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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飞向太阳

书籍名:《游戏时代》    作者:方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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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首领,一个女人一定要见你!”一个兽人战士匆匆来到逆天行面前,嗡声嗡气地禀报道。逆天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一怔,神情也微微一变。
  是龙晓岚,十多年过去,她已经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妇。岁月只是在她的脸上增添了一丝成熟的丰韵,使她看起来就像是珍珠般熠熠闪亮。
  “既然老朋友来到了长安,我当然是要尽地主之谊。”她嫣然一笑,就像对老朋友一样亲切,坦然。
  十分钟后,逆天行独自随她来到长安城一座欧式风格的府邸。它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显得有些奢华,但对新唐帝国的公主殿下来说,就显得有些朴素了。二人刚到门口,就见一男一女两个混血孩子从门里迎了出来,一边一个拥在她身旁,眼中却对逆天行充满了戒备和好奇。
  “我记得你答应过,要做孩子的教父。”龙晓岚将逆天行领进门,向他介绍道,“这是杰克森,那是露丝。杰克森八岁,露丝六岁。”
  逆天行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向两个孩子友好地伸出手:“你们好,我叫逆天行。”
  “你就是逆天行?”杰克森眼中顿时有了一丝敌意,“就是你在领导那些叛军,跟我外公和爸爸打仗?”
  逆天行有些尴尬,但还是坦然道:“可以这么说。”
  “那你就是一个坏人!”杰克森眼中的敌意变成了仇视,“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不然你下场会很惨,哪怕你是大名鼎鼎的逆天行。”
  逆天行哑然失笑,但跟着又有些悲哀。龙晓岚急忙呵斥儿子:“杰克,不可以对客人这么没有礼貌,快道歉!”
  “我才不要他做我的教父!决不!”杰克森说着转身就走,全然不顾母亲的呼唤,甚至把妹妹也强拉着离开。小女孩好奇地回头望着逆天行,突然露齿一笑:“逆天行,原来你这么年轻啊!”
  两个孩子离去后,龙晓岚有些尴尬,正想向逆天行解释,他已摆手道:“孩子总是爱憎分明,我理解。”
  西式餐厅中早已摆下了四个人的餐具,看来龙晓岚原本是想请逆天行与两个孩子一起共进晚餐。但是现在只好撤去两副餐具,让厨师将晚餐送上来。
  二人默默地进餐,默默地饮着酒,既像两个熟悉多年的朋友,又像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二人觉得心中似乎有很多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二人几乎同时打破沉默想要开口,却又发现彼此撞在了一起。
  “你先说!”逆天行大度地笑道。
  龙晓岚迟疑了几秒,放下餐具道:“我知道你与我爹爹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有机会达成和解。我不想看到你们之间有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亲人在战争中伤亡。”
  逆天行微微叹道:“这个,不是由我一个人能控制。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战争,而是联邦与帝国之战,是公民与皇帝的战争,几乎不可调和。除非你父亲像当初他答应我的那样,将军队和权力交还给人民。”
  龙晓岚无言以对,她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之事。默默举起酒杯,她对逆天行勉强一笑:“如果这场战争不可避免,我想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请讲!”逆天行也举起了酒杯。
  “不要伤害我父亲,还有我丈夫。”龙晓岚眼中有一丝凄楚,“我知道这很难,但你是无所不能的逆天行,你一定能做到。”
  逆天行苦笑,正想说他根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面对龙晓岚的目光,面对一个女儿和妻子为父亲和丈夫的祈求,他无法拒绝。默然片刻,他终于还是点头道:“我答应你。”
  离开龙晓岚的府邸,逆天行心情颇有些沉重,以前他一直不愿加入银河舰队,就是不想伤害龙晓岚,以及青龙舰队中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去面对,无可逃避。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吧。
  浩渺无垠的星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点点繁星,犹如流星般在星空中快速移动。那不是人们熟悉的星光,而是五万艘青龙舰队的战舰,正高速回援帝国的都城。
  逆天行矗立在旗舰“银河号”航母舰桥之上,默默地眺望着正在逼近的庞大舰群。虽然青龙舰队因能源和损耗的原因,只集中了五万艘战舰回援帝都,但这却是整个青龙舰队的主力舰群,是唐龙赖以横扫银河的精锐核心。
  银河舰队虽然可以凭借其隐身性避开其锋芒,等待新的战机。但是如果让唐龙喘过气来,相信他很快就能找到银河舰队的弱点,甚至制造出更先进更强大的幽灵战舰,银河舰队的唯一优势将不复存在。所以必须毕其功于一役,将青龙舰队最后的精锐舰群彻底打垮,进而令帝国在最短的时间内崩溃。
  这是银河联邦与帝国的最后决战,也是逆天行与唐龙的最后决战,谁也无法逃避。
  “天哥,唐龙排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型。”蚩傲风眺望着缓缓移动的星群,立刻发现了星群的与众不同,“战舰之间队形密集,这在常规作战中从来没有见过。”
  通过望远镜和雷达,可以看到唐龙将战舰集中成一个密集的队形,然后在舰群外围是大量太空布雷舰,正将金属尘埃和太空雷布设在舰群的周围,一旦幽灵战舰靠近青龙舰队主力,就会扰动这些尘埃和碰响这些太空雷,暴露自己的行踪。
  逆天行点头道:“将战舰密集地集中起来,虽然有可能会增大舰队的损失,但是却可以防止被我们一点点蚕食。他将战舰分成了无数小队,然后将小队并合成大队。只要我们攻击其中任何一艘战舰,炮火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同一编队中的战舰将趁势反击,以绝对优势的火力进行还击,也许这是目前对付幽灵战舰的最有效办法了。”
  “这一招确实够狠,我们怎么办?”蚩傲风急得抓耳挠腮。
  逆天行沉吟道:“这一招虽然貌似安全,但却有个最致命的弱点。”
  蚩傲风指挥太空作战多年,也并非是个笨蛋,只是在逆天行面前,他习惯了将困难交给对方。不过见逆天行没有继续往下解说,他皱眉想了想,突然一击掌:“我知道了!青龙舰队以如此密集的编队行进,只要我们冲入他们的舰群中间,就会使他们完全乱掉阵脚。如此密集的舰群中,他们的战舰也不敢胡乱开火,不然就会伤到自己人。”
  逆天行点点头:“不过我们也很危险,毕竟置身于数万艘战舰的包围之中,随时有可能遭到对方战机的围攻。”
  “至少我们可以先派出一支舰队去试试。”蚩傲风跃跃欲试道,“就让我率一千艘战舰冲入敌方舰群,直袭其旗舰‘青龙号’,争取斩下龙首!”
  逆天行有些犹豫,望向苏凌薇问道:“钛星离咱们还有多远?什么时候能赶到战场?”
  苏凌薇道:“他们通过亚比斯要塞时耽误了一会儿,大概再有六个小时就可赶到。”
  “六个小时青龙舰队就已经夺回盘古星球了!”蚩傲风急道,“青龙舰队一旦进入盘古星球星域,有地面防空炮火支持,将更难以对付。现在他们还没有大量装备引力透镜,对幽灵战舰暂时还看不到。一旦他们大量装备引力透镜,我们的隐蔽性将降低一个数量级。战机稍纵即逝,不能再犹豫了!”
  逆天行知道蚩傲风说得在理,即便冒点险也顾不得了。他终于点头道:“好,你率一千艘战舰为前锋,冲入敌阵引其混乱,伺机攻击青龙舰队旗舰。我在外围接应你。”
  蚩傲风抬手一礼:“天哥放心,我这就去摧毁青龙舰队的心脏!”
  十分钟后,一千艘幽灵战舰在蚩傲风率领下,分成分散编队向青龙舰队冲去,它们高速飞行的舰体扰乱了布雷舰喷洒的金属尘埃,立刻遭到青龙舰队炮火的攻击。但一千艘战舰犹如吹响冲锋号角的敢死队,全然无视敌方的炮火,在损失三分之一后终于冲入了青龙舰队阵型中央,犹如幽灵在敌阵中肆意穿插冲刺,纵横践踏。
  青龙舰队刹时乱了阵脚,如此密集的阵型,处于中央的战舰一旦开火还击,很容易击中己方战舰,青龙舰队强大的火力优势失去了作用,不得已四下分散,以躲避四周那些幽灵般的战舰。
  看到敌方舰队开始混乱,逆天行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立刻率战舰加入战场。但见无数的战舰在攻击中起火、碎裂,犹如太空中怒放的死亡之花。
  “我发现‘青龙号’了!”激战中突然传来蚩傲风兴奋地高呼,“我们已经击中它了,正在向你的方向逃窜!”
  逆天行突然想起来对龙晓岚的承诺,他急忙对蚩傲风道:“停止进攻,把它留给我!”
  “为什么?”蚩傲风十分不解,如果是换个人,他一定会以为是要想争功。但是以逆天行在银河舰队和整个联邦的威望,何必争功?
  “你只需要跟上它,剩下的事由我来!”逆天行说着将指挥权交给阿加索和苏凌薇,自己却奔向机库,同时用无线电呼叫,“巴布亚斯,带上一队陆战队战士随我来!”
  十分钟后,逆天行驾机弹射出“银河号”,依照蚩傲风提供的坐标向“青龙号”追去,在他的战机后方,数十架战机紧随其后,犹一群幽灵直奔敌方旗舰。没多久逆天行就看到了正被蚩傲风追击的“青龙号”,但见它已经受损起火,速度也远不及平时迅速。
  “巴布亚斯,随我登陆青龙号,占领敌方旗舰!”逆天行说着驾机缓缓贴近了“青龙号”巨大的舰体,在太空中要登陆一艘战舰,这是一种巨大的冒险,但是为了实现对龙晓兰的承诺,逆天行也顾不得了。如果能生擒唐龙,结束战争,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对准“青龙号”舰体上巨大的破洞,逆天行的战机突然一穿而入,扎入了“青龙号”的内部,跟随他之后,几艘满载机甲战士的运输机也冲了进来。逆天行打开机舱,用了几秒钟让自己体内的压力与环境压力达到平衡,然后才挥手向那些兽人战士示意,向指挥舱方向突进。
  巴布亚斯用手提火炮打开了通往战舰内部的舱壁,待所有人进入后,立刻用激光枪融化金属,将破洞封闭,以保持战舰内部的生态环境。一行人在逆天行率领下直扑指挥舱,一路上几乎没有遭遇到多大的抵抗,战舰上所有人都在忙着寻找救生艇逃命,几乎无人抵抗。
  一小队机甲战士在逆天行率领下,终于抵达指挥舱,但见偌大的指挥舱空空荡荡,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军人。不过还好,那个身穿唐装的老者还在,他正平静地观看着大屏幕上的实战情况,神态犹如一个局外人。
  “唐爷,我们又见面了。”逆天行缓缓走向了老者。就见他应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微笑。虽然已有十多年未见,逆天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由失声惊呼,“老周?你是老周?唐龙呢?”
  唐装老者从桌椅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恭谦的微笑:“逆先生好,陛下让我在此等候你,并转达他对你的问候。谢谢你对陛下的关心,所以陛下决定也给你一个机会,暂不引爆指挥舱下那颗威力巨大的热聚变弹。”
  逆天行感觉的心突然开始下沉,犹如高空失足般难受。他早就感觉战斗进展得太过顺利,完全是按照自己的预料在发展。如果唐龙如此无能,岂能横扫整个银河难逢敌手?即便是在虚拟世界中,他也是个举世无双的军事统帅,岂会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以五万艘战舰加上自己的旗舰“青龙号”作为诱饵,全银河系大概也只有唐龙才有如此气魄!
  “逆先生,陛下正等待着与你通话。”老周虽然长得极像唐龙,但是神态中却永远没有唐龙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他对逆天行充满了敬畏和恭谦。大约知道自己的命运与逆天行绑在了一起,所以他尽量不去刺激逆天行。
  信号接通,真正的唐龙出现在了指挥舱正前方的大屏幕上。但见他的脸上并无一丝得色,好像觉得结果本该如此。他没有多余的客套与寒暄,开门见山道:“逆天行,想必老周已经告诉了你,你的脚下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热聚变弹,只要你离开指挥舱,它就会爆炸。其实我并没有奢望你会亲自登陆我的旗舰,但是你让我意外了。你的行为让我居然产生了一丝感动,所以我愿意公平地给你一个机会。”
  逆天行的心犹如坠落到十八层地狱,有种冷如骨髓的悲哀。他被龙晓岚出卖了,如果不是为了那个承诺,他不会冒死登上唐龙的旗舰,就连唐龙都不相信他会如此疯狂,可他偏偏就这样做了,冒死跳入唐龙为他设下的陷阱。
  “我知道死亡也威胁不了你,但是现在我手中可不仅仅是你的性命。”唐龙说着指向一旁的全息星航图,“就在你的幽灵战舰全力攻击我的五万艘战舰时,我已率另外五万艘战舰,与留守于伏羲星域的三万艘战舰一起,完成了对这一星域的包围。这是一个范围遍及数十亿公里的球形包围圈,由金属尘埃和太空雷组成第一道警戒网,警戒网外则是由八万艘战舰组成的强大火力网。这个包围圈正在缓慢地收缩,当它收缩到一定范围后,所有战舰将万炮齐发,将它们包围的空域变成一片死亡的火海,我保证在这片死海中,决不会有任何生命存活下来,哪怕是细菌。”
  太空包围战,这在所有军事教科书上都没有。因为就算你超过敌人十倍,也无法在广袤的太空中完全包围敌舰队,但是八万艘战舰包围一千多艘却可以做到。难怪五万艘作为诱饵的战舰在受到攻击时,并不往远处四下逃散,就是为了将幽灵战舰也吸引到这一空域,而唐龙则率五万艘战舰作为伏兵,与留驻在盘古星球和相邻两个能源星域,负责后方守卫的三万艘战舰一起,悄悄完成了对这一空域的包围。它们汇成了一张范围遍及数十亿公里的天罗地网,将一千多艘幽灵战舰困在其中。以布雷舰喷洒的金属尘埃和太空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球形警戒带,使幽灵战舰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触动警戒网,遭到外围的青龙舰队万炮齐射。
  这是太空作战中前所有为的奇想,其创造性不亚于幽灵战舰的运用。即便作为对手,逆天行也不得不在心中为之赞叹。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唐爷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顽抗下去,被我的舰队彻底消灭;或者放下武器投降,我会给所有银河联邦战士一个体面的待遇。其实作为对手,我非常敬佩你和你的战士,你们已经完成了无数战争史上的奇迹,现在是奇迹结束的时候了。”
  如果仅仅是个人受到威胁,逆天行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是现在是关系整个银河舰队所有战士的生命,他不能不慎重。默然片刻,他无奈道:“如此大事,我个人无法做主,请给我一点时间。”
  唐龙掏出老式怀表看了看,淡淡道:“十分钟,这足够你说服所有人。记住,你不能离开我的旗舰。你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你若离开指挥舱一步,我就引爆你脚下的氢弹。”
  通讯中断,指挥大厅一片静默。就在这时,逆天行随身携带的通讯器,突然传来蚩傲风的惊呼:“天哥,我们好像被包围了,四周都有太空雷和金属尘埃组成的警戒带!”
  “我知道。”逆天行把发生的情况大致向蚩傲风说了一遍,最后压着嗓子悄声问,“它什么时候能到?”
  蚩傲风一愣,立刻明白逆天行是在问正全速赶来的太空幽灵堡垒,它已是银河舰队最后的希望。他忙道:“大概也还有十分钟。”
  逆天行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对蚩傲风道:“现在由你来指挥舰队,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怎么办?”蚩傲风忙问。
  “不用管我,做好你的工作就行。”逆天行说着中止了通讯。他转向老周笑道,“老周,唐爷没有说你必须留下来陪我吧?”
  老周点头道:“陛下只是让我留下来等你,并没有说我不能离开。”
  “也没有说我的人不能离开吧?”逆天行指向了巴布亚斯等人。
  老周想了想,道:“是没有这样说过。”
  “那你能否与他们先离开呢?”逆天行平静地问道,“唐爷要的只是我,他们其实无关紧要。你能否与他们一起离开,免得万一有什么意外,不幸为我陪葬?”
  老周迟疑了几秒,求生的欲望最终占了上风,点头答应道:“好!我们走!”
  “大首领?”巴布亚斯已经知道逆天行面临的危局,正要开口,逆天行已抬手阻止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既然你还当我是你们的大首领,就听我命令——立刻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艘战舰。”
  巴布亚斯含着泪抬手一礼,率兽人战士带着老周匆匆而去。偌大的指挥舱就只剩下逆天行一人,他在唐龙的座位上坐下来,平静地注视前方的时钟。十分钟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幽灵堡垒还没有赶到。
  其实就算太空幽灵堡垒及时赶到又如何?逆天行无奈地想,现在他已经是这场战争的局外人,只能在这座太空坟墓中当一个观众,甚至连观众都当不成。十分钟期限一到,或者幽灵堡垒提前赶到,唐龙都有可能引爆自己脚下那颗热聚变弹,让自己永葬太空。
  时间一分分过去,转眼十分钟的期限就要到来。就见前方大屏幕一亮,唐龙再次出现在屏幕上,胸有成竹地问:“考虑好没有?”
  逆天行点点头:“我已经将舰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别人,我现在没有权利命令任何人投降。”
  “你敢耍我?”唐龙面色一寒,“你知道顽抗下去的后果?”
  话音刚落,逆天行就看到唐龙指挥舱中响起了一阵骚乱,有情报官神色慌张地将一份情报递到了唐龙面前。唐龙一见之下面色大变,望向逆天行喝道:“你们竟然还有奇兵?”
  逆天行知道幽灵堡垒终于赶到了,正从后方对唐龙的舰队施以打击。几乎全金属的太空飞行堡垒,既如幽灵一般神出鬼没,又有威力巨大的陆基巨炮,简直是青龙舰队的噩梦,任何战舰也挡不住它那威力巨大的炮火一击。逆天行暗自庆幸这种超大功率反物质发动机的建造技术,还没有为帝国掌握。
  “快命令你的舰队停火!不然我将让你化为灰烬!”唐龙气急败坏地亮出手中的遥控器,“你还有一分钟时间,再不下令投降,我就引爆你脚下的氢弹!”
  虽然看不到战场的情形,但逆天行可以想象。终于赶到的太空飞行堡垒,如幽灵一般出现在青龙舰队包围圈的后方,以巨大的陆基炮向唐龙的舰队发起了攻击。而唐龙的包围圈尚未缩小到对银河舰队构成致命威胁的程度,所以一千多艘被围的幽灵战舰,与包围圈外的飞行堡垒里应外合,将唐龙的包围圈冲得七零八落。在身披重甲的飞行堡垒面前,青龙舰队的炮火对它构不成威胁。它就像塔克冲入了步兵阵营,正毫无忌惮地将青龙舰队轰得落花流水。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逆天行有些遗憾地想道。也许自己连做观众的资格都即将被取消。不过他毫不在意地对唐龙淡淡一笑:“看不到你失败的结局,真是遗憾。”
  “你还有最后十秒,十、九、八、七?”唐龙气急败坏地数道。通过屏幕已经能看到他的指挥舱中正陷入一片混乱,甚至画面发生了剧烈的摇晃。他的旗舰已遭到了攻击!
  但是唐龙却在数到“三”时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的焦点落到了逆天行身后,眼中有种从未有过的意外和吃惊。
  感觉到身后的异样,逆天行猛然转回头,突然发现一个女人出现在了指挥舱的门口,既熟悉又陌生。
  “晓岚!你怎么会在那里?”唐龙脸上只剩下吃惊。
  龙晓岚一步步来到父亲面前,凄然笑道:“爹爹,我不愿逆天行伤害你,但同样也不愿看到你伤害他。现在我要带他离开这里,如果你一定要引爆氢弹,那就连我一起消灭吧。”
  不等唐龙再开口,龙晓岚毅然中断了通讯,对逆天行一招手:“快跟我来!”
  逆天行有些糊涂地随龙晓岚跑出指挥舱,匆匆下到战舰后部的船坞,就见一艘双人快艇静静地停靠在船坞中。是“风云号”,有钱人的玩具。
  “快上来!”龙晓岚已经钻入船舱,正向他摆头示意,神态一如十余年前。逆天行跳入船舱,匆匆关上舱门,就听龙晓岚一声轻呼,“坐稳了!”
  话音刚落,“风云号”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顺着长长的管道冲出近百米,猛地撞开了弹射管道的封闭阀门,流星般射入了茫茫太空,将“青龙号”战舰远远甩在了身后。
  外面的星空已经彻底变成了战场,无数炮火在虚空中划过,犹如死神之剑在疯狂地飞舞。“风云号”如一片不起眼的树叶,在飓风中左右飘忽摇摆,于炮火的缝隙中辗转腾挪。
  突然,身后的星空变成了刺眼的太阳,将整个星宇完全照亮,那枚威力巨大的热聚变弹,终于还是在突然间爆炸。百万吨级的“青龙号”航母,刹那间变成了一团耀眼的火球,巨大的舰体则变成了亿万块碎片,在冲击波的带动下,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四面八方。
  “风云号”已经离爆心有数百公里,但是巨大的冲击波还是追上了这艘微型飞船,将它如树叶般抛上扔下,令飞船中的二人只摔得头晕目眩,不辨东西。突然,一块巨大的残骸撞上了“风云号”的右舷,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飞船舰体绽出了可怕的裂痕,跟着它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撕裂,将座舱中的二人抛入了太空。
  晓岚!逆天行想要张嘴高呼,但虚空的世界已经彻底屏蔽了他的声音。他急忙向龙晓岚翻滚的身体飞去,总算于虚空中抓住了她。但见鲜血正从她的七窍中飞溅而出,如血珠洒满了漫漫虚空。
  晓岚!逆天行无声大喊,却无法阻止真空对生命的绞杀。他只能无助地抱着龙晓岚瘫软的身体,在虚空中绝望地呼号,即便使出全身的力量,虚空依旧寂寥无声。
  龙啸!逆天行突然于虚空中,听到了来自万里之外的龙啸。一条巨龙无视纷飞的战火,从飞行的堡垒中突然腾空而起,向万里之外的星空高速飞去。它感受到了逆天行的召唤,毫不迟疑地应声而来。
  矢天游龙,瞬息万里!
  默默将龙晓岚放入飘浮的“风云号”残骸,逆天行毅然跨上枭龙的后背,眼神坚毅地望向战后纷飞的太空战场。轻拍亚贝的脖子,就见百余米长的巨龙一昂头,愤然冲向了最激烈的战场。
  “看!飞龙!”正陷入苦战的银河舰队战士,最先发现了太空中的神迹,跟着他们就看到了骑在龙肩上那个长发飘飞的男子,他们顿时发出整天的欢呼,“逆天行!是逆天行!胜利女神的使者!”
  这欢呼瞬间传遍了所有的战舰,银河舰队必胜的信念顿时被激发,他们不再胆怯不再害怕,无数战舰、战机紧跟在飞龙战士的身后,冲向青龙舰队最密集的舰群。
  “看!那是什么?”青龙舰队的战士也看到了窗外那不可思议的神迹,一只巨龙在一个战士的驾驭下,正毫无惧色地冲向己方的舰群。无数炮火从飞龙身后的虚空中无端射出,那情形犹如是来自神的震怒。
  有炮火击中了巨龙的身体,但只是令巨龙稍稍停顿,却无法阻止它前进的身影。青龙舰队的战士胆怯了,潜意识中对龙的敬畏和恐惧,使他们战意顿失,无法再专注于寻找虚空中那些看不见的幽灵战舰。
  在逆天行率领的幽灵舰队和另一个方向那看不见的幽灵堡垒双重夹击下,曾经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青龙舰队开始陷入混乱,甚至有战舰不尊号令脱离战场,胜利的天平开始向银河舰队倾斜。
  龙啸!在寂寥无声的宇宙虚空,逆天行再次听到了震撼人心的龙啸!不过这次不是亚贝,而是来自极远的青龙舰队中间,那不是依靠介质传播的普通声波,而是一种超越物质媒介的精神感应。
  一条庞大的青色巨龙,从青龙舰队旗舰“青州号”船坞出口冉冉升起,瞬间便离开母舰升上了虚空,犹如神话般悬浮于浩瀚无垠的宇宙虚空。盘卷飞舞的龙体长逾百米,通体焕发着一种幽幽的青光,似有某种金属的质感。钢筋铁骨般的龙肩之上,一个高大魁伟的老者傲然而立,巍巍然犹如天神。
  唐龙!逆天行只感到浑身肌肉突然绷紧,就连亚贝也紧张地弓起了身子。本已溃败的青龙舰队战士爆发出整天的欢呼,刹那间重拾信心,开始向青龙身后聚集。而银河舰队也惊疑地停止了前进,他们没想到同样的神迹也出现在了帝国皇帝身上,他们不知道谁才是胜利女神真正的使者。
  两支舰队似有默契,都停止了进攻,慢慢聚集到他们的主帅身后,等待着事态进一步的发展。数十万门炮火突然停止对射,整个星宇突然间也就静默黯淡下来,静谧深沉一如往昔。
  “没想到吧?我的修为并不比你差。”唐龙淡淡而笑,他的意识越过万里虚空传到逆天行脑海中,犹如面对面交谈一般清晰。
  逆天行确实没想到,虽然唐龙通过“青州号”航母上的记录,找到并且制服一条枭龙不算奇怪,但是他决没有想到,并没有见过《天启书》的唐龙,竟然在灵力的修为上一点不亚于自己。难怪他能假冒神龙帝君之名,骗得万民拥护。
  似乎是看透了逆天行的疑惑,唐龙傲然道:“是《圣经》,博大精深并不亚于另外三部古经。世人皆以为《圣经》只是在宣扬上帝的威严和耶稣的博爱,其实它也暗藏着自己的灵修之法。可惜这法门仅为很少有人知道的诺斯底教派掌握,令众多信徒不知有灵修之法,以至让人误解多年。”
  “很好!”逆天行微微颔首,“为了你的宏图霸业已经死了太多的人,这最后一战就让我们以各自的修为做一了断,以免战士们再做无谓的牺牲。”
  唐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星空,但见青龙舰队损失惨重,虽然凭着对自己的崇拜重新聚拢到一起,不过要令它们继续与看不见的幽灵作战,稍有失利恐怕就会溃散,而且从实力上讲,己方也已经不占优势。想到这他不再犹豫,清冷的目光越过万里虚空,目视逆天行傲然一笑:“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逆天行不再多想,拍拍亚贝的脖子示意:“亚贝你一定行,不要让我失望。”
  亚贝点点头,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在逆天行意识指挥下,身子微微一摆,突然冲向了万里之外的同类。两条巨龙片刻间便纠缠在一起,于虚空中翻滚搏斗,巨大的冲击波激荡得太空中的战舰残骸也四下飞溅。
  双方的将士均发出震撼整个战舰的呐喊,为各自的主帅加油助威。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袖手旁观,心中隐隐将这近乎神话的战斗,当成了天意的裁决。
  两条巨龙在虚空中翻翻滚滚,从虚空恶斗到星球,再从星球斗到虚空,令围观的战舰也追之不及。最后它们坠落到一颗没有人迹的荒凉星球,在沟壑纵横的峡谷深渊中失去了踪迹。
  三天之后,伤痕累累的黄色巨龙冲天而起,巨龙肩上是傲然矗立的新一代战神。银河舰队万炮齐鸣,似乎只有用炮火才能表达他们的喜悦和兴奋。
  庞大帝国的精神支柱在这一战中崩溃,青龙舰队在龙晓康率领下,最终选择了向逆天行投降,银河舰队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而且变得空前强大。青龙舰队最终换上了联邦的旗帜。
  在这之后的一年中,在万众归心的银河联邦面前,朝日集团和钛金集团最终选择了体面地投降,交出了所有武装力量,仅保留集团的经济实体。人类重新统一在联邦政府之下,用选票而不是用武力去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银河系重归和平。
  没有人知道唐龙的下落,也没有人知道他与逆天行那一战的详细经过。即便在蚩傲风的追问下,逆天行也是闭口不答。他坚守着对唐龙的承诺,不再向人们提起这个离统一银河仅剩一步的强大帝王。不过逆天行却永远忘不掉那最后的一幕。
  “我输了。”在那颗不知名星球万丈深渊的地底,当唐龙坦承自己的失败,神情竟是出奇的平静,就像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局。他遥望幽暗虚空黯然叹息,“就连我女儿都要背叛我,难道这就是天意?”
  逆天行这一战赢得十分侥幸,在这幽暗无边的地底深渊,是黑洞中生存的经历帮助了他,最终借黑暗的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不过此刻他心中并无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伤感和悲痛,为龙晓岚,也为双方不幸战死的无数将士。
  “这不是天意,是人心。”面对心有不甘的唐龙,逆天行淡淡道,“人类对自由和民主的追求,超越了人世间一切力量,没有任何人能够逆转。今天你就算不败在我手里,他日也会败在其他人手中,人性的力量不可阻挡。”
  唐龙一声长叹:“成王败寇,不用再多言,你可以为你的人报仇了。”
  逆天行摇摇头:“我答应过晓岚,决不伤害他父亲。真羡慕你有如此好一个女儿。”
  “晓岚?”唐龙一怔,“她在哪?”
  “她死了。”逆天行黯然道,“我把她葬在了太空,她将与星月一般永恒。”
  慢慢跨上亚贝肩头,逆天行正待冲天而起,突听唐龙喝道:“等等!”
  话音未落,一物从黑暗中飞了过来,被逆天行本能地抄入手中。入手冰凉,是一枚储藏大量资料的晶体。
  “这就是《圣经》,但愿它对你有所帮助。”唐龙幽幽叹道,“答应我,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的下落,就让我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反思我这一生的走过的历程。”
  逆天行默默点点头,跨上枭龙冲天而去。冰凉的晶体就在手中,这是打开奥秘之门的最后一把钥匙,但此时此刻,他已没有当初的急切和渴望。
  银河联邦的最终胜利,使逆天行的声望无人能及。人们争相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拥护他竞选新一届总统的愿望。但是就在他众望所归之时却突然失踪,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包括他最好的朋友蚩傲风和阿加索。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那条充满神奇的巨龙。
  不过这个世上,还是有人猜到了他的去处。在绿巨星的绿海悬崖边,苏凌薇果然找到了这失踪的一人一龙。就见他正与亚贝依依惜别,在它耳边喃喃低语:“这才是你的世界,希望你永远不要再介入人类的战争。”
  看到悄然而至的苏凌薇,他没有感到惊奇,只叹息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连累任何人。”
  “可是你已经连累我了。”苏凌薇大胆地凝望着他忧悒的眼眸,“就在这绿海边,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日子,你让我彻底迷失了自己。从那以后,我无怨无悔。”
  “可是我们不会有结果。”他苦笑,“如果我失败,将彻底灰飞烟灭;如果我成功,更不可能与你在一起。”
  “我愿意!”苏凌薇第一次彻底敞开了心扉,“我愿意用生命去争取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生命的终点。”
  逆天行无法再拒绝,他默默打开身边那艘看不见的小型飞船舱门,将苏凌薇让入座舱。然后他登上这艘暗物质飞船,平静地启动发动机,缓缓升离这颗绿色的星球。枭龙在飞船外盘旋长嘶,依依不舍。
  最后向亚贝挥了挥手,他陡然加速,将这个世界远远抛开。打开自动导航仪,他在电脑上平静地设定下了一个坐标。那是他这次飞行的最终目标——太阳!


尾声
  公元2003年7月某个闷热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样对着电脑在发呆。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写出令自己满意的东西了,作为一个有志于做个职业写手的我来说,没有灵感是唯一一件比没有钱还痛苦的事,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令我痛不欲生。
  就在我对自己的写作才能发生怀疑、自信心也开始动摇的时候,QQ上一个陌生的头像突然闪烁起来,有人在呼我。看头像是个陌生人,印象中我根本就没有加过他,可他却出现在了我的好友名单中——那时我的QQ好友还非常有限,所以记得特别清楚。更令我惊讶是他的名字栏,一片空白。QQ可以用空格作为网名吗?我十分奇怪。
  我问:你是谁?
  那个没有名字的家伙答道:我也很想知道。
  我骂:你神经病啊!
  在生活中一向温文尔雅的我,在虚拟的网上有时却比较粗鲁冲动,也许这就是生活中的一种平衡吧。何况我痛苦了三个月,正烦着呢。
  他没有生气,只道:我看过你写的书。
  原来是一个粉丝,我心情顿时愉快起来。2003年的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网络写手,刚在杂志上发表过两篇武侠短文,遇到个粉丝比遇到个熊猫还稀奇。
  我:我好像没有加过你,你怎么会在我的好友名单中?
  他:网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限制,我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遇到黑客高手了?我心中生出一丝警惕。不过想想自己电脑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就放松下来。无暇关心他黑客的身份,我兴冲冲地问:你看过我哪篇小说?《憨侠》还是《天下第一》?
  那是当时我发表过的仅有的两篇短文,还算比较满意,得到过不少网友的赞美。我正喜滋滋地等着对方的恭维和夸赞,他却说:对不起,我只看过《游戏时代》。
  我一愣,喜悦之情不翼而飞。悻悻道:你搞错了吧?那不是我写的。我是方白羽。
  他:没错,就是你。
  我:可我没有写过什么《游戏时代》。
  他发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你接下来就会写,而且会写很长很长。
  我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我要写?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将来要写,但现在我还没有写,你又从哪里看过?
  他继续在笑: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你原因,你一定无法理解。有耐心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我无所谓:讲吧,反正我正闲着,研究一下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也许能获得一些灵感。
  他没有理会我的调侃,自语道:我该从哪里讲起呢?从我出生还是从我来到这个世界?
  我:随便,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故事的主人公通常都有个拉风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他:我有过很多名字,夏风、郎啸天、白痴?
  等等!我打断了他:白痴这名字不错,就从你叫白痴的时候讲起吧。
  我承认我的心理有些阴暗,把他当成了一个芙蓉式的人物,想怂恿他继续表演他的自恋和弱智,以满足我那卑劣的窥私欲。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从“白痴”这个名字开始,他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起伏跌宕、真假莫辩的传奇故事。这个故事伴随了我数年之久,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出现在我的QQ上,用他自己的视角讲述这个酷似他亲身经历的故事。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出自他奇特的臆想,还是源自他真实的经历,只能忠实地将它记录下来,将言语混乱的地方稍加编辑和修饰,并遵照他的预言命名为《游戏时代》。
  在这篇文章行将结束的时候,我忍不住提醒他:其实,你才是这个故事的真正作者,我只不过进行了一些整理和编辑工作,我应该将你的名字署在最前面,我最喜欢“逆天行”这个名字。
  他笑了:不,你才是真正的作者,我早就看过你的《游戏时代》,我的经历早就被你写了下来。我告诉你的故事其实正是你写的小说,也许我的经历只是照着小说在发展而已。
  我突然发觉自己的逻辑思维混乱起来,急忙道:等等等等?我是听了你的故事才写的小说,而你却说是先看了我的小说才有的这个故事。那我们究竟谁在前谁在后?谁是因谁又是果?
  他继续在笑:这个问题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无解,虽然鸡和蛋肯定是分先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以这个世界的智慧,尚不能理解这样的问题。
  我有些不甘,挑衅道:那你可以试着用通俗的语言,向我解释这等高智商的问题啊。逻辑是宇宙的第一法则,而你的说法好像就违反了这一法则。
  他发过来一个无奈的表情:不错,逻辑是宇宙的第一法则。只是你习惯了固定和静止的逻辑。就好比如人们习惯将自己面对的方向视为前方,但当他转过身来,前与后的观念就完全颠倒。世界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我们看问题的方向而已。
  我还是不解,忙问:你这个比喻是什么意思?
  他道:你习惯了时间的单向流逝,所以觉得因果关系固定不变,就如同你的基因由你父母决定,所以坚定地认为父母的结合是你诞生的原因。
  我道:对啊,这还有什么疑问?
  他笑:如果时间是双向甚至多向流逝,你调转身子往回看,有什么发现?
  我有些茫然:时光倒流?古今穿越?这题材太滥了,从好莱坞到起点,早已经是汗牛充栋、恶贯满盈了。
  他苦笑:我说通俗一点。如果你的诞生是命中注定的宿命,那么你逆时间方向往回看,你那独一无二的基因,是不是反过来决定了你父母的基因?也决定了你父母的恋爱和结合?你成了你父母恋爱甚至存在的原因?
  我很反感拿自己父母来打比方,不过他的说法令我感到有趣,我想了半天,终于发觉他逻辑中的破绽,他的假设违反了时间不可逆的常识!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不等我质疑就自问自答:常识是不是告诉你时间不可逆?但是我的存在就已经推翻了你的常识。我若非来自你的未来,又如何看到你现在还没写的小说?
  我忙道:这个例子不恰当。虽然你告诉了我一个精彩的故事,但我未必会写,就算要写也不一定将它命名为《游戏时代》。
  他笑:你一定会写,而且一定会命名为《游戏时代》。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宿命,早已像程序一样写在了你的生命中,你无法反抗也无法改变。
  我冷笑:我不信!
  他发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好吧,我换个例子。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虽然比较初级,但也明确无误地告诉了你时间的相对性,甚至预言了时间的倒流。
  我笑道:那是在超光速状态下,可世界上哪有超光速的物质?你拿一个给我看看?
  他道:这个宇宙中其实充满了超光速的物质,只是以目前的观测手段看不到而已。不过基本粒子量子纠缠态的存在,其实已经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与你同时代的科学家已经在进行量子通讯的实验,他们已经实现了短距离的超光速通讯。
  蒙我?我急忙打开搜狗,几分钟后就证明了他所说不假。我有些茫然,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对着电脑静默了好久,我渐渐有些理解了他这个例子中的深意——如果宇宙中有超光速物质存在,那么时间只能单向流逝的常识就是错的,这将彻底颠覆人类的因果观念,甚至得出我们认为是荒谬的结论。
  比如我们春天播下种子,并不是秋天获得丰收的原因。如果秋天的丰收是命中注定的结果,它反过来决定了我们肯定会在春天播种、夏天耕耘;再比如我们今天努力学习,并不是明天取得好成绩的原因,如果明天取得好成绩是早已注定的结果,它反过来决定了我们今天的努力状态?
  我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混乱起来,不禁质疑道:难道世上万事万物的运动状态都早已确定?既互为因果又无所谓因果?但如此一来,我们的自主意识在哪里?如果我们在每一个人生的岔路口都早已有了确定的路线,那么我们的思考和选择还有什么意义?
  他反问:什么是自主意识?不过是每个人自以为不受控制的思考和选择的权利。但如果思考和选择也是早已确定的程序,哪里又有什么自主意识?
  我道:否定自主意识就是否定生命的存在,如果世上没有生命,那我们是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发过来两个大字:程序。
  我大笑:你以为世界是《游戏时代》?我们都在虚拟幻境之中?
  他没有理会我的嘲笑,反问:生命有什么特质?
  我想了想:遗传,生长,变异。
  他道:那程序呢?尤其是病毒程序。
  我愣了愣。突然意识到,病毒不也是自我复制,快速扩散和产生变异吗?它们在网络中无意识地到处蔓延,不正是像生物一样蔓延到它们所能生存的任何环境?
  我头痛起来,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智商确实不够。虽然知道他的逻辑中有问题,却看不出问题在哪里。最后我妥协道:好吧,这是一个谁也无法证实的问题,只能留给像苏格拉底或爱因斯坦这种伟大的头脑去思考,我承认自己并不是个哲学家或思想家,我只是个俗人,最关心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尾。
  他问:你是指我进入太阳之后?
  我道:对。我想知道光明神殿的事,还有你和你妻子,以及那个痴情的女子苏凌薇。
  他迟疑了一下:这个有点复杂,我简单地说吧。你应该留意到我已经拿到所有的原始密码,所以我最终突破了那个世界,回到了我,也是包括你在内的每一个人,本来的世界。
  我疑惑:本来的世界?能否告诉我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他道:我不知道怎样形容,总之有人称它为彼岸,也有人称它为仙境,有人称它为天堂,也有人称它为极乐。其实它们都是在描述同一个地方。
  我皱眉道:能否用科学的语言,而不是宗教的语言?
  他道:如果用所谓科学的语言,我只能这样说。在极其遥远的未来,高智能生命已经解决了人类今天遇到的所有问题,比如生老病死等等,可以简单理解为文明已经达到了它的终极,所有困惑人类的问题都已经不复存在。它们可以无所不在,可以创造各种各样的世界,总之它们可以为所欲为,无所不能。
  我问:就像是上帝?
  他想了想: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更形象一点可以将它们称为佛,法力无边,无所不能。它们无忧无虑亿万年,于无中生有产生了烦恼心,进而有了分别念,最终妄动无明。用它们无所不能的能力,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它们把它叫做苦海,也有叫人间。用科学的语言来说,就是人们认识的这个宇宙。
  我有点理解了,问道:就像人们在吃喝不愁之后,开始建造一个网络游戏世界来娱乐自己,在游戏中去体会种种刺激?
  他道:可以这样理解,不过这个世界不是用电子信号来构建,而是用它们强大的意志,用意志共同创造了这个世界。
  我笑:这很好啊,有了苦海做比较,它们才能真正体会到极乐之乐。没有比较的幸福就不算是什么幸福,苦与乐只有同时存在,才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差别。
  他道:但是它们有许多在苦海中迷失了,陷入了一种叫“轮回”的死循环。不断在六道中挣扎,却逃不出自己创造的世界和规则。它们终于尝尽了各种各样的痛苦,却再也无法从中摆脱,因为它们的意志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它们未堕苦海的同类也帮不了它们,只能以各自的办法引导它们自己从苦海中解脱,比如有人化身圣人,让迷失在苦海中的它们信他,跟他走;也有人化身智者,让它们跟他学;虽然方法各异,但都是想要帮助它们走出在苦海中的死循环。
  我有些明白了,让人信他的是耶稣,让人跟他学的是佛陀。他们和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是在这个宇宙之外。难怪耶稣说,信我,上天堂;佛陀说,跟我学,你也能成佛。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暂时存疑,不过这个故事中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所以我又问:那“神之手”又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光明教肯定也只是它的外壳。
  他道:这些无所不能的高智能生命,像人类社会一样,并不是个意见统一的整体。它们有的认为这个苦海是残害同类的罪恶深渊,要毁灭它,所以化身揭示它本源的探索者;有的则认为要尊重同类的选择,所以必须维护它,于是化身“神之手”。当然,无论探索者还是神之手,置身于苦海中也无法知道宇宙之外的世界,所以只是凭着意识中的本能在行事,于是就有了探索者与神之手的不断斗争。
  我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了,笑道:就像网络游戏,有人认为它是祸害,要限制它;有人认为它是别人的权利,要尊重它。
  他道:可以这样类比。
  我想了想,又发现了问题,忙问:前面你好像说过,我们都是程序,是按照设定的逻辑在活动。但现在你又说我们原是高智能生命体,有着独立的意志,因为堕入苦海才迷失了自己。这是不是有点矛盾?
  他道:并不矛盾。因为绝大多数人在绝大多数时候,完全是依照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活动,表现出来就是一种像程序一样精准的逻辑性,其行为方式和行为结果完全可以预测和推演。他们已经完全迷失在自己构建的这个庞大世界中,他们追名逐利,贪图享乐,损人利己,完全服从于系统设定的趋利避害的基本逻辑,不就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固定程序?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有极少数人在极少数时候,自我意识会觉醒,并依照这种自我意识,做出有悖于动物本能的行为和选择。比如有人为了他人的利益选择牺牲自己,或者为了某种信念和理想,不计较个人的成败得失,或者仅仅是为了爱,就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有在这些违反趋利避害的基本逻辑时,人才与无意识的动物区别开来,表现出高智能生命特有的自由之精神和独立的意志。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蜕化为程序,只有极少数人在极少数时候,才表现出高智能生命才具有的伟大特质。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使世界不至于完全按照设定的程序,永远在蒙昧状态下无休止地循环。
  我隐约有些醒悟,难怪低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系统“真实环境”,会在所有玩家集体无意识之下,大致按照人类社会的发展史来进行,就是因为绝大多数人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蜕化成了逻辑程序,完全按照生物的自利法则在行事,彻底失去了真正的自由意志,最终使多重崁套的游戏,也大致不差地跟随人类社会的“真实”历史在发展。
  我渐渐明白了他告诉我这个故事的目的,不由问道:这也是你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原因?让这个故事使更多的人跳出动物的逻辑,去思考自己的来历?用思考唤醒自己独立的意志?从程序的人恢复为生命的人?
  他笑道:何必一定要拘泥于因果?这个世界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因果,而是来自独立意识的自主选择。
  我懂了,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你和雪妮,还有苏凌薇的最终结果,我想这也是很多读者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沉默了几秒,道:我救出了雪妮,但是她离开了我,随后苏凌薇也离我而去。
  我十分意外:为什么?
  他叹道:因为,大爱无私。
  我先有些迷惑,继而恍然大悟,急忙问道:她们都觉得,对方更值得你拥有,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成全你们,结果就是都离你而去?
  他没有回答,显然已是默认。我有些遗憾,又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他苦笑:我还在寻找,在网络,在不同的世界。生命是如此漫长,我总有一天能找到她。
  找谁?我急忙问,我想这也是读者最关心的问题。
  他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发过来三个字:不知道。
  我明白了他的为难,不再追问,只能送上廉价的祝福:祝你好运!
  谢谢!他向我挥手道别,然后就从我的QQ上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在随后的几年中,我一直在整理和修改他的故事,并将这个故事陆续介绍给更多的读者。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它太神奇了,完全颠覆了我已有的常识。虽然如此,我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希望它是真的。
  但是我们今天的世界,究竟是真是假?是虚是幻?对此我只有无尽的茫然。
  (《游戏时代》全系列完)
  方白羽 2010-11-15



外传 梦魇


第一章 第三本《奇幻》
  “我回来了!”
  郝佳打开房门,习惯性地甜甜招呼了一声。家中无人应答,空荡荡就只有自己的回音。郝佳看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五点三十分,大概老妈的麻将下午场还没结束吧?郝佳心中窃喜,仔细侦察了家里所有房间,确信空无一人后这才匆匆钻进自己的小窝,把门一关倒在床上,来不及歇息便从书包中拿出刚买的最新一期《奇幻》,抓紧时间如饥似渴地享受起来。
  虽然今年就要面临高考,但郝佳像班上许多同学一样,依然无法割舍对《奇幻》的喜好,依然期期不拉地追买。有时候为了买到最新的一期,不惜一连访问七、八个报刊杂志亭,借别人的书虽可以解一时饥馋,但哪有买回家收藏,随时翻阅复习记忆深刻?为这点爱好郝佳没少挨老爸老妈教训,虽然老爸老妈对郝佳这个独生乖乖女溺爱有加,但唯有这个爱好不可通融,尤其是在面临大考前夕,一旦发现,一律杀无赦。所以郝佳只能抓紧每一分钟,与专制的老爸老妈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
  刚看完副刊外面便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郝佳赶紧跳起来,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便把杂志塞了进去,想想还不放心,又搬起抽屉里杂乱的复习资料,准备把杂志塞到资料下面。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怔住了,两眼直愣愣地瞪着抽屉,只见杂乱的复习资料下,是一本与手中杂志一模一样的最新一期《奇幻》。
  “佳佳回来了?”门外响起老妈的问候,郝佳赶紧把手中的杂志塞入抽屉藏好,这才匆忙开门出来。只听老妈在絮絮叨叨地唠叨着,“排骨又涨价了,黄花鱼更是一天一个价,就连小菜都要两块钱一斤!真是在抢人!对了,我忘了买味精,帮妈妈到小区门口的杂货店跑一趟,我累死了!”
  郝佳接过老妈手中的菜篮,心里满是同情。想当年老妈也是个精明强干、气质高雅的白领丽人,她年轻时候的照片让郝佳都有些羡慕,没想到做了十几年全职太太,就彻底沦落为斤斤计较、唠唠叨叨的家庭主妇,除了模样身材还没走样,气质内涵可全变了,做事更是丢三拉四,令人同情而厌烦。
  借机从家里逃出来,郝佳急急地拿出手机给死党打电话,对方刚一接通尚未开口,郝佳就对着电话叫起来:“宜雯,我快疯掉了,快救救我!”
  “怎么了?是谁踩了你尾巴还是遇到色狼了?”电话那头传来同学加死党许宜雯不紧不慢的调侃,郝佳是从外地随父亲调来本市就读,前后也还不到一年时间,因此跟班上的同学还不太合得来,只有许宜雯这么一个知心朋友。现在这小肥猪又在吃,“吧嗒吧嗒”的吃食声电话这头都听得清清楚楚。郝佳顾不得反讥相讽,急急地叫道:“第三次了!今天是第三次了!我真是快要发疯了!”
  “什么第三次了?”电话那头停止了吃食的声音,“你说清楚点,别让我误会!”
  “我今天又多买了一本《奇幻》!我已经连续三期多买了!”郝佳差点要哭出来,“可是我自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不记得已经买过了!”
  “好姐妹!”电话那头没心没肺地欢呼起来,“我不用掏钱再买了!哈哈!”
  “你还是不是人啊?”郝佳气得差点要骂娘,“人家快急死了,你倒还高兴得不行。”
  电话那头的欢呼声总算收敛了一点,许宜雯开始像个大人一样帮郝佳分析起来:“是不是你老爸老妈突然开窍了,直接从封建专制进入了民主博爱社会,给你买《奇幻》表爱心啊?”
  “你别逗了!他们给我买原子弹都不会给我买《奇幻》!再说他们也不会偷偷塞到我藏书的地方啊,你老爸老妈会给你搞这种恶作剧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许宜雯又分析道:“是不是你以前买过,被老爸老妈没收了?后来你爸妈良心发现想还给你,又不好意思当面认错,就偷偷塞你藏书的地方啊?”
  “你白痴啊!”郝佳突然发觉死党的智商还不如自己,找她帮忙真是找错了人,“书就算被老爸老妈收走,我依然应该记得啊!再说老爸老妈一旦发现《奇幻》,一向是杀无赦,哪还会还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终于传来死党满是同情的声音:“郝佳你要坚持住,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根据我的判断,你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不幸患上了近似于老年痴呆的失忆症。”
  郝佳突然感到浑身发冷,虽然自己心中早有这种担忧,但现在从好友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害怕。失忆、痴呆,这些本是跟老年人联系在一起的生理现象,现在竟出现在自己这样一个花信少女身上!高考近在眼前,万一自己在考场上忘了学过的知识,那十几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郝佳不敢再想下去,迟疑片刻,她犹犹豫豫地小声说:“有、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
  “什么事?”许宜雯满是好奇地问。
  郝佳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小声道:“前两天,就在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一个中年男子。他不仅亲切地叫我的小名,还拉着我要跟我一起走。我吓坏了,以为遇到了色狼,一把推开他就跑回家,没想到他竟跟着我来到我家!”
  “他是你爸妈的客人吧?”许宜雯笑了起来,“也许人家以前认识你,你却把别人忘了。”
  郝佳使劲摇摇头,犹豫着是不是要把那天的事说出来,不知道说出来别人又会不会相信?迟疑半晌,她终于还是颤着嗓子小声说:“我回家后突然发现了墙上的照片,就是方才那个男人的照片!他拥着我和妈妈照的照片!看到照片我才意识到他是我老爸,但方才我竟完全不认得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听许宜雯问道:“你说你是意识到他是你爸爸,而不是想起他是谁?”
  “对!”郝佳咬着嘴唇点点头,“当时我脑子一片混乱,我只是从照片意识到他应该是我老爸,跟认得他是我老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郝佳,看来你的失忆症已经相当严重了!”电话那头的许宜雯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说,“快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你老爸不就是医生吗?千万不要耽误高考啊。”
  “不跟你说了!”郝佳突然红着脸收起了手机。迎面走来一个高挑帅气的少年,十八、九岁模样,一身天蓝色运动装令他那健硕的身材显得更加朝气蓬勃,一缕染成金黄色的卷发斜斜垂在他左边的额头,像阳光一样灿烂,让他那有棱有角的五官也明亮起来。发现他看到了自己,郝佳赶紧垂下眼帘,视线收敛到自己脚尖,装成没有看到对方的模样。
  “郝佳!出去啊?”
  “嗯,文强!”
  二人相视一笑,礼貌地点点头擦身而过,郝佳的脸上突然没来由一红。赵文强是郝佳的同班同学,又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他的父亲跟郝佳的老爸既是老同学又是同事,两家关系一向很好,所以上学放学二人偶尔会同路。也因为这些原因,就有无聊同学说他们正在谈恋爱。赵文强是女生们私下公认的校草候选人,又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前锋,任何与他走得近一点的女生都会惹来不少流言蜚语。因此郝佳引来不少暗恋赵文强的女同学的妒忌,让她心中那种或有或无的朦胧的感情不敢萌芽。在老师、家长还有同学的多重压力下,她尽量避免与赵文强单独相处,谁知越是如此,她越不能忽视赵文强在自己心中位置,此刻二人仅仅是打个招呼,郝佳便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热,心脏在怦怦直跳。
  匆匆在杂货铺买了袋味精,郝佳心慌意乱地回到家中,老爸已经回来,鞋子和公文包就胡乱地扔在鞋柜旁。厨房中飘来红烧黄花鱼的香味和排骨下锅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小家庭温馨的味道。
  “味精来了!”郝佳把味精送到厨房,正想帮忙把味精装入调味盒,谁知正在忙碌的老妈一声怪叫:“味精?谁让你买味精?我是让你买盐!”
  “买盐?”郝佳一愣,“不是你让我买味精的吗?什么时候跟我说买盐了?”
  “这死丫头!这段时间跟丢了魂一样,叫你买盐你买味精。”老妈边忙碌边不耐烦地训斥着,“行了行了,把味精搁这儿准备吃饭!”
  “明明是你自己说错了,还怪我记性不好!”郝佳说着拉开调味盒,发现装味精的盒子满满当当,装盐的盒子空空如也。突然之间她不那么肯定了,迟疑了一下,她小声问老妈,“你、你真是让我买盐?”
  “我让你买魂!”老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昨天就让你买盐,结果你买回来一包糖;前天让你给我带一瓶香水,结果你给你老爸买了条领带。你最近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早恋了?”
  昨天?前天?盐和糖?香水和领带?郝佳突然感到头脑一片混乱,她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些事!完完全全一点印象也没有!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注意到郝佳的脸色苍白,老妈不由伸手来摸她的额头。郝佳忙躲开她的手,逃一样出了厨房,呐呐道:“没、没什么,吃饭吧!”
  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碗中的饭菜,郝佳一脸怔忡。注意到女儿脸上神情不安,老爸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郝佳迟疑了一下,犹豫道,“最近好像记忆力不大好。”
  “一定是学习压力太大!”老妈立刻就下了结论,“明天我给你买点脑白金和生命一号,好好给你补补!”
  话音刚落就听老爸一声冷哼,不满地瞪了老妈一眼:“究竟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你是医生好了不起么?我不是医生但我是佳佳她妈!”老妈立刻出言还击。郝佳知道老爸老妈这一斗口,按惯例没十分钟不会休战,忙一拍桌子抢先维和:“你们都别吵了!”
  这一喊还算有效,老爸瞪了老妈一眼没有应战,转向女儿关切地问:“具体有什么症状?”
  “就是经常忘记一些事,好像记忆力有点问题。”郝佳不知道怎么措词才好,本想把最近发生的一些失忆详细说出来,却突然发现老爸的面容在自己眼里十分陌生,缺乏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密,这种感觉令她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是不是像你初三那年一样?”老爸推推金边眼镜,探询的目光透过镜片,盯着郝佳关切地问道。
  “初、初三?”郝佳眼前一片空白,头脑一片混乱。
  “是啊!”老妈在一旁插话道,“初三那年你也因为记忆力衰退,休学一年后才恢复过来。”
  初三?休学?郝佳突然感到后脊梁升起一股凉意,浑身如坠冰窟。自己居然、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头脑除了混乱还是混乱,记忆中居然找不到任何一点关于休学的影子。
  “明天是周末,我带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让你赵叔叔给你检查一下,他可是脑科权威。”老爸的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天边一般缥缈空洞。郝佳搁下碗筷,不顾老妈的呼唤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返身把门插上,倒在床上便蒙头大睡,不住在心中安慰自己说:睡一觉就会好,休息好就没事了!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有多久,始终无法入睡,郝佳从书桌抽屉中翻出那两本一模一样的《奇幻》,躺在床上打算用奇幻世界来麻醉自己。也许看看魔法师和吸血鬼的故事后就没事了。
  书上的铅字好像一个个互不相连,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是这一期不好看还是自己口味变高了。反正看了半天郝佳只觉得眼皮沉重,头脑越发混乱昏沉,对着书本半天,也没明白自己是在看书还是在胡思乱想。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隐隐的雷鸣,冷风透过纱窗直灌进来,把窗帘刮得猎猎作响。郝佳想下床去把窗子关上,却感到浑身沉重,手脚麻痹得一动不能动。屋里的日光灯像是受了雷鸣闪电的影响,或明或暗地闪烁着。书是没法看了,郝佳正要关掉灯,它却在一闪之后突然熄灭了。
  灯光一灭,屋里顿时变得朦胧幽暗,风有如实质般从窗帘下涌卷进来,在房间中央打着漩,一团有如烟雾般的黑影在漩涡中央慢慢凝结。
  郝佳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团烟雾渐渐凝结成一个随着风势缥缈摇曳的人形,直到四肢五官也依稀可见,她想大声尖叫,想问那团黑影是谁,但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是拘魂使者,你的阳寿已尽,快跟我走!”一缕缥缈如丝的声音隐隐传来,似乎来自很远,又像近在眼前,那团黑影像烟一样涌了近床前,一只烟雾凝成的手臂向郝佳伸了过来。她拼命想逃开,但浑身沉重异常,一动不能动!接着,她突然感到身子一轻,竟被那黑烟凝成的手臂拉得飘了起来,像氢气球一样浮在半空,不能上天,也无法落地。
  我不!郝佳拼命挣扎,却感觉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虽然手脚能动,却像风一样轻盈飘忽。她想回到床上,却突然看到床上半躺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那少女一头运动短发黑亮如缎,鼻子小巧玲珑,嘴唇调皮地向上翘着,十分可爱。可惜双目紧闭,不能完全看清她的模样,少女似乎正沉睡不醒,手中却还捧着一本印刷精美的杂志。看到杂志上那大大的“奇幻”二字,郝佳陡然意识到那少女就是自己,这种从半空中看到自己模样的感受令她恐惧到极点,不由一声尖叫,几乎同时,窗外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把她的惊叫完全淹没。
  “啊!”郝佳终于尖叫出声,浑身一颤睁开了双眼,茫然看看四周,发现自己依然手捧《奇幻》坐在床上,屋里一片亮堂,窗外风雨正急,门外传来老妈的声音:“佳佳,下雨了,记得关窗户!”
  “知道了!”郝佳抹抹一脸的冷汗,丢开《奇幻》翻身下床,匆匆把窗户仔细关好,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在心中暗怨道:都是《奇幻》上的鬼故事登得太多,害我净做恶梦!
  重新钻入被窝,郝佳把两本一模一样的杂志随手塞入枕头下,打算明天再慢慢看。枕头下有什么东西硌了她的手一下,像是一本书,她好奇地翻开枕头。陡然之间她双眼圆睁,浑身冰凉,头皮发炸!只见枕头下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本印刷精美的《奇幻》,与手中两本杂志一模一样的《奇幻》!最新一期的《奇幻》!第三本《奇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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