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锥子还怕不戳人
夷为平地的砖石瓦砾区是骡马街的旧地，几个农民打扮的人拿着麻布口袋到处翻捡，根本不在意走过来的白蕙和罗翔。罗翔微感吃惊，指挥部的人就任凭他们拖了钢筋放到平板车车上？到指挥部的二层小楼后罗翔稍微知道视如无睹的原因了，指挥部里就只有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老头是规划局的熊研究员，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只会埋头看图纸看书。年轻的女人叫班海芙，鸿达监理公司工程师。
罗翔一来对班海芙的姓觉得稀奇，班固班昭班超的后人啊，二来很少见到女工程师，还是那么年轻，和班海芙的交谈就多了一些。
班海芙也是在指挥部呆得发霉，叽叽喳喳的说道：“只知道班固班昭班超吧？告诉你啊，咱们的祖宗是春秋时期的若敖，若敖的孙子令尹子文是吃虎乳长大，虎的身上有斑纹，为了纪念老虎乳母，我们就用‘班’作为姓氏了。别说你不知道‘班’和‘斑’能通用哦。”
“长见识了。”罗翔啧啧称奇。白蕙见他们说得投缘，笑道：“小班，小罗才来公用局，到指挥部实习，你多帮帮他。”她寒暄几句扔下罗翔自回单位了。
班海芙瞅瞅罗翔笑了起来，“被人排挤了吧？连住处都没安排吧？咯咯。”一直看图纸的老熊抬头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研究，很没趣的罗翔摸摸鼻子，干笑一声。
他的心里发狠：“老子还和人斗上了！老子是苍天看重的幸运儿，能被小人算计？”
班海芙心眼不错，大谈祖宗的来历后也把她所知道的公用局和指挥部内情说了说，虽然肤浅，对罗翔却是用处蛮大。
永固门片区改造指挥部是副市长麻怀化挂名挂帅，具体业务由公用局两位局长担纲，首期改造已经完成，标号JB1-1、JB1-2段原属骡马路，改成步行街后交付了指挥部。今年要完工的JB1-3、JB1-4、JB1-5正在修建，步行街各栋建筑也要逐一修好，保证7月1日前作为建党礼物正式开放。
“问题就在这里了。”班海芙抓过老熊研究的图纸，啪啪啪的拍着，“工程一直由泽丰园林建筑工程公司施工，你们公用局突然要交给市三建。‘泽丰’那边拖着不交，严重影响了施工进度……真是没事找事。”
罗翔苦笑，班海芙算不算指了和尚骂秃驴？他才到公用局，两眼一抹黑就被赶来。
一直不说话的老熊突然说道：“三建没有泽丰施工图纸就盲目开工，他们堵塞了延水河的过城段，老百姓要骂娘的。”
“已经骂了。”罗翔干干说道。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刹车声，班海芙探头出去看看，说道：“哦，万局长来了。”
是万副局长！罗翔恨恨的想道。
头戴安全帽的万宗璞大步上楼，跟着的几个人都是风尘仆仆，他看到罗翔微微一怔，轻轻点头后对老熊说道：“熊师，延水河涌得厉害，到市政府信访的市民越来越多，规划局有没有河道图纸？”
“拿来了。”老熊干巴巴的答道。
万宗璞赞许的笑笑，接过图纸仔细的看。罗翔趁机和万宗璞带来的人打招呼，其他人也就罢了，和他的秘书小冷却是多说了一会儿。
二十九岁的冷希成时延岗本地人，他和罗翔未曾见过面，但万宗璞是汤崇贵的心腹，冷希成没少从汤崇贵现任秘书史治嘴里听到罗翔的名字。冷希成可不敢把罗翔看成公用局的一般员工，特地面带笑容低声说话。
罗翔早就知道他，在梦里他的下场好不了多少，汤系崩溃后冷希成下海经商，勉强过日子而已。
万宗璞直起身子，“市政府马上开现场会。”他卷起图纸又朝外走，看也不看罗翔，“小罗和我来……”
房间里的人都是暗暗一惊：这厮是谁？
罗翔一句话也不说，跟在万宗璞身后下楼。等到一行人走后班海芙才大叫道：“原来他是老万的帮手！”
万宗璞只要罗翔上了他的车，由冷希成亲自开车，其余的人坐上后面一辆越野车。上车后，万宗璞叹道：“瞧见没有，内斗不止！”
一直考虑前前后后的罗翔轻轻说道：“是为了城管委？”
万宗璞身体明显抖动一下，他坐直身子瞪着罗翔，半响才笑道：“有点门道，是市长……不对，汤市长不会和你说这些。镇业？也不是，他才不会操心这个。”
万宗璞大笑起来，“你初来乍到就发觉了？好哇，是好帮手！”
开车的冷希成平稳驾驶奥迪着小车，心头更是震惊……罗翔却在偷笑，历史的脚步依然保持了基本稳定，没出大差错就是幸福啊。
罗翔很矜持的说道：“我看出了一些，胡乱说说请万局指正。”
万宗璞点点头，冷希成在车上的缘故没让他叫万哥宗璞哥。
“我听到了城市管理委员会要成立的风声，委员会不是常设机构，汤市长成立他的目的很明确，要把城市建设牢牢抓好，才对得起延岗几百万人民的希望……城管委一定要和公用局合署办公，主任一职现在论不到万局您，副主任是没跑的了。我分析您和武甲局长都是副主任吧，平起平坐了，只要分工上侧重，他嘛……”
万宗璞欣慰的点头，汤崇贵狠抓城建，公用局的重要作用越发凸显，掌印局长武甲的反作用也就更为突出。在暂时不能动他的情况下，汤崇贵搞出管公用局的婆婆，无异是极妙的阳谋。
罗翔尽量回忆梦里的所见所闻，想到什么说什么，“从市长不亲自挂指挥部组长看出来，市长不会用高级别的城管委主任，最多就是副秘书长，主任副主任差别不大，又不显眼又为了您好。”
万宗璞连连点头，一些他没体会的东西渐渐清晰，对罗翔的惊讶几乎不能自制……难怪老板看重他！而前面的冷希成震惊得想死了，彼此年轻相当，怎么差别不是普通的大？嫉妒、敬佩、惊愕……冷希成的耳朵快竖成兔子一般。
罗翔要一举奠定在万宗璞心中的印象，到延岗处于他的领导之下就必须抱紧老万的大腿，汤崇贵也是败不得，他们身上牢牢系了仕途的第一步！
“有了城管委就是进可攻退可守！主任抓全面工作，说和不说一个样。武局长是公用局局长兼党委书记，铁定的第一副主任，任不任命一个样。”罗翔说道，“也由此可见，他们要抵制城管委，如果抵制不了就要分你的心……泽丰建筑公司干得好好，突然换成三建，可未必是权钱交易！”
冷希成的车差点打偏，刚才他还向万宗璞建议查这事儿呢。
万宗璞没怪罪小冷车技不好，他绷直了身体，“什么？……对！我们盯了三建反而中计。啊，工程进度受阻，诽谤正常的工程交接，都是我不适合岗位的标志……好手段！”
万宗璞说到好手段时眼盯罗翔，也不知是不是指他。万宗璞的汗水湿了后背，他的确想从三建打开缺口，为此去找了检察院埋伏的关系，还想说服汤崇贵从这里下手……如果，大张旗鼓调查的结果是错误的，不止他的声誉全无，也会影响到汤崇贵。大批的中立干部会被蛊惑：汤市长容不得人！
“不断搞事捆我的手脚，制造障碍不组建城管委，他们下手很准啊。”万宗璞喃喃说道。
罗翔笑起来，在梦里，下台的万宗璞叹息过他们的失误，小小的一点是没抓住延水河堵塞，各部门开现场会的时机狠狠一击。
……我把你的真知灼见还给你哦，罗翔小声说道：“今天的现场会各部委都要来，相互推诿是一定的，何不趁机成立综合领导小组……城管委不就OK？”
万宗璞的拳头猛然捏紧，他长出一口气背靠椅背，说道：“小冷，车子靠边。”
冷希成遵照停了车，和罗翔一前一后开门下车，独留万宗璞在车上。奥迪车后的越野车也停下了，车上的人看到冷希成主动走到罗翔身边，发了一只烟抢先说话，“史哥昨儿就说了给你接风，定个时间？”
“哥哥们看着办，小弟马首是瞻，召之即来！”罗翔乐呵呵的答道。
冷希成也笑得开心，眼珠子朝罗翔转了一圈又一圈，按照他了解的粗浅东西，罗翔和汤镇业关系莫逆。就凭人家的头脑和作风，冷希成毫无犹豫的断定，领导们外的小圈子里，罗翔会是核心。
万宗璞一手拿手机一手摇下玻璃窗招手，罗翔上了车，越野车的人讶然发现冷希成反倒在车外。
罗翔上车后万宗璞唐突的问道：“你看小冷如何？”
罗翔心知肚明，肯定的答道：“自己人。”
万宗璞对冷希成笑道：“楞着干嘛，外面姑娘漂亮风景很好？”
冷希成急忙笑着上车，暗地里感激他才发出去的烟。
奥迪车慢慢启动，万宗璞再不提刚才的话题，说道：“小罗就在指挥部干着，你的副科是江城组织部定下来。要否认是天大笑话，兄弟城市的文件都怀疑，乱弹琴！”
罗翔学冷希成的动作，双手给万宗璞递上一支烟，万宗璞接过后捏在手里并不放嘴里，对罗翔笑道：“我戒烟了，你还不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罗翔仓皇的道歉，不无得意的想道：总不能表现得完美无缺，做真正的神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