟悉得多，你说，我们牵头搞个出租车协会怎么样？”
严菲菲不知道什么是出租车协会，而栾景业眼睛一亮，“科长上次提过这个，我后来想过，还是科长高屋建瓴！和听证会一样都是广开门路听取下面呼声的好办法。”
太赤裸裸的马屁了，严菲菲本着忠言逆耳要拍另样马屁的作风，插嘴提醒道：“罗科，咱们要防备下面的人不听招呼，借用宣泄的渠道不受控制，把好端端的好事变坏事。”
罗翔点了一支烟，先赞许了两位科长紧跟自己的优良作风，又说道：“愚民政策始终要不得，大禹治水的故事听过吧？堵不如疏！我看啊，国家提高安居乐业的民生，民生上去民智必然开窍，作为政府工作人员我们要走在时代前面，去引导他们正确的使用民智。”他略带笑意的说道：“只要身正，不贪污不腐败不猪悟能，下面的人能有什么意见？”
严菲菲强笑一声，“是啊，头儿就是有水平。”她和栾景业都是皱眉，似乎，罗科的偏向是监督？监督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
罗翔笑起来，“你别戴高帽子，我知道什么事情都是说得容易做起来困难。出租车行业的管理归属到现在都是一团麻，是建设部还是交通部，是咱们地方政府还是国家直属部门？不过，先出手总有先走一步的优势，对我们大家都没害处。”
严菲菲再不敢搪塞，和栾景业在心里同时琢磨：“是啊，这就是政绩了。”
说到出租车行业，和其他行业有所不同的是，直到二十一世纪它的管辖都没理清。首先是建设部和交通部争夺这块越来越大的蛋糕。为此，国务院秘书长在92年10月特地做了批示，要求出租车管理“暂时维持现状不变为宜”，“建议国务院在研究机构改革和确定部门职责分工时，理顺管理体制，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但其中的厚利又怎么是一纸批文能化解的？
建设部先行一步，93年发布了《城市公共客运交通经营权有偿出让和转让的若干规定》，第2条规定“城市公共客运交通包括出租汽车”，宣告出租车行业管理权在建设部。而后，交通部不甘示弱，在给内蒙古交通厅“回复函”里说道：“出租汽车是公路运输的一部分”，属于交通部门管辖，“建设部职责中的‘公共客运交通’不应该将出租车包括在内。”
就这样，两部委打了肚皮官司。单是这样尚且一般，地方政府更是眼红出租车行业蕴藏的巨大收益，也渐渐伸手进来。比如，罗翔管理的出租车科和分出去的个体出租车管理科就说明了问题，大有县官不如先管，咬定青松不放手的架势。
而且，随著地方政府声音和动作越来越大，国务院只好双方调合，出台《建设部职能配置、内设机构和人员编制规定》方案中将出租汽车管理职能下放给地方人民政府，建设部与交通部均不承担此项管理职能，建设部和交通部都把出租车从各自管理职能中划出，改由地方人民政府管理。
于是乎，三方的扯皮不仅没终止还越来越严重，这也是出租车司机们抱怨不已的问题：开车在路上爷爷奶奶们谁都能查，各出租车公司也是叫苦连天：各单位都能下发文件，都是不能不遵守有法律效益的东西……老子们到底听谁的？
所以，罗翔想出来的出租车协会看似没大用又有大用，说有大用又没大用。只不过，科长一声令下，栾景业和严菲菲还是给各家出租车公司打了招呼，按照指示进行了沟通。老板们就算对协会不协会的没太大领悟，看在管理科能为下面着想，提议建一个相互沟通的半官方机构还是支持的。
没多久，万宗璞一个电话把施永青和罗翔叫到局里，指着罗翔的鼻子说道：“你又整什么幺蛾子，喏，他们到民政局注册出租车协会，说是客运处首肯的。”
施永青替罗翔挡下局长的问话，笑道：“万局，我支持小罗的想法。你看啊，机电协会工商协会书法协会道教协会比比皆是，咱们牵头成立出租车协会合情合理嘛。”
万宗璞叹口气，“不是我说你啊老施，你就没好生夹磨这小子，可惜了。”
施永青明白万宗璞叹息成立协会的功德他无福受领了，也是苦笑道：“万局，我吃一堑长一智，有德有才者用才，以后绝不干掣肘人的傻事。”
万宗璞欣慰的颔首，转头对罗翔瞪眼叫道，“诺大的协会出管科是吃不下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交警中队、交通局、建设局都得打招呼！”
一直不说话的罗翔连忙答应，他不会怕被人过来分蛋糕，而是怕没人热乎的凑过来，否则，怎么策划了一个指手画脚的出租车协会制衡方长源？
万宗璞又问道：“协会的办公地点设在哪里？”
施永青答道：“客运处楼前有一排平房已经租下来，分两间出去给协会就是。”
谈完话后，万宗璞留下施永青赶走了罗翔，冷希成在局长办公室外堵下他，低声说道：“方来者不善。”
方自然指的是方长源，心领神会的罗翔微微点头，问道：“局里有其他动向？”
冷希成指指自己的鼻子微笑着不说话，意思是他会动了。罗翔笑道：“公用局不能死水一潭嘛，外面热闹得好。”
冷希成深以为然。
此时已是八月初，随着市委书记詹克刚离开的日期临近，干部提拔和调动越演越烈。像过节发奖金一样，头儿退居二线也是跑官的大好时候，因为不管后来者是谁，都得允许老领导发放最后的福利，允许突击提拔一批人预备日后的人情！罗翔都猜测，方长源也是这样调进了客运处，等到汤崇贵上位再慢慢清理……但愿，延岗的一把手是老汤哦。
不管罗翔和汤镇业心里如何着急，日期越发临近汤崇贵表面上越发沉稳，连儿子都不透露一点儿风声，罗翔只好安慰汤公子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当真老汤没希望了不会不给他们打撤退的招呼。
汤镇业哼哼唧唧像是牙疼，“就怕原地踏步，更怕姓钱的上去。”
罗翔不是中组部部长，推推无精打采的汤镇业，“不是说好金丽今天到，咱们出去接接？”
“不用吧。”汤镇业狐疑道，“她又不是省长。”
罗翔摇摇头，“都请人家进来共谋大业，再做点表明功夫不更好？”
汤镇业对罗翔的话基本上从善如流，跳起来去叫颜勇开车，又问罗翔：“一起去？”
罗翔再摇摇头，“商业上我尽量不参与。”
汤镇业淫笑道：“别搞欲盖弥彰的事儿，老实交代，今晚哪里的美女约会？”
不能不说汤镇业的嗅觉灵敏，晚上罗翔当真有人请吃饭，可罗翔不以为她是美女，湛明秀是美女？
湛明秀起码不丑，打扮一新后也有七十分，更加靓丽的是一股子假扮淑女的熟女媚态，要不是罗翔见过她太多的出丑，没准真当她是有深度的丽人了。
“好吧，我承认吴君如都有人喜欢的。”罗翔在湛明秀请客的桌子前坐下。黑色嵌金片裙子的湛明秀偷偷低头，露出乳沟的白花花地方之多令她也害羞，又心疼花去了七百元钱，早知道要包装自己就去江城进批发价的衣服了。
罗翔问道：“你儿子呢？”
“什么？”胡思乱想的湛明秀没听见他的话。
罗翔笑道：“我说过不用你请客，今晚算我的。”
湛明秀这才从胸口抬头，很坚定的说道：“不行，我要求你办事，我请客！”
罗翔咧咧嘴，好家伙，她应该进机关，这样的话当面、马上、饭菜没上桌就说出来，还不使人觉得唐突。
饭菜上桌了，湛明秀默数菜肴够齐了殷勤的劝罗翔用餐，罗翔夹了一根黄花菜，在嘴边比划半天才放进去，问道：“铺子的事还没解决？”
湛明秀和官场上的人少有打交道，以为开门见山是机关干部的特点，就答道：“解决了。”她看到罗翔的惊讶，苦笑道：“三天两头罚款找茬，我在那里还能开下去？”
罗翔奇怪她的来意，颔首而不语。湛明秀盯着面前的瓷碗，小心翼翼说道：“你们客运处不是有几间临街的铺面吗？能不能？”
罗翔呵呵笑道：“你的嗅觉蛮灵，那也是物资局的铺面。”
“可归你们使用。”湛明秀哀求道，“我到处里问过，租是要外租的……”就是不租给你，罗翔替她默默接了下面的话。
湛明秀可怜巴巴的望着罗翔，“我还有几百件衣服没卖，一家老小都指望我挣钱。”
罗翔点点头，湛明秀大喜，变戏法一样摸出白纸和钢笔，“罗科，给我写一张纸条……”
我叉，瞧这架势，写完纸条你拔脚要走人？罗翔好气好笑：这个女人，才以为她有待人接物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